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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冥之间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txt下载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遇知己,先生也是通透人

    透过车上的窗帘,我看见那女人还跪在地上,只是脸上的表情已从绝望变成了愤怒,指着缓缓离开的马车狠声叫嚷道:“你这个负心薄幸、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记住你了,这辈子你最好在也别碰见我,否则,我定要你生不如死,要你生不如死!!!”

    凄厉的吼叫声直到走出去老远我都听得见,要说心里不慌自然是不可能的。先生终于主动跟我说了一句话:“怕么?”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怕。”

    “后悔么?”

    “不后悔!”

    先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随即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他问我这些干什么,索性也没放在心上,转过头去瞧着窗外的风景。

    韩老头不是个闲不住的人,车子一走远他就开始絮叨个不停,非要拽着人家先生帮人做个理疗,将本就狭小的车厢折腾得更加拥挤,最后还是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勉强消停下来,不过还是东摸摸西摸摸,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似的。

    凑巧的是,先生的车也是往大猛山方向去的,离开客栈约有五里左右的距离,我终于看到了窗外正站得笔直的秦雷,慌忙让叫白杨的车夫停下了车,第一个从车里钻了出去。

    秦雷原本有些担心的眼神在见到我的一瞬间变得柔和,赶忙上前就要朝我施礼。我也不喜欢这些虚招子,连忙拦住了他,刚要拉着他去见先生,白杨却突然探出头来叫道:“公子,先生说他已经明白了,叫公子无需再做些什么,若是顺路我们就再拉二位一程,若公子有事要办,那就就此别过,反正先生对公子的做法很是满意,还请公子速速决断!”

    他的话刚说完,车里就传出先生的声音:“白杨,休要多嘴!”白杨顿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韩老头也把脑袋从车里伸了出来,目光中满是祈求。他毕竟那么大岁数了,昨天走在路上还没觉得什么,可到了客栈,还没做一会儿他就叫唤着腿脚酸疼,说明日怕是没法继续走了。如今见有免费的车搭,他自然是不肯轻易下来的。

    秦雷知道是时候分别了,虽然颇有不舍,可还是握着我的手道:“公子大恩,秦雷无以为报。待分别后我便带着家人遵照公子的吩咐去往那男人家里,替他家双亲养老送终,绝不让公子失望!若日后有缘再见,我亦愿追随公子左右,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兄不必客气,我是想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只要日后诸位能好生过日子,平安顺遂便算是报了我的恩了。以后可别再提什么追随不追随的了,你们虽是用非常手段逃出来的奴仆,可也总算是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往后还是将自己的命运都握在自己手中吧,我不是什么好人,若真带着你东奔西跑的,说不定反而还是害了你呢!”

    “可是公子…”秦雷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抬手打断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还请秦兄代我向诸位告别,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罢,我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白杨催动马儿继续前行,我微微撩开窗帘,就见高大的秦雷朝着马车深深跪下,重重地扣了一首。我没有多说些什么,倒不是我自视高贵,只是若不让他拜这一下,只怕他又得别扭好一阵子。这样的人啊,说好听点儿叫憨厚,说难听点儿就叫轴

    “布衣姓宋,敢问小友姓名?”先生忽然发问,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所谓布衣,一般泛指普通的平明百姓,不过有时也指尚无功名或官职在身的读书人。先生穿着考究,举止儒雅,更有悲天悯人之心,自称布衣已是将自己的身份降得很低了,算是给足了我面子。

    我慌忙回道:“不敢承先生厚爱,晚辈姓陆,单名一个寻字,得先生施恩,允许我等搭车同行已是大恩,岂敢让先生屈尊降贵?”

    宋先生轻抚胡须笑了起来:“哈哈哈…小友才是过谦了吧?我瞧你身手不凡,气息浑厚,颇有高手之风。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日后必能成为我大明一员虎将啊,哈哈哈…”

    我笑着应承了两声,虽然从未有过从军的想法,就连娘亲的将军发小都劝我娘最好不要让我投军,可宋先生也只是从客观的角度阐述问题,没必要因为这个跟他争上两句吧?

    简单聊了一阵以后我们也算互相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宋先生全名宋文星,字永庚,江西人士,28岁时便已通过了乡试,只是当年进京参加会试落榜,今年又与兄长一同再考,却还是榜上无名,一时心中郁闷,这才非得赶在年前离开京城回老家去。

    虽然没取得什么亮眼的成绩,可宋先生却是名副其实的饱学之士。最基本的四书五经自不用说,在著名的宋代四大家中还独尊张载先生的关学,是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学者。除了一般读书人都会努力的政治、经济等方向,宋先生还对天文学、声学、农学及工艺制造有很大的兴趣。李时珍先生的本草纲目他曾拜读过多次,几乎可以做到全文背诵,还精通音律、诗文,是个堪称全才的优秀文人。

    可世道如此,便是如此优秀的人才在数以万计的各地考生中也难以冒头,一腔报国热情无出抒发,会心中郁闷也是在所难免的。

    至于他为何身为考生却有专门的车马仆从,乃是当年他们兄弟二人同时参加乡试,在一万多名学子中脱颖而出,更是奉新当地参加乡试的考生中仅有的两名上榜者,被民间称为“奉新二宋”,名头很是响亮.再加上出身书香门第,是当地大族,祖上曾转任工部和兵部两任尚书,家境丰裕,又盛名在外,即使是为了面子也不好用两条腿走到京城去吧?

    至于宋先生的兄长宋文升则比他能想得开的多了。自古科举之路就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吕大人寒窗苦读几十载,年逾四十才中了举,像邱大人那样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普天之下能有几个?第一次上京参加会试就能金榜题名的更是凤毛麟角,寻常读书人考个三五次甚至七八次还不中的都大有人在。所以我估计宋先生也只是碍于面子上过不去,这才赌气先走了的。

    能认识我这个个性鲜明、崇尚自由的小友,宋先生显然也很是高兴。见到秦雷平安无事,还对我感恩戴德的样子,他心中的那点儿偏见早就荡然无存了。不仅如此,我和韩老头一个精通医理,一个酷爱发明,虽然如今有些生疏了,可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正常交流。比起我这种全凭感觉和一腔热血搞发明的轻浮少年不同,宋先生先明理,再求实,凡是感兴趣的东西都要想办法搜集到足够多的资料进行学习理解,然后将自己的见解融汇进去,直到在理论上达成最佳条件之后才会进行首次尝试。虽然有些耗费精力,

    可其成功率可比我的那些误打误撞来得高多了。

    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过去在书院我总觉得先生们个个古板迂腐,讲课没有新意,所以整天无精打采,带听不听的,有时候干脆就直接逃课溜出去了事,为此也没少挨我娘的巴掌。可同是说起话来文绉绉、没有江湖人士的豪放劲儿,听宋先生说话却像是一种享受。或许是他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观点,与那些只会照本搬科的迂夫子不同,所以听在我耳中也显得格外悦耳,让人生不出一丝厌烦的情绪。

    马车走走停停,白杨一路上啃了四五个白面饼,喝了两大壶水,拉车的马儿也休息了四五次,吃了三波草料,可车上的三人却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从早晨上路一直聊到月上中天,竟没有一人说口渴或是饿了。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用读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志同道合难寻觅了。最后要不是我的肚子不经意间叫了起来,估计这一晚上我们都停不下来。

    韩老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明明我和宋先生在反应过来之后都觉得有些前胸贴后背了,这老家伙却没事儿人似的对我们极尽嘲讽。我懒得搭理他,探出头去看了看车外,却见白杨早早就停了车,前面是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此刻还不算晚,村中也星星点点地亮着灯光。只是不知道先生要如何决定,白杨又不想打扰众人难得的谈兴,只能将车子先停下了。

    众人都走得匆忙,除了宋先生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就没设么吃的了。搭了人家的车,还拉着人家聊了一路,我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吃人家的东西的,索性就主动提出去前面的村子看看情况,若是方便的话今夜就先在此处落脚了。

    走到最近的一处亮着灯光的屋子门前,我尽量温柔地抬手敲了敲门。我有个毛病,就是一旦饿着肚子,做事的时候就很容易掌握不好力道。璎珞姐说这是什么饥饿心理暗示神经综合征,总之就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只要别总饿着肚子就行了。

    敲了两遍门,略显破旧的木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我立刻后退到足够让屋内的人看清我全貌的地方,这是投宿民房的基本礼仪,一则表示自己谦逊有礼,不会随便僭越;二则让房主自行判断借宿者的身份,若是觉得可以收留再打开门。

    没过一会儿,门缝开得大了些,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人,瞧着我道:“小伙子看着不像是附近的居民啊?这么晚了,来敲我家的门儿可有什么事吗?”

    我立即拱手道:“深夜打扰,实在无理,还请夫人恕罪。晚辈与友人离京返乡,路上错估了路程,如今只好将车停在村外。见夫人家里还亮着灯,便想着来探问一番,若是方便的话,可否留我等借宿一晚,待明早离开时必当有厚礼奉上!”

    妇人是个朴实的性子,有些尴尬又喜悦地摆了摆手道:“哎呀,瞧这孩子说的,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就是个只会下地做农活的妇人,比不得你们这些富庶人家的子弟,你叫我夫人,岂不是折煞我了?再说了,不过是借宿一晚,哪用得着什么厚礼啊?小伙子你实在太客气了,叫我婆子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家这条件小伙子你也瞧见了,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也不便宜,住在如此破旧的屋子里,只怕是要让你们委屈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求借宿,一饭之恩如何报?

    她的气息中透着善良,让人觉得很是舒服。我笑着说道:“夫人说笑了,您人美心善,叫您一声夫人不算过分。另外小子与友人皆是云游至此,平日里也没少风餐露宿,只求能有一间草屋借宿一宿,不敢奢望其它,夫人不必为我们担心!”

    那妇人顿时有些羞涩地捂着脸笑了起来,果然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岁数,都总是希望别人夸她们貌美的。当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让我赶紧带着朋友们来他家住下。可我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那夫人家里…可还有其他家人?”

    闻言,妇人脸上的表情暗了暗,随即叹了口气道:“只有我这村妇和我那苦命的女儿,家里的男丁都…哎,罢了,不提也罢,无妨,小伙子你就带着朋友过来吧,我去帮你们收拾一下客房,啊!”说着便转身要走。

    我帮忙叫住她道:“夫人且慢!我们一行皆是男子,您家里却只有两位女眷,男女有别,实在不太方便,我们就不打扰了,晚辈自会寻其他人家,有劳了!”说罢便转身要走。

    可这一次换妇人拦住我了:“哎哎哎!小伙子啊,你别急啊!听大娘说,这村儿里就这么几户人家,你也瞧见了,只是情况基本上都和我家差不多,甚至有的还不如我家的。倒不是我一个妇人夸口,这村里如今战斗力最强的估计就数我家了,婆子我可是如今这村子里的守村人,最得大家信任。若是您几位去了别人家借宿,只怕更要生出流言蜚语了。”

    闻言,我还是有些犹豫,本打算干脆就直接露宿荒野了,幸好那妇人是个会为他人着想的,随即说道:“要不就这样吧,你去带你那几位朋友过来,我上我那弟媳家瞧瞧,今晚就让她来我这儿住着,让你们一群男人住他家的房子,如何?”

    “如此甚好!只是又要有劳夫人了!”我急忙拱手拜谢,那妇人笑着说道:“这城里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的都那么有规矩,可不像我们这穷乡僻壤长大的孩子,个个都野惯了,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说着便朝着村西面的一户人家走去。

    我有些放松地吐了口气,虽然很奇怪这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既已说好了,便也无需犹豫了。趁着与那妇人交谈的时候,我已经将感知开到最大,几乎细细看过了村里的每一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女人,而且没有一个会功夫的,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回到马车旁将情况告诉了众人,韩老头有些担心地说道:“这也未免太诡异了吧?会不会有诈啊?”

    宋先生却目光沉沉地说道:“如今的大明就是如此,内忧外患不断,像这样举村无男丁,妇人持门户的比比皆是。我们也莫要猜忌他人善意了,今晚便在此处歇脚吧,等明日离开时我会多赠些钱财与村民,让他们日后的生活也能好过些。”

    白杨自然凡事都听先生的,三比一,韩老头只得无奈地跟着我们进了村子。来到那处房子,方才与我说话的妇人果真站在门口等着,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面容憨厚的妇人,只是看上去比她岁数要小些。见我们一行四人,还有马车,二人皆是一震惊叹,似乎不敢相信这样身份的人会肯住她们破败不堪的房子。

    妇人向我们介绍了另一名女子,也就是她的弟媳,那位女子似乎很是怕生,怯生生地躲在

    妇人身后朝我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我们也恭敬回礼,只有韩老头的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二人身上打量着,直接将我们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君子形象给打破了。

    我有些气恼地偷偷从后面踢了他一脚,韩老头立刻龇牙咧嘴地朝我看了过来。好在那妇人是个豪爽的,并未在意他不恭的眼神,嘱咐弟媳先回房里,自己则带着我们去了村西的房子。这处房子比她的那间还要小上些,屋里点着蜡烛,只是质量极差,烟大还不够亮,整个房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悲凉。

    有些不好意思地错了措手,妇人向我们赔罪道:“几位贵客到访,本是该让你们住我那间房的。可小女自幼体弱,如今还卧病在床,实在不便活动,只得委屈几位了。”

    宋先生是个仁义君子,看着屋内的光景就差直接掉眼泪了,哪还会说一个不字?当即安慰道:“夫人太客气了!深夜叨扰本就是我等唐突,还劳烦您替我们奔走,实在感激不尽,又怎会有所嫌恶呢?”

    那妇人笑道:“瞧瞧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公子老爷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彬彬有礼,我这粗野婆子听着还怪不习惯的!得了,你们就先进屋暖暖身子吧,屋子后头有不少干草,平日里也是拿来喂耕牛的,诸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让马匹也吃些吧。若是冷了屋后还有柴火,我那弟媳别看她胆子小,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勤快人,过冬的物资也囤了不少,你们随便用,回头我们再砍就是了。”

    就在我差点儿被感动得落下眼泪的时候,肚子却再一次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那妇人一瞧忙道:“哎呀,几位走了一天了,估计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吧?是我粗心了,快快快!你们先进屋,我这就回去给你们弄些吃的回来!”

    说着,她也不等我们阻拦便转身朝家里跑去。我们四个大男人站在屋外,一阵冷风吹过,今年的京城还未下过一场雪,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却挡不住刺骨的北风。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站成一排,目送着妇人回到了自己家。毕竟不管身上有多冷,心里的温暖都足以治愈一切。

    几个人进了屋,白杨从后院抱回来一小捆干柴和稻草准备生火。屋内弥漫着抢呛人的烟尘味儿,那蜡烛也极不耐用,眼看就要烧到底了。幸好宋先生车上还备了不少,索性就全都拿了出来,估计是准备送给村民们了。

    我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又点着了几根干草放到白杨搭好的火堆底部。这村子虽然穷困,村民的生存技能却一点儿不差,柴火在后院存放的极好,我稍稍吹了几口气,火苗便慢慢点着了柴火,屋子里瞬间暖和了起来。

    白杨出去卸车喂马了,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屋里,谁也没有率先开口。都是经历过世面的人了,谁也不是会被轻易震撼住的人。可今晚的所见所闻实在让我们有些意难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那妇人,老远就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她便满脸笑容地端着一口有些裂痕的砂锅走了进来:“快快快!给我腾个地方!都饿坏了吧?赶紧来尝尝我给你们炖的老母鸡,又有营养又好吃!”

    说着,她又从怀里掏出来四个鸡蛋:“这是今天早上从鸡窝里捡的,也给你们

    煮了,补充点儿营养,正好一人一个,你们…哎,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呢?”

    强忍着即将溢出的泪水,宋先生强装镇定到:“哦,他去后院喂马了,之前在路上的时候他也吃了些东西,眼下估计还不饿。夫人不如也坐下来与我们一同吃吧,您的手艺,您自己怎么着也得尝尝不是?”

    妇人忙摆手推脱,却架不住我们盛情难却,只得也跟着坐了下来。鸡汤很香,虽然没什么丰富的调味料,可妇人的烹饪技巧很高,几瓣大蒜、几根香菜和少许洋葱让汤中带着一丝刺激的味道,不至于太油腻,让人难以下咽。鸡毛收拾得十分干净,估计是她仔细一根一根拔过了的。火候掌握得也恰到好处,就连肉最紧的鸡胸处都十分鲜嫩,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我华夏文明传承至今留下了不少瑰宝,这烹饪技术绝对是其中十分亮眼的一样。

    白杨也回来了,坐在宋先生身边端着小碗喝了口鸡汤,发出“啊”的舒爽声。屋内的火堆燃得正旺,总算冲淡了些进入村子以后萦绕心头的悲凉感。可一顿饭吃完,我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在这样的村子里一只会下蛋的母鸡、一头能下地的耕牛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只是因为觉得我们身份显赫,妇人就毫不犹豫地将如此值钱的母鸡宰杀了来招待我们,这份恩情,只怕不亚于在战场上为我挡箭的救命之恩了。

    生怕眼泪控制不住,我偷偷揉了揉眼角对妇人道:“对了妇人,之前见您说起家中男丁时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与我们听听,说不定能帮到村里的各位呢!”

    宋先生和韩老头也点头称是,可那妇人似乎不愿多说,只是架不住我们软磨硬泡,再一次败下阵来。换了个姿势坐好,妇人开始缓缓向我们讲述起了这个村子的历史。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村子,过去也曾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村落之一。毕竟是京城脚下,虽然也有一段距离,可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里的村民原本主营务农和手工业等活计,卖给来来往往的商贩或是直接拉到京城去买,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可村民们都是很知足的人,无非就是日子过得紧凑些,只要大家伙儿在一起都能其乐融融,相亲相爱的也就比什么都好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在原本富庶平静的东北大地上爆发。经过长期发展融合兼并了女真各部的原龙虎大将军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于去年四月中旬亲率两万八旗劲旅,打着著名的“七大恨”旗号誓师征明,,分兵两路,一路取东洲、马根丹,一路直逼重镇抚顺。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努尔哈赤早早安排大批部下假扮商人混入抚顺,战事一起,立即里应外合。城外的劲旅攻城日急,城里的间谍频频招降,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极小的代价成功攻破三城,又在抚顺城外与赶来驰援的总兵张承胤部大战一场,提前设下埋伏,几乎全歼援军,大胜而归。

    自那以后,东北地区便战事不断,烽烟四起。七月下巡,后金军攻破鸦鹘关,,两日后再克清河堡,守军阵亡六千四百余人,朝野震动。

    年前不久,朝廷招募各地主客兵共九万余精锐集于辽东,大战一触即发,偏西域又生事端,朝廷顾应不暇,形势十分微妙。

第二百七十章 三九天,平凡村落暖人心

    要打仗,那第一任务就是征兵。虽然如今大明号称带甲百万,九边守军共计约有九十万人,九边里尚有精锐十余万。可在这个年代,一场大战动辄就是几千上万的伤亡,战国时期号称兵员最多的楚国也是带甲百万,结局不过尔尔;汉末曹公攻赤壁,亦说麾下有百万雄师,却经不住公瑾孔明巧借东风,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大逆转,致使曹魏大军死伤过半。在残酷的冷兵器战争中,人数只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一旦发生势均力敌的战争,那兵员的消耗将是异常恐怖的。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征兵。可人活着谁不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除了老秦人那样被压迫百年,若不血战出头将再无别的选择,试问历朝历代有多少将士是心甘情愿上战场流血牺牲的?

    大明有一套完善的征兵制度,按《垛集令》的规定,民三户为一单位,一为正户,二为贴户、正户服役之人身死,则由贴户出适龄男丁补上。永乐以后,改为正户贴户的壮丁轮流更代为军,军民严格分籍,入伍军人之家皆入军籍,称军户,属都护府,可免一人差徭,固定承担兵役,父死子继,随军屯戍,直到家中再无合适的男丁为止。

    可这套政策放在平时或许还管用,大战在即,便是现役军人都想着法儿地要离开军队,更何况这些活得平平安安的老百姓呢?我自个儿在家种地养活自己他难道不香吗?

    没办法,下头的百姓不配合,负责征兵的官员就要受处罚。面对这样的情况,往往也只有一条出路了——抓壮丁!

    就这样,京城方圆二三百里之内的大小村落都被征兵的官员带着队伍走了一个遍,只要看到合适的男子就直接拉走,反正每家每户都是登记在册的,想要个名字和手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原本有上百户人的村子就逃的逃,拉的拉,一下子缩水成了如今不到五十户的小村落。而且这几十户人家还几乎都只剩下了女人,当然也有些男丁,不过要么是乳臭未干,连刀都还拿不动的小毛孩子,要么是七老八十、身有隐疾的耄耋老者,若真的连这样的可怜人都要被拉上战场,那大明朝就真的离灭亡不远了。

    妇人原本也有个其乐融融的和美家庭,一家五口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虽然手头紧了些,却也是村中知名的劳动能手,颇受村民赞誉。

    可就在一个多月前,一队征兵的队伍打着武骧营的旗号来到此处,一进村就将目之所及的所有适龄男子全部集中到了一起,还挨家挨户地跑去搜查,只这一轮,妇人的丈夫和大儿子就被拉去从了军,只有小儿子跟着几个朋友上山砍柴,躲过一劫。

    为了保住这唯一的香火,妇人当即决定搬家。可当日征兵时小女儿受了惊吓,加上本就体虚,一下子病倒了,卧床不起,根本走不了。妇人本打算等两天再走,过去村里也来过征兵的,往往起码要间隔十几日才会迎来第二波。可这一次她失算了,不到三日第二支征兵队伍就来到了村里,这次打的是右卫的旗号。唯一的小儿子终究没能躲过,也被人强行拉了去。

    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分崩离析,妇人悲痛欲绝,可为了唯一的女儿还是决定撑起这个家。母女俩相依为命,至今总算日子好过了些,至少他们村

    里的手工艺品卖得不错,妇人又是村里出名的女强人,一应商品买卖她都会在中间主持公道,所以也每每会有村中的妇人来家里帮着打扫、照顾孩子,或是送些钱物什么的。

    听了她的讲述,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我偷偷和宋先生对视了一眼,这按理来说我们俩也都算是适龄男丁,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没人敢来拉我们去充数罢了。当代社会就是如此,穷人家里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无法保障,富人们却可以仗着财大气粗为所欲为。都说法律是掌权者制订的,可我倒觉得,法律的真正覆盖范围仅限于平民百姓,于我们这样的人户而言,那些东西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故事讲完了,妇人也很快调整了过来,端着被我们吃得干干净净的砂锅告辞回去了。我感受得到,她这并不是在强颜欢笑,倒像是早已看开了,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她想来也就心满意足了。

    宋先生一言不发地走到草席旁睡下了,我明白他的心中所想,其实我自己也是这种感觉。当真正见到这些不公平的事情,尤其是我们还属于霸凌者一方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是说不出来的酸楚,索性也就闭口不言了。

    韩老头毕竟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说了一句“我去帮孩子瞧瞧病”就拿着装银针的包裹出门了。白杨倒是义愤填膺,可自家先生都没说什么,他一个车夫自然也不好置喙,只得乖乖出去到车上拿了毯子来给先生盖上,自己则在一旁靠着老旧的柱子闭眼睡觉去了。

    这一觉我睡得及不踏实,不仅是因为睡姿不佳,主要是心中有事,不由得我不难受。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在一阵寒意中睁开了眼睛。昨晚点起的火堆已经熄灭了,韩老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倒是气定神闲,睡得十分安稳。可宋先生和白杨都已经缩成了一团,我便出门又取了些干柴和干草,用火折子点燃,很快就将屋内的温度升了上去。

    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出门去,来到妇人昨晚告诉我们村中的唯一一口水井旁,伸头朝地下一看,此处水源倒是不错,清澈寒凉,应该没受到过什么污染。

    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我将打水的木桶解了下来,将清冽的井水倒在屋子里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里,然后拎着空桶溜达着回到井边,却见一个白发老妪正站在井边,有些茫然地看着被我搁在外头的绳子,手里拿着一个水壶,看样子也是来打水的。

    我急忙跑上去道:“不好意思啊婆婆!我方才将这水桶拎了去用用,这就绑回去,您在旁边稍作坐,待会儿我来帮您打水,啊!”

    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就有劳你了,小伙子生得一表人才,心地善良,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大富大贵啊!”

    农村人说话朴实,便是祝福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不过能得到人家的感激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谢礼了,动作麻利地绑好水桶,我又打了满满一桶水,随即将绳子解了回头道:“老婆婆,您家里可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装水吗?晚辈这就帮您把水送到家里去,也省得您老来回跑了!”

    老婆婆很是着急地摆着手,不想让我受累,我笑着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道:“婆婆宽心,晚辈年轻,这一次也是来村里借宿的,帮着您各位做点事儿也是应该的。您瞧我这身子骨,就是再拎个

    三五十桶也不在话下,您呀,就放心吧!”

    说着,我便扶着老婆婆朝她家的屋子走去。一路上我简单了解了一下老奶奶家的情况,婆婆姓齐,夫家姓周,早些年老伴儿殁了,好在膝下有三个儿子,女儿嫁的也不算远,老人家也算老有所依,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可也是在武骧营来的那天,她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孙子都被拉了壮丁,只有老三家的小孙子年岁尚小,躲过一劫。第二天两个女儿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老太太一问,她们家里也是这般光景,自家的男人和儿子都被征兵的队伍抓了去,她们回来本想着找几个哥哥帮帮忙,却不想这头的情况更惨,只得失望地回了婆家。

    为了保住小儿子,受惊过度的老三媳妇儿连夜搬了家,收拾了些细软家当就离开了村子。老大媳妇儿家在邻村,听闻自家弟弟也被拉走了,着急忙慌地回家照看家中的老人去了,只剩下老二媳妇儿还留在身边。可老太太为人慈爱,从不肯给儿孙添麻烦,能自己做的事情就尽量自己做,只是她年老体弱,想打个水不容易,又不想麻烦人家,所以每日都第一个来这儿,宁肯多花些力气也要自己动手,不想今日碰上了我,倒是帮了她大忙。

    扶着老人家进了屋,我简单扫视了一圈屋内的布置,比起昨晚那妇人的家里竟还好些,毕竟膝下有儿有女,平日里也会时不时地送些好东西过来。

    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向我道谢,说什么都非要留我吃顿饭再走,被我婉言拒绝了。倒不是我不饿,实在是怕再多坐一会儿只怕自己就要哭出来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了的好。

    悄悄将老太太送给我表示感谢的鱼干搁在她门口,我拎着空桶到井边系好,踱着小碎步回到借宿的房子,却见昨晚的那妇人已在门口站着了,手里还端着昨晚的那口砂锅。

    “大婶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屋去啊?”我好奇地问道,那妇人被我的声音下了一下,浑身一抖,这才回过头看着我道:“我…这…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你们起没起床吗,你们那位先生衣着打扮那么考究,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我一个粗鲁妇人,总不好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吧?所以这才…”

    鼻头一酸,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砂锅道:“大婶子这说的哪里话?这是您弟媳家的房子,也就是您家的,我们几个只是外客,哪有让主人家在外头等着的道理?快快快,快进屋暖暖身子,我估摸着这会儿先生他们也该起来了,咱们正好一起吃顿早饭!”

    妇人却有些局促地摆摆手道:“不了不了,你们自己吃就行,我这也不懂什么饭桌上的规矩,不好与你们同桌的!”说着,还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

    我顿时明白过来,昨晚喝鸡汤的时候她与众人聊得投机,一时间便放开了手脚,舀汤的时候却不小心溅到了宋先生的左手和衣角上。宋先生虽然忍着疼没说什么,可她却吓了一大跳,作势就要跪下谢罪,被我和宋先生一同拦住了,估计现在是有心理阴影了,这才不敢与我们同席用饭了。

    我还想劝她两句,她却已经转身要走了:“没事儿没事儿,外头这么冷,小伙子你也赶紧进屋吧!回头吃完了就把那锅搁在门口就成,我过一会儿再过来取。都这个点儿了,我还得去帮周家老婆子打水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君子,总在沉默中离别

    我笑着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道:“行了,婶子,齐老婆婆的水我刚才已经帮她送到家里了,您就别忙活了。若您执意要与我们分个高低贵贱,那可别怪小子回头告诉宋先生,他可是个倔脾气的文人,若是知道了肯定连饭都不肯吃一口就要动身离开,您可乐意啊?”

    妇人这下子没话说了,只得乖乖跟着我进了屋。总是婶子婶子的叫未免太过生疏,我便问了一声她的名讳,得知婶子娘家姓顾,夫家姓洪,祖籍安徽,是跟着丈夫一道来京城讨生活的。只是京城物价高,房价贵,他们这才在这处村子里安家落户。像这样由五湖四海的普通人汇聚形成的村落在京城周边比比皆是,朝廷也懒得管理,就是每年收税和人口普查的时候过来瞧瞧,基本上就不再过问了。

    进了屋,宋先生果真已经起来了,我们进门的时候他正接过白杨递过来的面巾擦脸,见顾婶子来了慌忙上前施礼。

    我将砂锅放在桌上,揭开盖子,浓浓的米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虽然比不得吕捕头做的那般**,不过也算是很有水平了。

    诱人的香气将韩老头从睡梦中唤醒,整个人就如饿鬼一般朝着饭桌的方向挪动过去,而且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看上去很是诡异。

    我知道这老家伙指定是在耍宝,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道:“行了行了,别装了啊!赶紧起来,否则这么好喝的粥绝对没你的份儿了!”

    韩老头愤怒地扬起脸看着我:“你这小猢狲,越发的没规矩了!知不知道我起码也是能给你做爷爷的年纪了?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信不信我…”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将白杨为我们准备的手巾丢了过去,正砸在他的老脸上,止住了他的话头。韩老头无奈地起身,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骂骂咧咧地跑去洗脸了。

    我们的关系昨天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跟宋先生简单介绍过了,他对我们之间的这种互动倒是不甚在意,不过顾婶子可是被吓了一跳,一辈子尊老爱幼,她自然不懂什么叫忘年交,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生物叫“老顽童”。

    有些担心地走到我身边,顾婶子偷偷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塞到我手里:“小伙子啊,你看他毕竟那么大岁数了,你这样总是不对的,这个给你,快去跟老先生道个歉吧!这本是我专门拿来给老先生道谢的,不过貌似还是你这面的问题严峻些,听婶子的话,快去啊!”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道:“顾婶子宽心,我与老先生的交情匪浅,时常也会开这样的小玩笑,无伤大雅的。对吧?韩老前辈?”

    韩老头转过头正欲揭穿我“伪善”的面具,却在看到我微微用力捏着鸡蛋的手时瞬间变换了一副嘴脸:“不错不错!陆小友所言极是,咱们俩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开个玩笑嘛,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啦!”

    顾婶子这才放下心来,我随即从她手中接过鸡蛋放在宋先生面前道:“先生舟车劳顿,体力消耗大,这鸡蛋便给先生补补营养吧。”

    韩老头反应何其快,又一波神速变脸,跌坐在地上哭喊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死小子啊!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恩将仇报、不敬尊长也就算了,如今还把人家给我的谢礼随意送人,践踏人家的一

    番心意和我老头子付出的辛勤汗水,你真是枉为人子,卑鄙无耻!臭不要脸!不讲道理…”

    老家伙年龄虽大,嘴上功夫却一点儿不饶人,这应天府人的贫嘴功夫被他学了个囫囵,一旦让他开口说话,保证不过三句就会让人升起暴揍他一顿的**。

    宋先生难得露出放松的笑容,笑着在一旁打圆场道:“韩老先生快请上桌吧,这是婶子给您的谢礼,宋某自然不会据为己有的。方才不是也说了吗?陆小友只是与您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呢?”

    不怪从古至今习武之人都尊崇有远见、有学识的读书人,瞧瞧人家说话办事,就是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哪像那个假装高人的老片骗子,除了会用银针在人家身上戳来戳去以外啥都不会,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满京城找牌搭子攒个局,还经常一输钱就不认账,一点儿都不符合他仙风道骨的医者形象。

    一顿早饭在闹哄哄的氛围中结束了,用过早饭,白杨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工作,我们三个则陪着顾婶子在屋里说话。问了一下她家女儿的情况,顾婶子立刻一脸感激地答道:“韩老先生真是神仙转世啊!昨天晚上就简单用针在小女背后戳了两下,今早一起床精神就好了不少,这锅粥也是她帮着我煮的,只是眼下还受不得风,所以实在不好亲自过来拜谢恩人。”

    韩老头得意地揉了揉鼻子,不得不说,这个永远像江湖骗子一般行事的老家伙势力着实不俗,这普天之下只用银针就能治病的大夫估计也就他一个了,便是璎珞姐也是多种手段齐用,辅以中药调理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单这一点上来说绝对是韩老头完胜了。

    如今天寒地冻,也用不着下地干活了,村里的女人们每日就聚在一起拉拉家常,做做针线活,等到做出来的东西足够多的时候再由顾婶子带着几个力气大的女人一同去附近的镇子销售,顺变带回来一些生活必需品。虽然没有男人们在村子里守着,不过如今各家各户反而相处得愈加亲密了,叫人真不知道这场兵乱究竟是好是坏了…

    不一时,顾婶子的弟媳过来了,说村里的女人们都聚在她家里,见她人不在,正四处找她呢。能被人信任依赖也是一种福气,从顾婶子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能看得出来,她自己也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

    向我们告了一声罪,顾婶子便拿着砂锅和弟媳一道回去了。我转头问道:“不知宋先生准备何时动身?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若宋先生还想在此处再住些时日的话,我们便就此告别吧,稍事休息之后我们就必须动身了。”

    宋先生正襟危坐道:“不了,我们也与陆小友你们一道离开吧,这里毕竟以妇人居多,我自幼饱读圣贤书,深知男女有别并非歧视,而是尊重。若留在此处的时日过久,难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于这些善良的妇人们并无好处,不如就此告别的好。陆小友稍候,我让白杨去车上取些钱物来留下,也好略表绵薄谢意。”

    我点点头道:“先生高义,晚辈佩服。既如此,那我们便一同离开吧。”

    白杨从车上取了二百两银子给宋先生,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当着我们的面将布袋打开,又留下一封感谢信压在钱袋下方,随即便起身与我们一同离开了屋子。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临行前我瞧瞧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票,也没看太清数额,貌似是张五百两的,稍微折了一折,手指一弹就飞到了他留下的钱袋旁边。

    我素来行事张扬,也不会像他们这些真正的文人那般用文字表达个人的喜怒哀乐,索性就直接用最干脆的方法表示一下感谢好了。

    将马车套好,宋先生和韩老头先后上了车,我道:“二位前辈上车,晚辈不喜久坐,平日里也闲不下来,就跟着车走上一程吧。”宋先生笑道:“小友注重身体锻炼,不一味贪图享受,实乃侠士风范!白杨,慢些赶车,我们也陪小友走上一程!”

    我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的美意,毕竟于他而言,什么飞檐走壁啊、一阳指啊、如来神掌之类的都是传说中的玩意儿,若真瞧见我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追马车,只怕一不小心就要颠覆他的人生观了,所以还是小心些的好啊。

    村子里的妇人们几乎都聚在村首的几户人家扯闲篇,我们从村南离开,自然没有惊扰到什么人。可我们文明,不代表什么人都会向我们这样懂规矩,还没踏出村子,我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从村西边传来,顿时顿住了脚步。

    白杨下意识地拉住了缰绳,韩老头立刻从车里探出头来:“什么情况?咋不走了呢?”

    我冷冷说道:“看来在咱们走之前,还有点儿事儿需要解决一下了。”

    韩老头倒是没看出来什么问题,宋先生就率先开口道:“三五百人的队伍,少量重甲,有骑兵,陆小友可是要与之抗衡?”

    我惊叹于他一介文人竟也有如此敏锐的感知力和洞察力,摇了摇头道:“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尚且不知对方来意,就这么贸然行动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诸位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说罢,也顾不上会不会让宋先生感到惊讶了,直接腾空而起,朝着早已无人居住的村西赶了过去。

    越是靠近,军马沉重的呼吸声就越是明显,几道略现强悍的气息传来,让我逐渐收起了硬碰硬的念头。开玩笑,就是个武功高点儿的捕快我都不见得是对手,要让我匹马单枪和几十上百号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军人找不痛快,那还真是寿星公上吊——活腻味了。

    远远的,我已瞧见飘扬着的旗号,上面烫金的“巡防”二字很是显眼。也不怪连他们都出动了,京师附近统共有多达七十几处卫所,除了最著名的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以外就数亲军二十六卫战斗力最强,之前来过的腾骧左卫和武骧右卫都是亲军中的一部分。

    除此职位才是负责防卫京师治安方面的巡防营、戍卫营等部队,这些部队普遍人数较少,说难听点儿就是一小股哨兵和巡查队伍。可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但凡是有些本事的都会有机会被选为作战部队奔赴前线。不过相对的,这些人数本就不多的队伍反而更容易出现人数缺失严重的问题,甚至比三大营的消耗比例更甚,自然急于补充兵员了。

    悄悄躲在一处空房内收敛好气息,约二百余人的队伍就已经开进了村子。不过所有人身上几乎都带着一股怨气,没办法,谁叫他们地位不高,就连征兵都得排在三大营和亲军后头。按理来说这些小卫所的兵员都是由朝廷来补充分配的,可正是战乱时,谁有功夫搭理他们?

第二百七十二章 回营地,大猛山上无故人

    想征兵?自个儿想办法解决吧!前来传令的府军前卫副官撂下这么句话后就纵马扬长而去,无奈的郑统领只好发动几乎全部手下去附近进行强制征兵。可偏他们巡防营根本不敢和其他大营的人作对,只有等到人家都搜刮了好几遍之后才敢出来捡人家的剩饭吃,也是够辛苦的。

    进了村子,领队的涪江边下令挨家挨户敲门探问,但凡有合适的就直接拉走,都是些陈词滥调了,我也没怎么当回事儿,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躲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继续观察。

    村西的人家几乎全都搬走了,队伍在此处一无所获,开始缓缓朝其他方向扩散。身为负责京师城防工作的部队之一,巡防营在工作方式和方法上倒是十分得体,不像其他几支部队那般强行将村民聚到一处,起码看上去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很快,村中的妇人们听到动静就都走了出来。几个半大小子从娘亲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又向往地看着马背上身着战甲的将军,目光中满是崇拜。

    我轻轻叹了口气,曾几何时,我也一直认为好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为国效力,上阵冲杀,若是能混个将军当当,则此生足矣。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原本的那股子冲劲儿早就荡然无存了,我如今就只想着好好品味人生,至于去做什么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为首的副将翻身下马,与顾婶子他们亲切地交谈了几句,大概了解了村里的情况后就有些失望地挥挥手集合了部队准备离开。

    虚惊一场,我在心中松了口气。虽然明知道抓壮丁涉及不到那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可鬼知道会不会有哪个鬼迷心窍的指挥官一时犯浑,硬将这些孩子们都抓了去?到时候只消稍稍上下打点一番,这些连刀都拿不稳的孩子就摇身一变成了可以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这个世界的黑暗与不公我们也见识了太多太多了,不由得我不担心啊…

    目送着巡防营的队伍从村东头离开,我悄摸地翻身下了房顶,回到马车等候的地方。见我回来了,宋先生慌忙问起情况,我将之前所见简单告诉了他,他这才安下心来,随后感叹道:“世人之苦,非我等所知。人心若腐天神亦难救。如今尚有如此仁义之军护国,我大明至少尚可延续百年啊!”

    先生的感叹发自肺腑,我也深以为然。一个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真正起主导作用的永远不是身在庙堂的大臣和天子,而是那些在第一线浴血奋战的英勇将士们。当年的明皇杨妃马嵬诀别,虽然在那些迁客骚人眼中是永远的意难平,可与数以万计的天下苍生而言,当今天子荒淫无度,宠幸杨妃,引狼入室,导致民不聊生,战乱四起。是跟随在陛下身边的军士们冒死逼宫,斩断恶念这才给了大唐重生的机会。

    我朝的土木堡一战亦是如此,虽然也离不开于谦大人等一干能臣名将的指挥和整个皇城上下一心、死战到底的决心,可终究还是靠上万死亦不知其名的大明将士们用血肉之躯给了这个王朝再延续百年的机会。说到底,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决心,能够流芳百世,可君王们唇齿一碰就要奔赴前线、以命相搏的可是那些常常被世人所忽略的普通将士们。可惜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邱离陌以游侠之身平乱安民,得万世称颂;在他背后浴血奋战的三军将士却时常被人评为粗野军汉,难登大雅之堂。世道如此,何其悲哉

    马车继续前行,这一段路上没有了昨日的欢声笑语,只有长久的沉默。韩老头也不说话了,一路上都在轻抚着他怀中的包裹,似乎也在缅怀自己曾经的梦想。

    又是整整一天的长途跋涉,大猛山巍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到了分别的时刻,宋先生亲自下车送我们离开。君子之交淡如水,三人互道珍重便各自转身上路。非我等感情不深,只是都是明白人,此生若是有缘,迟早还能重逢,如今说的再多也只是徒费口舌,毫无意义。反正我相信,凭宋先生的才学和头脑,迟早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可于我而言,前路还很渺茫,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好好看清我自己的未来呢。

    兜兜转转回到了熟悉的山谷,我不禁感慨万千。方才到官道旁时我就发现了,原本作为幻月教前哨的酒馆已经换了掌柜,那几个不会说话的伙计早已不知去向。解决掉一桩麻烦事确实令人心情舒畅,只是可惜我怕是没机会亲自接受嘉奖了。

    韩老头看着地上成堆的尸骨有些嫌弃地捂着鼻子道:“我说你这小子,把我带到这儿来干嘛?不会是想杀人弃尸吧?”

    我有些好笑地回头看着他道:“哎,您老这么咒自己,难道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慌吗?”

    韩老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立刻警惕地抱着包裹看着我,生怕我突然对他下手。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我习惯性地拉了拉藏在植物之下的细绳,这才想起上头现在应该已经空无一人了,自然不会有人给我们放下绳索了。

    不由分说地一手夹起韩老头,我施展轻功十分轻松地登上了峭壁。不得不说,频繁的争斗和实战确实可以提升武者的实力,不同于读书人需要拼命积累经验以应对未来的考试,对于武者来说,考试就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合格了就能活下去,一旦出现差池,动辄伤筋动骨,我们的经验只有从搏杀和争斗中得来,虽然不用费多少脑子,可代价却往往是难以想象的。

    看着熟悉的场景,我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地来到狭长的隘口,原本用来封堵攻击的路障和各种武器都已经被撤走或拆掉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一条略显狭窄的通道罢了。不过为防万一,我后来还是将几块巨石搬了过来堵住了路口,当然,用的是廖罡训练时剩下的石头。眼下的我力量或许还不及他,可推总是能推得动的吧?

    轻车熟路地带着韩老头绕过重重陷阱,我们先回到了之前我和凌朝住过的房间,将一些没带走的日用品都拿了出来。随后我又去后头的厨房看了一圈,官兵们似乎还没来得及搬空这里,倒是剩下了不少食物,起码够我们撑上两三个月的了,毕竟再久的话就都该放坏了…

    韩老头十分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大堆食物,眼神中透着渴望,我知道他估计已经决定将实验室就放在这里了,提早一步拽着他的衣领离开了厨房。

    实验室的位置我已有考量,就是大伯母的那间房间了。之前大伯母也告诉过我,大伯当初偷偷在屋里弄了个密室,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住在里头,以防被马赫鲁们发现。

    韩老头还是无法确保实验的成功率,哪怕是为了他的人身安全,我觉得也有必要在密室中进行实验。左右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调配好的毒素注入我体内,然后只要默默等

    待就可以了,因此他也没必要非得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

    房间里,那柄虎头灿金大刀已经被大伯偷偷带走了,剩下的多是些换洗的衣物和少量日用品。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大伯买回来的正山茶王还有剩余,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倒是让我们捡了个便宜。

    韩老头的一双眼睛色眯眯地打量着房间,被我赏了一个爆栗:“别想了,这个房间你绝对不能住,这可是我大伯母住过的房间,你上外头找别的屋睡去!”

    韩老头不满地砸了咂嘴道:“不就是个多少年没见过的伯母吗?至于这么护着么你?你小子以后绝对是一守财奴,小气,忒小气了!”

    我呵呵一笑道:“您老怕是误会了些什么吧?为何要说以后,打从生下来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啊!”

    韩老头被我说的没了脾气,垂头丧气地跑出去另寻住处了。当然,凝儿当初住的那间在她离开时就好好上了锁,韩老头自然进不去。

    最后他还是选了罗晋阳住的那间,那家伙是个十分严谨的,房间里总是一尘不染,东西的摆放也十分到位,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简单收拾了一下,韩老头突然用严肃的眼神看着我。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先吃点儿东西吧,就算是要死,也得让我吃顿最后的晚…”

    我的话没能说完,韩老头枯瘦的手就已经捂住了我的嘴:“小兔崽子,少胡说八道了,老头子我可是发过誓的,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活着和大伙儿团聚,你小子想砸了老夫的招牌,还早了几百年呢!”

    说着,他扬手拍了拍我的额头:“别愣着了,赶紧给老头子我弄吃的去,小心我拿针戳你啊!”我有些呆愣地看了看他,随即释然一笑,起身出门去了。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

    我不擅长烹饪,却也并非啥都不会,至少烤肉做的不错,龙门镖局第一特助培训过的手法又岂是外头的厨子可以比拟的?这一顿饭吃的很是畅快,韩老头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手面饼一手肉串吃得满嘴流油,直呼过瘾。厨房旁边的酒窖里还存着不少好酒,我和韩老头一人一坛,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直到月已过半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依旧保持了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优良传统,却见韩老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握着木签,时不时地嘟囔两句“喝,来接着喝!”也不知道他到底酒醒了没。

    出门洗了把脸,烧了些开水漱口,准备早饭,我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一脚踢开房门嚷道:“老头子,撒冷儿的起床了,当心一不留神睡死过去了啊!”

    事实上在我踹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巨大的响动给惊醒了,可我就是想故意损他几句,这种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只要看他吃瘪我就会觉得心情十分舒畅,甚至不由得想高歌一曲。

    韩老头没好气地将手中的酒坛丢了过来骂道:“你这混小子,是不是非得每天都损我两句才开心啊?”

    我微微偏头避开攻击,好笑地点了点头道:“恭喜你,答对了!”

    韩老头骂骂咧咧地起身出去洗漱了,我将早饭放在桌上,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胸口。想来这才重获新生没多久,新一轮的考验就来到眼前。若是让镖局的大伙儿知道了,我娘八成又会觉得是因为晚让我走了一年才变成这样的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动手吧!实验在密室进行

    正寻思着呢,韩老头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走了进来,见我目光呆滞,他十分理解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小子,别想那么多了,坐下吃饭吧。”随即便率先坐了下来,舀了一碗米粥吸溜吸溜地喝上了。

    我一想也是,与其在这里苦恼,倒不如坦然面对。毕竟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若是事到如今了再反悔,岂不是有损我佟家男儿颜面?传到束河又该让被少东家丢了面子的镖局大伙儿如何自处?罢了,横竖就是一死,我虽然生得不算伟大,可至少死的时候要像个爷们儿!

    下定了决心,我也施施然落座,端起饭碗大口享用了起来。不得不说,我煮粥的技术比起吕捕头、顾婶子她们都差了不少,不过总比我那不靠谱的娘亲靠谱多了!

    饱餐一顿过后,宿醉的不适感总算渐渐消退了。韩老头很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小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后悔了就赶紧说,老头子我也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坏蛋,不会逼着你去冒生命危险的!”

    我笑着擦了擦嘴道:“前辈多虑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持之以恒才是正道。文人可以为气节和信念而死,习武之人却时时畏首畏尾,实在不像样,还是说怎么,在前辈眼中我就是如此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么?”

    韩老头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哈哈哈…好,好得很,非常好!你小子眼中有灵气,迟早是要登峰造极的,想来我老头子的这次实验于你而言也不过是简单的小考验罢了,只是事到如今我还真有些不确定了,这次试验结束后,真正获利的究竟是天下苍生,还是你自己…”

    我没有深究他说的意思,这些老前辈们的习惯我也算是了解了,就算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们也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倒不如老老实实等待结果,亲身体验之后再下定论。

    按照大伯母的说法,那处密室就在床的后面,只用简单的帷幔遮挡了起来。不过当初大伯母身份尊崇,没人敢在她的房间里随意走动,这才一直平安无事。

    掀开雪白的帷幔,我很容易就发现了墙上的痕迹。外部的机关就在大伯母床下,我将厚厚的褥子掀开,下面有一个可以扭动的小机关,顺着右侧一转,床后的石墙就缓缓挪开,逐渐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密道入口。

    拿着准备好的火把进入洞口,说是密道,其实不过就是个几丈深的通道罢了。走过这条通道,两边的墙壁上就能看见蜡烛了。用火把将蜡烛依次点燃,还算宽敞的山中密室就完全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里面的布置倒算不上豪华,毕竟只是供两个人休息相会的地方,除了一张圆桌、三把椅子和一个石榻之外别无他物。

    熄灭了火把,我主动脱下上衣道:“前辈打算如何让毒物进入我的身体?”

    韩老头捋着胡须道:“方法吗,自然是比较简单粗暴的,直白点说,就是在你身上找到一处较粗的血管,将毒物一点点输入体内,然后迅速堵住血管上的创口就行了。”

    我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吧。”随即伸出了自己的右臂。习武之人上身的肌肉普遍都比较结实,而我又不是很注重炼体,所以很难从身上找到合适的部位。相比而言应该就是手肘内侧的

    那处血管比较方便了。

    韩老头打开包裹,取出一把十分袖珍的小刀,看起来倒是十分精致,可我却知道,这正是璎珞姐为了方便做一些细致入微的手术而专门设计的微创刀,通体由精钢打造,容易消毒,便于清洗,刀身十分锋利,能轻而易举切开厚实的野牛皮。只是她的一些先进的医疗理论始终不能为大众所接受,明明早在汉末神医华佗就已经开始进行身体内部的手术了,可直到今日仍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对身体的亵渎,不肯将其视为医术正统。

    不过对于真正识货的行家而言,这柄小小的微创刀对我朝的医疗技术究竟有多大的意义他们十分清楚,即使不被世人所接受,他们也会收藏或打造一些类似的工具。尤其是像韩老头这种素来想法特异的人物,璎珞姐的先进技术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接受。

    用一条极富弹性的皮绳死死绑住我的上臂,韩老头神情肃穆地在蜡烛上烤着刀刃,忽然回头问道:“你…要不要用些麻药?”

    我笑着摇摇头道:“这说不定就是创造奇迹的第一步,我可不想就这么轻易错过了。”

    韩老头也露出了微笑,随即全神贯注地开始下刀。皮绳限制了我手臂上血液的流通,让小臂和手肘内侧的血关越发明显。接着,他的刀尖轻轻划过我的皮肤,鲜红的血浆顿时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虽然看上去十分吓人,可是恕我直言,经历过几番生死之后这样的场面在我眼中根本就是毛毛雨。不过他接下来的操作倒是让我一阵反胃,也不知他那毒物究竟是用什么材料融合而成的,不光味道十分怪异,隐隐的甚至似乎还在蠕动。

    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银针一点一点地将这些恶心的东西送入我的血管,我从最开始的期待和好奇变成如今的反胃和后悔。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啊?虽然在它们流入我血管的一瞬间并没有什么过分疼痛的感觉,甚至还有些痒痒的,可就是这不正常的感觉更让人觉得不适。

    花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将一整瓶毒物全数送进了我的血管,韩老头迅速将血管上的创口缝合,别看他年龄那么大了,这穿针引线的功夫丝毫不让一般的家庭妇女,而且人家用的是几乎用肉眼观察不到的阴虚线,是一些大夫们研发出来专门缝合神经、血管等精密部位的丝线,是经过多重加工处理才得到的鼻头发丝还要细上一些的神奇产物。

    与之相对的,缝合用的针也被缩到了最小,当初璎珞姐教过我,血管破裂可大可小,一些无关紧要的部分出现破损,放着不管就行,过不了多久就自动愈合了。可若是比较重要的如动脉等部分,若不能及时处理就很容易危及性命。之前她也一直十分头疼该如何处理类似的问题,直到这种神奇的阴虚线出现才帮她解决了难题。

    当然,并不是简单的缝合上就可以了,这样的情况往往还需要辅以草药,用特殊的纱布包裹着敷在伤处,然后将外部的肌肉和皮肤缝合,等过一段时间血管就会顺利愈合,材质特殊的阴虚线和纱布则会自动在人体内分解,成为肌肉中的一部分,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可谓恐怖如斯。

    韩老头用的就是这种方法,先将被割断的血管小心缝合,再敷上草药,然后将外头的肉身缝上,毒素的放置工作就告一段落

    了。

    接着,韩老头提醒道:“皮绳一旦解开,被阻隔的血液就会迅速充满你的右臂。我需要你用内力护住创口,不要造成无谓的流失。主要是那些被填进你血管的毒素,目前我也只能认定它们在血管中对人体的伤害极小,可若是扩散到肌肉和器官中我就不敢保证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堵住缺口,不要让一滴毒液流出血管!”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起身坐到床边,任由韩老头把我胳膊上的皮绳解开,一股强烈的冲击感顿时充满了我的右臂,原本被缝合住的伤处也开始隐隐生疼。

    我迅速调动体内的真气,将已经开始有血液溢出的创口紧紧包裹着,小心地引导体内的血液流向,直到聚集于右臂上的毒素分散到了全身上下也不敢放松,就这么小心控制着体内的真气闭上了眼睛。

    韩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密室,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不过大伯在设计密室的时候还是留了个心眼,生怕入口被封闭了会让里头的人无法呼吸,索性就在密室里靠近山壁的地方开了许多小洞,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办到的,这些小洞十分细密且充足,虽然每一个小洞都十分细微,却一点儿都不影响密室里的气体流通,很是厉害。

    细细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这也是我的任务之一,需要将试验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变化都如实告诉韩老头,好让他在之后做出改进。

    让我奇怪的是,这些毒素虽然在我体内疯狂游走,可事实上根本没有在吸收内力,反而像是不知道哪儿来的旅游观光团一般,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把我全身上下的血管流向都视察了个遍。

    虽然这么观察自己体内的变化很是无聊,可我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关乎自性命的事情,若是一个走神导致毒素外泄或者暴走,那小爷我死得未免也太冤了吧…

    无聊的观察过了起码有足足两三个时辰,直到我已经有了几分饥饿感,体内的毒素才渐渐开始朝丹田处集中过去。这一次又像是蝗虫,一路奔袭一路掠夺,将我刻意分散在体内各处的真气吸收得一干二净,甚至在某些量较大的地方还会停止移动,坚守在原地直至吸干那里的最后一丝真气才肯离开。

    等全身百分之九十五的毒素都聚集在丹田附近的时候,我明白突变将要到来了。果然,我这边刚做好心理准备,丹田处就传来一针强烈的拉扯感、只是这种感觉很虚无,一点儿不像上次阿元爆发的时候,与其说是拉扯感倒不如说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在将我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丹田里吸收出来,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凝实,甚至竟出现了固化的现象,与韩老头所描述的情况分毫不差。

    真有你的!老爷子!我在心中暗暗夸了他一句,小心地撤掉了守护血关创口的内力。其实从之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些毒素仿佛拥有生命一般,每每在之前的创口处停住掉头,若是实在躲不过去了就会加速冲过血液流向肉身的部分,凭着顽强的意志力躲过了好几轮肌肉的召唤,也使得我体内囤积的毒素量完全足矣吸收掉像我这样的两三名武者。果不其然,即使撤去了用来护住创口的内力,散落在体内的毒素也对这处通道敬而远之,似乎很不愿意离开这营养丰富的血管。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失败了?扎根丹田的毒素

    随着毒素在我的血管中不断地流动,散布在四肢百骸的松散内力已经被吸收殆尽,一时间还真让我有点儿四肢无力的感觉。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根据韩老头的说法,在身体其他部位的内力都被毒素吸收干净之后,我就必须开始有意实地将全身的毒素都附在丹田上,最起码也要让它们聚集在周围,否则就无法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聚集完成后,毒素就开始有意识的吸收丹田内尚未凝结的内力,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因为对于达到武师境界的人来说,内力是可以通过许多不同的方式进行补充的。打坐、冥想、炼体,哪怕是进食都可以进行补充,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而已。

    我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体内的毒素吸收到最大量的内力,然后在自身内力即将耗尽的时候将毒素排出体外,否则极有可能造成丹田的损坏,一生都无法再踏入武师之境。

    根据韩老头的推算,这个过程预计在两到三天左右。期间我可以自由进食,选取效率最高的方式补充内力。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毒素是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的。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吸收的过程比我们想象的都要漫长。密室里虽然看不见外界的情况,可根据进食的次数来判断,我至少在这里呆了整整五日,完美地错过了离家后的第二个新年。

    终于,在我进行新一轮内视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我竟然已经无法对体内的情况进行探查了,也就是说,如今我体内的真气严重不足,甚至不足以进行一些最基本的操作了。

    拉响了联络外界的铜铃,我就看着韩老头兴奋得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了进来。这些日子他也是操了大心了,又因为比自己的推算时间更为漫长,所以他可比我着急多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结果,他又怎能不高兴呢?

    迅速冲到我身边,韩老头先拉起我的手帮我把了把脉,随即满意地点点头道:“臭小子还真厉害,判断得很准确。事不宜迟,你将这粒我改良过的增精补血丸含在口中,等下一旦觉得快要失去意识了就立刻将它咬碎,否则一旦失血太多,想要补救可就比较麻烦了!”

    我点点头接过药丸放在口中,卡在犬牙附近方便咬破。韩老头随即开始进行放血,方法其实和上一次差不多,不过这次造成的创口还是比上次要大一些,不光是因为他太过心急,主要是如今的毒素吸附了内力之后已经凝结成块,创口太小的话很容易造成血管阻塞,所以必须尽量扩大创口。

    眼睁睁看着体内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手肘处流出,我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个年过的还真喜庆,没到元宵就见了两次红,而且一次比一次夸张,但愿我这一年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加红火吧,否则都对不起我贡献出的这么多血好伐?

    这一次的过程比上次也快得多,毕竟血流速度加大了,本是不用费什么功夫的。可奇怪的是,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紧紧盯着我的手肘,却连一块类似的物质都没看见。

    我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说你这法子到底靠不靠谱啊?这玩意儿难道是在我身子里扎根儿了吗?别到时候流不出来了可就好玩儿了!”

    韩老头比我还紧张:“别别别…别乱说!这可是我老头子历经几十载辛苦钻研出来的方法,绝对…绝对

    不会出问题的!”

    这话说得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毕竟是第一次临床试验,就算是他也无法确额定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尴尬的是,这变化还真就发生了,与其说是猝不及防,倒不如说是难以置信,而且是让我俩都有些难以置信…

    血还在流,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到了最后甚至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想就在此时,意外再次发生了,原本用来给我补血的增精补血丸因为我的稍一放松从嘴里掉了出去。

    韩老头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找什么毒块了,忙不迭地从地上捡起药丸在衣服上擦了擦,掰开我的嘴就往里面塞。可我此时已基本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了,也不知道韩老头之后又做了些什么,总之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密室了,四周张望了一番,竟是在大伯母的床上躺着。

    韩老头不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也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总之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好在终究人还活着,我也不觉轻轻松了口气。

    人一放松就容易犯困,我向后一躺,顿时再次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隐约间似乎听到了韩老头推门进来的声音,不过无所谓了,眼下还是好好地睡上一觉比较重要。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少次,韩老头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用极其粗暴的手段将我唤醒。说是粗暴,其实无非就是用银针猛刺我的穴位,功能相当于强效鸡鸣。毕竟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接骨之痛,这样的刺痛除了能让我感到不适以外就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当然,唐巧妍,的毒针除外,那可是实打实能要人命的玩意儿,挨上一下说不定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我眼睁睁看着这个老变态在我身上疯狂施针,而且还专挑刁钻的穴位下手。照此看来只怕是要弄出来其他毛病了,我没心情继续装睡了,索性准备直接起来制止他的疯狂举动。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老家伙居然封住了我的几处穴道,害得我如今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用无奈且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醒啦”韩老头面无表情地向我打了声招呼,继续着他惨无人道的疯狂行为。我有些无奈地问道:“前辈这是怎么了?我大病初愈,咱们俩也算是久别重逢,您怎么就这么执着于对我下此狠手呢?”

    “我呸!”韩老头恨恨地骂了一声,“谁他妈稀得跟你这个小猢狲重逢啊?你说你小子究竟是不是老天爷派来给我找麻烦的?好端端的实验就这么毁在了你手上,还好意思在这跟我俩套近乎,我看,老头子我不使些非常手段,你是真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啊!”

    说着,他便转身从包裹里拿出来一根特制的银针。与其说是针,倒不如说是纳鞋底的改锥来的现实。眼看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即将刺入我的体内,我立刻疯狂求饶道:“前辈!前辈稍等,晚辈向来与您同心同德,从未想过要故意破坏这次实验!我在密室里可是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怎么就成了破坏实验的元凶了呢?就算我真的犯下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也请前辈能够明示,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您再下手也

    不迟啊!”

    韩老头握着银针…不,我现在确信了,那玩意儿分明就是改锥,握着改锥的手高高举起,不经意间对上了我充满真诚和祈求的眼神,这才重重叹了口气道:“命啊,都是命啊…”

    接着,他便向我描述了我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总而言之,简单概括之,一言以蔽之就是,原本环绕在我丹田周围的毒素不知怎的,居然全数进入了丹田之中,连带着其上附着的所有真气。也就是说,如今要把这些小玩意儿弄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将我开膛破肚,从外部将丹田彻底破坏才有可能。

    韩老头虽然也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可就在两天前他惊奇地发现,原本附着在毒素上凝结成块的真气开始渐渐恢复原来的状态,到了如今我体内的真气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似乎是因为那些毒素造成的影响,原本结构相对松散的内力以惊人的速度产生凝聚,似乎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定型了。不过这也意味着,那些毒素将再也无法从我体内吸走任何内力。

    不仅如此,韩老头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就是原本以混合过后的粘稠状态存在于我体内的毒素如今正逐渐与我的丹田内壁发生融合,一旦融合成功,那我或许就会获得与阿元类似的可怕技能。只是毕竟是在药物加持之下获得的能力,一旦药效消失,我的这份力量就会自动消失。而且毕竟不是天生的,可以随着自身修为的提高而获得增幅,我的这份力量十分有限,初步判断应该只能对实力比自己弱上一些的武者使用,一旦对方的段位高过我,甚至只是平级都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但无论如何,眼下这于我而言并不是坏事。相反,作为刚踏入武师境界的新人,能够如此有效率地凝聚内力绝对是一件好事。至少比起那些为了巩固基础拼命锻炼甚至搏杀的新人,我的修习之路势必会轻松许多的。

    韩老头拔掉了扎在我身上的银针,我一瞬间感到身心舒畅,一股强烈的自由敢和力量感涌上心头。稍稍捏了捏拳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堪称霸气的磅礴气息,从实力上来说其实并没有与最开始的时候有多大区别,影响最大的或许就是调动真气时的顺畅程度了。不过可别小看这细微的差别,高手过招,谁的速度更快、谁的精度更高都有可能成为决胜的关键。我虽资历尚浅,却也深知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放过如此重要的细节。

    韩老头起身道:“冤孽啊,冤孽…我老头子辛苦一生的宝贵成果,居然就这么让你这个臭小子给糟蹋了,惜哉,痛哉,呜呼~哀哉…”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又岂有不明白的道理?这分明就是讹上我了,逼着我给他破碎的梦想买单呢!

    虽说可以直接把他一巴掌拍晕,可无论如何都是他送了我一场造化,虽然效果确实不怎么样,却也并非全无好处。我是个什么人啊?断不会恩将仇报,始乱终弃…嗯…不对,是卸磨杀驴的!所以我也在心中默默决定了,只是眼下还不方便告诉他。

    装作不理解他的样子,我有些虚弱地说道:“前辈,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韩老头歪着头想了想道:“嗯…貌似是大年初五吧,我这阵子一直在操心你的事情,哪有功夫记得那些?”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做狗仔,首先也得够敏锐

    大年初五?如此算来,我光昏迷就昏了起码两天啊!心中想着,肚子也不觉叫了起来,“咕噜咕噜”的听得韩老头直皱眉头。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眼神交流,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直视我天真、无辜且纯情的可怜眼神的,到最后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出去弄吃的去了。

    如今的我就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虽然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可也并不像一般用途的试验品那般可以随意抛弃,光说我体内的那些毒素就是他花了小半辈子研制、调配、重金购买回来的珍贵玩意儿,就算看着那堆黏糊糊的东西的面子他也不好就这么置我于不顾吧?

    稍倾,一碗索然无味的白粥和有些烤糊了的面饼就被送到了我面前。虽说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无法勾起我的食欲,可终究是饿了,该吃还得吃啊…

    强忍着把这堆玩意儿吐他一脸的冲动,我硬生生地将整个面饼吃了个干净,白粥也喝得一滴不剩,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总算可以下床活动了。

    实验以失败告终,我们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和意义了。按我的意见,还是尽快赶回京城的好,起码在哪儿我还能被像个人一样对待…

    可韩老头还是倔强地不肯离开,非得再留一段时间观察一下,说不定还会有转机什么的出现。拗不过他的执着,我只好陪着他继续在这山头上呆着。

    在实验进行期间,大猛山下了第一场雪,来势汹汹的,将整个营地都盖在了雪衣之下,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我**着上身走了出去,并不觉得有多冷,相反倒是觉得十分惬意。习武之人口中的所谓内力、真气其实就是自身体质被激发到一定程度后产生的气。可会出现这种现象的并不只有人类,世间万物几乎都有这种可能,只是产生的方式和难易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就拿眼前的这片雪地来说吧,其中的寒凉之气源于自然,虽然不一定能让给人造成什么伤害,如此纯洁的气息若是被善用之人吸收了加以转化,势必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也尝试过对这股力量进行吸收,可丹田内的毒素毫无反应,死气沉沉地黏在丹田上,似乎对这种自然产生的气兴趣不大。

    哎…可惜了…我在心中感叹一声,走到前面的广场开始测试自己如今的实力。韩老头一直闷闷不乐地跟在我后头,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听着像是在念咒一般,虽然没什么效果,却实在让人心烦。

    罢了,不去想他了,我再一次展开感知,方圆两三里内的所有气息瞬间疯狂进入我的感官,当然,我无法用手触摸远处的东西,那是大脑的潜意识对感知到的物体进行了形象模拟,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制造出了皮肤接触的假象,只是说起来没什么大用罢了。

    果真不出我所料,我心中一喜,内力越发精纯凝实,我自身的各项机能指数都会大幅提高,如今甚至连动物的喜怒哀乐都能感受得到了。就比如刚才,我的脑海中正闪过一幅画面,一头被狼群打扰了冬眠的黑熊愤怒地冲出洞穴,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周边的一切。狡猾的狼群却避而不战,利用身材和速度优势灵巧闪避,想要耗尽对方的体力以逸待劳。

    当然,还有一点发现是令我较为兴奋的,那就是透过厚厚的雪层,我竟可以

    隐约看见地下埋藏着的所有陷阱,这一点就是莫女侠她们都不见得能做到,她们也只是单纯地凭借本能和周边的气息判断有无危险,并不能做到像我这样的具象化。

    对于我这种段位的新手而言,这项技能的价值不言自喻。须知江湖上有多少年轻人自以为踏入了武师之境就可以横行霸道,最终却连几道小小的陷阱都闯不过去,好一点儿的也是筋断骨折,断送武学生涯,再倒霉些的干脆就直接横死当场,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为了证明这份感受的真实性,我走到一处捕兽夹的旁边,扒开覆盖在它表层的雪,随手从旁边拾了一块分量还行的石头用力丢了下去。“咣当”一声响,金属与石块的撞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锋利的捕兽夹在石头上撞击出好几道裂痕,却也印证了我感官的准确性。

    有些兴奋地接连破坏了好几道陷阱,我兴冲冲地跑回了房间进行下一步测试,果然,当我集中注意力盯着床背后的墙面时,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便迅速进入了我的大脑。再一低头,类似的感觉就出现在了大伯母床下的那处机关上。

    不仅如此,在二者之间似乎还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形成连接,应该是让机关能够操控入口的绳索之类的东西。可惜我尚且做不到如此清晰地看到其中的东西,否则若是哪一日出去寻宝,岂不是直接熏翻啦?

    韩老头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我也懒得跟他解释,这种感觉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其重要性就相当于他们医生在施针时的手感,稍有偏差就可能害了一条人命。不过对我们而言害得是自己的性命罢了。

    盘腿坐在床上,我开始有意实地屏蔽离我最近的密室和机关带来的感觉,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几间房间里,却发现不光是大伯母这一间,廖罡、罗晋阳、、田奇、甚至连凝儿的房间里居然都有大大小小的暗格或者密室。

    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冲了出去,我先来到廖罡在上次付阳峰突然发难时被毁掉小半边的房间,顺着刚才的感觉找了过去,最终在二楼的阁楼上发现了一个暗格,不大,却藏得十分隐秘。当然,那是对寻常人而言,身为典型的肌肉白痴的廖罡居然会在阁楼藏了满满一书柜的名著典籍?我拜托您老人家也动动那个榆木脑子好伐?您是不是对自己的人设有些过度解读了啊…

    暗格就在书架的顶层,他故意定做了一个上部较厚的书架,在顶部开了一个洞,然后把自己的小秘密都藏了进去。反正他有轻功,想上去拿或者放东西都十分方便。

    也不知道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伙究竟从哪儿弄回来这么多好东西,里面居然还有手抄版的《唐大诏令集》和金线版的《世说新语》,其他印刷版的名著如什么《诗经》、《尚书》、《侧帽集》等比比皆是,这一书架的宝贝加在一起少说也值个五六千两,尤其是那本手抄版的《唐大诏令集》,经历了几代流传损毁,如今市面上知晓的绝对不超过十本,是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品,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个文盲的房间里发现了。

    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里的书都带回去,我一个用力跳上了书架顶部,打开暗格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却又摇了摇头放了回去。里面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共就有三封书信,一封是通知他正式升

    任马赫鲁的任命书,一封是他写给某个不知名女子的情书,可一看笔迹我就知道,这信百分之百是他找人家代笔的。至于第三封,是他远在潭州老家的母亲几年前寄给他的。信中的字迹清瘦,颇有古风,却不似一个寻常妇人家所能写出来的,看样子应该也是老太太找人代笔的。根据字迹来判断,代为写信的估计是个酸腐愚昧的抠门秀才,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免费帮她写了。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妪佝偻着身子苦苦哀求一个双手插袖的年轻男人,男人对老妪手中拿着的谢礼不屑一顾,却又拗不过老人家的执着,只得坐下来帮她写了一封家书寄给儿子。可信写好了,男人却不肯将信交给老人家,非逼着她再用更值钱的东西来换信。他不知道的是,这位老妪的儿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分分钟就能把他这样卑鄙的家伙弄死好几次。

    同样的,那老妪也不清楚,自己的儿子收到信的时候到底在干什么,或许正在杀人,或许正在锻炼,但无论如何,这份来自远方老母深厚的爱意还是经过几番波折来到了儿子的手中。想到廖罡临死前释然且向往的表情,我相信绝不是因为有自己的宿敌在那边等着,老人家,或许也正在奈何桥头徘徊,痴痴地等待着与心爱的儿子相聚的那一天吧…

    朝着书架的方向拜了拜,我都不觉开始有些心疼那个头脑简单、一心只想着上位的肌肉白痴了。不过人都没了,我能为他做的貌似也就没什么了。

    离开破败的廖罡故居,我又依次将其他几人房里的秘密都给挖了出来。其中最白痴的就是田奇的秘密,一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廖罡的名字,上面还用不知名的利器又划又戳,好好的一张纸被他整得稀烂,而这样的纸在暗格里足足有好几百张,好嘛,感情这哥们儿平时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知道用这样的方法诅咒死对头,您老人家倒是有多懒啊?干脆直接做个草人不行吗?整天写那么多字您也不嫌累得慌…

    最有意思的是凝儿的秘密,和她爹娘一样,她的秘密也藏在床后的墙壁上。不过她当时只是个马赫鲁,住的房间也是单独盖起来的,旁边并没有像样的山壁让她挖洞,所以也只能用小刀在木制的墙壁上扣个洞出来了。

    里头的东西也不多,同样是三封信,不过一封是大伯写给她的,应该是某一次大伯偷偷上山和大伯母相会,结果凝儿自个儿跑下山瞎转悠去了,没赶上父女重逢的机会,大伯只好写了封信聊表牵挂。

    第二封正好相反,是凝儿写给父母的心里话。原来她早就看出来娘亲做这个西尊是情非得已,背后必有隐情。可为了能让父母安心搞事业,她还是压抑了心中的冲动,只敢用文字将自己的想法和担忧藏在这里,想必若是让大伯两口子知道了又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吧?

    最有意思的就是第三封了,居然也是一封情书!不过收信人的身份却有些尴尬,正是大战当夜被打成重伤,又被投入刑部大牢的东尊林振阳之子林硕。

    将三封信取出来放进怀里,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的。当然,第三封信我暂时可以不交出去,至于它何时会被公之于众,那就要看我这位堂姐上不上道喽!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回京城,先去赌坊爽一爽

    奇怪的是罗晋阳房里的暗格,同样不大,可里面除了一张烧了一半的书信之外就再无他物。只是根据里面的痕迹来看,之前这里肯定还存有不少别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都被他销毁或者带走了。

    根据那半张信上可以看懂的内容判断,罗晋阳并不是一名单纯的马赫鲁,他极有可能是幻月教主故意安插在大伯母身边的人,因为信中提到了内应、起事等字眼,还有赵家和不少京中望族的名字,应该都是与幻月教有所勾结的。

    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情报,我也好好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去交给吕捕头他们。只是韩老头一意孤行,我又不能真把他丢在这山上不管,只好陪着他又在这里住了一阵。

    元宵节前两日,韩老头最后一次检查我的身体状况,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接受了试验彻底失败的现时。不过同时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我之前吃过什么东西,那些吸附在丹田内壁的毒素不光没有移动或消退的迹象,甚至与我体内的某些物质发生融合,如今竟有了扩大的趋势。好在这一现象并未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更有利于我吸收他人身上的内力了。

    在此期间我也没有荒废锻炼,虽然有了这般造化,可如今我就是个最低级的小菜鸟,谁的内力都吸收不了,更不用说得到什么提升了。

    检查过后,韩老头终于决定回京,我立刻兴奋地将想要带走的东西打包好,当然也包括廖罡房里的那几本书,毕竟全带走实在拿不下,我也只好将值钱的几本取了出来,打算回去送给邱大人,也算是感谢他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了。

    赶不上春节,这元宵总得让我和大家伙儿一块儿聚聚了吧?我打定主意,不由分说地背起韩老头朝京城的方向狂奔。当初我实力尚且不济的时候都能半日内赶到京城,如今别说背着身上没有二两肉的韩老头了,就是一个凌凤再加一个凌朝我都不在话下!索文昌吗…嗯…那货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了,不算他不算他!

    韩老头在我背后吱儿哇乱叫了一路,灌了一嘴的冷风,连骂带咳总算回到了京城。一到广渠门他就忙不迭地嚷嚷着要下来,在落地的瞬间顿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我知道有晕车的,有晕船的,甚至有晕马的,可这晕背的您老人家绝对是世间头一个,佩服,佩服!

    广渠门属于外城门,过去我们一直在内城转悠,这外城从未来过。不过韩老头却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作为京中有名的资深赌鬼,他对这里的布局倒是十分清楚,带着我转过几个弯就来到了一家名为“东胜”的赌坊门前。

    毕竟是我体内的东西起了作用,导致整个实验功亏一篑,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他一些相应的补偿。旁敲侧击地套出了他为了买药花费的银两,我给他填了个整,答应等回京之后给他十万的赌博份额,让他在崇南坊的赌场好好快活快活,到时候赢了都归他,输了就从我这儿出,也算是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了。

    倒不是我教唆他人赌博,主要是这老爷子这辈子除了赌钱就是研究些稀奇古怪的药物。这一次的失败对他打击还是蛮大的,为了能让他迅速调整好心情,自然也只有这一种方法了。

    站在熟悉的门口,韩老头意气风发地呼了口气,门口忙着招呼客人的小厮见到他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呦呦呦!这不

    是咱们赢遍五洲无敌手,圣手翻盘比天神的韩爷吗?有日子没见您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光顾小店了啊?”

    韩老头很是享受这种被吹捧的感觉,潇洒地从怀中掏出一…十两银票塞到那小厮手中道:“这阵子事忙,出去了一趟,今儿个不刚回来吗?这不就直奔你家赌场了,怎么?还感受不到我喷涌而出的热情吗?”

    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那小厮虽然心中不爽,不过还是满脸堆笑地奉承道:“感受得到,感受得到!您老的热情只怕烧得我家东家都得心慌了,待会儿还求您手下留情,好歹给小店留条活路不是?”

    “哈哈哈…”韩老头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突然附在小厮耳边小声道:“你放心,还是老规矩,不过你瞅这都过年过节了,今天能不能让我多拿点儿,八二分,怎么样?”

    那小厮依旧是职业性地微笑着说道:“您老可别为难小人啊,这事儿小人可做不了主!不过您说的倒也是,这样吧,待会儿小的就去问问我们东家,尽量帮您多争取些福利如何?”

    韩老头大笑着拍了拍那小厮的肩膀,跟着另一名工作人员大步进了赌场。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笑着看着这个老顽童走进了赌场,随即挥挥手叫过方才的小厮,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过去道:“小兄弟,方才你们说的老规矩是什么意思啊?跟我也说说呗?”

    小厮在看到银票金额的一瞬间变得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警惕地看着我道:“阁下是何人?我们说的事情貌似与您无关吧?”说着便将手中的银票递了回来,倒还挺有原则。

    我笑着揽着他的脖子道:“我说兄弟啊,你这也未免谨慎过头了吧?我俩可是一道过来的,再说了,那韩老头岂是个好忽悠的?若我真是个不值得信任之人,你觉得他会当着我的面跟你说这些吗?”

    闻言,那小厮有了一丝犹豫,拿着银票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趁热打铁,一把将他的手按了下去道:“再说了,您这赌场是开门做生意,即便我真的对那老东西有什么企图,于赌场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谁说没损失啊?损失可老大了呢!”那小厮顿时有些激动地反驳道,随即叹了口气,反过来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了赌场背后的一条巷子里说道:“这位公子,我瞧着您气度不凡,一表人才,也不像是个坏人,得,今儿个咱就当交个朋友,我呀,就把这赌场里的事儿跟您说说。不过您可得答应我一点啊,无论如何都不能对那老头子动手,他可是我们赌场的大财神,您是不知道,这几天他没过来,我们赌场的流水活活少了一多半儿呢!”

    “这么厉害?我还以为这老家伙只会…”惊觉自己失言,我及时止住了话头,那小厮问道:“只会什么?”我摇摇头道:“没有,就是以前只知道他会打麻将,还喜欢赖账,没想到在赌场里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小厮笑着摇了摇头道:“嗨,公子您是不知道,他敢在外头作弊那都是被我们东家给惯出来的!”随即,他便将赌场与韩老头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统统告诉了我。

    原来当初东胜赌坊刚开张的时候,嗜赌的韩老头就常上门来玩儿。可这老家伙根本没那个赢钱的本事,只能凭着时不时出个小千赢些钱财。可他的小动作又岂能躲过专业人士的眼

    睛?很快赌场的人就发现了这个爱作弊的老头。

    赌场出千,那是大忌,尤其是在某些背景颇深的赌场,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可不得不说,人家能把产业做得这么大还是十分有商业眼光的。

    简单来说,就是赌场方面另辟蹊径,不光没有惩罚这个老片骗子,还以上宾之礼相待,请他连喝了好几天酒,渐渐地达成了彼此之间的信任。

    随着关系的加深,赌场也提出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就是让韩老头作为赌场的托每每来玩儿。频率自然不能太高,每个月平均也就来三四次,可每一次都是赌场内有冤大头出现的时候。说白了,就是一个利用与赌场无关之人宰客的邪恶计划。

    根据两边的协议,韩老头在赌场内作弊将不会被追究,甚至在有客人质疑他的时候赌场还会帮着打圆场或是遮掩过去。与此相对的,韩老头需要在赌场内吸引合适的对象,让他们与自己对赌,利用出千技术让对方大散金银,得到的收益将与赌场三七分,这样的分账方式看起来还算公平,可实际上韩老头所担的风险可比想象中要高得多。毕竟赌场是什么地方?若是碰上个混不吝的或者背景颇深的人物,第一个倒霉的肯定就是他。

    这样的合作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赌场方面也是很有分寸的,每次最多赢人家个三五千两银子,对于真正有钱的人家来说也不至于动怒。至于那些没什么背景却西环耍混的,不好意思,您有本事走出赌场的大门儿再说吧!

    就这样,韩老头在赌场赚回来不少钱财。可这老家伙向来是个不知足的,这不,趁着这阵子还是过年就动起了歪脑筋,想着让赌场能多分写收益给他。不过这东胜赌坊能在崇南坊立足至今,还越发红火,信誉方面还是很值得信任的,对待帮赌坊做事的人也十分慷慨,估计会让满足他今日的要求。

    听了小厮的解释,我点点头又掏出一百两银票塞给他,他立刻眉开眼笑地邀请我进了门,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若是碰上个大方的顾客,赢了钱打赏个几十上百两银子倒也平常,不过像我这般还啥都没干就百多两银子打赏的人物他应该也是没见过吧?

    进入赌坊,热闹的大厅里顿时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叫嚷声、下注声、咒骂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东胜之所以敢和韩老头搞这样的合作,最主要的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干干净净,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所以赌客们对他们也是信任有加,自然不会多加怀疑。

    在那小厮的指引下穿过重重人群,我终于见到了在赌桌前兴奋得两眼放光的韩老头。看样子他今日运气不错,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小座银山。要说这京城的有钱人就是多,赌钱从来不用铜板,都是现银,画面感十足,看着老刺激了。

    这里是普通押大小的桌子,十几二十名赌客和数十名看热闹的顾客聚在桌边,叫声不断,显然都是老顾客了。

    新开一轮,荷官拿起筛盅手腕生花,上下翻飞之间大喊一声:“选大选小,买定离手!”

    白花花的银子被随意地丢在赌桌两边,总体上看大约是一半一半。我对这种对身心健康无益的游戏没什么兴趣,不过却不妨碍我拥有看透一切的能力。此处赌坊确实比较干净,没什么机关暗道什么的,可每一名荷官都很有本事,手上也是带着功夫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遇敌手,老千间的攻防战

    就拿面前的这位来说,只要手腕稍稍一抖,原本买小稳赢的局面就会立刻变成全大的局。正所谓十赌九诈,并不是只有通过道具才能作弊,想想大嘴叔过世的娘亲,那可是叱咤风云、威名赫赫的断指轩辕。虽说这个绰号并不光彩,可这个称号所代表的也绝对是一个堪称巅峰的赌场神话,一手赌术出神入化,手指轻轻一弹就能决定胜负。

    我在一旁看得仔细,韩老头一直迟迟不肯下注,直到与荷官的眼神碰撞,那荷官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大,韩老头便毫不犹豫地推了一小堆银子,看样子也都是商量好的,也算是赌场给他们这些托儿的过年福利了,反正又不用赌场出钱不是?

    买定离手,荷官大喝一声:“开!”兴奋的尖叫声和失望的抱怨声立刻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几个买了小的赌客立刻崩溃地蹲下去抱着脑袋,显然是输得差不多了。

    不过随即,几个身形狡诈的家伙就来到了几人身边,这些都是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的,对这种人我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当初就是因为与束河及周边地区的高利贷组织发生了冲突,导致引发了一连串地震般的后果,要不是陆叔有勇有谋,估计镖局到现在都该不在了。

    赌徒心理就是这样,赢了还想赢,输了就想翻本,能做到知进退、不心急的几乎没有,除非…

    左边的一桌上,两个衣着朴素的男人正在与人对赌,玩儿的是猜单双,他们的运气谈不上好,不过能做到不管输掉多少银两都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挺令人佩服的。

    懒得搭理他们,我继续关注着韩老头这边的赌局,在荷官的大力支持下,这小老头面前已经堆了不下五百两银子,流水的赌客铁打的韩,到目前为止最初与他对赌的众人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很是兴奋地拍了拍手,韩老头高兴地喊道:“来来来!还有谁?别让我老爷子的好运气消散在风里!”

    就在此时,让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就是方才那两个处变不惊的神秘男子。为首的一个施施然落座,很是不屑地说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儿猖狂什么?看我如何治你!”

    旁边的荷官好心劝道:“这位客官,您二位今日赌运不佳,这位老先生却是财源滚滚,还望您二位先行回去吧,免得输个倾家荡产,后悔莫及啊!”

    韩老头也面露不屑到:“就是就是,知道老头子我绰号什么嘛?半仙儿!知道不?我也劝你们知难而退,莫要自寻死路!”

    对面的男人却丝毫不慌,冷笑一声道:“许你财源滚滚,就不许我临场翻盘么?老先生还是早些回家颐养天年吧,否则我真怕待会儿倾家荡产的人是你,一个不小心怒急攻心,那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说罢,男人便十分豪气地从怀中掏出一大袋银子丢在桌上,在场的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不怪他们惊讶,这二人的打扮实在是太过普通,一般如此打扮却十分有钱的赌客十有**都是些底子不干净的人,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销赃。不过这样的客人也不是好招惹的,若是发生冲突,他们可一定是敢以命相搏的。

    眼见劝说无果,众人随即不再努力,纷纷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场运气悬殊的赌局上。一方是有赌场在背后撑腰的老年选手,一方是拥有强大自信,相信定能翻盘的少壮势力,这样的对局不可谓不精

    彩。

    既然做到了这张赌桌上,那就得按这张桌上的规矩来。荷官再次摇起筛子,对赌的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隐隐的击出了道道火花。“砰”的一声响,荷官高喝:“富贵在天,买定离手!”同时手指微不可察地指了指小的半边。

    别人或许注意不到,可韩老头目力极强,又合作多时,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就在他信心满满地准备下注时,对方却先他一步,高喝一声:“小!”随即从钱袋里取出五十两白银丢在了桌上。

    韩老头顿时有些呆愣地看着对方,就连荷官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对自己的手法还是很有自信的,略显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韩老头莫要心急。慢了一步的韩老头也只能认命地买了大。双方选定,荷官开盅,可随即在场的众人都惊呼出声,因为胜者…还是韩老头!

    荷官和韩老头本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却微微一笑,果然如此,今天这场赌局可要有意思了。

    不过对于荷官而言,这可绝对不是件好事,自己自信满满摇出来的骰子却在转眼间变成了相反的结果,一方面代表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一方面也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了这边联合作弊的事实。可既然如此,对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是…真的只求一败?

    连续几局,对方的两名男子都先我们一步下注,而且每一局都输了。韩老头这人也很简单,只要有钱赚他就无所谓。可比起他的兴奋,荷官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屋内气温是不低,可他此时却汗流如雨,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些。

    赌场的伙计们也注意到了这面的情况,纷纷不动声色地聚了过来,目光不断地在这二人身上游走,却终究看不出来对方的目的,只能站在一旁先行观察。

    又输掉一局,两个男人似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十分干脆地抢过荷官手中的筛盅高声嚷道:“停停停!这么玩儿下去实在太无聊了,老头儿,别说我们欺负你,这一次我和你一人拿一个筛盅,咱们直接比大小,三局定胜负,如何?”

    闻言,韩老头顿时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不过只是一瞬就变了脸:“开什么玩笑?咱们这可是在赌场,哪有让赌客自己动手的道理?”

    男人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看样子你们说的对,我们和这家赌坊的相性太差,实在难以转运。不过老子也不是会轻易认怂的人,所以如今我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这样我还赢不了的话,那我就自认倒霉,将余下的所有银两直接送给你,如何?”

    这可算是正中了韩老头的下怀,比起让别人帮忙取胜,韩老头还是更喜欢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赢钱,虽然手段依旧很肮脏就是了。不过我却丝毫不慌,之前我对那些深陷在赌博中无法自拔,甚至赔上了一家人的幸福的可怜虫们毫无同情之心,可如今的这两位,哼哼…

    韩老头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瞧你们年纪轻轻的,竟如此年轻气盛,难道就不怕输个底儿掉吗?”

    对面的男人冷声道:“您老了,没有那股子年轻时的冲劲儿了。可我们不同啊,我们还年轻,哪怕今天都输了去,日后也一定护想办法赚回来的。说白了吧,我们读的不是眼前,而是未来!”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倒是激起了在

    场不少年轻人的共鸣,一时间支持韩老头继续赌下去的叫嚷声越来越大,韩老头随即捋了捋胡子,“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场赌局。

    我有心帮忙,从后头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换人,不过随即就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左右大家都心中有数,谁赢谁输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韩老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赌局上。伸手接过一名荷官递过来的筛盅,有不少熟悉的赌客已经开始就二人的胜负新开盘口了。根据我的观察,常年混迹此处的赌客们往往都买了韩老头赢,毕竟他往日的表现有目共睹,关于他之前所说的那个绰号也并非空穴来风,正是一些好事的赌客给他取的。

    不过新人们却是看好那两个男人的居多,一时间双方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不过由于对韩老头的期望较高,赔率在极短的时间内涨到了一赔五十,两边都是紧张激烈的赌局,却不知结果其实在就在少部分人的掌握之中了。

    赌局重开,白花花的银子毫不保留地展示在围观的众人面前,目测韩老头手边如今有约四百多两银子,而那两名男子面前至少也有七八百两,都是十分可观的财富。

    赌局采用三局两胜制,每一局的玩儿法都不相同,第一局是最简单的比大小,每人手中有三枚骰子,根据摇出来的点数相加后的大小结果进行评判。

    韩老头的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我知道,这老家伙又要开始耍手段了,却不知道他一个连打麻将藏牌都会被人家发现的老头子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操纵小小的骰子呢?

    赌局开始,二人开始摇动骰子,韩老头不愧是混迹赌场的老手,一手筛盅玩儿的也很熟练,气势上首先就占了优势。与他相对的,男人只是简单地将筛盅在赌桌上摇来摇去,显然并不是赌坊的常客。不过随即,我便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流进入了男人的筛盅。荷官报停,二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揭开了筛盅,结局不出我所料,又是韩老头大胜,五五六,总点数十六点,而男人那边却只有悲惨的一二二,看起来十分悲凉。

    又开始有赌客劝二人放弃了,这还只是第一局,若是主动服软的话想必也能少赔些银子。可男人就是倔强地不肯放弃,吵着要马上开始下一局。不得不说,这确实是赌场新手们常有的表现,急躁,暴戾,没有耐心,一切疯狂的情绪都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我却很清楚,这家伙心里其实稳如老狗,丝毫不慌的有木有?

    第二局是赌单双,由上一局的胜者决定结果,也就是选择单或者双,然后双方摇骰,率先得出规定结果的就算赢。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赌局往往对第一局获胜的一方,也就是决定第二局结果的人比较有利。这是一种神奇的理论,一般在第一局取胜的人会有莫名的气运加身,在提出单还是双的时候会有莫名的熟悉感,也就是所谓的赌运帮他们一把。

    这一局韩老头选择了双,男人没有异议,再次摇动手中的筛盅。不过我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断定,这一局韩老头一定会输,只不过过程可能会比较曲折罢了。

    不出我所料,第二局双方连摇了五次,不是摇出了单就是都摇出了双,不分胜负,总之最后是男人率先摇出四四六的点数,完美取胜。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想挑事?也不考虑下代价

    韩老头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我明白他在疑惑些什么,因为这一次他每一局都在用手中暗藏的银针操控着筛子,可接连几次开出来都不是他早已设计好的结果。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看我,我笑着摇摇头让他放心,今天的赌局他是一定会输的,只是他自己恐怕会有些难以接受吧?

    来到最后一局,这一次是数十,也就是用五个骰子中的三个相加能刚好得出十,若双方都有相加得十的三个骰子,则余数更大的一方获胜,倒是种比较简单的玩法。

    接过各自补充的两颗骰子,双方再次摇动筛盅,韩老头的表情已有些癫狂,对面的男人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筛盅落定,韩老头激动地将腿都踩上了赌桌,对面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一抹残忍的光一闪而过。

    我顿时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家伙在谋划着什么。果然,就在韩老头要开盅的时候,男人抬手道:“且慢!”

    韩老头一愣,随即冷笑着说道:“怎么?莫不是自知必败,想要求饶了?”

    男人笑着摇摇头:“您多虑了,我只是听人说过,到了赌桌上,若是有什么东西敢往这桌子上放,那就意味着那样东西也可以作为赌注,不知道京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规矩?”

    说着,他的眼神瞟向一旁的荷官,那荷官也是个老实人,下意识地答道:“按理来说确实如此。”男人顿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心中顿时一紧,这家伙,莫不是想…

    “既然如此,那老先生的这条腿…是不是也应该算作赌注的一部分?”男人接着说道,这下子不光是我,就连他身后站着的年轻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阻止,可明显碍于尊卑之分,最终还是乖乖将手收了回去。

    韩老头也是一愣,随即道:“你…”我感觉得到,这一次他是真怕了。虽然不是靠腿吃饭的人,可不管是干什么的都不希望自己身上缺了一块儿吧?

    看着他求助的目光,我默默叹了口气站出来道:“不过是一场赌局,却要以别人的后半生做赌,兄台未免有些玩儿大了吧?”

    男人略带不屑地看着我道:“赌场无父子,既然坐在了这张桌子上,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了,刚才大家也都听到了,这可是赌坊里流传下来的规矩,我这么说也并未逾矩啊!这样吧,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觉得不公,既然如此,我便也赌上一只右手,比起一条腿,失去一只手的代价可是大多了,难道这样你们还是不敢赌嘛?”

    韩老头是个禁不起激的性子,可此时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水,我看得真切,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是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胆子接茬,毕竟赌博于他而言只是消遣,为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赌局丢掉一条腿,怎么算都是笔不划算的买卖不是?

    事已至此,这么多双眼睛都在一旁看着,他再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我打定主意,这一次就牺牲一下原则,帮他一把吧。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韩老头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去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和你赌一赌,看看究竟谁才是被老天爷眷顾的那一个!”

    对面的男人张狂的笑了两声道:“好,老当

    益壮,在下佩服!既然如此,那便请您先开盅吧!”韩老头紧张得手都开始打颤了,不过这一次有我在他背后站着,他也算是有了些信心,干脆地双眼一闭,一把将桌上的筛盅抬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随即就是一阵惊呼,一个二,一个三,三个五,完美的双十,除非男人能摇出四个以上一样的点数,否则最多也只能算作平局。

    韩老头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趴在赌桌上后怕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过随即就离开了桌子,估计生怕人家这一次还要加磅他一颗脑袋。

    对面的男人顿时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随即他便看破了一切,目光阴狠地朝我看了过来。不过这样的眼神最多吓唬吓唬那些偷鸡摸狗的小贼,于我而言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男人顿时一愣,随即不再看我,低下头去准备开盅。

    关于赌术我其实也没什么研究,只是跟着陆叔学过两手。但他也只是会一些简单的作弊技巧,毕竟过去在西洋的时候他经常遇到这样的场面,若没有个一招半式自保,别说生意能不能谈成了,就连他自己怕都要被永远留在那里。

    不过他说的有一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与人对赌的时候千万不能慌,要保持平心静气,不让对方看出自己身上的破绽。须知凡事都讲个气运,一旦慌了气运就会受影响,明明能赢的局面也会发生变化。至于那些靠作弊取胜的人更是如此,就如同做生意一样,即使自己身后就是万丈深渊,面对对面的千军万马时也要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只有这样你的头脑才能时刻保持清醒,操作起来成功率也更高。”

    我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这句话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对面的男人已经出现了一丝慌乱,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产生了动摇,作为赌场新手,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说,赌场就是如此残酷的地方,既然我给了你机会你却非要往火坑里跳,那么不好意思,别怪我也不把你的性命当回事儿了!

    刚才我已经听清楚了,男人筛盅里是两个五,一个四,一个一和一个三,五四一凑成十,余下两个数字相加得七,倒也是不小的点数。可他最大的失误就在于过度自信,满心认为韩老头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韩老头终究只能借用道具作弊,自然比不得我们这样已经踏入武师之境、可以巧妙运用内力操作的高手。

    不错,对面的男人也是武师,而且看样子修为比我还要高些,至少我可做不到他那样动动手指就能变换别人筛盅里的骰子。不过我胜在经验丰富,只要能让他产生动摇,我就有八分之八十的自信能赢下这局。

    若他就这么揭开了筛盅,自然是双十的韩老头获胜,可众目睽睽之下,人家都已经开盅了他还在磨磨蹭蹭的,任谁都会觉得他有问题。此时的男人就陷入了这样两难的境界,要么当下开盅,将银两和自己的右手奉上;要么花点儿时间作弊,可一定会引起围观者们的怀疑,无论哪一种于他而言都没好处,纠结也是正常的。

    见他犹豫不定,围观的人群中终于有好事者叫嚷了起来:“开呀,快开呀你倒是!”

    “就是就是,还墨迹什么呢?”

    “嗨,折

    腾了半天感情是个胆小鬼啊,也不知道刚才是那儿来的自信在这儿充大头呢!”

    “不,我看啊,这小子八成是想作弊,赶紧开盅,否则这局就直接算你输了啊!”

    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有一些是一般的围观群众,更多的则都是赌场安排在人群中的托,目的只有一个——务必保住韩老头的腿!…和钱…

    男人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珠,右手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能将筛盅给捏爆了。抬头看了对面一眼,我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道:“既然你下不了手开盅,那就让我代劳吧!”

    说罢,我也不等他反应过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将筛盅揭开,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绝望和不甘。

    可下一秒,围观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阵“哗”的感叹,低头看去,男人的点数是一个三,一个一,两个六和一个四,同样是双十!

    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点数,随即抬头看向我。我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对在场的众人高声道:“如大家所见,第三局双方平手,不过依我之见,方才这二位都急火攻心了,居然下了那么大的赌注。东胜赌坊也是京城的老字号了,若真的在今日发生这样的血案,对对方的名声也无益。所以我认为,今日的赌局就以双方平手结束为好,也不耽误诸位娱乐的时间了。至于您二位…”

    我回过身看着赌桌两边的两人道:“大家不打不相识,今日就算交个朋友,毕竟都是有胆子、豁得出去的好男子,若就这么结仇岂不可惜?”

    闻言,二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头,不过随即人群中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有人开始起哄,其中一个衣冠不整,一看就是市井混混的家伙高声嚷道:“你小子是谁啊?居然做起这东胜赌坊和人家赌客的主来了?我们在这儿瞧了半天热闹,等的就是看最后的结果,凭什么你一句话就不让我们看了?平局又怎么样?接着来啊!都耽误大伙儿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在乎这多一会儿,今儿个我们还非得看看结果究竟如何,你小子少在旁边儿瞎掺和!”

    喜欢来赌场的多也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被那地痞一挑唆,顿时跟着抗议起来。我不悦地扫了一眼挑头的那个男人,却见那家伙正愣着眼睛看着我,这样的滚刀肉什么都不怕,非得刀都砍进肉里了才知道疼。不过他就是看准了我会给赌坊一个面子不会在这里闹事,这才敢明目张胆地和我对着干。

    不过遗憾的是,这一次会动手的可不是我了,能在天子脚下干这种营生,除了要上下通透以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也是十分重要的,就比如说…

    “嗷~”刚才挑事儿的痞子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就见两个一身黑衣的大汉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个伸出右脚,狠狠踹在痞子的右腿上,顿时将小腿骨踢成了两截,断裂的骨骼刺破皮肤暴露在众人眼前,顿时又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随即,另一个男人从后腰抽出一把二指宽的锋利段刃,一把抓住那痞子的右手按在桌子上,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可怜的痞子只来得及喊了声“慢…慢着,我大伯是…”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半个右手掌与身体分离,然后被男子踩在脚下用力一碾,顿时变成了一摊烂肉,再也接不回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查赌王,其中风险可不小

    任务完成之后,两个黑衣人顿时恭敬地退到一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玄色华服闪亮登场。见到来人,韩老头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许老板。”我顿时明白了,此人正是东胜赌场的老板,有着“三眼天王”之称的赌界新传奇——许世昌!

    传说此人赌术出神入化,师傅正是那位传说中的断指轩辕,也就是大嘴叔他亲娘,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撒谎,因为自从退出江湖之后老人家就安居田园,再也不愿接触赌博之事,唯一一次出手也是为了教育儿子和白姑父他们,自然不可能收什么弟子,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弟子,八成是他自己为了蹭热度瞎编的。

    不过话虽如此,这家伙却是个实打实的实力派,在断指轩辕她老人家过世之后立刻横空出世,以扫荡之姿席卷整个大明赌坛,声名鹊起,成了当时炽手可热的年轻一辈之一,而且是唯一一个凭赌术被大人物们看上的。

    关于他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山,他的解释是答应过恩师,在她有生之年绝不上赌桌。按理来说恩师过世他是要行弟子之礼守孝三年的,可因为无法忍受当今赌场里的种种不正之风,遂决定打破常规,宁肯负恩师培育之恩也要站出来肃清赌坛,重塑清风。

    说实话,对于他这样的说辞我实在有些无力吐槽,毕竟这可是赌坛啊,从它出现就不是为着什么美好的目的而来的,您老人家居然在在这个行业里重振清风?我倒是敢问您,过去久未有过的东西如何重振?明明都腐烂如泥沼了,又何来清风?

    言归正传,许世昌的赌技确实了得,世人皆传他生有天眼,能够看穿对方的一切动作,所有才称之为三眼天王。不过另一方面,能被称为天王也算是一种认可了,总之这家伙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反正我是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的。

    那头,许世昌缓步上前,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痞子道:“你大伯?呵,你不会真以为那个老杂碎在我这儿会有多大的面子吧?他逼良为娼,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是这外城无人不知的大流氓,这样的人,我许某人绝不屑与之为伍!不过你放心,估计很快他就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了,毕竟,他和你一样,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说完这话,许世昌便再不看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一名黑衣人立刻上前,单手提着地痞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丢了出去,这份力量倒是不小,只不过也就是些蛮力,没什么技巧可言,对付这些小流氓倒是够用就是了。

    处理完那个人渣,许世昌回过头对赌场里的众人高声说道:“我们东胜赌坊成立的目的是想给大家一个发泄和娱乐的场所,是为了让大家从平日的喧嚣生活中寻求一份刺激和欢愉,绝不是为了让诸位自轻自贱才成立的。方才那位小兄弟说得没错,若真在我赌场发生了这种赌命式的行为,那就是我许某人自砸招牌了!”

    “所以在此我也代表东胜赌坊呼吁大家,文明赌博,怡情为主,切莫贪恋以致害人害己,否则我们必定秉公办理,将有违律法之人送交官府。至于像刚才那位那样的好事之人,我劝你们在踏进东胜大门的瞬间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别怪我如法炮制,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愧

    是坐上新一代赌王宝座的人物,一身魄力很是惊人,赌场里鸦雀无声,众人都用略带敬畏的眼神看着他。眼见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许世昌便不再说话了,摆摆手让手下的伙计们继续忙活起来,不一会儿这里就恢复了之前的人声鼎沸,各种赌局也重新开启,场面热闹非凡。

    许世昌径直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年轻人深明大义,有勇有谋,是个好苗子,以后可要再接再厉,造福百姓才是正道!”

    我笑着拱手道:“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定不负前辈嘱托!”

    许世昌笑着点点头,又朝韩老头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深深地看了之前与韩老头对赌的两人,一言不发地返回了楼上。

    默默地松了口气,我递了一个眼神过去,随即便拉着韩老头的手离开了赌场。这老家伙无时无刻都不会忘记属于自己的东西,跟我佟姑姑一样爱财,面前的大堆银两早就被他尽数抱在了怀里,跟着人一起被我拽出了赌坊。

    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我痛快地深呼吸了几次,转头看着他道:“怎么样?刺激不?”

    韩老头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刺激,真他奶奶的刺激,哎呦,这回幸好有你在,否则我这一世英名非得折在这儿不可!”

    “就您老人家在赌界还有英明呢啊?”我嘲讽他道,韩老头也不恼,捋着山羊胡斜眼看着我:“少废话,说,为什么到最后要放那人一条生路?”

    我笑了笑道:“因为…”

    “因为他不敢!”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我们扭头向后看去,却见方才与我们对赌的两人正站在赌坊门口,直眉楞眼地看着我们。

    没有搭理前面那个气势汹汹的家伙,我径直走到了后面的那个年轻人面前,随即张开双臂,二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还欠他一顿酒的新朋友,五城兵马司新晋校尉——朱正轩!

    突然的变故惊到了其他两人,韩老头瞧着我,那男人则瞧着朱正轩。我笑了笑,拉着他来到韩老头面前道:“我说您老这眼睛是真该去瞧瞧了,这是谁您还认不出来?”

    韩老头仔细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道:“哦~你这娃娃就是上次我施针帮你治过伤的那个母老虎…额,咳咳,是朱大人家的公子啊!”

    朱正轩也没有计较他的无礼,笑着点了点头施礼道:“多亏了前辈妙手回春,晚辈才能那么快痊愈!”随即,他又向一旁的男人介绍道:“刘兄,这位就是我之前总向你提起的那位好友,陆寻,陆兄!”

    男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立刻变了一副表情,热情地上前拉住我的手道:“早就听小轩提起过你,今儿个可算是见着活人了,哈哈哈…”

    是个性情中人。我在心中暗道,随即热情邀请二人茶楼一叙。二人欣然应允,一路跟着我来到了凌景寒介绍的一家名为“轻霜”的茶楼。

    点了一壶龙井,四人在雅间落座。反正都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喝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能聊天,点一壶茶就能做一天,还是蛮划算的。

    一落座,朱正轩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我的近况,原来初三下午,他随着父亲去上司

    御史大人家中拜过年就跑到尚书府找我吃酒,却听说了我义无反顾跟着韩老头当实验品去了的消息,十分担心,却又打探不到其他消息,这段时间整个尚书府的气氛都不是很好,谢绝了好几拨登门的贵客,除了皇上派来送礼的太监和锦衣卫队伍外谁都没能踏进尚书府的门儿,他自然也见不到凌凤他们,只能在京城干着急。

    朱大人得知消息也十分担心,却没办法帮什么忙,只好将儿子塞到了专案组跟着人家办案,好歹也能少考虑些,心情或许也会好些。

    听他说现在在办案,我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却不知二位参办的是什么大案?莫非与这东胜赌坊有关?”

    提到案子,朱正轩就没什么发言权了,转头看向那位刘兄。男人喝了口茶,郑重介绍道:“鄙人刘政道,京城巡捕二队队长,负责日前郡王府教授家孙儿被绑一案。”

    原来是此事啊,我点点头,随即问道:“不过此事之前朱兄也与我说过,不是说已经有人去自首了吗?衙门方面也结案了,怎么如今却…”

    朱正轩摇摇头道:“陆兄有所不知啊,那两个去衙门自首的伙计,在押解去雍州的途中被歹人截杀。押送的官兵奋力抵抗,好歹抢回来了一个,不过也命不久矣了。可在他咽气之前,还是将其中内幕尽量都告诉了官差们。由于这一次有官差伤亡,算是大案了,衙门便将此事申报给了刑部,可这阵子行不也有一大堆事儿要忙,之前幻月教进京捣乱一事还没审结,积压着的卷宗也有不少,邱大人这段时间也忙得焦头烂额,只能将此事暂时交给顺天府衙处理,待日后腾出手来再调动六扇门的力量过来帮忙。”

    “我也是阴差阳错被安排过来的,之前被废掉的教授孙儿如今精神恍惚,能跟他沟通的人没几个,只有我还算能说上两句话,就作为协从人员被编进专案组了,左右也都是刑事案件,与五城兵马司的工作有所关联,所以也不算抢人,对外宣称是跨部借调,等此案完结了就回去继续当我的校尉去了。”

    瞧着他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我是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高兴。不过随即又神情严肃地提醒道:“方才二位也都瞧见了,那赌坊也不是什么寻常人都能潜入的地方,里面卧虎藏龙,掌柜许世昌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贸然下手十有**是要吃亏的,二位行动时需要小心啊!”

    朱正轩和刘政道纷纷点头,今天亲眼见识了这位赌坛新传奇,他们受到的震撼也不小,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不过话虽如此,这东胜赌坊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这位老板的来历尚有诸多疑点,我认为还是可以利用这些内部消息给他制造一切麻烦的。

    得知真相,两名公务员皆是一脸震惊,朱正轩随即兴奋地说道:“这下子咱们可算是找到他的漏洞了,刘兄,不如立即起草文书散布到民间,揭穿他的真面目,到时候会上门来找麻烦的人自然不少,不愁他不会漏出破绽!”

    可刘政道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朱兄莫急,须知虽有六指轩辕之名加身,可他能做到今天这一步更多的还是靠自身的实力,在赌桌上一局局赢回来的,即便知道了真相,这天底下怕是也没几个人敢跑到京城来找他的麻烦吧?”

第二百八十章 何谓赌?终是人心难直视

    朱正轩顿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了。我也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道:“晚辈倒是觉得,刘兄完全可以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说白了吧,就是做一出戏!”

    刘政道抬头看着我:“小兄弟的意思是…”

    我端着茶杯轻抿一口:“他既然是假的,那自然不知道谁是真的。轩辕前辈久居七侠镇附近的李家沟,多年不问世事,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所在,便是连其家人都知之甚少。不过既然这许世昌敢扯这么大的谎,想必对一些基本信息还是比较清楚的。若是换做别人想让他相信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可晚辈有这个自信,能让所有信息都对得上,自然不怕被他看出破绽!”

    刘政道听得两眼放光,打从赌坊开始我就瞧出来了,此人对赌徒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有恨,有嫌,有同情…种种情绪交织,看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但凡扯到赌场方面的案子他都表现得十分积极,此次竟然有机会把当朝最大的赌徒给拉下马,怎能叫他不兴奋?

    我随即向他们保证,会立即修书一封寄到七侠镇,让姑姑他们了解情况,顺便将关于断指轩辕和大嘴叔的详细信息都告诉我们。

    不过话说回来了,大嘴叔本人也是声名显赫的一代名厨,由爱好出发,毅然辞去捕头一职,选择留在刚开张的同福客栈做一名厨师,又在阴差阳错之下得了京城厨神诸葛孔方先生的青眼,成了先生的唯一传人,还得到了天下唯一一把玄铁菜刀,也算是正式扬名了。

    虽然后来被卷入了一起严重的传销案件,可到底也让他的大名为天下人所知,再加上自从他梦中的白莲花嫁为人妇之后他便暂时放下了爱情,潜心研究厨艺,又在与如今的朱砂痣柳探长重逢之后获得新生,思想突然解放,厨艺突飞猛进,成了当今炙手可热的超级名厨。

    所以按照我的想法,最好的切入点就是这位京城厨神的唯一传人。毕竟玩儿赌博,我们谁都不会是许世昌的对手,可论做菜,总还是有办法对付过去的。

    众人对我的提议都十分赞同,今天的事情明显已经引起了许世昌的注意,若马上着手进行下一步行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先缓上一阵,等做足了准备再采取下一步行动,哪怕能增加一分胜算也是好的呀。

    一壶茶喝完,四人各自告辞。我与朱正轩约好了回头再寻时间喝酒,便带着韩老头朝尚书府走去。一路上这老头子也不言语,自顾自地摸着怀里的银两,突然抬头问我:“小友啊,你说赌博这玩意儿,真的就那么害人吗?”

    “嗯…”这个问题说实话我还真从来没有考虑过。作为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商二代,我从来不会凭单纯的情感去考虑一件事物的对错和存在异议。哪怕全天下人都认为赌博是一种害人害己的活动,我还是会站在另一个角度去考虑。

    说白了吧,最早时赌博的出现只是一种单纯的游戏,目的是为了活跃气氛,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虽然也会涉及到金钱,却也不是为了输赢,无非就是图一乐罢了。

    只是随着漫长的岁月发展,赌博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圈子,其性质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说白了吧,就是将原来亲友之间的玩乐游戏发展成了包

    容三教九流的大型娱乐项目。就像许世昌说的,赌坊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世人拥有一个可以肆意宣泄的场所。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在束河有一种新兴的发泄项目,叫咔嚓乐,就是花钱买一些瓷器、陶器之类的东西,在特定的场所随意摔砸,顾客则从这一瞬间的快感中得到宣泄。

    可毕竟是花钱买乐子,事后很多顾客都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划不来。说白了吧,有这钱我出去喝顿大酒,再多了就去青楼找个花魁陪着,不比在这儿摔锅砸碗的痛快多了?

    所以这一项目在大众口中一直是褒贬不一,有人觉得这是一种良性的宣泄方式,值得推广,有人则觉得这种项目不光费钱,还容易助长人的暴力倾向,应该封禁。所以这么多年来咔嚓乐的业务都没有推广到青州以外,在本地的生意也逐渐不如从前了。

    以此为基础,能够在发泄的同时享受博弈的刺激,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的赌坊比起这些单纯花钱找乐子的项目确实更容易吸引大众的目光。说白了吧,这玩意儿向来不分客户群体,即便是受了气的小娘子也可以来这儿感受一把速度与激情,单这一点来说就不是其他项目可比的。

    哪怕是这样,我认为赌博也应该算是比较不错的一种活动。可另一方面,人类的本性终究是贪婪的,有的人不满足于赢个三五十文钱,非得把赌注不断地往上加,加到最后要么飞黄腾达,要么家破人亡,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考虑后者,满心满眼只能看到前者所带来的好处和欢愉,这也导致整个赌博行业越来越黑,在外界的口碑也越来越差了。

    所以在我看来,真正有错的不是赌博本身,而是发明并将它改造得面目全非的人类。就说平日里在镖局,大家伙儿也经常组个小局,打打麻将、玩玩儿骰子什么的。反正陆叔出了明文规定,单笔金额绝对不许超过五十文,违者将直接被逐出镖局。对这些只能靠拳脚讨饭吃的镖师们来说,出路本就不多,要么投军,赚着不多的军饷,却被无数条条框框锁死,除非有朝一日建功立业,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要么就是做私人保镖或开个武馆什么的,像那些家养的打手大多是先签了身契才在主人家里学的武,寻常习武之人都心气儿很高,别说给人看家护院儿了,就是私人保镖他们还得挑挑东家,轻易是绝不会屈就的。

    所以综上所述,对他们来做镖师绝对是最好的出路,风险低、回报丰厚,陆叔为人豁达开明,十分照顾下属,在龙门镖局当镖师绝对是您的上上之选,到束河,找龙门,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送不到!详细事宜请来人来函或亲自上门面谈,我们的地址在…哎哎哎!编辑读者你们别急着删、别急着翻啊!我这不是一时激动,捡起了老本行儿了吗,见谅,见谅哈!

    反正总而言之吧,不想去走歪路又渴望能有施展的空间,顺便获得丰厚回报的武师们是绝对不想离开镖局的,所以陆叔的禁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陆叔也是看到了赌博其本质,利用这种手段让大家学会相互包容,团结一致,共荣共损,极大地提升了镖局的战斗力和团结精神,堪称创举。

    可这样的老板毕竟是少数,姑姑就是典型的赌博反对派,当初白姑父和大嘴叔他们就赌

    了点儿地瓜干之类的吃食就被她和轩辕前辈强行送到衙门各挨了五十大板,打得姑父这辈子都不敢再上赌桌。余下的有些老板连自己都管不住,一晚上输个几十上百两都是小事儿,更不用提让他们御下了。

    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这个…各有利弊吧,关键就看做上了赌桌的人能不能坚守本心了。”

    “那我…”韩老头带着些期许地看着我,我转头看向他险些被人剁掉的右腿,默默地摇了摇头。他自知自己方才颇为失态,默默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二人继续沉默地朝前走去,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陆…陆公子,是陆公子吗?”

    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却见后头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正带着些期许看着我们,待看清我的脸之后立刻兴奋地走上来拉着我的手道:“陆公子!真的是您啊!您…您回来啦?”

    我也认出了此人,可不正是邱大人家的门子邱安吗!这小子原本是个孤儿,当初饿过了头竟跑到尚书府偷鸡吃,被正巧来府上找莫掌门汇报工作的衡山派总教习陆一鸣前辈逮了个正着。

    当时的邱安几乎被吓破了胆,这可是尚书府,寻常人连大门儿都不一定敢进,他却跑到府上来偷东西,自知十有**要掉脑袋了,所以一到邱家夫妇面前他就被直接吓晕了过去。

    不过随即一壶凉水就将他浇醒了,莫女侠冷眼瞧着他,叫下人按住了就在大堂上赏了他四十藤条。当时的邱安身形瘦弱,这几十藤条打下去直叫他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可就在他绝望之际,一股暖流被人送入了他的身体,极大地缓解了背上的疼痛。

    抬眼一瞧,竟是刚才面无表情看着他挨打的冷面夫人,一面帮他疗伤,一面激动得差点儿落下泪来。坐在一旁的邱大人柔声道:“打你,是因为你不知廉耻,做下如此伤风败俗、有损品格之事。救你,是瞧着你可怜,又本性纯良,不应该就这么丢了性命。行了,如今你已受到了该有的惩罚,眼前有两条路给你选:继续在外流浪,还是留下来做个小厮,虽然薪水不高,但多少也能让你有口饱饭吃,如何?”

    邱安的眼睛里顿时闪烁起了泪光,呆愣了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莫女侠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把他的伤口:“傻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答应?”

    邱安立刻跪直了身子,朝着夫妻二人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毅然决然地决定留下来为邱家效命。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邱大人只想让他签个活契,等赚够了银两就帮他寻一处合适的铺子让他自个儿寻个营生过活,可这小子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签死契。按他的说法就是,自己是在邱家获得的新生,所以情愿将这辈子都拿来向邱家报恩,这死契,他是签定了!

    万般无奈之下,邱大人只得点头答应了,既然签了死契,那以后就是邱家的人了。小伙子本齐安,邱大人觉得这个“安”字很不错,索性就不让他改了,直接赐名邱安,成了邱府的门房小厮,也是如今府里最为忠心的下人之一。

    见到是我,邱安激动得热泪盈眶,把手里的东西往身边同伴的怀里一塞,拉着我就火急火燎地往府上跑。

第二百八十一章 倒夜香?这个惩罚有点重

    我有些惊奇地问道:“邱安兄弟,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值得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拉我回去?”

    邱安头也不回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打您离开之后,夫人就茶饭不思,整日愁容满面的,谁劝都不管用,您那几个朋友也整日郁郁寡欢,除了练功啥也不干,没几天就把身子给折腾垮了,好好一个年成了大夫们的过堂会,来来往往的一波接一波,可夫人是心病,任谁都看不好,这才不到一个月就瘦下去一大圈儿,邱大人也束手无策,这才吩咐小的出来买些补充营养的吃食和药材回去给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补身子,如今您终于回来了,大伙儿也总算有救啦!”

    听他说完,我顿时有些羞愧地地下了头。当初确实是我一意孤行,虽说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过我终究还是忽略了大家伙儿对我的感情,一个月不到竟变成这副场景,实在太对不起大家了。邱安是个心直口快的孩子,他既说了定是真的,至于方才说什么过堂会之类的自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却叫我这心里止不住地难过,低着头任由他拉着我回了尚书府。

    人还没到门口,几道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回来了,回来啦!陆公子回来啦!!快快快,赶紧去禀报夫人,说陆公子平安回来啦!”

    我自然知道这份兴奋里根本就没多少对我的关怀,可能有如此忠仆自也是邱大人夫妇的福报和幸运,我总不能因为人家关心自家主母而责备人家吧?罢了,眼下更重要的是改如何跟莫女侠赔罪,我人还没进门儿就已经盘算好了一大串儿的说辞了。

    邱安一路领着我直接到了莫女侠的门前,随即便开开心心地给大伙儿煎药去了。韩老头跟在我后头喘着粗气,那邱安平日里干的就是出门儿跑腿,前后通信的活儿,腿脚十分利索。我身为习武之人,有轻功傍身,自然能轻松地跟上他的脚步。可韩老头终是上了年纪,回来也就二三里路的距离,他愣是迈着一双老腿异常艰难的跟着我们一道回来了,进了大门儿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就被直接带到了莫女侠门口,也真是够为难他的了。

    下人们一早便来通报了我回来的消息,莫女侠似乎异常兴奋,屋里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伴随着她焦急的催促声。不一会儿恒儿就打开了房门,十分恭敬又带着些期许地施礼请我进去。我倒也不奇怪,毕竟是莫女侠最亲近的侍女,会担心她自然是正常的。

    一把拉住韩老头的手腕,我此刻真怕这老小子一个心慌跑了,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的问责,不管咋的他都得留下来,起码有些专业问题我也解答不了啊!

    韩老头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果真开始奋力挣扎,可他又怎会是我的对手?除非趁着我睡着下手伤我,否则即便是我在发呆也一定能第一时间对他的偷袭做出反应。可怜的老人家被我连拉带拽地进了房间,在见到面容憔悴的莫女侠的一瞬间顿时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样子已经有提前宣布自己死讯的意思了。

    莫女侠的表情很是平静,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或是激动,似乎方才在屋里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自觉点儿吧,跟着恒儿去院儿里蹲着,别在我眼前晃悠,怪闹心的…”典型的傲娇姿态。

    顿时心中一松,施了一礼道:“小姑姑教训得是,只是寻儿听闻姑姑近日茶饭不思,身子也虚弱了不少。寻儿自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可还是斗胆请您先用饭吧,否则,可哪还有力气监督寻儿扎马啊?”

    “你敢!”莫女侠厉声喝道,可显然已经没了之前的霸气,倒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娘子一般,柔柔糯糯的,叫人听着很是怜爱。

    虽然面上依旧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可我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立刻回头叫道:“恒儿姐姐,快端些吃的来给你家夫人,她可吵吵着饿啦!”

    恒儿一直在门口候着,一听我叫她立刻笑嘻嘻地往厨房跑去了。莫女侠嗔怪一声:“臭小子,瞎说什么呢?出去了没几天竟越发的没规矩了,小心让你一直站到明天早上!”

    不过随即她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这死孩子啊,就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得,现在恒儿也被你给支走了,赶紧自个儿滚到院儿里蹲好,别逼我发飙啊!”

    “是是是!寻儿领命,这就去院儿里蹲着去!”我笑着应下,随即便回头朝韩老头做了个鬼脸就出门去了。韩老头也不傻,自知莫女侠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况且毕竟是我家长辈,有些注意事项还是应该向人家说明一下的。

    走到中庭站定,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向我投来善意的目光。这是一种与家人们带来的温暖不同的感觉,明明都是些连名字都叫不全的陌生人,却能将我的内心用种种温柔填得满满当当的。即使明知这其中的绝大多数理由都在于我这位小姑姑和姑父,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我自己觉得舒服,也就统统坦然受之了。

    摆好姿势,我默默扎起了马步。踏入武师之境后,我开始越发珍惜每一次修炼的机会了,倒不是能在修为上获得多大的提升,只是能够让我感受到每一次身体的变化,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个身体是真真正正属于我自己的。至于该如何利用,那就需要不断提升我对这幅肉身的掌控力,否则必然无法顺利使出我的全部力量。

    不知道扎了多久的马步,直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窜入鼻腔我才缓缓睁开眼睛。印入我眼帘的是凝儿那张俏皮又欢喜的脸蛋,此时她正端着一盘香喷喷的东坡肉站在我面前,故意把盘子放在我鼻子底下馋我呢。

    我笑着准备起身打招呼,却发现身上似乎沉了不少,回头一看,几十斤重的石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绑在了我肩膀上,而且是一边一个,这加起来可足有一百二三十斤啊!

    凝儿开心地笑道:“你个死小子,不会真以为那么容易就能让我们所有人原谅你了吧?莫姑姑心善,只罚你扎会儿马步就完了,可我们几个都还没开口呢,这事儿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嗯,嗯!”背后,凌凤和索文昌齐声应着,我顿时满头黑线,怎么把这几个小心眼儿的家伙给忘记了?可如今关于如何惩罚我的问题似乎已经彻底落到了这三小只的身上,大伯和大伯母两口子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笑话,盈霜和小阮跟在他们身边,同样掩口轻笑,看来是没得指望了。

    罢了,他们总不能把我给折腾死吧?我索性豁出去了,保持住扎马的姿势傲然道:“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只要能让大家伙儿都消气了,我陆寻绝无怨言!”

    凝儿依旧笑着直起身子道:“傻小子,我们会是那么凶残的人吗?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等你回来了该如何处罚你,放心,绝不会让你破一块儿皮的,不信你问问大伙儿?”

    我立刻用询问的目光扫了一圈儿附近的人,所有人都一致点了点头,证实凝儿所言非虚。不过随即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就涌上心头,因为凝儿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说是笑吧,她带着一丝阴狠,说是狠吧,她的嘴角又始终保持上扬,这是典型的要使坏啊!

    果不其然,两个家丁推着一辆车,车上摆着几个老大的木桶,老远过来就能嗅到一股难闻的味道。我暗道一声不好,却还是心存侥幸地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呀?”

    凝儿坏笑着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吗?告诉你吧,这两位兄弟都是平日里帮府上倒夜香的!”

    我特么瞬间石化有木有?夜香啊,通俗了说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收便便的,不对,等等,难道说…

    还没等我开口,凝儿已经率先帮我说出了答案:“没错,我们商量好的惩罚措施就是…接下来整整一个月,这府里的夜香都由你来负责!”

    她的话一说完,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阵欢呼声,就连平日里最为端庄的大伯母都跟着起哄,倚在大伯怀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看样子这一次她也狠下心来想要给我一个教训了。

    到头来反而是原来负责倒夜香的两个兄弟最心疼我,有些尴尬地小声对我说道:“陆公子,这活儿又脏又累的,真不适合您来干,要不…回头还是我们哥儿俩帮您干吧!”

    瞧瞧,这特么就叫善良!我无比感动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二位兄弟不也一路干下来了吗?没什么的,大家也都是为了让我长点儿教训,别说一个月了,就是一年我也没问题啊!”

    “你,确,定?”索文昌的声音突然响起,回头一瞧,却见他一张大脸都快贴到我脸上了,明目张胆的偷听啊这是!而且这家伙表情十分诡异,一看就知道准没憋着好屁,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心中想着,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刚嚷了“大家”两个字,我的手已经飞速伸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只是一时冲动,我直接将身上绑着的两个石锁给抡了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朝身边的几人飞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道劲风以及其夸张的速度向我所在的方位袭了过来,随即就是“砰砰”两声巨响,一阵烟尘扬起,绑在我身上的石锁顿时化为齑粉。

    身处爆炸中心的几人几乎全都被粉尘扑了一身,除了护食的凝儿,为了保住怀里的那盘红烧肉,她居然使出了六七成的功力将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成气盾,所以除了她那一块儿,别的地方全都粉尘四起。重要的是丫直接把附近的空气都给吸没了,我有内力护体尚且能抗一阵子,可其他四个老爷们儿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难怪璎珞姐总跟我说,这世上最毒的气体其实就是空气,确切的说就是人作为生物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必须的氧气,一旦瞬间失去,那造成的损伤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修复,严重的当场丧命也是可能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新情况,消息也有好有坏

    凝儿也是后知后觉,一不小心手一松,满满一盘红烧肉立刻从手里掉了下去,“啪啦”一声摔了一地。

    院子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四个可怜的倒霉蛋儿被迅速搬到了屋内,韩老头紧急施针,好歹没让他们的身上落下什么病根儿。

    凝儿在屋外被大伯母罚了扎马步,这一家子三观还是很正的,为了一盘吃的险些害了四条人命,大伯当时就气得要打断她的腿,大伯母也不拦着,难得放了一次狠话,说但凡这四个人落下什么病根儿,一定当场废了她的武功!

    要不是莫女侠和一众下人们赶紧拦着,凝儿现在最多也只能金鸡独立了,让她扎个马都算是轻的,这妮子自然不敢多有怨言,老老实实地顶着蜡烛在门口站着,直到屋里传来好消息才终于放松了些,只是这一哆嗦,头上的蜡烛就给整灭了,大伯那暴脾气,二话没说又点了一根,比上次的更长、更粗,按时间来算起码又得多个一两个时辰。

    这下子倒霉的是她了,我在屋里乐呵呵地看她的笑话,当然不只是因为她被惩罚,主要是我的一个月轮完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必须接茬倒夜香,身体上的惩罚不算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惩罚总是来源于心灵的。

    不过好景不长,我还没笑两声就被莫女侠赏了一个爆栗,而且是下了死手,随即就是一声厉喝:“你个死小子,自家兄弟都躺在那儿不省人事了,你还有心思看热闹?咱们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个义字,你小子这样当心日后被世人骂成个不仁不义的小魔王,这辈子怕是都没法翻身了!”

    闻言,我捂着生疼的脑袋笑着回道:“姑姑多虑了,寻儿自然不是不关心兄弟们的身体状况,只是单纯地相信韩老前辈的实力。关键之前我已经探查过他们的情况了,实际上并无大碍,倒是那两位被波及的兄弟伤势较重,若不及早处理恐怕会伤及心脉,所以才让大伙儿先把他们抬进屋治疗了。关键这魔头之名寻儿实在不敢僭越,那不是…那不是姑姑您的…嗯?”

    说着,我还自认为俏皮地一挑眉,却不想莫女侠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我转身想跑的一瞬间,一股巨力扑面而来,不光把我掀飞了出去,就连所有门窗和房间前半部分的家具都被吹出了房间,当然,还有凝儿头上的那根蜡烛。

    什么叫死亡凝视?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娘亲这还是第一次在别的女人身上感受到。啊?你问我怎么办?呵呵,除了跑,我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虽然明知跑不了,可我…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等邱大人回来的时候,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一掌拍飞了一大半儿的侧厢房,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头大汗拎着棍子在我旁边坐着的凝儿,最后将目光落在鼻青脸肿的本人身上,彻底是闭不上嘴了。

    下人们忙完了手中的伙计都在一旁看着我扎马步,之前晕过去的四个人也早就醒了过来,尤其是那小哥儿俩,在一旁偷偷捂着嘴看我的笑话,整个院子里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就连邱离陌都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扶着自家老娘在一旁坐下了。

    邱府的年过得十分热闹,向来不爱出门儿的老夫人也会在这阵子出来和小辈儿们一块儿热闹热闹。可惜今年这个年因为我的缘故压根儿没过好,大家伙儿

    的兴致都不高。如今也算是大团圆了,说什么都得给我整个接风宴吧?

    可惜的是楚广渊和娟儿已经双双回了七侠镇,一个放不下自小看大的孩子们,一个放不下青梅竹马的小姐,除夕一过就着急忙慌地踏上了返程的路。不过临走前楚广渊倒是留下了一句话:“大家伙儿都放心吧,那孩子不是这么容易丢命的人,若是真的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就一命呜呼了,那就真是我瞎了眼了。不过…”

    “我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当然,也包括这一次!”说完这话,他便笑着离开了邱府。与他一道离开的娟儿也没说什么,就默默留下了她给我们哥儿仨亲手雕刻的平安福,带着些许眷恋踏上了归程。

    我明白这些亲手做的玩意儿对她的意义,她是个心思重的姑娘,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要想办法弥补当初的过失。所以能让她亲自动手做什么东西送人,那收到礼物的一定是她十分珍重的人。所以对于这份不起眼的小礼物,我们也都是十分珍惜的。

    幻月教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妥当,根据之前说好的,邱大人亲自面圣,将萨迪克的英勇事迹报了上去,为他讨来了一个“天朝勇侠”的封号,也是我朝为数不多的几次给外国人赐封号的例子。

    当日抓获的一些不太重要却频频在西域露脸的幻月教头目被压赴前线做停战之用,只留了不到十人在刑部大牢。那些没有思维能力的幻月教徒们暂时还没有想到安顿的地方,若是全都杀了未免可惜,又难免背负个杀孽过重的罪名,所以邱大人从礼部和工部借调了两名尚书过来帮忙,先从基础开始教他们适应这个真实的社会,以观后效。

    邱大人自己也总算得了两天空,今日是去刑部和吕捕头他们商量一些别的案件,一不留神就忘了时间,这才等天黑了才回来。不过倒是把吕捕头和四大神捕中的三个都给带了回来。之前因为幻月教的事情耽误了不少手头的工作,新的案件又不断被送到刑部,所以眼下刑部的工作量异常巨大,可比应对一个幻月教要困难多了。

    另外听说柳探长也已经回到密情司复命了,他的此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又发掘了我这么个在此次行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人才,得到上头连发的三道嘉奖。可惜她本人并无调走的意愿,所以邱大人也只能做主赏了些金银器皿以示褒奖。不过这一次密情司算是名声大噪了,一举歼灭人数上千且持有诸多强力武器的暴乱团伙,虽然其中颇有波折,被卷进来的组织和个人也有不少,可终究是密情司始终奋战在第一线,这才有了计划的圆满成功。

    除了诸多的好消息以外,还有几条令人不安的消息,第一条就是罗晋阳三人竟在同一天夜里触墙自尽了。之前这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杀伤力可以说被降到了最低,刑部大牢又高手如云,为了方便索性就将他们三个都关在了同一间牢房里。

    话虽如此,看管的官差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每个人身上都上了百十斤的大枷,就连睡觉都得带着。毕竟对于真正实力强横如莫女侠她们,哪怕是凝儿,费些力气都能挣脱,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趁他们受伤的时候消耗他们的体力,防止日后越狱什么的。话说佟姑姑曾跟我讲过一个叫公孙乌龙的高人前辈

    ,此人势力深不可测,险些将当年的同福客栈和白三娘都给团灭了,最后却因为一时大意被三娘点住了穴道,这才便宜了燕捕头和当时还在任的邢老板。关键这位可是我那三位姥爷的师傅,这三个可都不是善茬,随便一个就能搅动江湖风云,能作为师傅被他们敬畏一生,这老头儿的本事指定是不小的。

    可到头来他居然被一口大枷给困住了,这事儿我是怎么都想不通,按说以他当时的水准,比起如今的莫女侠还要高出些档次,怎么可能这么乖乖地去京城送死呢?所以我个人认为,应该还是当时吕大人对他的教育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他经历过失败之后就彻底顿悟,从而放弃了生的希望,选择用一条性命去弥补此生犯下的罪孽。

    言归正传,这罗晋阳三人一开始也只是不吃不喝,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不过根据吕捕头他们的判断,罗晋阳三人肯定不是单纯的马赫鲁,或者说,他们并不只属于这一个组织,其背后还有一张更大的网在缓缓张开。说白了吧,人家后头的大老板段位可比这幻月教主要高得多了,即使面对死亡属下都不肯透露一个字,可见其御下手段之高明。

    如今剩下的线索就只有我带回来的那封被部分焚毁的书信了,我在饭桌上将其交给了吕捕头,这种事情还是他们更拿手些。

    当然,凝儿的秘密我还是好好守住了的,现在尚且不是时候,秘密武器吗,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不是吗?

    另一条不好的消息就是被邱离陌重伤又折腾了一大顿的林硕,他倒没有自杀,而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刑部大牢里给“偷”走了。据当夜值守得的衙役回禀,这一晚上对这几个重刑犯的监管就没松懈过,可只有看守林硕的那几个衙役被人用迷烟给放倒了,等支援的队伍后知后觉地赶到现场时才发现,关押林硕的牢门大开,人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了几个被放倒的官差,好在人并无大碍,也不知道是凶手大发善心还是行动时间过急,来不及下手。

    作为东尊之子,他身上的秘密比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多。虽然如今已经明知是幻月教和部分朝中官员及富户勾结,反被原本如傀儡一般的西域王朝势力利用,这才在京城大闹了这么一出。可朝廷要想直接去西域抓人可是难上加难,虽然是藩属国,可如今已有反相,就随便派几个官差过去只怕连人都等不回来了。

    所以经过讨论,各位大人一致认为,直接审出幻月教主的所在,派几位身手了得的高手过去将人杀了了事。到时候既不会引发外交问题,又能让幻月教残党们因为争权夺位而发生内讧,一举两得,自是上上之选。

    左右都是一颗无人肯要的弃子,他的死活必然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麻烦的是他手下的亲卫月隐组,目前尚且对他们的一切都不了解,所以眼下众人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至于第三条不好的消息就是大伯母的母家宁家了。根据我走之前大家伙儿商议的办法,大伯母亲笔修书一封寄回了府上,却引得宁老爷子大发雷霆。这段时间因为西北的战事,附近宁家的盐庄和商队都不同程度受到了冲击,宁老头儿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又被家中的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脾气是越发暴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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