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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冥之间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txt下载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叶向林,福王竟写信给他

    “好了,那现在,我想你已经可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了,既然如此,那就快说吧。我们时间有限,耐心吗…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多!”我出言威胁道。

    有些认命地摇了摇头,男人叹了口气答道:“小人乃是福王家的下人,主管车马布置和出行事宜,此番跟着福王殿下一同入京的。这是福王殿下让小人出去送封信,却不想没走多远就被您几位给碰上了…”

    我伸手在他身上一模,就从胸前找到了一块牌子,上面大大的“福”字格外显眼。我回头与二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暗觉事情有些难办了。众所周知,当今圣上共育有七子,其中次子和四子尚未成年就已夭折,之前又为了立储之事弄得朝堂动荡,君臣对立,接连逼退了四名首辅、十几位部级官员,朝堂上和地方被牵连的官员少说有三百余人,仅被罢免就有一百多位,就连皇上都因此不肯上朝,一闹就是近三十年。

    哦对了,听说四年前皇上也曾在众大臣的殷切期待和山呼海唤中出来漏过一次面,毕竟是在金銮殿上,倒也算是上过朝了,这么看来,这段君王不早朝的世间也长达二十八年之久。

    话说回来了,之所以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动荡,原因无非就是君臣不齐心,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原本身为帝师早已离世的首辅张大人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言官弹劾就让皇上十分不满,如今竟连宫闱之事都想插一脚。虽说这立储是关系国本的重要事件,可皇上是天之骄子,九五之尊,就是不想让外人插手,这一来二去的,双方也就越吵越凶,最后直逼着皇上不肯上朝了,众大臣才开始傻了眼。

    作为此次事件中被裹挟进去的第三方,皇子们的立场就显得尤为尴尬了。得皇上一时兴起宠幸的小宫女诞下了长子,皇上本人最心爱的郑贵妃却只能生下三皇子,在排序上就没了优势。虽说那可怜的二皇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可两兄弟之间终究是隔着一位的,纵是皇上再怎么疼爱他,这废长立幼的事儿也不是随便就能做的。

    后来,皇上和众大臣各退一步,封了长子为太子,其余皇子皆封王,给这个三儿子的封地是最富庶的,待遇也是最好的。开玩笑,古都洛阳啊,那是寻常王爷能就藩的地方吗?

    说起来这位福王虽集父母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从未表露过想要当太子、继大统的意思,父皇与大臣们的斗争仿佛跟他无关,从始至终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由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当初受封福王,亦是开开心心地去了洛阳,将他母妃郑贵妃气得半死。就是这么一位闲散王爷,有什么事儿不能光明正大地白天去找人,非要大半夜的使唤下人去送信?

    作为一介升斗小民,我自知这里面可能会有能惹来杀身之祸的惊天秘密。可我这身子今天就不知道怎么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就像是故意跟我对着干似的,在我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脱口而出一句:“信呢?给我!”

    这话说完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要不是得在这个男人面前充面子,我还真想抽自己两嘴巴。男人

    明显有些犹豫,他或许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可也知道背叛主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也不会故意害他,既然话都说出口了,索性就将错就错,窥探别人的秘密,时间长了是会成瘾的,就像我现在。脑筋一转,我换了个法子道:“这样吧,你只需告诉我,这信是送给谁的,你家主子吩咐你出门时可有嘱咐过些什么,这么一来你也不算背叛了主子,总行了吧?”

    那男人顿时松了口气,这个时代,在谁家里做事,不管有没有签下死契,那都相当于把命交给了别人。更何况他这个岁数,估计也已成家立业了,若孑然一身还好,但若牵连了家人必是不肯的。如今我退了一步,他的心理负担自然也轻了不少。

    “说说说,我都说!这信…是福王殿下让小的送去给叶向林叶大人家里的,倒也没有叮嘱些什么,只是让我将一封书信和一件信物交给门卫即刻。”说着,男人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颗玉珠,造型简单,大街上随处可见。只是这材质却是上好的独山玉,民间流传极少,断不是寻常百姓可以购买得起的。

    暗自点了点头,我将两样东西收好,然后对男人说道:“行了,你放心,这信呢,我是一定会帮你送到的,你就在此地待一会儿,自个儿算着时间再回去。”

    男人面有难色,自然是不信我的,我有些无奈道:“我说你这人是真够傻的,若是真有意害你,我就在这里一刀结果了你岂不方便?何至于浪费时间与你解释?行了,放心吧,我保证把信送到,而且绝不会让你受牵连的。”

    说着,我便不再看他,起身跟着二人离开了。关于这位叶大人家在何处我是不知道,可他的大名就是远在云南的我们也都听过。作为前任翰林院编修、太子左中允,他上疏请求取消矿税、撤销矿监遭到排挤,被送去南京礼部任右侍郎,后来又升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更在前几年凭一己之力主持阁务七年之久,民间皆称之为“独相”。

    不过这位大人如今已经卸任了,偏他就连卸任的过程都比别人独特,从古至今有哪个大臣会连上六十二道奏疏请求致仕的?更重要的是,这位大人即便不在朝中,其影响力却依旧十分庞大。毕竟是东林党中的主要人物,在朋党之争中也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不过话说回来了,根据民间传说,这位传奇人物和福王殿下的关系可没有到互通书信的地步。须知当年圣上为了能多给福王殿下争取一些机会和利益,在封王之后仍旧将他留在京城,即便府邸修缮完毕也不肯下旨,在此期间是叶大人一力上疏,坚持不懈之下终于让福王乖乖去了洛阳,就连他的封地减少、府邸修缮费用等方面都少不了这位大人的影子。总的来说,这二人之间应该是势同水火的,又怎么会深夜通信呢?

    罢了,想得太多脑袋疼,还是等会儿亲自见证吧。要说本来这叶大人是辞官回乡了的,却不知怎么又偷偷跑回京城了。罢了,索性都与我无关,纯粹是一丝兴起,便就去

    看看吧。

    大伯母不放心凝儿,我们也随后分别,何况她离京多年,也不知道叶大人的宅子在那里,有凌朝陪着我就足够了。熟门熟路地摸到叶府附近,这老先生倒也是个朴素之人,就算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却也不肯铺张浪费,若不是正门上大大的“叶府”二字,我是说什么都不相信,这座连三流富户家的宅子都比不上的小院子居然会是曾经当朝一品的家。

    我让凌朝在角落藏身,自己则大摇大摆地来到门前,幸亏之前小爷机灵,带了一身粗布衣裳出来,乍一看就像是个府中做事的小厮。来到门前,两个守门的家仆有些警惕地看着我。我倒也能理解,叶大人身份特殊,怕是早早就被外人给盯上了。

    不慌不忙地掏出怀中的书信和信物,我作揖道:“劳烦二位小哥将这些送给你家老爷,就说是福王殿下送来的。”说罢,我便若无其事地原路返回了。

    偷偷回头瞅了一眼,一个门卫已经拿着东西飞奔进院了,我马上和凌朝会合,脱下那身衣服放好,两个人从院子后头瞧瞧翻了进去。躲在一颗粗大的柳树旁偷偷往院子里瞧。

    都说这主人家积攒的功德越多,院儿里的花草树木就成长得越好,看看这足以遮住我们两个人的大柳树,想来这位叶大人也是个忠君爱国、体恤百姓的好相爷,所谓福荫子孙,造福后世,我虽不迷信,却也能从这些东西上感觉到一二。

    院子里少有灯火,不过今夜月色正好,叶家的下人又都身着浅蓝色的衣裳,倒是看得清楚,只见方才进院报信的门房已经走到主屋门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青年接过了东西,随即就将门给关上了。

    我和凌朝对视一眼,等那小厮走出大门才悄悄现身,纵身一跃飞到了主屋的房顶上。偷偷掀起一片瓦块往里看,屋中正站着两个人,除了方才开门的青年,还有一位面目和善、身形稍瘦的中年人,想必就是叶大人了。

    此刻两个人正站在烛火边看信,不过很快就将信折起来放在了烛火上,看样子是看完了。那少年轻声道:“叶先生,这信上说,‘月不明,人未散’,短短六个字,却是什么意思?”

    叶大人早已卸任,据说是在家乡弄了一间私塾,免费教十里八乡的孩子们读书写字,称一声先生也不为过。听了青年的话,叶大人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坐在椅子上思索了片刻才道:“明晚就要起事了,突然送过来这么一封没头没脑的信,老夫我也不甚明白啊…”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我则在房顶上思索起来,明晚,那不就是幻月教在城内捣乱的事儿吗?莫非…这位叶大人竟也参与其中?他可是著名的爱国人士啊!

    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青年便继续说道:“如今我家府邸已有重兵把守,一旦起事,那里想必也是最安全的。叶先生如今孤身在此,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倒不如早些随我回家,我父亲如今也是朝堂宠臣,若是能将一切都说与他,想必之后他也会尽力帮我们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兄弟情,身为兄长的觉悟

    叶大人却摇摇头道:“不可,不可呀,邱大人一心为国,其忠贞之志日月可鉴。若是将他也牵扯进来,便是老夫也于心不忍。更何况他身在其位,对此事估计也了解了不少,我们就没必要特意再去告诉他一遍。我此番秘密回京,就是想亲眼见证这次的结果。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可几位皇子都不是安分的,反倒是那福王殿下最支持太子上位。想来当初也是老夫看走了眼,都是孩子,又生在帝王家,凡事怕也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这福王殿下吧,虽说有些贪图享乐,恃宠而骄,可本性倒也算是纯良。你瞧瞧,这一次他宁愿忤逆母妃的意思也要与我们合作,彻底帮太子殿下坐实这个位置,可见其心纯良,眼光长远,倒是老夫,往日里颇有些对不起他了…”

    那青年忙安慰道:“叶先生这说的哪里话?当初您不也是为了保证宫中不乱,有意平衡太子与福王之间的势力啊,如今他们兄弟和睦,同心同体,这其中也少不得您叶先生与诸位同僚大人们的努力啊!”

    叶大人闻言点了点头,不觉嘴角上扬道:“如今我大明局势不稳,正需要有人激流勇进,继承上柱国大人的遗志,若是向你父亲那样的人再多一些,我大明的江山,便还有救!”

    青年不解道:“可是当今圣上不是亲自下令抄了上柱国大人的家么?莫非还对他有所留恋?”叶大人笑道:“傻小子,你怕不是忘了,当今陛下多少年不曾上朝了,当初与他最亲厚的就是上柱国大人,那可是从太子时就一直陪伴着他的恩师啊,怎会不念?只是身为帝王,对一切都应秉持怀疑之心,陛下又多年不上朝,受了奸人蛊惑才一怒之下抄了上柱国大人的家。依老夫之见,陛下怕是早就后悔了,只是他身为天子,认错怕是比赴死还难,又岂能随意更改诏令?更重要的是,陛下的身子怕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即便有这份儿心,估计也没那个力了…”

    青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可叶先生明知圣上龙体欠安,却还要闹这么一出惹他老人家动怒,又究竟是为何呢?”

    叶大人缓缓答道:“这个问题你也不是第一次问我了,罢了,左右起事就在明晚,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吧。你可知当初我本是当打之年,却为何连上六十多道上疏奏请致仕?”

    见青年摇头,他便接着说道:“皆是因为当时的朝堂上已容不下我这个异类了。当时顾大人去世,整个东林党派群龙无首,成了一群愤世嫉俗的文人的聚集地,让他们写写文章、动动嘴皮子骂两个奸臣还可以,若要让他们整肃朝纲,力挽狂澜,那自是不可能的。”

    “当初老夫为了福王的事儿屡次上疏,陛下却一点儿回应都没给我,早在南京任职时我就想过,若是我不是朝中大臣,而是个孑然一身的普通人,用我的思想和口才汇聚天下百姓,以水载舟,让陛下能够看到这天下的民心所在,或许远比我上几道奏折,说几句废话来得

    更快。”

    “后来啊,陛下始终不肯上朝,整个朝堂下被分成几股势力,你争我夺,毫无法纪,看得我是又心痛又气氛,终于,那一阵子实在受不了了,便索性写了折子递了上去,这才辞官回乡。只是这几年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除了教习那些孩子们读书识字,我也花了大把时间寻找能扶大厦于将倾的办法。阴差阳错之间,我就结识了这幻月教的一位尊者,当初他在山中遇险,老夫正巧带着几个学生经过,就将他救了下来。”

    “后来某一天,我的几个学生在我院里抱怨朝廷苛政,赋税过重,让百姓的生活难以为继,被他给听到了,当晚就向我表明了身份,并将这次计划告诉了我。我本是该向官府举报,将这群贼匪一网打尽的。可后来一想,这不正是个警示朝廷的好机会么?我为官数十载,自然知晓京师的防卫有多严密,倒也不担心真的会被他们得逞。倒不如说这一次正好能让朝廷看清楚,人家都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颠覆京城了,这偌大的大明,已是怎样的千疮百孔了。”

    “从去年开始,我朝便与北方的后金摩擦不断,民间也已有民变的趋势,如此危机的时刻,京中的皇上和各位大人们绝不能再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天下社稷了。老夫一人死不足惜,但若能凭这条性命敲醒朝廷,那死也值了。”

    老先生的一番话说得我感动不已,不管身在何处,他的心都始终与朝廷,与大明放在一起。方今乱世之下,党争激烈,内忧外患,除了个别激进分子之外,大多数大臣都保持着观望态势,吕大人辞官就是因为觉得看不到希望了,心灰意冷之下便借着被圣上当做工具的由头辞官回家了,就连邱大人他们其实都只是单纯地想着报效朝廷,终于国君。为国捐躯他们是不怕的,可如何救国,如何扶大厦于将倾,他们或许从没想过这些事情。

    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突然,叶大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略显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我明白福王的意思了!”青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不迭道:“是什么意思?还请叶先生解惑!”

    “月不明,则无光,福王殿下是想告诉我,他这一次进宫没能见到陛下,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们的计划也就犹如黑夜无光,是为不明;人未散,则严密,殿下是说皇城中已被守得铁桶一般,这阵子刑部、兵部都有不小的动作,不只是皇城,就连整个京城都已经在重兵把守之下了,大军云集,是为未散。”叶大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青年恍然大悟:“先生果真才思敏捷,福王殿下亦是聪慧过人,竟能想出这么两句暗语,乍一看没头没脑,不想竟大有深意!”似乎是懒得听他的彩虹屁,叶大人摇摇头道:“傻小子,你不觉得这两句话说的都是废话么?见没见到皇上与我们的计划有何干系?城中守卫成倍增加的事情我们也早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要编出这么两句暗语,老夫觉得…福王殿下只是闲得x疼罢了…”

    敢这么说当今最受宠的皇子的,这位叶大人绝对当仁不让,不过我也是才反应过来,对啊,这一大通折腾,搞得我还紧张嘻嘻的,感情没一个字是有用的啊!心中不禁有些后悔管了这档子闲事儿,可毕竟也算是让我找到了这位最早的“内应”,倒也没白跑一趟。

    青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晚辈愚钝,先生教训的是!”叶大人却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益阳啊,你也无需妄自菲薄,你少年成名,只是长期浪迹于江湖,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罢了。对了,听说你家弟弟明年也要参加会试了,不去看看他么?”

    青年沉默片刻,随即道:“我与弟弟各有所志,他一心报效朝廷,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支持他的。可眼下时局未定,我也想与先生一同见证这次的结局。若是有命回得去,自当亲自送弟弟上考场!”

    “不可胡言!”叶大人嗔怪道,随机又缓和了语气:“你弟弟润阳也是个争气的,短短三年就从乡试一步步考到了京城,本来凭着你家的地位是完全没必要去那穷乡僻壤参加乡试的,可这孩子与你父亲一般,是个生性正直的,说什么都不肯直接参加会试,非要一步步从下面考上来,倒也帮你父母争了不少脸呢!”

    青年笑道:“是啊,愚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日后必能光宗耀祖,荣耀门楣;只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不像样,亲弟弟的事情还要从先生这里听来,实在惭愧…”

    叶大人也笑着说道:“就你这小子最机灵,平日里总摆出一副不爱读书、舞刀弄棒的皮猴模样,实则你这孩子不比你家弟弟差多少!”青年却淡淡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家弟弟自出生时就体虚气短,请了大夫过来瞧,都说这孩子这辈子恐怕与武学无缘,若想出人头地也只能走读书这一条路。父母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可身为男子,谁又肯赋闲在家,让父母养着?”

    “我就想着吧,反正我对当官儿也没什么兴趣,倒不如学上一身好武艺,出去闯荡江湖,继承我娘的心愿。这读书的机会吗…还是留给弟弟吧!”

    听听,什么叫家人?什么叫兄长?我朝虽然刚毅,却也多少有些重文轻武,寻常人家都想着让孩子能多读书,将来好某个一官半职,可这位呢?为了不让弟弟自觉低人一等,竟甘愿将大好的机会让给弟弟,这份兄长之爱,实在厚重如山,连我都不觉有些动容。

    不禁想到了我那个不靠谱的大伯,当初我爹去世,就连年掌柜都露了面,虽然看着只是去要账,可等陆叔来了以后不是也将误会解开了吗?我总觉得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至于那位,哎,一言难尽呐…

    叶大人不无可惜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你们一家人素来温情,便是不知道此事也总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便与你一道回家见你爹娘,让他们一定帮你寻个先生,悉心教诲,日后必能成大器!”

第一百九十六章 邱离陌,盛京少侠美名扬

    青年却慌忙摆手推辞道:“别别别,叶先生可别开玩笑了,我离家七载,早就不是能在书桌前坐得住的性子了,更何况还请什么先生啊?到时候我就随先生您一道回乡下去,您的文章想来是我父亲屡屡拜读之物,跟着您不比外面那些打着假名头的先生强啊?怎么,难道叶先生竟如此狠心,不肯收我?”

    叶大人笑着喝到:“臭小子,老夫教别人可以不收钱,教你这样这个岁数才启蒙的,那学费可是不少。再说了,你离家数载,你弟弟明年也要上考场了,总不能这个节骨眼儿上把你带走吧?你娘的泼辣老夫可是亲眼见识过的,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被她拍上一掌!”

    两个人相视而笑,看起来很是融洽,估计也是一对忘年交。这时,叶大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青年问道:“对了,听说之前邱大人奉皇命外出公干,身负重伤,你娘带着大半个衡山派去找人,好不容易才把你爹给带回来,这事儿你知道吗?”

    青年一愣,回道:“我不知道!这…此时叶先生是从何处听来的?”他震惊,我特么比他还震惊!然而还有更激动的,凌朝在听到这些的时候禁不住轻叫一声“我去”,马上就被屋内的人给发现了。

    “谁?”那青年,不,现在应该唤他尚书府大公子了,不错,屋内的这个少年不正是邱大人和莫女侠的长子,江湖人称“盛京少侠”的邱家大少爷邱离陌。听到动静,他立刻警惕地抬头看向屋顶,几乎是瞬间就平地飞升,连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掌朝着我的面门拍了过来,幸亏我闪得快,顺手还拉着凌朝一起跑路。

    即便如此,那可怕的掌力也将大半个房顶都给掀飞了,我们身在空中,没找好平衡,避无可避之下被袭来的瓦片砸中了好几下。一落地,我不禁有些气恼地拍了凌朝的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喊什么喊!”凌朝也自知犯了错,乖乖跟在我身后准备跑路。

    可我还是低估了莫女侠亲自培训,又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锻炼出来的功力,邱离陌从房顶窜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我们,自上而下如猎鹰般向我们飞扑过来。

    看这架势,明显是不打算给我们开口的机会了,何况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索性拉着凌朝一个跟头翻出了院子,沿着附近的小巷开始飞奔。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轻功就有些派不上用场了,只能迅速降落,甩开双腿追了上来。

    好巧不巧的,叶大人的院子就在之前索文昌他们住的地方附近,我和凌朝熟门熟路地跑进了院子,然后就站在里面静静等着邱离陌的到来。

    不一时,他果真尾随进来,见我们竟站在原地等他,邱离陌先是一愣,随即迅速摆开架势,注意着身边的一举一动,显然是以为我们把他引入了陷阱。

    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还是老老实实作揖施礼道:“堂兄在上,堂弟陆寻有礼!”见我向自己施礼,邱离陌显然没反应过来,更何况陆寻这个名字他是肯定没听过,始终不肯放松架势,不过好歹

    还是问了一句:“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这门亲戚,阁下又是从哪儿认回来的?”

    我笑着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邱大人给我的半块玉牌,之前与楚广渊他们分别的时候我把这玩意儿给忘了,想着回头再还给邱大人,却不想这档口给用上了。

    “此物乃是莫姑姑与邱姑父的定情之物,乃是莫姑姑用烈焰灵石精心雕刻出来的,世间仅此一块,堂兄总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了吧?”

    说着我便上前两步,在他觉得安全的范围内尽可能让他看清楚。邱离陌十七岁离家,对这玩意儿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关键是原本是一整块儿,现在怎么只剩下半块儿了?为了确定,他还是伸出手来拿过了牌子,稍稍施展内力渗入这牌子中,邱离陌立刻确定,此物绝对是父亲随身带着的那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莫女侠在打造这块牌子的时候,取了自己的几滴鲜血混入了材料,她功力深厚,连着血液都留有磅礴的内力,只要是修习相同功法的人用内力渗入其中就能立刻得到回应,小时候就已小有所成的邱离陌就试过这种方法。如今熟悉的感觉传来,他自然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三人一同进了屋,我知道他还是会有疑惑,也不着急,邀请他入座,让凌朝去烧些热水来沏茶我也趁着这个当口将自己的身世简单介绍给了他。为了增加可信度,我将家里人们送给我的所有信物都掏了出来。镖局的东西他可能不太认得,可佟姑姑那里的东西他总归是有印象的吧?

    总算是认可了我的身份,邱离陌忙不迭地问道:“话说堂弟二人为何要躲在屋顶听我们说话啊?既是一家人,大大方方进门不就行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不是一开始不知道是堂兄您吗!”话说一开始我貌似就听到叶大人提到了邱大人,只是当时神经高度紧张,真没怎么把这些称呼放在心上。

    了然地点点头,邱离陌迫切地问道:“那…你此番入京,可有去我家里探望过?”我笑道:“堂兄这说的哪里话?未去府上,这牌子却是从哪儿来的?”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单说了一遍,邱离陌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都说父母在,不远行,可我…如今家里情况如此危急,我却直到如今才知晓,实在枉为人子,无言祖宗啊…”

    我的这位堂兄啊,好听点儿叫知恩图报,心怀家国;难听点儿,那根本就是个铁憨憨,你说从来就没人想过要怪他,偏他自己还一头扎在里面不肯出来。我有些无奈地安慰道:“方才叶大人说得对,堂兄实在不该妄自菲薄,若是父母真的有意怪你,我想当初我登门时他们就不会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提到你们兄弟俩了吧?”

    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过为了不让谈话氛围那么沉重,也只能这么跟他说了。果然,邱离陌的眼睛瞬间亮了,有些激动地看着我:“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肯定地点点头,正好这会儿凌朝回来了,我顺手一指他道:“不信你问他喽

    ,身为堂堂六扇门总捕的儿子,他说的话我想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吧?”

    邱离陌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他少时离家,算算时间,那阵子吕捕头已经生下了凌朝,都回来复职好几年了,他会惊讶也不奇怪。不过在外闯荡这么多年,堂堂盛京少侠经历过的大场面可比寻常人多得多,很快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三个明明大有关联却一直未能见面的男人(哦,中间有一个是男孩儿)围在桌前,又是为了共同的目的来到京城,自然无话不说,相谈甚欢。稍倾,外面的灶上传来水开的声音,凌朝赶紧跑了出去,留下我和邱离陌在屋里。

    趁着这档口,邱离陌小声问道:“二位贤弟目下有何打算?虽然作为卧底潜入对方内部,却也不必非要在明晚露面吧?”我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实不相瞒,此次行动中幻月教的带队首领正是我亲大伯家的夫人,他夫妻二人为了调查幻月教的事情已经潜入了十年有余,甚至连亲生女儿都拉了进去,却迟迟未有成效。这一次幻月教遭西域各国弃用,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大伯母身上,可她还是想尽可能削弱对方的力量,这才选择继续潜入京城,借官衙之手歼灭之,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们的性命!”

    “另外,在此次行动中实力最强的并不是我大伯母,而是幻月教主特意派来支援的北尊付阳峰,此人实力高深莫测,在我看来估计能与四大神捕联手不相上下。好在我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内部人,就等着下药制服他,若是成功亦能帮朝廷避免不少损失。”

    “只是那个帮我办事的家伙脑子实在不好使,若没有我在旁边,到死他都不敢出手,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听我说完,邱离陌急道:“那不如我…”

    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位堂兄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知道我此去会有危险,自然是要随行护卫的。可我却对他另有安排,这么好的身手,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堂兄无需多虑,弟弟自有自保之法。贵府上有我大哥坐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久闻堂兄盛名,此番确实有事想要拜托堂兄!”说着,我便将之前画好的行动战略图拿出来摊在桌面上,正巧凌朝拎着水壶进了屋,三人便一同坐下来商议。

    我指着凝儿所在的区域道:“堂兄请看此处,我家那堂姐被大伯母安排到了此处,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可我这心里总隐隐地觉得不安。大伯母身手了得,便是对上那付阳峰也能抵抗一会儿,可凝儿堂姐年少轻狂,仗着有一身武艺恃才傲物,若是真的遇上高手,只怕她断不肯逃,到时还请堂兄从旁协助,护她周全!”

    邱离陌细细观察了一下地图,随即道:“可是贤弟那里…”我淡淡一笑道:“堂兄无需多虑,弟弟也是几次走过鬼门关的人了,自知生命可贵,不会轻易送命的。不过此事还请堂兄挂怀,我这堂姐自幼被养在师傅身边,这几年好不容易感受到父爱母爱,我也不想让他们一家再承受分离之痛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年前祭,今天倒是好日子

    邱离陌点点头道:“贤弟放心,愚兄必当尽力护她周全!”得了他的首肯,我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问道:“却不知堂兄为何会与叶大人在一起?”

    邱离陌解释道:“哦,当初我在外游历,无意间去到了叶先生的家乡,往日里总听父亲提起这位大人,说他是当世能臣,却碍于天命无力施展,始终郁郁不得志。这次碰上,我自然是想找他讨教一二,却被留在他那里养伤的那个什么‘南尊’发现。”

    “他生怕我会暴露他们的秘密,便有意杀我,可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斩杀。得了这个机会,叶先生终于能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我知他心意,便有意相助,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护其周全,这一次回京也是为了与他一同见证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说的豪情万丈,我却不禁扶额,与凌朝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感情这位可怜的南尊大人竟是死在我这位堂兄的手下啊!

    见我们面色不对,邱离陌好奇道:“二位贤弟这是怎么了?”凌朝抢先问道:“敢问邱大哥如今是何实力?”我有些无奈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这小子还不服,愣着大眼睛瞪我。

    我拜托您老人家啊,这实力有多少是用嘴就能说得清的吗?就说他老子和娘亲,这二人实力绝对是我朝顶尖,可让他用语言描述一下,他自己怕是也说不清楚。

    邱离陌果真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这…这实力…可该怎么形容啊?”我打圆场道:“这小子平日里不太会说话,堂兄莫怪啊!其实是因为这位‘南尊’可是幻月教四大尊者之一,与我大伯母和那北尊付阳峰是同一阶级,按说我大伯母的实力在四人中是最弱的,可我自认连她一招都躲不过。这南尊实力在她之上,您竟能轻易将他斩杀,故而我兄弟才觉得惊讶,方有此问。”

    邱离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不,贤弟过誉了,实在是那小子重伤未愈,被我偷袭得手,算不得什么大本事。”我笑道:“堂兄这性子未免也太过谦逊了,您盛名在外,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相比的。我可不信您‘盛京少侠’之名是凭着父母的关系讨回来的。”

    邱离陌呵呵一笑:“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之事,贤弟切莫再提。”我也不想再纠结此事,接着说道:“罢了,左右只要堂兄肯帮忙出手护我堂姐周全,弟弟自感激不尽。眼下时辰已晚,堂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待明日晚间再回!”

    邱离陌道:“既如此,那二位贤弟也早些休息。”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袖箭放在桌上:“这是我平日随身携带的袖箭,上面有我的标志。”我从桌上拿起那枚袖箭,只见那袖箭看似平平无奇,可箭头却是黑山寒铁所铸,是仅次于天山寒铁的绝世珍矿,非寻常人可以购得的。除此之外,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邱”字,倒是好辨认。

    “有此物傍身,日后行走江湖应该用的上。对了,这次的行动中叶先生也安排了人手,一旦觉得有不对

    劲的人,大可将此物展示给他们,见了我的信物,他们自然会听你的号令。”

    心怀感激地收下了那枚袖箭,我与邱离陌拱手告辞,待他走远了才回到屋内。凌朝凑上前来道:“老陆啊,我怎么觉着你这堂兄不是个有真本事的?”

    我偏头看他:“何以见得?”凌朝一手撑着下巴分析道:“你想想啊,即便他是再谦逊的一个人,心中也总希望有人能肯定他的成绩。这一次就是,那南尊即使真的身负重伤,但能动手杀人,想必也不会有多严重,他赢得想必也是十分艰难,莫非真的因为这南尊的名号在我朝不出名,这才不肯承认?”

    “故而我觉得,他不会真的是靠偷袭的手段杀了南尊,往日里的那些故事,怕也是偶然所得,混了个虚名,故而才不敢在我们面前大方承认,就是怕我们会揭穿他的真面目!”

    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实话说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可之后的事态发展却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对凌朝说道:“可是傻小子,你可想过?方才我已经将南尊的实力告知了他,可你瞧他脸上可有半分惧色?再说了,之前在叶府的那一掌你也是亲眼所见,热气灼人,后劲刚猛,像是赤焰掌的路数,亦有些混沌元极中的影子,估计是集百家之所长融合出来的新功法。”

    “单凭这一掌之威,我觉得他起码能和付阳峰打个平手,虽然不知道付阳峰用的究竟是什么功夫,但估计二人也是半斤八两,绝不会一边倒的。”

    凌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释然道:“罢了罢了,左右都与我们无关,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不是?”我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呀你,也不想想,我们拿着这枚袖箭,寻常时拿出来或许能解决不少麻烦,可若是碰上刺儿头,盛名之下,挑战者必然不少。若我们只是一介文人还倒罢了,可这一身杀伐之气,难免会有人觉得我们和堂兄实力相近,若是硬要比试,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哦~”凌朝恍然大悟地坐直了身子:“也就是说,这枚袖箭不光是一层保障,更是一道催命符啊!”我倒,这傻小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人家好心好意送给我们的东西,在他眼里竟成了置我们于险境的凶物,连我都替堂兄感到不值。

    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啊,你这木鱼脑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呦…”凌朝很不服气地推开我的手:“去去去,别仗着大我几岁就能在我这儿装大哥!再说了,本来就是嘛,这玩意儿带来的风险可比好处大多了,我们还…”

    随即,他突然抬头:“老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这分明是让我们敦促自己的警钟啊!”老天保佑,这傻小子终于开窍啦!

    我欣慰地点点头:“你小子还不算笨,不错,从堂兄的眼神中我就看出来了,他对我们如今的实力很不放心之前说要保护我们也是因此。不过在他掏袖箭的时候,我确实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那意思分明是想逼我们一把,若是没有能

    睥睨天下的实力,这袖箭自会成为你我的催命鬼符;可若是能傲视天下群雄,这袖箭也就再也没有意义了,堂兄之用心,我深感惭愧…”

    凌朝也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将那枚袖箭放入怀中小心收好,这才打发凌朝赶紧去睡觉。临走前这臭小子还不忘抱怨:“得,白烧了一壶开水,连口茶都没喝上!”

    我这也才想起来桌上还放着一壶热水,不禁嘴角上扬。回到卧房,我再次回顾了一遍明天的计划,幻月教的人死多少都无所谓,可我的那些亲人们,我必须确保他们万事无忧!

    纵然明知这江湖路上免不了生杀予夺,失去很多,可即便我实力如此孱弱,也舍不得让任何一个亲近之人离开。堂兄的意思是正确的,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想想堂兄,算起来只比我大五岁,却已有了如此强悍的实力,便是凝儿堂姐都能轻松应对几十名西厂高手的围攻。换做是我,五年之内,又能成长到何种境界呢?

    想着想着,我逐渐进入了梦乡。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做过梦了,只是这一晚,我的梦境却如此清晰。在梦中,大伯母身边烈火熊熊,她的一袭白衣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在她身旁,凝儿半跪在地,一手紧握钢刀,嘴角溢出鲜血,一手捂着胸口,似乎遭受重创。

    从始至终我都没见到大伯和邱离陌的身影,能看清面容的就只有这两个人,其他的都是些模糊的影子。但我能看得出来,这群影子的实力出众,几十人将她二人团团围住,竟寸步难行,只得在包围圈中苦苦挣扎。

    这一晚上就在这血淋淋的梦中度过,等我醒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出门烧了一壶开水,兑上昨天凌朝剩下的凉水大大地喝了一口,总算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无论结果如何,都在今晚了,眼下还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廖罡和付阳峰的身上吧。

    出门去买了些吃食,今日是年前祭典,晚上会有游街表演,到了大年三十夜里还会放爆竹,点花灯,十分热闹。作为这一年的最后一次祭典,今夜大街上必定人来人往,说实话我还真怕会伤及无辜。可邱大人他们似乎一点儿都没有终止此次祭典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安排十分自信,不想让百姓们失去这次机会。

    天还没亮,街上就已经有不少小贩出来摆摊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今天出门的人绝对不比过年当天少,白天街上就会有各式商品售卖,走街串巷的人们络绎不绝,正是小商贩们购买年货的好时候。过去在束河我可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毕竟所有的商品基本上都被几家大商行给包揽了,小商贩们也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哪有这么热闹的景象?

    想到这里,我竟也不觉想趁着今日好好逛逛了。不过一想到要刺杀付阳峰的事儿,我就头疼不已。如今情况有些晦涩不明,幻月教也出了大麻烦,这付阳峰杀不杀得还是两回事,即使明知自己不应犹豫,可也不觉有些尴尬。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窥人心,老一辈人会观察

    罢了,这样的禽兽世间还是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我把心一横,将还在呼呼大睡的凌朝拽了起来,吃过早饭之后就去到之前布置好的地方寻廖罡去了。

    这小子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民居,大伯母知晓我的计划,为了不让廖罡过早殒命,特意将他安排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一进屋,可怜的廖罡正急得团团转,他这人除了脑子不好使,还是个急性子,身上一点儿藏不住事儿。

    我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走上前去:“廖大人一起床就在院中锻炼,实在勤奋得紧,不由令本使钦佩万分啊!”

    廖罡忙不迭地迎上来:“不…不不,特使兄弟啊,您是误会我了,我…我这不是着急吗?您看这行动近在眼前了,您却一点儿都不着急,这…连我都看着心急啊!”

    我淡笑一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廖大人既不能成事,那就休怪本使翻脸无情了!”廖罡顿时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特…不…特使兄弟这是何意啊?怎…怎么能说变就变呢?”我狞笑道:“廖大人如此沉不住气,怕是到了北尊身边就得吓得尿裤子。如此沉不住气,当真是我当初看走了眼。罢了,不过是个做事的人,便是寻不到帮手,我自己动手却也无妨。这尊者之位啊,我看还是留给那些有真本事的人去做吧!”

    说着,我便拂袖转身准备离开。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廖罡竟没有上前阻拦,只是小声在背后嘟囔着:“连家都快没了,尊不尊者的,当了还能有什么鸟用…”

    原来如此,我这才明白,看来这小子也不傻啊,知道危巢之下必无完卵的道理,会犹豫倒也正常。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我立刻转身喝道:“廖大人莫不是已有改换门庭之心?若只是放弃此次任务倒还好说;若是有意叛逃,那就休怪本使手下无情了!”

    说着,我便装模作样地从怀中掏出匕首,在手上玩儿了一个花,尽量让自己显得专业些。论实力,廖罡绝不是我们可以匹敌的;可只要还担着月隐组的名号,他就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对我们下手。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幻月教再怎么落魄,也决不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可以应对的。

    廖罡果然不敢造次,忙不迭地摆手道:“特使兄弟切莫动气,我…我这不也是心中不安吗,我们这些马赫鲁为了教主做了那么多事,流血又流汗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可若是真就这么无家可归了,那往日的付出不就都成了过往云烟,再无意义了?”

    “所以,我还是想跟二位特使大人好生计较一番,若是我真的做成了此事,究竟能得到多少回报?须知此次风险极大,我廖罡再蠢笨,却也知晓要为自己多求些好处啊!”

    嗯…好吧,人之常情嘛,毕竟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也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如今尊者之位的诱惑力已经没这么大了,他也自然会将目光放在了别的地方。

    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索着能让他满意的东西,半晌,我终于想到了一样,当即道:“廖大人多虑了,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本使还是表示理解的。廖大人请放心,过了今夜,不光

    尊者之位必属于您,本使还可以禀告教主大人,将庄幕许配给您为妻,您,意下如何?”

    果然,廖罡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脑子里只有锻炼和喝酒,可实际上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色鬼。只是他的眼光与常人不同,尤其喜欢贞洁烈女,只是长期待在山上,他也只能用疯狂的训练来压制内心的**。

    作为最早一批跟随在西尊身边的人,他对凝儿是女儿身的事情一清二楚,更是在见识了年少时的凝儿后就颇为欣赏。可碍于她的身份,又觉得这就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傻姑娘,索性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后来,凝儿成功通过试炼,不光成为正式的马赫鲁,还在之后的比试中见识了凝儿真正的实力,从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对这个姑娘产生了病态的占有欲,只是上头有大伯母压着,他自然不敢造次。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廖罡很清楚,自己若是荣登尊者之位,就与大伯母在统一阶层了。幻月教向来极重尊卑,于尊者而言,马赫鲁只是一群实力较高,还会说话的战斗员而已,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存在,若是能被哪位尊者看上,那对马赫鲁来说都是极大的荣耀。

    再说了,有教主大人说话,便是亲生闺女西尊想必也不能阻拦,廖罡的表情逐渐猥琐了起来,估计已经开始幻想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了。

    懒得看他在这里yy,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怎么样?廖大人,这个条件,应该合您的胃口了吧?”廖罡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谢谢,谢谢特使兄弟!”

    我在心中暗暗向凝儿道了个歉,为了笼络这个莽夫,只能暂时牺牲一下堂姐您的名声了。随即,我便请廖罡一同进屋,坐在桌前,我说道:“付阳峰实力如何,廖大人想必也十分清楚,不用我多费口舌。此次行动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让其吸入迷药。”

    “此番付阳峰率据点四百余人潜入密道,但我相信,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乖乖待在地下,等明晚行动时他身边应该也没几个人,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说来也巧,这次西尊大人正好把北尊带过来的两个人给分配到了别处,不足为虑,到时候我们会和你一同过去,若一击不成,我们自会寻找机会再出手,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继续活着!”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表情也不觉变得狰狞起来。

    凌朝悄悄踢了我一脚,我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好在廖罡是个没眼力见儿的,此刻还是低着头,明显的不安。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廖大人不必忧虑,若是你真的不放心,那便如此办吧,到时候我们二人会与北尊走并排,廖大人就跟在我们身后。到时候我们会想尽一些办法让付阳峰回头,趁着他最没防备的一瞬间出手,便是佛祖在世也躲不过去不是?”

    听了我的话,廖罡终于慢慢放下心来,那药的作用他是亲身体验过的,到时候只要把一整包全都撒到付阳峰脸上,哪怕只是附近,那效果都是十分惊人的,就不信他不会晕!

    让廖罡安下心来,我和凌朝便离开了,虽然晚上还有大活动

    ,可难得来一次,我还是准备好好在京城逛逛,感受一下首都的过年氛围。

    还没到中午,街上就已是人来人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贩夫走卒与达官贵人,各式各样的人都聚在了大街上。我不禁感叹,原来除了澡堂子,过年的京城也可以让人忘记尊卑,共同出入,实在很有生活气息。

    过去常听爷爷说,这过年啊,最好玩儿的就是大街上人来人往。那时候我还小,就觉得人挤人的怪难受的,可爹他们还是依旧坚持每年过年都带着我出门去转悠,说是能学到很多东西。

    每年过年的年货都是龚叔他们出去采买的,根本用不着我们操心。再说了,大冬天的那么冷,我是真不想出门儿。可没办法,谁让咱们人微言轻呢?每次我爹都会二话不说把我从温暖的被窝里拎出来,我娘帮我洗漱一番,拿着衣服帮我好好穿上,套上虎头帽,披上小绒氅把我给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跟着我爹一道出门去了。

    两个人并排前行,我爹一手抱着我,一手拉着我娘,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也不想着要去买些什么,当然,我娘在看到好看的包包和簪子的时候还是会稍稍停顿一下的。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个时候我娘不会闹亦不会缠着我爹非要买,只是匆匆看上一眼就跟着我爹走了。

    后来我曾经问过我娘,为什么那时候宁愿放弃心爱的包包和簪子都要跟着我爹走,她眼神暗淡,缓缓向我解释道:“当初娘刚嫁过来的时候呢,名声不太好听的,而且脾气又大,你爷爷就跟我说,要学会去理解他人的想法,观察他人的心思,说白了呢,就是多与人沟通,交流,不能什么事都只想着用暴力去解决问题。”

    “后来呢,你爹整天都那么忙,娘接触最多的呢,也都是镖局的这班兄弟们,根本用不到什么沟通技巧。所以啊,你爹就跟我说,如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学,,那就先从观察做起吧。要多和外人接触,学会通过他们的表情、动作判断当下的情况,再选择合适的语言。”

    “对于娘来说呢,最容易见到陌生人的时候就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带着我和你爹上街去逛,说这是观察人生百态的好机会。可惜当初娘没把他们的话听进去,总是觉得逛街就是逛街,没什么好细看的。”

    “可是后来,跟你三金叔叔相处得久了,我才终于开始觉得,有时候关注别人的情绪变化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过去我和你爹呢,,向来是他让着我,也没有公公婆婆的烦心事儿,我也用不着花时间和精力去揣摩人心。”

    “可是自从那一次你三金叔叔他娘来这里要把他带走,我才终于感觉到了,原来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他是那么大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如果真的想要成为她的正室大娘子,那我就必须学着成为他的帮手,即便在生意场上不能帮到他,至少也要把后院内宅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学着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感受他们身上气息的变化,领会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到现在,你看你娘是不是已经比过去显得儒雅多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被识破!当街杀人为哪般

    可惜那时候的我也和我娘一样,根本没想过这其中的深意,只是单纯地觉得娘亲这几年确实变得更加端庄了,就连三水姐姐都说我娘变得越来越像大家闺秀了。

    可如今回忆起当初的那些事儿,我竟真觉得自己似乎能感受到周边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气息。比如那边的一家三口,儿子缠着父母想买个糖人,可母亲不肯,拉着孩子就要走,父亲则在一旁略显无奈地看着妻子和儿子胡闹,他们身上的不甘、愤怒、宠溺、无奈…种种情绪都像是化为实物,一下一下地冲击在我的心上,颇有感同身受之感。

    再看那边,两个商贩正为一块不错的摆摊地段争执不休,周围聚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那大个子的商贩盛气凌人,一身傲气十分明显;小个子的据理力争,一身锋芒也不让对方。

    看了一会儿二人的争执,凌朝又拉着我去每年过年他最爱去的小吃街,这里的摊子比往日要多了不少,许多平常在京城见不到的新鲜食品都冒了出来,是众人大饱口福的好机会。

    我买了一根糖葫芦,一块松糕,凌朝则直接抱了一整只烤鸭,一手拿着放着面饼的纸包,正抱着烤鸭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两个人边吃边走,见到什么就买什么,反正身上揣着从柳家弄来的十几万两银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一面品尝着各式美食,一面细细感受着周围人身上的种种气息。正暗自嘲笑凌朝因为一只烤鸭就心满意足,浑身的满足之气四溢而出,我突然一震,伸手拉住凌朝,那小子被我一拽险些摔倒,有些恼怒地看着我。我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异样的方向看去,却瞧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杀气,冰冷、虚无,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口,想要将一切都吸进肚里。许是感受的角度变了,这原本只觉得有些渗人的杀气竟突然变得如此冷厉,竟让我都有些难以招架。更重要的是,散发这种气息的不是别人,正是付阳峰手下的一名马赫鲁,此刻他正站在一个面摊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战斗员,虽是一身平民打扮,却也掩不住他们格格不入的怪异气息。

    那老板估计也看出来了,这三位都不是好惹的主,本想息事宁人,可那马赫鲁却像是不依不饶一般,给赔钱也不要,给磕头也不受,就是站在摊前叫骂,将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那老板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被骂了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回嘴与他吵了起来。

    就这一阵子,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过说的话倒是一边倒,都觉得那三个浑身戾气的汉子不对,人家本也没做什么,就是往面里加了葱花,如今既肯赔钱又肯道歉,这三人还不依不饶的,未免就有些蛮不讲理了。

    走到近前,我的感觉越发敏锐,不光对杀意的感知更加明显,还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情绪,那是…兴奋?

    对,就是兴奋!那人看着骂得起劲,满心满眼都是要杀了对方的意思,可随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那人

    情绪中的兴奋感就越来越明显。

    不好!我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的目的,他是要杀人,但不是针对眼前这位无辜的摊主,更是相对所有围聚过来的人下手!来不及做解释,我一把打掉凌朝手中的半只烤鸭,拉着他就要上前。可不知是不是觉得时机成熟了,那人突然单手握住桌子边缘,用力一掀,木质的桌子顿时飞向老板的方向。

    那老板怎知对方何时发难,反应不及,避无可避,幸好与他一同出来摆摊的妇人冲上前来推开了自己的丈夫,柔弱的女子瞬间被结实的木桌砸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没了动静。那老板见状那还了得?操起案板上的菜刀就冲了过来。可区区一介平民又怎会是马赫鲁的对手?不等他近前,那人已经迅速出现在他面前,对着胸口就是狠狠一脚。我的感知十分明显,那男人的生命气息在迅速流逝,还未等他落地,便已彻底失去了生机。

    父母都飞了出去,两个人的儿子无助地站在一旁大哭起来。我这还没反应过来,那马赫鲁已经风一般来到小家伙面前,轻轻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眼神中似有笑意,可我看得出来,这家伙的杀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住手!”我厉喝一声,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凌朝也反应了过来,从怀中抽出匕首,冲着那两名高级战斗员杀了过去,彼时这两个家伙已经各自从怀中掏出短刀,对着围观的百姓疯狂砍杀起来。只一个照面,便有四五人被砍倒在地有的捂着伤处哀嚎,有的则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是疯了吗?还是说,他本就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总之无论如何,阻止他的疯狂行径最重要。此时在他身边已经围了不少男人,这家伙杀人父母,如今连孩子都不肯放过,围观百姓皆是心怀正义之辈,怎能看着他当街行凶?

    可这家伙之前露的两手实在惊人,一脚踢死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这些人也只敢围住他,没一个敢上去救人的。我从人缝中钻了过去,趁着他转身的时候猛蹿上前,彼时他正掐着那孩子的脖子,可怜的小家伙憋得脸色通红,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趁其不备一脚踢在他的胳膊上,那人吃痛之下松开了手,我顺势推出一掌将孩子送进人群,却不想他的反击接踵而至,两根手指径直抄我的胸口刺来。

    我仓皇抵挡,用空闲的左手架开他的胳膊,同时右手横摆,朝他的头部扫去。可他也非等闲之辈,立刻伸手抓住了我的右臂。

    围观的群众纷纷叫好,那头,凌朝也迅速解决掉了两个战斗员,来到我们身边准备支援。趁着两个人距离极近的时候,我小声责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知不知道这么一闹很有可能让今晚的计划全盘失败!”

    不想那人阴狠一笑:“到了现在还挂念着我们的计划,你这假特使未免也入戏太过了吧?”我一愣,转头看向他,可他已经有了动作,一脚踢在我的小腿上,我吃痛倒地,松开了他的手。

    趁此机会

    ,这家伙毫不犹豫地抬脚朝我的脑袋踩了下来,我相信只一下他就能将我的脑袋踩得稀巴烂。无奈我脸朝下摔下去,想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凌朝迅速冲了上来,摆正手中短刀直刺那人胸口。

    趁着对方防备后退的机会,我翻身而起,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然后拉了凌朝一把,抽身逃走。我很清楚,即便两人联手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我的身份是假的了,那就是说,付阳峰肯定也知道了。

    乱了,乱了!我的脑子有些迷糊,这突然的变故实在令我猝不及防。若是付阳峰已经知道我是假的了,又何必跟着我们一道来京城?还是说,他心中早就有了别的打算,只是为了迷惑我们故意跟了过来?

    越想脑袋越疼,我无奈地摇摇头,凌朝却突然喊了一声:“老陆,快点儿,那家伙追上来了!”我一惊,回头一看,却发现那家伙真的追了过来,我们俩还算和善的,只是在房顶上飞奔,可那家伙就像个人型战车,专挑人多的大街上走,所到之处无不人仰马翻。可偏就是这样,我们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缩短,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追上来了。

    把心一横,我决定将计划提前,带着凌朝朝廖罡的院子逃了过去。来到门前,廖罡却刚好出门,看架势是也想出去逛逛。见我们俩狼狈地跑了过来,不觉有些奇怪道:“二位特使这是怎么了?莫非我们的计划已经被官府发现了?”

    将他推进了院子,凌朝关好大门,我则立刻对他说道:“廖大人,大事不好!付阳峰已有反心,方才他的属下竟当街杀人,还污蔑我二人是假特使!眼下估计已经快追到这里了,还请廖大人救命,我们的计划,看样子也要提前了!”

    廖罡一惊,还没回过神来,追兵已经从天而降,重重落在院子里,踏起了一阵灰尘。待眼前清明,那人戏虐地看着我们:“果然不出北尊大人所料,你们三个真是一伙的!只是可惜啊,真以为找了这么个废物就能保命了?想得美!”

    说着,他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向我们冲过来。我和凌朝立刻默契地同时后退一步,左右有廖罡这个挡箭牌,要先死也轮不到我们啊!

    另一边,廖罡就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直到那人冲到面前,他才怒吼一声,直直一拳直击那人的胸口。那家伙也是轻敌,根本不觉得廖罡会是自己的对手,一点儿收力的意思都没有,等发现廖罡这一拳的威力以后他已经后悔莫及。

    廖罡的铁拳直直砸中他的胸口,一阵“嘁哩喀喳”的骨折声中,他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所以为什么都说,高手过招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因为能称得上高手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制敌之法。行走江湖,与人厮杀最讲究一击毙命,凡能担得起高手之名的人都知道,只要有机会给对方造成伤害,那就必须下死手,决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第二百章 投小庙,西尊母女也在此

    作为长年参与各种搏杀的人,廖罡对此最是清楚。虽然没料到对方会轻敌至此,可他那一拳还是蕴藏着难以形象的庞大力量,不由又让我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两块巨石我两只手抱起来都费劲,人家一手一块,还能做飞鸟呢!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他这一拳下去,能轻松干掉一头拉磨的老黄牛。追我们的那名马赫鲁实力确实不俗,又每每遭受付阳峰的拳打脚踢,可终究不是在致命部位,到了真正要命的时候,他反倒大意了,完全没把这个昔日的手下败将当回事儿。

    不错,当日付阳峰在山上闹事,这家伙的对手正是廖罡,当日他就能轻松压制廖罡,如今会骄傲倒也正常。可他不知道的是,廖罡这家伙从来没受过什么系统的武学训练,一对一光明正大的交手他自然不是对手。可若是比杀人的手段和狠劲儿,廖罡绝对不输给任何人。事实也正是如此,若单打独斗廖罡肯定会一败涂地。可谁叫那男人大意了呢?

    没办法,江湖上就是这样,哪怕做人,这机会往往都只有一次。我们找对了人,而那个男人,却在最不应该的时候轻敌,彻底失去了反击的机会。

    就这几下子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左邻右舍已经纷纷探出头来探问了。此地不宜久留,看来只能换地方再做商议了。更重要的是,廖罡这家伙思考能力欠佳,几句话就可能让他转投对方,如今那男人重伤,自然是灭口的最佳时机。

    快步走到他面前,我接过凌朝递过来的匕首,用我们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嗤道:“北尊大人意图反叛,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您身为本教教徒,深知教义,却助纣为虐,扰乱教主大计,还妄图刺杀特使,罪大恶极!本使就在这里将你赐死,一应后果皆有本使承担!”

    说着,我便缓缓抬起了手。那男人嘴角不断溢血,整个胸口已经塌陷了进去,却还是强忍着剧痛扯出一丝微笑道:“你们…你们想害北尊大人,呵…呵呵,这辈子都不…不可…”

    没有让他把那个“能”字说出口,我手中的匕首已经缓缓刺进他的脖子。是从侧面刺进去的,准确切断了动脉,却又能保证喷出来的血液只会沾到我的手上。心中暗暗庆幸,想不到这也是个直肠子的货,临死前都不辩驳一下,总算没引起廖罡的怀疑。

    和他对视了良久,我切身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不安、不甘、愤怒、还有忠诚。是的,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坚信我们赢不了付阳峰,也就是说,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一条忠于北尊的狗。

    我这么说也不是想侮辱他,只是乱世之中,人心难测,如此忠诚之辈若是肯弃恶从善、报效朝廷,那必是我大明之福。可惜他明珠暗投,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半晌,他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妥协和释然,我也感受到了他情感上的变化,与生命力一同流失的还有原本的不甘和疯狂,说白了就是,他已经看透了生死,只剩下了自己的信仰,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看着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我在心中为他默默祈祷了一番,然后抬手帮他合上了眼,拔出匕首在他身上擦了擦后丢还给凌朝,然后独自回屋将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这才对院中的二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出了院子,廖罡紧张兮兮地问道:“特使兄弟,咱们现在还能去哪儿啊?”说实话,我也在纠结这个问题。在京城我能去的地方倒是不少,可带着他,我竟发现貌似哪儿都去不了…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就是上次凝儿受伤时楚广渊让我们去的柳家祠堂。如今柳家搬出京城,柳府已被锦衣卫和东厂接手,可那处祠堂却还留着,估计是不知道这里是柳家的地方吧?除此之外,那里正巧与凝儿被安排的位置靠近,说不定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迅速来到那处小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这里已经略显破败。宗庙祠堂之类的地方就是如此,原本每日都是有人打扫的,只要一天不来就会显得老旧了不少。

    来到门口,我突然伸手止住了二人的步伐,眼前的小庙门上分明有两个清晰的手印。我不禁有些担心,若是附近的顽童偷跑进来了,我真怕廖罡一言不合痛下杀手。

    回头对二人小声嘱咐道:“在此稍后,我去看看。”然后便集中精力,想着用新技能探查一下里面的情况。别说,还真叫我发现了些东西,若是感觉不错,屋内应该有两个人,而且皆是女子,不过其中一个一股慈爱宠溺的感觉,另一个则是乖巧柔顺,不像是学过功夫的。

    上前想要在纸窗上戳个窟窿观察一番,却忽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凝神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屋内之人发现了,此刻原本一身慈爱的女子竟迸发出惊人的杀意和保护欲,我暗道一声不好,掉头就准备逃跑。

    可惜为时已晚,屋内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大门骤然打开,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将我瞬间吞没进去。外头的两人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息,想要上前营救却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小庙吸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了大门。

    这一下可给我吓得不轻,要知道世间能做到隔空取物的根本没几个,白姑父只是小有所成,莫女侠也不过能凭着功力让较远的东西移动罢了,哪能像这样直接将整个人给吸来吸去的?我的脑门上开始冒出冷汗,在我的记忆中,类似的功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传说中日月神教的吸星**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貌似是惹上不简单的人物了,我的全身开始发抖,注意力也异常集中,却不想对情感的感知越发敏锐了。只一下,我便感觉到一股惊讶和疑惑的气息,同时一丝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着胆子抬头一看,我顿时松了口气,感情闹了半天,这屋里的人是大伯母和凝儿啊!二人也认出了我,正想上前说话,我却急忙下跪问候:“参见西尊大人,庄幕大人!”

    这母女俩何其精明?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淡淡道:“

    特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声音虽轻,可有内力加持,外面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接着说道:“西尊大人,廖大人等二人还在外面,还请让他们一同进来,属下有要事禀报!”大伯母道:“既如此,廖罡,你二人便进来吧!”

    说话间,凝儿便抬手一挥,大门立刻敞开,看得我一愣一愣的。稍倾,门外的二人进屋跪下,大伯母将他们唤起,凝儿便将门给关上了。

    “特使方才所言要事是什么事?”大伯母问道,我赶紧答道:“回禀西尊大人,北尊意图谋反,他手下的一名马赫鲁方才竟带着手下当街杀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眼下估计已经惊动了城内的守卫,咱们的计划故意也会受到影响了。”

    大伯母面色一变,急问道:“此话当真?北尊是我教功臣,若是没有明确的证据,妄议尊者可是大罪!”我面不改色答道:“引发骚乱的马赫鲁追杀我二人至廖罡大人藏身的小院,已被廖大人击杀,是最强有力的人证。属下不敢妄言,还请向廖大人求证!”

    这种时候廖罡还是比较靠谱的,不等大伯母询问,立刻上前答道:“回禀西尊大人,二位特使所言非虚,那叛徒不光意图杀害二位特使,还对属下出言不逊,主动出手攻击,属下为求自保,只得迎击,好在西尊大人神威庇佑,属下得见生机,一击打死此贼,没有让影响扩大!”这老贼孙,抢功劳还真不客气!我好心为他邀功,这家伙也真好意思认…

    让我奇怪的是大伯母的反应,刺杀付阳峰的事情我是跟她说过的,左右不过是个死人,何必如此惊慌?可大伯母还是向我们解释了一下:“此次行动涉及京中诸多内应,若是北尊真的发疯反叛,难保他不会对我们的内应下手!哪怕这次行动失败,只要有他们在,我们也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可若是连他们都被屠戮殆尽,我们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我这也才明白过来,大伯母自然不是因为付阳峰乱来而生气,实则是怕他滥杀无辜。须知在这些所谓的内应之中有不少都是忠于大明的,只是出于各种原因与幻月教成合作之势。

    比如赵家,虽说着要尊邱大人为帝,可八成也只是收买人心的伎俩。比起一般的平头百姓,他们这些高门显贵更怕改朝换代,到时候第一批被收拾的十有**就是他们。

    更重要的是,这里面估计有不少位极人臣的货色。如今朝堂混乱,保皇党、东林党、宦官势力纵横错立,虽然其中有不少朝廷蛀虫,可毕竟都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若是遭遇不测,保不齐会不会成为新一轮祸乱的导火索。

    因此,阻止付阳峰的疯狂行为,让今晚的行动顺利进行是最为重要的。时间紧迫,除了他本人外手下还有一名马赫鲁,此刻估计也在什么地方开始大开杀戒了。事不宜迟,大伯母立刻对我们进行了分配,大伯母带着我和廖罡一同去搜寻付阳峰的所在,凝儿则和凌朝一族,去寻找剩下的那名马赫鲁。

第二百零一章 要死了!千钧一发有转机

    说走就走,众人立刻出门,兵分两路迅速行动。这偌大的京城,即便是有了骚乱也看不太清。没办法,我对大伯母说道:“西尊大人,就这么找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那逆贼,倒不如我们用轻功去往高处,方便搜索!”

    大伯母点点头:“特使所言甚是,就这办吧!”随即原地起飞,朝着一处高楼飘然而去。还好附近的人不多,否则又将是一阵骚动。廖罡傻乎乎地也要往高处跑,却被我一把拉住:“廖大人,廖大人哎,您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如今付阳峰公然反叛,你我二人若是近身必将被其击杀,倒不如等西尊大人找到他的所在,我们再一同前往,有那秘药在手,咱们全力辅助,必然能斩杀此贼。到时候我当想办法妨碍西尊大人的行动,让您成为这一击必杀的功臣,那尊者之位和庄幕大人,不就…”

    闻言,廖罡的表情也逐渐猥琐起来,给了我一个“我懂得”的眼神,然后主动担负起了观察西尊动向的工作。我落得清闲,拿出水壶,偷偷将随身携带的解药倒了进去,却不想廖罡竟突然回头:“哎呀,特使兄弟带水了啊?给我喝两口呗,这大冬天的居然也会这么渴,还真是奇怪了”说着便朝我这边走来。

    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拿着手中的水壶,本想一石二鸟,将他二人都给放倒,顺手解决了,眼下看来却是没办法了,也只能等有机会了再弄死这家伙吧。

    罢了,我释然将水壶递给廖罡,还没碰到他的手,就听正上方一个声音传来:“二位举止亲密,好似兄弟,实在感人肺腑,为我教众之楷模啊!”

    这个声音…我和廖罡几乎瞬间就抽身而退,像是触电了一般,死死盯着中间的那株大榕树。却见两个人飘然而下,皆是一身华服,长衫折扇,显得十分俊雅。可那两张脸我却是无比熟悉,可不正是付阳峰和他手下的另一名马赫鲁吗?

    “有本事干掉苏钰,你们两个本事不小嘛?”一落地,付阳峰竟笑着和我们打趣道,一丝失去手下的心痛感都没有。可他身后的那人却面目狰狞,一身杀气四散开来,将四周都笼罩其中,十分可怕。

    他口中的苏钰估计就是死在小院里的那名马赫鲁了,我略一思索,立刻高声嗤道:“付阳峰!你纵容手下当街杀人,扰乱我教大计,意图谋反,还敢穿的这么人模狗样公然露脸,莫非真不怕教主大人动怒吗?”

    我自然知晓他已识破了我的身份,可还有廖罡在侧,远处,大伯母也发现了我们这面的动静,正飞速赶回来。不想付阳峰竟没有反驳,只是炫耀似地转了一圈,像是个得了素锦云裳的小姑娘般炫耀道:“怎么?特使兄弟也觉得我这身衣服十分养眼吗?看看,是不是很衬本尊的气势?”说着,还拉着身边的属下也转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地看着我。

    “对了,若是特使和廖兄弟喜欢,就去这处院子中取吧,反正里面也没有活人

    了,想怎么拿就怎么拿!哈哈哈…”付阳峰病态地大笑起来,吓了我一个机灵,这才发觉自己竟被他吓得浑身战栗,连感官都降了不少。此刻冷静下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转头看向那处院子,我不知道这家住的是什么人,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我没有从里面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换言之,付阳峰说得没错,里面真的已经没有活人了。

    看着他那张嗜血疯魔的脸,我真的快遏制不住动手的冲动了。可我也很清楚,自己不会是他一合之敌,便是加上廖罡,恐怕也连他身边的那名马赫鲁都搞不定。更重要的是,我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残忍或嗜血之类的情感,反而是满满的愉悦感,在他周身闪着彩色的光,若是不知道他的品行必然觉得他是个开朗乐观、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可事实是,他的愉悦来自于杀戮,来自于对同类的折磨,欣赏着他们垂死挣扎的姿态,这才是他最大的快乐源泉。就是这样一个恶魔,偏我还不是他的对手,叫我怎能不恼?

    强忍着心中的杀意,我继续说道:“付阳峰,你已不是本教中人,蓄意破坏教主大计,其罪当诛!若是束手就擒,本使还可以向教主大人求情,留你一个全尸。若是死性不改,顽抗到底,就休怪我们月隐组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哈哈哈…”付阳峰再次大笑起来,“特使?呵呵,什么狗屁特使?你也真好意思说,真以为本尊看不破你的真面目?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教主的确派了特使前来。只是可惜啊,在半路上就被我给弄死了,之后的所有往来书信都是我弄出来的。”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那是因为本尊早就厌倦了这种无聊的日子,杀个人还得上头点头同意?呵呵,以为本尊是什么人物?说白了吧,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带走宁馨儿那贱人母女,恢复自由之身,带着他们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习武多年,为的不是给那个老废物做狗,而是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追杀?哼,便是将整个月隐组调过来我也不放在眼里,区区一群会说话的木头,还真以为能把本尊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北尊的名号倒是蛮不错的,只是我才懒得继承什么北海龙王之名,我付阳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区区龙王算得了什么?本尊的本事你也应该很清楚,在这大明,本尊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不过那对母女,我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究竟该怎么玩弄她们才算尽兴呢?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了不行了,他这副嘴脸实在太欠打了,即便他不会再助纣为虐,迟早也会为祸一方。说到底,他不过就是想随心所欲地杀人,这样的怪物断不能留!

    打定主意,我和廖罡互相对了个眼色,突然抽身后退,果不其然,他身后的那名马赫鲁立刻追击过来。与此同时,廖罡也急速向他逼近,右手伸入怀中,应该是在掏药。

    倒不是我有意让他去送死,主要是大伯母已经近在眼前,此刻正一左一右向付阳峰背后掩杀过去。可付阳峰又岂是等闲之辈,我分明看到他嘴角上扬,那种快乐的感觉也越发明显。

    可眼下我已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况,面前的男人裹挟着的杀气可是实打实的,明明尚有几步之遥,那惊人的气息却让我周身一阵疼痛,分明已经达到了聚气化形的阶段。

    这份实力实在太过可怕,普天之下能做到聚气化形之人数量不多,与惊涛掌、赤焰掌这些借助外物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的功法不同,聚气化形是将自身的内力提炼出来,扩散到空气中,调动周围的气来攻击对手,其威力比凝儿的混沌元极神功可要强上不少。

    更重要的是,要达到此等境界需要内外兼修,先是肉身经历千锤百炼,经过重重痛苦折磨之后就开始锻炼内力。其过程不同于单纯的提升,主要是通过苦修和冥想让体内的内力更加精纯,凝结一处,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意操纵,是极难修炼的功法。

    随着如今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许多人已经不想把精力用在繁琐无味的修炼上了,在过往书记的记载中,能做到聚气化形的高手比比皆是,可到了如今却已是凤毛麟角,难能可贵了。说起来这付阳峰还真是有福气,两个手下一个修为高深,一个忠心耿耿,实在难得。

    可惜这位难得的高手根本不想听我的彩虹屁,一息之间已来到我的面前,顺势击出一掌。我看得真切,他的手掌还未接触到我的身体,一股强大的推力就已从胸前传来。

    若是所料不错,此人还是藏拙了,能够聚气化形,在这个距离内他已经能将凝稠的内力化作兵器使用了。可到底还是只借用了周边的空气,估计也是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根本没把我这个小虾米放在心上。

    这下完了,我在心中哀嚎,当初被几十人围砍我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可这一次,死亡的气息已经将我整个人笼罩了起来。我不信命,可还是觉得自己肯定躲不过这一劫了。

    闭上双眼,我决定坦然地接受死亡。只一瞬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面前,走马灯般一遍遍回放。镖局的大伙儿,客栈的亲人,京城的诸位,还有这一年多来结识的所有人,葛家庄的马大叔,三水河的刘阿婆,福临镇的小豆子、小栗子…

    罢了,文天祥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这也算是为国捐躯,只望日后朝廷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对镖局的大伙儿多多扶照吧…

    可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出人意料的,在我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的一瞬间,两股愤怒的气息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睁开眼回头看去,却见两道身影飞速冲来,一男一女,男的手持短刀,女的则是赤手空拳。来到近前,女子先一步对我身前的男人拍出一掌,男子则巧用化劲,将我整个人旋了一圈,堪堪避开了即将击中胸口的致命一击。

第二百零二章 没人性!西北二尊再交手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脚下一软,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仔细一看,来人正是凝儿和凌朝。原来他二人分别之后就从附近开始搜索,却先我一步察觉到了院子中的血腥味儿。这才火急火燎地敢过来,正好救下了我一条性命。

    拍了拍凌朝的肩膀表示我没事,我看着前方的打斗,凝儿倒是和那人势均力敌,按理来说两人在力量上差距很大,本不应该是对手。可如今凝儿经过多番尝试,领悟了如何巧用自己的功法,利用周边的空气帮助自己移动。

    就比如现在,那名马赫鲁每每想要施展杀招,凝儿却总能提前一步调动她身边的空气,让他的动作迟滞,即使强行使出来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她脚下也不闲着,不断踏着脚边的空气迅速移动,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已耍得那人团团转。这种移动方式与轻功不同,不是脚踩空气,而是运转功法利用空气对自己的脚下发动冲击,在短距离内比轻功的移动速度快了许多。

    数息之间,两个人已经交手了不下几十合,暂时还不分胜负。生怕她有危险,我推着凌朝让他去帮忙,自己则绕过战斗圈朝大伯母他们那面跑过去。

    刚看清那边的局势,我顿时感到一阵后悔。为什么呢?呵呵,你看看廖罡那个废物,被付阳峰一只手就给擒住了。只见他左手死死抓住廖罡伸入衣服中的胳膊,让他拿不出来怀里的东西,却并不急着杀他,只是将他作为盾牌挡在身前。

    被挥来挥去的,廖罡也有些晕头转向了,根本施展不开;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更是眼下的一大助力,大伯母也不想伤了他,每每想要避开他攻击,却比不得付阳峰反应神速。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束手束脚,一个则优哉游哉,那架势根本不想比武,分明是在调戏好不啦?不行,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我把心一横,从背后急速朝付阳峰冲了过去。

    见到我的动作,大伯母一急,高喝一声:“寻儿不要!”我一愣,可惜已刹不住车,在距离付阳峰两三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下。可我终究小看了他的反应和速度,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出现在了我眼前,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朝后踢出一脚。

    明明是背对着我,可那速度、力度,在我所见过的所有人中都算得上上乘。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他的速度已经快到我连防守姿势都摆不出来的程度。

    胸口一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紧接着我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一阵漫长的失重感过后终于狠狠摔在地上。所幸是背部着地,只是擦破些皮。

    低头一看,这是一块怎样的伤口啊?与之前廖罡打在苏钰身上的伤口相似,我的胸口也瞬间凹陷进去了一大块儿,强忍着疼痛抬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竟察觉不到肋骨的存在。

    见我受伤,大伯母他们都急了眼,一个个开始不要命地发动进攻。凝儿那边还好,与凌朝配合默契,很快就压制住了对手。可大伯母那边就麻烦了,付阳峰显然没有出全力,只是这一次他不再用廖罡当挡箭牌了,只凭一只右手就封挡住了大伯母的所有攻击。关键这家伙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整条胳膊都缠着厚厚的布条,大伯母根本接触不到他的皮肤,自然也难以造成实质

    上的伤害。

    半晌,凌朝终于找到了机会,使出浑身力气一个横斩,在那名马赫鲁的背上砍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那人吃痛,调动内力聚气化形,手中竟似有似无地出现了一柄匕首状的武器,径直朝着凌朝的前胸刺去。

    可他大火之下失了理智,竟忘了身后还有个比凌朝还要恐怖好几倍的对手,凝儿抓住机会,先是调动他身边的空气狠狠冲击凌朝造成的伤口。那人吃痛,动作也迟缓了些,凌朝趁势拉开距离,再不近身,只是在周围频频袭扰。

    凝儿则开始运功,用左手造成干扰,右手则悄悄放在背后,隐约可以看见,她的小拳头已经开始泛红,表面似有热浪蒸腾,分明是在运功。

    突然,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凝儿背后的异动,完全不顾凌朝,一转头朝着凝儿径直冲了过去。可惜凝儿那边明显还没准备好,左手在身前一挥,做出一道风刃。可那人**十分强健,这道仓促形成的风刃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眼见施法就要被打断,凌朝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男人的左腿。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凝儿断不会错过,立刻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男人的头发,丝毫不顾他汹涌袭来的铁拳,右手化拳为爪,朝着他的胸口重重轰去,分明是奔着两败俱伤的结局去的!

    眨眼的功夫,两个人的攻击都击中了对方,凝儿松开了那人的头发,那人也捂着胸口向后倒去,看起来是不分胜负,可我在一旁看得真切,有凌朝的干扰,在紧要关头拼命将男人向后拉,让他那一拳失去了不少威力。可凝儿这一下可是实实在在地击中了心脉。其拳头周围裹挟的热气如寄生虫般疯狂钻进男人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肉色。可我明白,她这一击是成功了。

    果然,男人的身形瞬间迟滞,然后死死捂住胸口,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虽然强大的意志让他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可颤抖的身形出卖了他,这可是凝儿的全力一击,其效果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的。反观凝儿,除了有些气喘之外没什么大碍,男人的奋力一击应该落空了。

    解决掉这面,凝儿便丢下那人不管,急速朝着我这边冲过来,心疼地抚摸着我的伤口,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泪,声音颤抖地问我:“寻儿,你…这…疼吗?有没有感觉呼吸不顺什么的?”我大为感动地摇摇头:“堂姐安心,只是肋骨折了几根,比起我,还是快解决掉那个麻烦,去助大伯母一臂之力吧!”

    可凝儿摇摇头道:“傻堂弟,放心吧,我那一招灼心掌威猛霸道,寻常人轻轻挨一下就疼得死去活来的,若是向我方才那样全力一击,怕是直接隔儿屁了。只不过那家伙肉身强悍,能抵挡片刻罢了。不用管他,眼下还是赶紧处理你的伤口吧!”

    凌朝也在我身边蹲下:“是啊老陆,你这情况太危险了,若不赶紧处理势必伤及心脉,危及性命,还是让凝儿姐姐帮你处理一下吧!”

    这小子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索性顺口拍了凝儿一记彩虹屁,然后就帮着脱下了我的上衣。

    这天寒地冻的,原本该是寻个温暖的房间好好处置,可如今哪有那个时间,我强忍着寒气和剧痛坐起身来,低头一瞧,却险些昏了过去。

    方才隔着衣裳看得不甚真切,如今一瞧

    ,我的胸口有偌大一处凹陷,整个胸前一片红紫,许是被踢碎了几处经脉,那血液都流了出来。可偏生没有将胸前踢破,血液根本流不出来,只能积在体内。璎珞姐曾同我说过,这种情况若是不及时放血,很容易造成血肿,危及性命。所谓刀不及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凝儿是个狠人,见到这般场景根本不慌,一把抢过凌朝手中的短刀将我胸前淤血最多的地方划开,就像是打碎了鱼缸,那血液如水般涌了出来,倒是让我畅快了不少,呼吸却也顺畅了许多。

    休息了片刻,我对凌朝道:“你先去,赶紧将那家伙灭口了,留着也是个祸害。”又对凝儿道:“堂姐快去支援大伯母吧,这付阳峰还在藏拙,分明有意戏耍,若不将他的全部实力逼出来,只怕我们今日都凶多吉少!”这一点大家都看得明白,明明手下已经重伤倒地,可付阳峰却丝毫不慌,依旧不紧不慢地化解着大伯母的每一道攻击,压根儿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可这二人自然不肯,凌朝道:“可是你这…”凝儿也呵斥道:“母亲她应该还能抵挡片刻,当务之急是帮你护住心脉,保住性命!别瞎操心了,赶紧乖乖躺着,我帮你治疗!”

    哗擦,若是让大伯和大伯母知道自己的好闺女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怕不会将仇怨都发泄到我身上吧?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想到此,我立刻打断她的动作厉声道:“堂姐,若你还想与我一道回镖局认亲,就赶紧去!还有凌朝,若还想你我兄弟日后游山玩水,共叙友情,就赶紧照我说的做,否则今儿个咱们大伙儿都非得折在这里不可!”

    一时着急,我刚说完就咳出两口血来,吓得二人又是一阵慌张。不过见我随手拿过地上的衣服,扯成布条将胸前的伤口包好,他们也只好照我说的去了。只是临走前,凝儿将一团空气打入我的胸口,将原本凹陷进去的地方撑了起来,顺便护住了伤处和心脉,左右短时间内不会伤及性命。

    那头,大伯母已现疲态,攻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可付阳峰倒是一脸惬意,似乎能与这样的美人交手让他很是愉悦。廖罡终于不用做挡箭牌被挥来挥去了,咬紧牙关对着付阳峰的胸口狠踹了一脚。

    这一下付阳峰倒是没有想到,一个躲闪不及被他踢中了胸口。可毕竟身体素质在那摆着,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恼怒地捏紧了左手,廖罡顿时痛得大叫一声,估计整条右臂已经被捏碎了。不过他的牺牲还是有效果的,大伯母抓住破绽,重重一拳打过来。付阳峰匆忙抬手抵挡,却不想大伯母化拳为爪,一把拉住他缠在手臂上的布条,两相拉扯之下,将他胳膊上的布条尽数扯落,露出原本的皮肤来。

    好机会!我有些兴奋地坐起身来,只要能碰到他的皮肤,大伯母就能将腐生之毒注入他体内,胜算自然也大大增加了。

    可惜付阳峰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缩回了手,扯着廖罡挡在身前。大伯母收手不及,终是一掌拍在了廖罡背后。不过好在这一下收了力,廖罡只是闷哼一声,没什么大碍。

    防守过后,付阳峰终于面露愠色,右手成爪朝空中的大伯母抓去。大伯母身手一流,可轻功较弱,又没有凝儿借力移动的功夫,此时正是避无可避。

第二百零三章 生死斗,北尊断臂廖罡死

    千钧一发之际,凝儿终于杀到。有了我的前车之鉴,她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将手中短刀朝着付阳峰的方向狠狠掷去。察觉到背后的危险,付阳峰下意识偏头一闪,大伯母趁势后退,同时踢出一脚,将朝自己飞来的短刀踢了回去,完全不给他喘息之机。

    可那付阳峰是何等狠人?直接伸出右手抓出了刀刃,倒不是他忘了用廖罡挡道,实是他无能为力。被大伯母拍了一掌的廖罡竟突然恢复了意识,伸出左手朝付阳峰的双眼插去。为了自保,付阳峰不得不将他推远些,自然不能再用他挡刀了。

    手心被割出了口子,付阳峰恶狠狠地舔了一口手掌上的鲜血,突然回头朝着凝儿的方向冲了过去。这家伙何其聪明?知道大伯母的软肋在哪,果不其然,大伯母立刻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朝前追了上来。

    可付阳峰却瞬间调转了方向,左手朝前一推,将廖罡整个人丢向了大伯母,随后脚下一转,如炮弹般追了过去。

    大伯母终是个心善的,轻柔出掌让廖罡转了两圈儿,堪堪缓和了倒飞的速度。可付阳峰岂是那般良善之辈?斗大的拳头照着廖罡的胸口猛轰了过去。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大喊一声:“大伯母小心!他要用隔山打牛!”接着又咳出几口鲜血。可说是一回事儿,做又是另一回事儿。大伯母人在半空,身前还有个廖罡哪里躲闪的及?

    不想紧要关头,廖罡竟又活了过来,张开双臂想要帮大伯母挡下这一拳。或许是方才的眨眼温柔唤醒了廖罡心中的柔软,此刻他总算想起了往日的情分,愿意用生命最后守护一次自己的主子。

    可他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他所面对的可是堂堂北尊,其威力岂是他这种等级的人可以拦得下来的?付阳峰狞笑一声:“不知死活,就是看穿了又如何?左右你这种货色活着也是浪费资源,既如此,本尊这就送你上西天!”

    偌大的拳头裹挟着杀戮之气奔袭而来,廖罡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大伯母也知晓这一击之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她心情复杂的属下,准备抽身退去。

    可付阳峰速度实在太快,“砰”的一声巨响,拳头径直穿过了廖罡的胸口直直朝着大伯母的侧身袭去。大伯母惊异之下慌忙抵挡,双手成掌挡在腰间,堪堪化去了已经略显微弱的拳风,却还是被击中了侧腰,整个人飞了出去。

    不过我却知道,大伯母的战斗情商绝对不低,方才那一下的接触,她肯定已经将腐生之毒注入付阳峰的右手了。

    付阳峰也是脸色一变,方才太过兴奋,竟忘了这茬,此刻感觉到毒素入体,这家伙也是个狠人,迅速抽身而退,胳膊上还挂着奄奄一息的廖罡。

    被这一系列变故吓到的凝儿来不及躲闪,被冲过来的付阳峰一脚扫到一边,本以为必遭毒手,却不想他的目的竟是地上的那把短刀。

    脚尖一挑,短刀被他握在手中。接下来的一幕彻底刷新了我对“狠人”一词的认知,只见他左手持刀,没有一丝犹豫地挥了下去,一整条右臂都被他从

    肩膀出剁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还抽抽了两下。不过我在一旁看得真切,从断臂里流出来的血液发黑发紫,肩膀处却是鲜红色的,与常人无异。也就是说,付阳峰斩断右臂是为了及时止损,不让毒素侵入身体,伤及腹脏。虽然失了一臂实力会大打折扣,可毕竟保住了性命,正所谓丢卒保车。

    估计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翻船,付阳峰满脸的怒色,我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欢愉之情已经尽数化为愤怒和不甘。可惜他很清楚,失去一条手臂的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大伯母虽被击中,却也只是余威,并未伤及根本。凝儿倒是伤得重了些,却也不影响她与人交手。

    不光是他自己,那名被凝儿击伤的马赫鲁原本还靠着强悍的肉身与凌朝周旋,见主子受此重伤也心中慌急,刚喊了一声“大人”就被凌朝抓住破绽,一击打在咽喉处,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凌朝也算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了,深谙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跟上去一脚重重踢在他的头部,饶是那人再怎么了得,猝不及防之下也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踢昏了过去。

    付阳峰暴怒地将手中的短刀丢了过来,凌朝慌忙躲闪,只堪堪被划破了衣裳,在身上擦出一道小口子。一击未能得手,付阳峰已再无机会,大伯母母女一前一后将他围住,他只得恨恨地咬了咬牙,脚下一踏便腾空而起,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今日之仇,我付阳峰必报之!”一点儿都不中二,毫无气势!我在一旁偷偷嘲讽着。

    强撑着身体来到弥留的廖罡身边,凝儿小心翼翼地将他胸口的断臂拔了出来,露出一个恐怖的大窟窿,甚至能看见跳动得越来越虚弱的心脏。

    此刻的廖罡哪还有个人模样?胸口一个大洞,右臂也被捏碎,绵软无力地搭在身前,只剩一条左臂还能堪堪动弹。见他朝我伸手,我终究不忍,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左手。

    “特使大人?呵…”廖罡轻声说道,我知道,他就是再怎么笨也应该明白了,我和大伯母的称呼就已说明了一切,他也明白,自己从始至终就是这局游戏里的一颗棋子,有他或许有些作用,没他却也无伤大雅。

    “你…你…你们,你们骗得我…好…好辛苦…”无比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廖罡痛苦地咽了一口吐沫,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不想这家伙竟也摇了摇头:“让…让我说完,我…我只是觉得,田奇…田奇当初说得没…没错,我们…我们终究都是棋子,棋子,呵呵…呵呵呵…”

    又咳嗽了两声,廖罡继续说道:“我…我与那混蛋斗了多年,可惜…可惜终是殊途同归,他…他说的没错,我们的下…下场,都一样,都一样!哈哈…哈哈哈…”

    他开始放声大笑,我们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当日在场的三日估计也都想起了田奇死前的诅咒:“姓廖的,你给老子记住,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记住了,迟早有一天,老子如今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别得意,老子在下面等着你,等着你!哈哈…哈哈哈…”

    同样疯狂的大笑,同样毫无意义的结局,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与他们一样,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目标白白葬送了性命?三个小的偷偷对视了一眼,我被凌朝扶着,缓缓伸出手帮廖罡合上了眼睛。他死了,在绝望和通透的复杂情感之中离开了这个世界。到了下面,他应该还能见到田奇吧?不知道这对儿欢喜冤家,还会不会继续斗下去,亦或是彼此一笑泯恩仇,痛骂那些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当权者们。

    大伯母将他的尸首抱了起来,毕竟也是自己手下的兵,多少也该送他最后一程。那边,凝儿也将昏迷的男人拖走了,众人离开之前,凝儿发功扫过地面,将残留的血迹等痕迹都收拾干净,一场绝顶高手之间的对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看起来应该是大伯母一方大胜,可却损失了一员虎将,我也被付阳峰打成重伤。对方的损失似乎更重,一死一伤,而且是终身残疾,可那受伤的是一头凶兽,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估计也算不得什么,所以这一次谁赢谁输,实在不好评判。

    从墙头翻进付阳峰说的那件院子,引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和满地的尸首,上到主人家,下到粗使丫鬟,没有一人幸免,整个宅子里更没有一分生气,到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儿,搞得我胃里翻滚,差点儿吐了出来。

    被扶着踉跄走进大堂,凝儿将那昏迷的男子绑好,然后就跑去帮我找药了。我是实在不想在这里接受治疗的,周围都是死人,许是付阳峰他们速度太快,有不少尸首都还没合上眼,一个个的紧盯着我,弄得我浑身毛毛的,虽然明知他们已经没了声息,可还是会心有余悸。

    不一时,凝儿拿着一些伤药和纱布跑了出来。眼下没有大夫,只能先稳定伤势,等回头再找专业的大夫过来帮我接骨。璎珞姐给我的药膏都暂时放在了据点,这百姓家的用药终究没有那么精致,明明是外敷的药却弄得我伤口越发疼痛,不过为了保小命,我还是决定忍了。

    大伯母在院中将这一家人的尸体摆放整齐,她功力深厚,一袭白衣始终光洁如新。倒是凝儿,身上又是血迹又是尘土,就连精致的脸蛋儿上都沾着不少灰尘,可她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去擦,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帮我包扎伤口。

    什么叫血浓于水?过去我一直不知道,可今天,当我看到大伯母他们身陷险境的时候心里会莫名地紧张;同样,在看到我受伤时她们也会发了疯似地上来救我。亲戚之血脉相连,怕也莫过于此。

    有时候我还是蛮庆幸的,有几个过命的朋友,还有那么多亲密的家人,想想凌家的曾经,还有那些各处听来的故事,一家人之间貌似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和睦。索性我生在了这个家里,实在很是幸福。

    简单的处理过后,我终于能勉强自己走了,所幸腿脚没受伤,便是遇到了贼人也能抵挡一二。不过内力就别想调动了,稍稍一动气胸口就一阵疼痛。

    使唤凌朝去跟吕捕头他们通报一声,这家人看起来只是户普通人家,也不知是被无辜牵连还是真有私通。不过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还是有必要告官府知道的。

第二百零四章 他废了,你也不会是对手

    所幸这屋里还有不少吃食,折腾了大半日,大家的体力都消耗巨大。凝儿帮我灌下了些米粥,又和大伯母一起弄了些吃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母女俩倒是没一点儿不适,依旧该吃吃,该喝喝,弄得我一度怀疑她们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心理疾病了。

    不过后来大伯母告诉我,身为西尊她有时需要参与战斗员的培训和选拔工作,时常带着凝儿一起去,说是带她见见世面。可所谓的见世面也无非就是看着一群半大的孩子互相厮杀,直弄得血流满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最刺激的就是拔舌仪式了,凝儿只去过一次,却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连话都不敢说,生怕被人割了舌头。所谓拔舌仪式,就是把几十个甚至上百个达到年龄条件的孩子聚在一起,一名祭祀和两名助手负责操刀,两个人紧紧抓住孩子,祭祀用铁钳将孩子的舌头从嘴里拉出来,手起刀落,半条舌头就被硬生生割了下来。

    这拔舌仪式还有个讲究,也就是所谓的战斗员初试,凡是在拔舌过程中一声不吭的孩子都有资格成为战斗员,余下的就都会被认定为没骨气的软骨头,不配为教主效命,只能分去做杂活,在某处据点或者总部终老一生。

    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区区几十个死人她们自然不在话下。按理来说我应该也是不在乎的,翠微山一役,中心广场上横七竖八的足有几百具尸体,死状可比这些人凄惨得多了,我都全然无感,还能忙着补刀。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我心中的良知在作祟,也就是说,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贼人,死再多我也不心疼;可若是寻常百姓,死一个我都觉得痛心不已,就像上一次京城外小酒馆的七条人命,还有今日大街上无辜惨死的夫妻二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小爷我心怀正义,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或许就是眼下的心境使然,让我在日后的成侠之路上一帆风顺,名声大噪。却也正因这莫名的情感,让我这辈子留下了不少遗憾。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如今我也才十九岁,人生匆匆几十载,可再匆匆也得一年一年过不是?

    吃饱喝足,凌朝也带着一队捕快回来了。不过四大神捕一个都没来,今晚的行动在即,他们都被安排到重要岗位上去了。领队的是巡城御史那里的师爷,同时也是一位勘查高手,如此大案,几十条性命,他来倒也合情合理。

    见到这一院子的尸首,这些捕快们也很是震惊,匆忙开始验尸登记,师爷则带着两个捕头来到大厅向我们问话。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我们便将那个昏迷的马赫鲁交给了他们,毕竟是个危险货色,我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们一句。对了,还有之前的当街杀人案,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凶手已死,我便将尸首所在的小院告诉了他们,接连破获两桩凶杀大案,虽说事发在年关,颇不吉利。可也是巡城御史的一份政绩,那师爷自然心里美美哒。

    给人上了重拷和枷锁,捕快们带着尸首和凶手离开了院子。凌朝的

    身份摆在那儿,那些捕快们自然不敢得罪我们。让凌朝也饱餐了一顿,我有些担心地问道:“付阳峰一逃走,咱们今晚的行动说不定会遇上麻烦,大伯母您看…”

    大伯母却已有了主意,安慰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傻孩子,没事的,你呀就好好养伤,今晚的事情,大伯母自有计较。”

    罢了,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一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想着,我将邱离陌给我的那支袖箭给了凝儿,却不想她接过一看,顿时惊呼道:“这…这是…这是盛京少侠的东西啊!”

    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问道:“堂姐也认识此物?”凝儿兴奋地点点头:“那是自然,盛京少侠威名远播,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说起这位盛京少侠啊,流传最广的并不是他打败了多少高手,挑战了几个门派,而是他行了多少侠,仗了多少义!”

    “三年前关西大旱,千里赤地,百姓无米下锅,朝廷下放的赈灾粮全被布政使司的一群狗官给扣下了,再以高价卖出牟利。他得知此事,联合一帮江湖侠士趁夜将官仓中的粮食搬得一点儿不剩,全都救济了灾民,反倒让那群狗官二吏们饿了肚子。他们还想要下去收粮,可连饭都吃不上的衙役们根本没力气折腾,一来二去的还捅到了皇上那儿,贪官被斩首,百姓得到救济,整个关西都感谢他呢!”

    “还有五年前的桓阳兵乱,一群流寇自立为王,攻城略地,朝廷屡次征讨不成,反叫周围百姓备受困苦,民不聊生。又是盛京少侠,带着只有八个人的队伍潜入桓阳城,一举攻下皇宫,将那贼首众人一并斩杀,惹得下面的叛军互相内斗,分崩离析,朝廷轻轻松松就完成了镇压。当时天下百姓啊,都称这八人乃是镇西八剑客,是天下正义之士的代表!”

    “说到底啊,这位盛京少侠做的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被称一声‘侠’可一点儿都不为过!”闻言,我有些别扭地问了一句:“那…我们现在做的事情算是侠士所为吗?”

    大伯母赶紧上前安慰我:“傻孩子,当然是了!你想啊,若是没有你和朝儿冒死潜伏,传递消息,朝廷哪能这么轻易得知幻月教的邪恶计划?正因为有你们,京城百姓才免遭屠戮,大明根基也不受影响,你说,是不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觉得自己的样子像是在邀功。不过罢了,既然做了好事,人家要夸就让人家夸去呗!

    凝儿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语,不好意思地上前道:“寻二堂弟啊,堂姐方才是太过兴奋了,所以才…才…”我笑着摆摆手:“堂姐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情,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见我真的没放在心上,凝儿也笑了起来,随即凑到我身边问道:“却不知堂弟,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枚袖箭?”

    我一面在心中暗道:“邱堂兄啊邱堂兄,你这名声还真是够大的,怎么这么快就碰上你的小迷妹了

    ?”一面将昨晚与邱离陌相见的事情告诉了她。

    得知传说中的盛京少侠竟然是那位邱大人的长子,大伯母也是十分惊讶。没办法,毕竟身为江湖中人,大多只关注了邱大人那位人气超高的巾帼之妻,却很少有人关注他们的孩子。这邱离陌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型了,不光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更半点儿家里的光都没沾,独立于家族之外还能有如此成就可着实不易啊!

    见大家都如此兴奋,我索性卖个人情,继续说道:“对了我之前已经拜托了他,让他在今夜的行动中潜伏在你附近,若是你那里遇上麻烦他就会及时出面相救的!”

    不想凝儿的脸色立刻暗淡了下来,有些埋怨地抱着大伯母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娘亲~你看嘛,我就说不想去那里,啥都没有,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您非要我去,这下好了吧?我怕是没机会见到偶像了!”

    大伯母慈爱地捏了捏她鼓起来的小脸:“傻孩子,世事无常,这一次北尊身受重伤,可他毕竟也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别说断了一条胳膊,就是四肢尽废他也能爬过来咬你一口。此人的恢复能力在当今天下屈指可数,一尺长的伤疤两三日时间就能痊愈,是名副其实的怪物。若是他心有不甘,今夜还想报复,十有**会冲着你去。”

    “今夜的行动需要娘亲统筹全局,不能时时护在你身边。说不定这一次还真需要邱公子出面救你呢,到时候你不就见到了?”

    可凝儿哪里肯听,不屑道:“都断了一条胳膊了,您女儿还能打不过他?哪用得着别人帮忙啊?”闻言,大伯母立刻赏了她一个暴栗道:“这丫头,爹爹和娘亲跟你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

    凝儿揉了揉生疼的额头噘着嘴到:“没忘没忘~不就是不可大意,万事小心之类的吗?可女儿已经长大啦,还这么厉害,总不能怕个残废吧?”

    大伯母无奈道:“傻孩子,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爹爹此生有三大遗憾,一是弟弟去世没能赶回家吊唁;二是没能给为娘一个像样的婚礼;三就是惜败于一位高人之手,而那位高人,正是个残废。”

    我不知道大伯母说这些是不是有意在我面前帮大伯刷好感,左右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他输给一个残废的事情,须知大伯也是少年成名,“汉中猛虎”的名头听着也威风凛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败绩的人。

    可既然是大伯母亲口说的,想必也是真事儿了。见我们三个小的都是一副渴望听下去的表情,大伯母叹了口气道:“此事本不当与你们说的,你爹爹那个人最重面子,若是他的尴尬历史被晚辈知晓了势必要生气的。罢了,此事你们也就当个故事听听得了,千万不可告诉旁人,知道吗?”

    我们三个都齐齐点头,横竖今天这街是逛不成了,外头都是捕快和官差,我们身份特殊,也不好大摇大摆地到处跑。再说我如今身负重伤,还不如待在这里听故事来的舒坦。

第二百零五章 住凶宅,害怕也是正常的

    凝儿搬来椅子,大伯母盈盈落座,缓缓对我们说道:“说起来啊,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凝儿堂姐被我们放在展捕头家里养着,,我和你大伯呢,就云游四海,纵情山水,倒也乐呵。”

    “后来啊,我们走到江南地界,我记得当时正值雨季,我和你大伯连着好几天都只能呆在客栈里,出也出不去,我身子虚,又不慎染了风寒,你大伯着急,就独自出去帮我买药了。”

    “不想他这一走竟是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个少年来客栈找我,给了我一包药和一张字条,我打开一看,说你大伯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高人,这药也是那位高人给的,治疗风寒最是厉害,可以说是药到病除,当即就能下地。”

    “不过人家也说了,想拿走药,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与他比试一场。你大伯纵横江湖这么多年,遇到的高手也不计其数,自然是不怕的。可偏这一次撞上了铁板,输了比试,还被人家给扣下了。”说到这里,大伯母的脸上满是甜蜜,这夫妻之间为彼此付出的感觉,估计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幸福人家才感受得到。

    “我吃了药以后果真神清气爽,就连身上的寒气都去了不少,赶紧就拿了把伞随那少年一同去找你大伯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十里地,可我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就这么走啊,走啊,来到一处辟谷,谷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空灵谷’三个字。”

    “我跟着你大伯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个名字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为了救你大伯,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跟着那少年就走了进去。”

    “见到那位高人的时候我就被吓了个踉跄,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那副身躯已经不似正常人一般了,断臂、跛足、驼背严重,就连眼睛都瞎了一只,鼻子塌陷,满头枯槁,若是换成常人那副模样估计早就没命了。”

    “可那位高人却不同,不光来去如风,而且声若洪钟,气势不凡。他带我去见了你大伯,原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囚禁,只是逼着他学习自己的武功罢了。”

    “你大伯是个心高气傲的,说什么都不肯,就以绝食抗议,那位高人也不恼,转过来打量了我一番,竟说我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我自幼体弱,做不得粗活,平日里稍稍走两步都气喘吁吁,出门在外全是你大伯背着我到处逛,我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习武。”

    “可那位高人笃定,我一定会成为绝顶高手,不是因为别的,恰是因为我体质虚弱,对外来物质的抗性较低,就将一套腐生**传给了我。”

    “最开始的时候吧,我也觉得实在受不了,不光要整日赤身**地坐在缸里,让水中的毒素疯狂贯入体内,还时不时地就会被拎出去比武,不过却不是和他,只是与他手下的那名青年。倒不是他怜香惜玉,而是觉得以我的水平根本不值得他亲自动手。”

    “就这样,我的武艺突飞猛进,控毒的能力也越发精湛,久而久之,那少年已渐渐不是我的对手了。这时候他就帮我更换了对手,正是你大伯。”

    “当时他见我如此努力,强忍着切肤之痛也要坚持,就想与我共患难,也修炼起了高人所赠的功法。可他本就实力强劲,如今又多了新的功法傍身,我自认

    不是他的对手。可那高人为了让我安心,亲自和你大伯交手,那也是我真正见识到这位高人的实力。”

    “一掌,只一掌,你大伯调动全身内力的一记重拳竟被他轻轻一掌就推了回去,不止如此,还将他整条手臂上的经脉震碎,那种实力已经不能说是强悍了,或许用恐怖来形容更为贴切。好在他虽然性格古怪,却是个十分了得的医药大师,只是让你大伯把废掉的胳膊放在他调制的药水中泡了三天,竟完全恢复如初,而且力量还比之前强了不少。”

    “这一次你大伯算是彻底服了,从小到大他都是跟着你爷爷练功,倒也没个正式的师傅,当即就要拜那高人为师。只不过被他拒绝了。”

    “高人是这么说的:‘何谓空灵?放下一切,超越因果,融于天地,化作尘埃,去感受这世上的一切,做到无悲无喜,无牵无挂,这才算是真正的超然世外,混沌空灵!’”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练功倒是越发努力了。就这么在空灵谷呆了两年,我的腐生**已到大成,你大伯也将那套功法融会贯通,还加以改良,辅以兵器,创造出一套‘空无刀法’,算是忠实秉承了‘空灵’二字的精髓。”

    “临走前,我们又与高人比试了一番,二对一,也不过挣扎了三五十合就败下阵来。关键从始至终人家都只用了腿,须知他可是个跛子,腿脚并不方便,却还是将我二人压制的死死的,我甚至连用毒的机会都没有就险些被踢晕过去。”

    “其实当时我们也是不想走的,可高人说:‘你们的使命不在这辟谷之中,而是外面的广袤天地,天下苍生需要你们,我已空灵,不便入世,你们却不同,说到底,你们的生命属于俗世,我老头子若强留了你们,便是有违天意,必遭天谴!’”

    “说完这话,他就把我们赶出了空灵谷。不过同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青年也被赶了出来,说是让他到俗世见见世面,造福苍生。不过离开辟谷之后那少年就不知所踪,我们也追不上他,索性就由他去了。只是自那以后,我们竟再也找不到空灵谷的位置了,在附近足足晃悠了三日才悻悻而归。这事儿也就这么成了你大伯的意难平,心里始终憋着劲儿想要再和那位高人一较高下。”

    漫长的故事讲完,我们几个小的都是面面相觑,同时心中默默估计若是换成自己胜率能有多高。不过随即我们就统一放弃了,连他们夫妻二人都能轻描淡写搞定的人物,我们这样的小组合乘十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算胜率,还不如算算生还率来得实际。

    更重要的是,我们也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尤其是凝儿,从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谨慎,大伯母是不会说谎的,她觉得凝儿依旧不是付阳峰的对手那肯定是有依据的。也就是说,一旦付阳峰在今夜的行动中出现,十有**会去找凝儿的麻烦,这样一来,我请的这位保镖可就有大用处了。

    将袖箭留给了凝儿,她平日里总披着斗篷,我又没有将她的容貌详细告诉邱离陌,有这个信物在身边估计也能方便他们相认不是?

    收下袖箭,凝儿又帮我紧了紧纱布,擦了擦渗出来的血,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我想让凌朝跟去看看,被大伯母

    拦住了:“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能有这份机警之心是好事,就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说着,又伸手摸了摸我的伤处:“这个傻孩子,不要命了是不是?什么时候都敢往上冲,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你大伯、姑姑他们,还有你亡故的父亲交代啊?”

    我挠挠头笑道:“大伯母宽心,寻儿福大命大,喏,还有陆叔送我的平安金牌,不会有事的!”说着,我将陆叔花重金帮我弄回来的金牌掏了出来,大伯母一瞧,赶紧接过去细细端详起来,半晌才道:“你这后爹还真舍得,当初我和你大伯也想帮你凝儿堂姐弄一块可惜实在太贵了,也就没了下文。”

    我笑道:“那是您二位精打细算,不像我陆叔,头脑一热多少钱都敢往外扔,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他和他弟弟吵架,一个激动甩手就扔出去几十万两银票,那叫一个帅气!不过后来我娘跟我说,这种行为一般被称为缺心眼儿,让我绝对不能模仿!”

    三人哄笑起来,气氛也轻松了不少。这一放松下来我就觉得浑身疲惫,眼睛顿时有些睁不开了。大伯母是多贴心的女子?马上让凌朝扶着我去后头休息了。随便找了一间厢房躺下,大伯母帮我弄好了炉火,将屋内烧得暖烘烘的,这才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出去找凝儿去了。

    困意袭来,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等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屋内点着蜡烛,不过也显得十分阴暗。屋外,一阵微风吹过,扫过空荡的院子,不觉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要知道,这可是凶宅啊!虽然惨案就发生在早上,可终究是被浓浓死气包裹着的地方,若说我不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心中不禁开始埋怨,这群没良心的,居然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不知道我会害怕的吗?(虽然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ノ ̄▽ ̄))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屋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我瞬间紧张起来,不管是人是鬼,估计都来者不善。不管了,防着些总是没错的!

    随手拿过枕边放着的短刀,我双眼死死盯着门口,后背已有冷汗渗出。终于,脚步声来到门前,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就听“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一个人影“嗖”地一下窜了进来,一个不慎,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人影抬起头来看向我,我也将目光看了过去,随即纷纷松了一口气。那人影正是凌朝,此刻他手中还端着一盘吃食,看样子是去前厅弄回来的。

    看着彼此的样子,我们都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来。我边笑边嘲讽道:“哎呀呀,这不是…这不是吕捕头家的大公子吗?怎么…怎么如此胆小如…如鼠,去拿个饭的功夫都…都吓成这样?还是不…是不是男人了啊?”

    凌朝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哪哪哪…哪里哪里?我再怎么狼狈也比…比不得您龙门镖局的少少少…少东家啊,您看看您这幅形象,都…都…都快吓出尿来了,还好意思说…说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好得…得意的?”

    两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居然在这里口水战,让别人看到了肯定贻笑大方可是没办法啊!您各位若是觉得我们怂,不如来换一换,让你们在这破地方住一晚上试试?

第二百零六章 你是谁?庙会上的奇男子

    互相嘲讽了半天,我终于觉得没劲了,一阵冷风吹过,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凌朝这也才想起来门还没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以光速冲到门边关门,然后马上跑回去,好像只要慢了一步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隔着门来抓他似的。

    这小子虽然紧张,可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虽然狠狠摔了一跤,却把那一盘吃食护得好好的。屋里有现成的暖炉和桌子,我强撑着下床,帮凌朝将饭菜热了热,,又烫了一壶酒,我这尚未伤及内脏,也放了不少血,倒不担心喝酒伤身,这大冷天的,吃些热酒反倒能暖暖身子。只是凌朝年龄太小,还有几年才能喝酒,就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凌朝还是问了一句:“老陆,你行不行啊?要不,还是我来喂你吧?”我心中一暖,不过还是故作倔强道:“小子(zei),你记住一句话,这男儿生于天地间啊,说什么都不能说自己…不行!知道了吗?”

    说着,我便伸手夹了一条鸡腿,以示我自己能行。见状,凌朝也只笑了笑,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吃起了东西。扒拉了两口饭,我问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凌朝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答道:“反正还未到戌时,梆子还没响呢。”我一想也是,这么大的行动,总得等到人困马乏之时再发动突袭,估计能拖到亥时去。左右时间还早,我便好好享用这顿晚饭吧。

    凌朝又扒拉了两口饭,继续说道:“对了,你家大伯母可说了,让咱们俩都不要出门儿,今晚的计划已经极尽周密,剩下的就看朝廷方面的安排了。到时候她会下令发动袭击,将所有幻月教徒的位置都暴露给官兵,然后就去寻你堂姐,她们俩再一同回来接我们。”

    我一愣,有些犹豫道:“也就是说…咱俩还得在这宅子里呆着?”闻言,凌朝正欲抬头嘲讽我两句,外头忽然吹过一阵寒风,伴随着“呜呜”的声音,像是冤魂在哀叹自己的命途多舛,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看样子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可是没办法,如今我伤成这样,实在没法参与行动,虽说廖罡已死,付阳峰两名手下都折了,就连自己也断了一臂,能造成什么麻烦的人物应该已经没有了,再不济那不还有楚广渊和邱离陌帮忙吗?应该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可偏偏昨晚的梦境又在此时浮上心头,搅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儿都放心不下。没办法,毕竟具体的行动时间还不清楚,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饱喝足,我决定和凌朝出去逛逛,我胸口已经被凝儿用功法撑了起来,折断的肋骨也被推到了别处,伤不到心肺。虽然稍一用力还是会生疼,可也总比呆在这阴森森的院子里好的多吧?打定主意,我套上衣服,将短刀还给凌朝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

    大门已经被官府封上了,凌朝跟来的官差支应过了,说是明面上将这宅子封了,屋内就先不要留人,作为我们的临时据点。都是江湖中人,谁还能正儿八经地走大门儿啊?

    一提到这个我就来气,这混小子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

    没有,也不看看我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怎么用轻功翻院墙啊?难得我想走一次大门儿还被他给封上了,所谓“损友”,估计也莫过于此了吧?

    好在这宅子里还有梯子,我也算是安稳地出了院子。反正等到了时间再回来等大伯母她们就行了,这段时间我们也好出去沾沾新春的喜气,帮一众亲戚朋友们祈祈福也好啊。

    要祈福,那自然就是找寺庙道馆之类的。不过这大过年的,附近的一些名寺道馆也在京城开设了祭坛庙会,让大家不用出城就能为家人亲友求一支平安签。

    凌朝想要随便找个摊位就得了,我却不肯,因着娘亲的关系,我对拜什么佛、烧什么香都做过研究。我家这二位啊,好巧不巧的竟都是天煞孤星,好在一个贪狼坐命,一个破军坐命,相生相克,谁也克不死谁,连带着整个镖局的运势也渐渐平衡了过来,蒸蒸日上,再创辉煌。

    至于我则是辛丑年亥月生人,谈不上多好,常需贵人相助。虽然我自己是不信这些的,可架不住我娘他们信啊,这一来二去的就连我都被带得挑剔了起来,,非得找到那一两尊正神才肯拜。

    正挑着呢,忽然听到旁边一个摊位上的客人与身边的人说道:“哎,我家旁边儿那院子你们知道吧?”被问话的人点头应道:“自然知道,不就是卖火烧的大老刘家的院子嘛。哎,不是说他一家子都回郑黄老家过年去了吗?怎么突然说起他们家的院子了?”

    另一人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道:“哎,你是不知道,今天白天的时候,有一大群汉子进了他家院儿,看模样都是赵家商队的打扮,可这大老刘与赵家非亲非故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那群人就像是进自己家一样,开了锁就进去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啊?那岂不是闯空门?这赵家也太嚣张了吧?趁着人家院儿里没人鸠占鹊巢,是嫌皇上给的处罚不够重是怎的?”“可不是吗,这赵家人素来跋扈,估计也是为了省下一份儿夜宿的钱,就强占了人家的屋子,好没道理!”

    两个人一路嘀咕着走远了,我微微一笑,这赵咏康未免也太大意了,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这京城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吗?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折腾,怕是真的嫌命长了。

    这时,凌朝忽然惊呼一声:“老陆,老陆,你快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旁边的一个摊子上竟在售卖各种兽骨、风干的动物尸首等新鲜玩意儿。小的时候我也玩儿过羊拐之类的玩意儿,可这摊位上卖的却都是这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是我也觉得很是新奇,饶有兴趣地凑上去挑选起来。

    老板是个身影结实的男人,看面相不似中土人士。可大明向来开放,任何国家的人都能在此拥有一席之地,会出现外来的行商也不奇怪。可我关注的重点却在他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皮肤粗糙,还有几处皲裂。可伤口处却看不出血肉的痕迹,倒像是大理石般光滑洁白,在黝黑的手背上尤为明显。

    我不禁暗自揣测起了男人的身份,一个卖珍奇的行脚商,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身体特征,更关键的是,我在他身

    上察觉不到一丝情绪波动。虽然他脸上始终洋溢着待客的灿烂笑容,实则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究竟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真的毫不在意?我不禁好奇地抬眼打量着他,却正对上他那双猛禽般的眸子。

    刹那间,我仿佛置身草原,就像一只手足无措的狐狸,在广阔的天地间茫然奔走。而他就像是天上的雄鹰,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猎物,似乎只要下一个瞬间他就会俯冲而下,用锋利的爪子死死捏住我的脊椎,将我提到半空,然后用力一撅,瞬间死于非命!

    “这位客官,看上了什么?随便挑随便选哈,价格好商量!”我还沉浸在方才的幻象中没有反应,男人就先开了口,将我从恐怖的深渊中拉了回来。

    对上他干净纯洁的目光,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方才是看错了,可男人忽然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年轻人有探索精神是好事,可若是选错了目标,只怕要得不偿失的啊。”

    我确定了,方才的感觉不是错觉,是真真实实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这家伙,很可怕!不觉得,我竟后退了两步,即使是面对付阳峰那种等级的强者我都未曾如此失态。可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怂了…

    注意到我的异样,凌朝有些奇怪地问道:“老陆,我这还没挑完呢,你干嘛去啊?”我一愣,随即摆摆手道:“没…没事,就是有点儿头晕。”说着,我又看了一眼男人,却发现他的眼神又有了变化,那意思分明是警告我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可我依旧感觉不到担心或是愤怒之类的感情,仿佛是在被天神凝视,让我一点儿都生不出忤逆的**。

    趁凌朝挑得热闹,我凑到跟前小声问询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有些好奇,还请不吝赐教!”男人轻轻挑眉,用一种新鲜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对我的举动很是诧异。随即左右看了看,朝后面招呼了一声:“阿元,过来照看一下摊子,我有点事儿要去忙。”

    他一招呼,身后立即跑过来一个半大小子,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了我两眼,随即熟门熟路地去招呼客人去了。男人也不管我,自顾自地朝着后面的巷子走去。我赶紧跟凌朝招呼了一声,尿遁而去。

    进了巷子,却发现不见了男子的身影,本以为是我走错了,刚要回头,一柄冰凉的匕首就轻轻搁在了我的咽喉处。力道虽轻,我却很清楚,只要我惹得匕首的主人有一点儿不开心,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划破我的喉咙,然后将我留在这幽暗冰冷的巷子里等待死亡。

    好在小爷我心理素质过硬,这样的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淡定得很。一般来说越是要用这种方法胁迫他人的人越是没有杀心的。毕竟他们想要知道很多东西,杀了人,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僵持了片刻,我吸了一口气,却不想寒气入肺,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后的人果真慌了神,忙不迭地将匕首移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上,随即轻笑一声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明明身负重伤,也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却还有胆子匹马单枪跟我过来,莫非真的不怕死?”

第二百零七章 初相遇,野性少年要雄起

    我缓了口气,随即回了他一个微笑:“前辈是奇人,身上却闻不到血气,想来也是心地善良之人,断不会因为晚辈一时不察的无理举动要我姓名,我又何惧之有?”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随即赞扬道:“大明朝果真是块宝地,到处都是青年才俊,我这一趟也算是没白来,不错,真不错!哈哈哈…”

    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却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等到他笑够了主动发问:“你们中原武林有规矩,想要知道别人的身份,都应该自报家门。所以,小兄弟你是?”

    已经开始叫我小兄弟了,想必也没那么强的戒心了。我暗暗松了口气,立即回答道:“晚辈陆寻,束河人士,是龙门镖局的少东家。”

    闻言,男人愣了愣,问道:“是那个陆家少爷开的镖局?”我点头应道:“不错,不过陆大当家的只是接手,并非创始人。”他会提到陆叔我不奇怪,金海渔夫的大明天下皆知,这些基本的消息世人还是知道的。关键是他提到陆叔的时侯语气不善,我摸不清他二人之间有何恩怨,索性只简单介绍一下,不再多言。

    男人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龙门镖局的下一任当家就是你喽?”我笑着摇摇头道:“前辈说笑了,我是少东家,却不是继承人。我家素来不讲究什么子承父业的老传统,只是因为我的出身有了这么个名号罢了,代表不了什么。”

    “小伙子,年纪不大倒是蛮会说话的。”男人夸了我一句,接着问道:“那我问你,可有什么方法能让那位陆大当家的离开镖局,滚回京城?”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他对我陆叔心中有气,连“滚”字都用上了,总不可能是朋友吧?

    我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道:“若是我来说,那就是没有办法。打从一开始陆大当家的就是以股东的身份来镖局清账,阴差阳错之下接管了镖局,成为如今龙门镖局的最大股东。”

    “不说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手下众人皆忠心耿耿,断不会放他走。就是从正规渠道上下手,如今的龙门镖局已经成为雄霸一方的龙头企业,不比当初那个濒临破产的小镖局。说白了,就算是想把他的股份都抢过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想要买下他手中的股份,少说也得要四百多万两白银,又岂是寻常人出得起的?”

    听了我的话,男人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般软了下来,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整个人默不作声地蹲在了地上。就在此时,我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哀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不明显,却刻骨。

    有些犹豫地,我强忍着胸前的疼痛也蹲了下来,轻声问道:“敢问前辈与我们大当家究竟有何仇怨?看样子您也不像是想要接管镖局,只是单纯的想让他离开而已。晚辈好歹也在镖局待了那么多年,前辈有话不妨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有办法化解二位的矛盾呢?”

    闻言,男人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突然问了我一句:“年轻人,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

    被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个问题,我呆愣了片刻

    ,随即有些犹豫地答道:“恕晚辈年岁尚轻,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前辈这个问题,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男人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即自言自语道:“是啊,你也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懂什么是爱情呢?可为什么就只有我早早的情窦初开,又在最冲动的年纪爱上了那个绝情的女人?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还是说,这是我命该如此,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躲不过这一道红颜劫…”

    男人越说越小声,我却将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爱情啊!可话说回来了,我认识陆叔这么多年,除了我娘,其他的不都是绯闻谣传吗?怎么这会儿了却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和他在感情问题上发生了纠葛,未免也太过诡异了吧?

    罢了,有些问题总是要有人问的。眼下男人情绪低落,估计也懒得发火了,我抓住机会赶紧问道:“却敢问前辈爱上的是哪家女子,又与陆大当家的有什么关系?”

    闻言,男人抬头看了看我,随即叹了口气道:“罢了,左右我也不想上升到流血冲突,若是能有人在当中周旋,想必我也能轻松些。快二十年了,这份感情,已经折磨得我够久的了…”

    随即,男人换了个姿势,席地而坐道:“小兄弟,你既是在镖局长大的,可认识一位名叫玛奇朵的姑娘?”闻言,我立刻开始头脑风暴起来,可想遍我认识的所有女子,貌似没有一人是叫这个名字的,可听他的意思,这女子应该还与镖局多有瓜葛。我自诩记忆超群,又怎么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见我一脸迷茫的样子,男人也有些诧异道:“怎么,你难道…不认识?”我摇摇头如实答道:“晚辈自幼在镖局长大,实在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女子,许是时间太久了,便是我也记不太清了。您不如说说此人的特征,说不定晚辈就能想起来了!”

    男人摇摇头道:“罢了,我也描述不出来,除了花容月貌、闭月羞花以外就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了。”嗯…呃…好的吧,这种单恋的人除了赞美的词别的什么都憋不出来了,我理解,十分理解…

    谈话一时陷入了僵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半晌,我打破了僵局,率先问道:“前辈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将您二位相识的过程告知晚辈,说不定能帮晚辈想起些什么来。”男人也觉得有理,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始讲述他们相识的经历。

    男子名叫伊利亚斯?萨迪克,缠回人,自幼家境优越,出身高贵。可他自打出生就与家中的兄弟姐妹们格格不入,人家读书他跑马,人家练剑他上书,人家调香他和泥,总之没有一点儿世家子弟的样子。

    久而久之,家中的亲人们都放弃了他,觉得他配不上这个充满力量和意境的名字。伊利亚斯在缠回语中是“真主的力量”之意,而萨迪克则是忠诚的意思。可看着日益顽劣的孩子,哪能看出一分与名字相符的模样?

    好在家里条件不错,便是再折腾个几十年也不怕被他败空了,索性就由着他野蛮成长了。而这一切的转折在他13岁那年悄然而至。那一年

    ,他作为家中次子被要求代表家族前往圣城祷告,一是身份够份量,二是他总这么折腾,家里人看着实在闹心,索性就将他送出去眼不见为净。

    年幼的萨迪克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左右到哪儿都是耍,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也早就呆够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缓缓心情。不想这一遭出门,他们的队伍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沙匪。

    比起一般的绿林强盗,栖身于沙漠的沙匪性格更为残暴,而且多是些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寻常商队碰上了就是个死字。可真不知是不是他的运气太好,就在沙匪的玩刀即将砍在第一个人的脖子上时,一阵火器的轰鸣声传来,前面的几个沙匪瞬间被打成了骰子。

    绝处逢生的萨迪克抬头一看,只见远处一支马队疾驰而来,一个个全副武装,英武不凡,尤其是领头的那个,身形瘦弱,面目清秀,可是一身气势十分惊人,断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人会有的感觉。

    又是一轮齐射,余下的沙匪们顾不得被打倒的同伴,四散奔逃,队伍总算转危为安。作为其中地位最高之人,萨迪克有义务代表大家向救命恩人表示感谢。可那边的带队之人却对他不屑一顾,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也配叫男人?”

    清脆的女声传出,萨迪克顿时呆立当场,不止是那倨傲的眼神和轻蔑的语气,更是因为那一身英姿飒爽的气质和生人勿近的冷艳刺激。也就是那一刻,萨迪克自卑了,往日里他仗着家世显赫肆意妄为,从来不把别人的目光当回事儿。可这一次,姑娘的话狠狠刺痛了他自以为刀枪不入的内心,也是这一次,他决定发奋图强,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这个女子承认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竟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如果不能成长到与她平齐甚至超越她的高度,自己就不配站在她身边。

    觉醒了的萨迪克抛下朝圣队伍独自一人回了家,也不理家人的斥责谩骂,提着一把刀就去了家族的密室。在那里放着不少优秀的武学功法,这位爷也是豪气,但凡是跟武学有关的书籍都被他抱回了自己的房间,大门一关,他便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萨迪克准时出现在了家族为贵族子弟们开设的学堂,一屁股坐在门边静静等着开课。过往的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这个托着下巴,双目无神的少年,却谁都没有上来问他一句。

    很快,老师来了,萨迪克的眼睛顿时变得热切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在地上求先生收他入学。被吓坏的先生半晌才认出面前的少年是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的学生,得到大家统一回复的茫然眼神后,他叹了口气,收下了这个奇怪的学生。

    凭着超人的毅力和决心,萨迪克一跃成为同龄人中最顶尖的存在,文治武功无所不能,盛名甚至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有传言说国王有意在他成年之后将他聘为重臣,为国家发光发热。消息传到萨迪克耳朵里,这位一向不走寻常路的主儿竟趁夜打包了行李,什么话都没留下就匆匆离开了家,成了全国知名的传奇人物。

第二百零八章 交给我!萨迪克帮我接骨

    此后五年时间,没有人知道这位传奇之子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只是家族曾对外宣布,彻底与这逆子断绝关系,理由是他偷走了家中秘术——圣鹰爪。

    直到第五个年头,一支日渐没落的草原部族被神秘人屠戮殆尽,伤口都像是被野兽的爪子抓出来的一样。更重要的是,连所有的建筑物和牲畜都未能幸免,用的是同样的手法。一时间各大国都对这位神秘的杀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明也派了专家前往勘察。可得出的结论都不尽人意,这种功夫类似于少林的龙爪手,又有些像明教的鹰爪功,可到底还是有些许不同,没人说得清究竟是哪一派的功夫。

    但消息传到西域时,立刻就有人认出这分明就是失传已久的圣鹰爪。这种能以指发力,牵动空气流动的刚猛功夫早已因为秘籍被盗在西域绝技多年,新生代的人大都悟性不足,最多也只能做到抓碎岩石,根本造不成这么大的杀伤力。那看来凶手,也只能是那人无疑了。

    后来又有人查出,这支草原部落曾袭击过一处马帮,当时的首领夫妇为了保护族人英勇牺牲,留下了尚且年幼的女儿接管马帮。好在当时有一支大明商队在帮中做客,携带了大量的精良火器,这才保住了马帮的最后一支火苗,而领队的,正是那位陆家长公子。

    故事说到这里,我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结论,若是所料不错,萨迪克口中的白月光应该就是我那阿美阿姨无疑了吧?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前辈所说的那位女子,可是叫阿美的?”

    萨迪克愣了半晌,似乎也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对!她的全名里好像是带着阿美两个字的!你…”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啊前辈,晚辈离家多时,竟连阿美阿姨的全名都有些记不太清了,毕竟每次她自我介绍的时候不都说吗,喜欢她的人叫她阿美,讨厌她的人叫她贡嘎,您这称呼我是第一次听到,所以一时未能想起,还请前辈恕罪!”

    萨迪克立刻爬起来,欣喜若狂地握住我的手道:“那…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我已经找了她好些年,可她就像是刻意躲着我,我连一丁点儿的踪迹都未能寻到,这次来京城也是为了找她,本来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却不想在今日遇见了你!”

    见他如此欣喜的样子,我也是十分感动,人生得一挚爱,何其幸也?可问题就在于阿美阿姨明显对他不感冒啊,而且这位爷貌似也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因着陆叔的原因,他似乎连束河镇的地界都不愿意踏进去,自然不可能找得到阿美阿姨。

    有些纠结地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给他个机会:“前辈,莫怪晚辈话说的难听,若是您是个心胸开阔、海纳百川的坦荡人物,阿美阿姨藏身何处,您估计早就找到了。”

    闻言,萨迪克有些茫然地看着我,随即蓦然醒悟,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是说,她在,她在…”我点点头,继续教育到:“前辈,晚辈虽然不懂什么叫爱情,却明白何为包容。我自认了解陆叔的为人,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我娘亲,对阿美阿姨从来都以兄妹相称,绝无半分逾矩。阿美阿姨早

    先是曾打过陆叔的主意,可最终在见识了陆叔的决心和与大家的情谊之后就主动放弃了。这些年她虽然一直隐居在束河,也时常去镖局做客,可无非也就是性子好爽,行为上有些失格,绝算不得放浪。”

    “在我看来,阿美阿姨其实也一直在等待这哪个能让她幸福一生的男人。前辈可知道,阿美阿姨曾经收养过一个孩子,当时陆叔他们都劝她早些成家,说是不能让这孩子受了后爹的委屈。可我明白,这些都是托词,无非就是没有找到心仪的郎君罢了。”

    “后来我家一位妹妹也曾问过她,在她心中最合适的郎君究竟是什么样的。阿美阿姨告诉她,曾经她的生命是为马帮存在的。不管嫁给谁,只要能让马帮蒸蒸日上,她就无怨无悔。可做了这么多年的单亲妈妈,她的想法早就有了变化,若是能寻个年少多金,或是武功盖世的人物自然是好的,可若是没有,只要是个能疼爱她、照顾她、一生一世守护她的男子也就知足了。”

    顿了顿,我接着说道:“我明白前辈这么多年苦心修炼,为的就是和阿美阿姨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让自己成为能配得上她的人。可须知前辈要的是个面子,可阿美阿姨要的是一份感情啊!在我们中原有个传说,说的是一个名叫董永的草头青年,得了上天提示,阴差阳错与天上的仙女喜结良缘。后来虽然被王母娘娘强行拆散,可二人的真挚情感却千年不变,相望终生。说白了,女子要的不一定都是身份、地位、金钱,一份简单的情感,平淡的生活,或许就足以让她们幸福一生了。”

    我的话说完了,萨迪克顿在原地久久不曾开口,半晌,终于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虽然不懂爱情,却看得透人生,是个好材料,但愿日后我与你阿美阿姨能一同见证你的成长,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我哑然失笑,这话说的,不分明是我姨夫长辈的做派了吗?说到底他就是下定了决心,此生非阿美阿姨不娶。可经过我的耐心指导,他估计也通透了许多,就是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了,我倒是真有些拭目以待呢!

    说完了他的感情史,我们二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萨迪克盛情邀请我今夜去他们下榻的客栈畅饮,被我婉言拒绝了。他一早就看出我胸前有伤,却未想到竟伤得这么严重,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指冰凉如铁,那股寒意甚至直接渗入我的体内,让我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将内力注入我体内探查了一番,萨迪克眉头微蹙,有些纠结道:“你这伤势非同小可,虽然被高人用内功护住了伤处,可须知这是断骨之伤,若是不能早做处理,怕是日后就接不上了。这样吧,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帮你诊疗一番,也算是报答你帮我排忧解难的恩情了。”说着,他还很有自信地弯了弯手指,发出阵阵“咔咔”声,明显是胸有成竹。

    “既如此,那就有劳前辈了!”见他如此热情,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左右除了璎珞姐,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位神医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痊愈,哦对了,还有皇城中的太医世家黄家,可毕竟与璎珞姐的母家有嫌隙,又是宫中御医,自然不好劳烦他们出手。

    出去招呼了凌朝一声,这小子居然和那个叫阿元的少年聊得火热,二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萨迪克得了阿美阿姨的消息,兴奋得连生意都不做了,招呼阿元收拾了摊位,跟着我一道回了那处凶宅。

    刚到门口,萨迪克便顿住了脚步,面色一变道:“此处死气浓重,应该是发生了凶案,寻儿你在这里…”我有些尴尬地将白天的事情向他解释了一番,萨迪克了然地点点头,一手夹着我一个鱼跃翻过了墙头。

    来到我之前休息的房间,萨迪克让凌朝帮我脱下上衣,拆掉纱布,阿元将治疗要用到的器材都堆在桌子上,我本没那么着急,想着让他们二人吃些东西再说。可似乎是碍于宗教信仰不同,这里的食物他们根本不能吃,没办法,我也只好由他们去了。

    查看了一下凝儿在我胸前划出来的伤口,萨迪克决定就从这里下手。手指轻轻一挥,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凝儿灌入我体内的空气顿时喷了出来,和着血浆和破碎的骨渣喷了萨迪克一身。可他丝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脸,又顺着我的胸缝划开了一道口子。让我奇怪的是,他在我身上这么折腾,我竟一丝痛处都感受不到。

    萨迪克向我解释,他的圣鹰爪已经修炼到了顶级,不光完全改变了自己双手的构造,甚至连被攻击的对象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我低头一看,胸前的伤口果真如他所说,被切开的地方已呈现出与他手背上的伤痕类似的白玉状,用手一碰,像是摸在大理石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痛,看得我和凌朝一阵阵地惊叹。

    萨迪克又说,这种方法的作用就在于让受伤之人感觉不到自己已被击中,在作战中让对方持续动作,加大伤处的出血量,很快就会因体力不支落败。不过这种功法还是最适合用在暗杀上,能为凶手争取大量的逃跑时间。

    好在我本就失血过多,如今胸前被开了两个大口子,倒也没有损失多少血液。萨迪克还调侃我,说从没见过哪个人,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想着出去逛街祈福的,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可我也能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吓人,面色苍白神马的都是免不了的。

    将胸腔彻底打开,萨迪克开始帮我检视受伤的情况。不比被刀剑等利器直接砍断,付阳峰这一脚将我的肋骨踢碎了好几根,连接都没法接了。思索片刻,萨迪克示意阿元打开了一个包裹,我一瞧,里面放的竟是几根骨头,其造型与人体的骨骼十分相似。

    见我面露怀疑,萨迪克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傻小子,想什么呢?我可是个温柔的男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残害无辜呢?这些骨头都是我在游历途中猎获的野兽,我将它们的尸首分解,从中选取能用在人身上的骨骼。当初我发奋时也曾读过些医术,这西域的医术与中原有所不同,说白了就是比较凶残。换作你们中原的医生,估计不会用我这么直接的方法为你治疗吧?”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璎珞姐虽然精通解剖之术,可在实际治疗中还是尽量避免对病人的身体造成新的伤害。不过左右都是救人,我倒是觉得萨迪克的这种方法来得方便得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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