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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冥之间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txt下载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三章 修炼吧!听妈妈的话努力

    根据去送信的小厮回报,宁老头儿看完大伯母的书信后就大发雷霆,直接将信撕了个粉碎,大骂大伯母忤逆不孝,竟敢劳动尊长去看她,是真真不孝之举。还说左右宁家也不缺这一个女儿,若是真把他逼急了就直接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抹了去,权当没有生过这么个女儿!

    宁老夫人在厅上就落了泪,苦苦哀劝夫君息怒,可宁老头儿根本不领情,反手一挥就将她推到了地上。虽然那狐狸精这一次没有露面,不过十有**就是这贱人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这才搅得这一对儿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夫妻老了老了闹成这般模样。

    大伯母得知消息自是心急如焚,毕竟是亲生父母,养育之恩此生难报,她又是个极孝顺的,年少时可以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抛下一切。人到中年了反而又开始厌倦漂泊,总想着安安稳稳的家庭生活。

    可如今她的身份尚有待考量,在此之前是绝对不能离开尚书府一步的。好在有大伯在,每日都会偷偷潜入宁府一段时间观察府里的情况,好让妻子安心。接连几日的观察得来的情报是宁家老两口这阵子闹得越发不可开交了,一向好脾气的宁老夫人真动了肝火,每天都在想着法儿地出门过来看女儿。可自家老头子说什么都不同意,还联合几个生怕被牵连的子女们将老夫人给软禁在了院子里,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门,就连身边服侍伺候的人都换了一拨,把整个院子守得铁桶一般,好好的一个年,偏他家院儿里倒像是跟打仗一般,很是阴沉。

    此事传到了莫女侠的耳朵里,二话不说就拖着病体亲自去了一趟宁府,在人家厅前好好耍了一番高官夫人的威风。虽然没能成功将老夫人解救出来,却还是抓住了那狐媚子的错处,将她狠狠责打了一番,据跟去宁府的冬寒姐姐描述,若不是有大公子,也就是我离陌堂兄跟着,那女子非得被一顿乱棍活活打死在前厅不可。

    这下子宁老头是不敢再猖狂了,乖乖将老夫人放了出来。可接到女儿书信的老夫人这次却不闹着要出门儿了,整日里就是散散步,做做茶,日子过得很是舒服,也不再掺和家里的大小事务了,全都丢给了两个儿媳妇儿去管,又把那妾室气得够呛,险些在病榻上背过气去,短时间内想必也没什么精力来对付她了。

    如今看来,大局势还是十分明朗的,幻月教的阴谋被瓦解,西域的战乱也传回了消息,在萨迪克和邱大人的共同努力下,西域联军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动摇,退兵指日可待。亲近的大伙儿也都好好的,七侠镇方面和束河都发来了信,皆是两封,一封给我,一封给邱家夫妇。

    佟姑姑的信较为简单,无非就是些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和叮嘱,不过还有一条,就是她已将我人在京城的消息告诉了束河方面,也就难怪陆叔他们会把信寄到邱府来了。

    有意思的就是陆叔这封信了,上面没有一句废话,却写了满满好几十张纸,握在手里厚厚的一踏,上面全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陆三金,邱璎珞,蔡八斗,温良恭,白敬祺,吕青橙,白露,小八斤…

    还有所有的镖局兄弟们,李正良,崔峰,袁海昌,邓平阳,胡进…就连老弟、小驰和小迪都用蹄印在纸上按了个手印,这厚厚的一塌纸所要表达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我整颗心都有些呼吸

    困难,那种强烈的幸福感瞬间涌上心头。

    只是很可惜,我把这几十张纸翻来覆去瞧了十好几遍,后来又发动了几乎所有人帮我找都没能找到“盛秋月”三个字。直到后来凝儿无意间弄破了装信的油纸包,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封着一张字条,打开一看,上头用我无比熟悉的字迹写着:“臭儿子,加油!”

    看到内容的一瞬间,我彻底泪崩,在场的众人都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离开了房间,留我一个人好好发泄了一番,这才将所有纸张都小心收好,压在了枕头底下。只有我娘的那一张被我缝在了她帮我做的荷包里头,也算是让我有个新念想了。

    过了元宵节,京城的百姓和官员们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大街上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模样,看起来很是热闹。凌朝也不像寻常那样每日都来府上玩儿了,三天两头才过来一趟据他说自己如今正跟着父亲练习凌家刀法,也就是关西无极刀。之前他并未系统地学过如何使用兵器,又不符合修炼玉女剑法的条件,所以只能将母亲传授的惊涛掌融入青霜剑,看起来威力不小,实则是功法和神兵的双重加持,一旦换了装备就不一定了。

    可如今的江湖已不是凭着一对儿拳头就能打下一片江山的单纯世界了,出来混若是不会用兵器,迟早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两相比较之下,吕捕头还是决定让他先学刀法,毕竟这两口子的功法相冲得厉害,若不趁着他根基尚浅多家实验,一旦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来不及了。

    领了老婆严令的凌景寒丝毫不敢懈怠,每天天还没亮就提溜着凌朝起床练功了,先扎两个时辰的马步,吃过早饭后便开始做最基础的挥刀练习。凌景寒是个刀术奇才,对任何刀法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观念。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往往都是正确的,一把细长的唐横刀力压传统的宽刃刀具,一跃成为凌家最有希望的天才后辈,这份成绩足以让所有质疑者闭上嘴巴。

    而对他来说,练刀最重要的就是适应持刀在手的感觉,要让手中的兵刃逐渐转化为身体的一部分。兵器乃手足之延伸,这是武术界的老话,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如今已越来越少了,在我所见过的人中也就是大伯、莫女侠、龚叔和外婆等几个人了,其他人大都只将兵器作为攻击或防御的道具,从未将其当作多么重要的东西来看待,在融会贯通的程度上自然就要比这些人差上很多,也是他们永远无法彻底掌握兵刃的主要原因。

    凌朝的手上全是血泡,可他亲老子却只是简单地用纱布给他包扎了一下,第二天早上还得接着练。吕捕头心疼儿子啊,有意让他降低训练强度,可凌景寒在教学方面却十分认真,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最后更是一句“你是想看着他今天流血,还是想等哪天抱着他的尸首哭?”给人家怼的哑口无言。当然,后来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痛,至少在我结束倒夜香的工作之前他再也没能吃上媳妇儿做的一口吃的。

    凌凤和索文昌也开始加紧了锻炼,每日除了哄老太太和莫女侠开心就在后院儿疯狂训练。楚广渊并没有再给索文昌什么碎岩拳方面的建议,一切全凭他自己摸索。好在索文昌是个有耐心的小伙子,在每日的训练中感受身体的变化,也一点儿一点儿增加了身体的强度和掌控力,如今离着武师之境已是一步之遥,

    看着就在眼前了。

    凌凤的进步速度同样不慢,虽然凌朝想带他一同去学关西无极刀,可凌朝竟拒绝了他的好意,仍在坚持着玄武破锋刀的练习。这小子的想法也是奇葩——老一辈丢掉的东西,他就一定要亲手抢回来。这关西无极刀法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早练晚练都没什么区别。

    哦对了,还有朱正轩,这小子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够大展身手的机会,这阵子赌坊的案子暂缓,刘政道也没主动联系他,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回去巡城站岗,约好的酒局到头来还是没喝着。

    年轻一代的人都在拼命努力,稍有成就的就比较悲催了,代表人物自然就是可怜的凝儿堂姐,这丫头继我之后开始倒起了夜香,每天早上忙活完都要花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清理自己。毕竟是女孩子家么,这爱干净也是正常的,可她毕竟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姐一般的人物,除了练功时吃过苦,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委屈?这不,这几日她连饭都快吃不下去了,只能勉强灌点儿稀粥,还非得盈霜坐在身边才吃得下,美其名曰“秀色可餐”。

    不过她到底是坚持下来了,毕竟身上流淌着我们佟家的血,这点儿毅力还是有的。倒是盈霜十分奇怪,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邱大人府上,之前我回大猛山的时候邱大人曾以部门交流为由将邓侍郎请到了家里,舅甥二人见过面后便再没约过第二次见面,只是让她和小阮安心在府上住着,等他那边有了消息才好让她回家。

    外头的幕家三哥哥已经忙完了手头的事,毕竟还有生意要照看,只得先行回金陵去了。不过至少已将消息传了出去,想来邓大人自己也会想办法帮妹妹一把吧。

    最引人注目的就要数阿元这孩子了。自打上次听了我的话,这孩子就开始跟着小哥儿俩锻炼起来了。他只比凌朝小了一岁,更是被他坚韧不拔的意志打动,每天的训练时间都长达五六个时辰,看得众人很是心疼。可人家自己不在乎,每次看我的眼神中都透着坚定。这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报以微笑,再鼓励地摸摸他的脑袋,这才能见到他的微笑。

    安稳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我的真气已经凝聚完成,如今缩成一团紧密的气团,使用起来也顺手得多了。索文昌似乎遇上了瓶颈,每日的训练量都在加大,却始终未能冲破那层屏障,得亏这家伙心态好,换做别人怕早就要心生怨怼了。

    凌凤的刀法进步神速,如今已可以凭双刀形成较为完备的防护罩了。前两日我还与他练过手,一掌过去便直接被风刃形成的保护膜给弹了回来。若不是这小子境界不高,又有意留手,我这只右爪…哦不,右手非得当场叫他剁下来不可。

    趁着修炼的空档,我也渐渐将过去钟爱的科研事业捡了起来。与宋先生的相遇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侠能救人,却不能护人一生。普天之下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我哪有那么多精力一个个去照顾他们?因此,推动我朝的科技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有了之前接触电流的经历,我便一直致力于将雷电的力量用在日常生活中。说白了,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总归是有原因的。若能弄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将其成功转化,变成人们可以利用的强大能源,那如今只能靠卖力气过活的农民们岂不就真的轻松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好消息,朝廷要动江南道

    可还是无双阿姨的那句话,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是要四处漂泊的。就在我刚刚得出了一点儿成果的时候,邓大人再次登门,名为拜访,实为探望。

    盈霜带着小阮去见了他,我闲着没事,实验暂时遇上了瓶颈,索性就跟着一起过去了。邓大人脸型细长,棱角分明,一双俊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案查提司的行家。虽是一介文人,却有一身独特的阳刚气息,看样子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

    得知我就是盈霜的救命恩人,邓大人对我很是感激。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很是疼爱,话还没说几句就几次要将几百两的银票塞到我手里。

    我笑着婉拒了他,作为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手头能有几百两银子已经是很不少了。可我很清楚,他是个清官,这些钱或许是他积攒至今的绝大多数财产。虽然不知道他今日登门为何要随身带着这么多银票,可说什么我都不能收人家的钱啊!收一个清官的钱,那我估计自己以后也没脸在世人面前经过了…

    见我态度坚决,邓大人给过来一个很是欣慰的眼神,随即便开始说起了正事。原来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派了几个可信的手下去往鸡鸣寺暗中保护自家妹子,果然碰上了一伙歹人前来刺杀。对方是明显的死士,见势不妙掉头就跑,跑不掉的就通通服毒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抓着。可我却能断定,那伙人和绑架盈霜的肯定是同一波人。毕竟行事风格如此相似,我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可能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当初我一直觉得刺杀盈霜只是幕家二小姐的个人行为,目的是泄愤。可如今看来,敢有胆子对正房大娘子下此毒手,那十有**也就是那位杨氏在背后操纵着了。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势力介入的可能,反正我还是更怀疑精明的杨氏。毕竟这样的机会鬼知道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就是再精明也总该着急了吧?

    幕延苍没有休妻,邓大娘子就没有随随便便回娘家的道理。邓大人只能将手下继续留在鸡鸣寺,转过头来就来找盈霜商量了。目下他给了盈霜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京城,敢在邱大人的府邸对她下手,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怕也没人有这个胆子了。

    二就是即刻返回金陵,近期江南地区的情况并不算好,赋税提高,苛政泛滥,百姓苦不堪言,除了几个较大的城市生活还算过得去,其他地方大都有些吃紧。虽不至于饿殍遍野,但比起往年也明显有所下降。作为朝廷赋税的重要一环,江南地区绝不能乱。因此幕延苍这个巡抚的担子就重了许多,打过年以后就没有在府上住过一日,每天都在各地奔波巡查,根本没时间搭理府中的事务。

    趁着这个机会,杨氏开始抓紧把控内宅的情况,过去还算忠于大娘子的下人们都被一一处罚,或是责打,或是调到庄子上听用,要么就直接发卖了出去,余下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这位贵妾的手段人尽皆知,他们连命都握在人家手上,又岂敢多说一句?

    余下的两个妾室倒是有意思,白氏素来柔弱,禁不起折腾。眼见杨氏雷霆手段收服内宅,她是又惊又怕,干脆直接告病回娘家去了。杨氏倒也没有为难她,不光安排了盛大的队伍送她回去,还装

    了不少财物和珍贵的药材一并送了回去,把面子给白氏撑得足足的,又收获了外界一片好评。

    比较另类的就是最后一位妾室张氏了,这位女子与别人不同,是幕延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小时候两家人本有意结亲,可幕家突生变故,门阀高贵的张家就自作主张毁了这门亲事。后来幕延苍重振门楣,一路高歌猛进,张家就又旧事重提,打感情牌,明知幕延苍已经娶妻,府中还有一位能干的妾室,还是厚着脸皮将女儿塞了过来。

    幕延苍是个恋慕美色的,这张氏自幼就出落得水灵,长大了更是方圆百里闻名的美人。虽然心中始终记恨当初张家的背信弃义,可美人在怀,这些事儿也就草草翻篇了。

    还有一点,就是如今幕家最争气的大公子幕盈雷正是这位张氏的儿子。除此之外,被外界认为最有闺秀风范的幕家四小姐幕盈雪也是她的孩子。张氏是个明白人,邓大娘子是结发妻子,她的孩子只要出生了就是嫡出,不管年岁多大都享受第一继承权。深谙此理的张氏打从孩子小时候就开始悉心教导。邓大娘子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妾室所出的孩子也能在亲生母亲身边教养,倒是方便了杨氏和张氏,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培养了自己的孩子。

    可惜杨氏宠溺过甚,一儿一女皆是嚣张跋扈的性子,难成大器。倒是这张氏将毕生才情悉数教给了一双儿女,自小就教育他们凡事都要靠自己,又教导他们要与人为善,家和才能万事兴,这才教出了声名大噪的长子幕盈雷和娴静儒雅的四姑娘幕盈雪。

    母凭子贵,幕盈雷中榜之后张氏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大有隐隐压过杨氏的意思。可杨氏又岂会坐以待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幕延苍得了朝廷的嘉奖,再次证明了自己的重要性,这才夺回了主君的心,重新坐稳了当家贵妾的位置。

    如今主君出门在外,大娘子被送到庙里清修,白氏被吓得跑回了娘家,五姑娘的母亲又早早离世,幕府上下只剩下张氏能与杨氏抗衡了。张氏早就看不惯杨氏越俎代庖的嚣张姿态,对她的育儿经也同样不屑一顾,又深明大义,知道幕家内宅一旦落到杨氏的手里这一大家子也就算完了,所以毅然决定在生死关头守住这份家业,第一次向外界展露了自己的獠牙。

    短短几日的时间,原本杨氏一统大局的院子就迅速凌乱了起来。张氏十分聪明地没有主动下手夺权,而是从外部入手,府里的伙计们一个个不是今儿个谁家老娘重病,就是明儿个家里夫人要生产,一下子就少了好些能力较强的下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当初偏向大娘子或是处于中立的人。杨氏要在外头营造自己完美的形象,自然不能关着门不放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好不容易拉拢回来的下人们一个个离开,啥时候能回来都还不知道呢。

    、府里的活儿做得越来越差,那些手生的下人们不是不小心打了盏子就是一剪子剪坏了老爷最爱的牡丹花,只怕再过些时日这诺大的巡抚府就要被他们给拆了。

    一系列的变故弄得杨氏很是头疼,眼下应该是没时间搭理邓大娘子和盈霜了。所以邓大人觉得若要回去,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可只要她人回到金陵,那就要迎接无数袭来的明刀暗箭。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所以邓大人还是更偏向于将她留在京

    城。

    可盈霜是个什么性子?能见着危险就只知道躲?如今母亲有难,哥哥又孤立无援,她受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宠爱,说什么都不能袖手旁观,当即决定即刻返回金陵。

    我在一旁听得仔细,自然是有意帮她一把的。可邱大人说得对,如今我是有公职的人,擅离职守可是大罪,实在有些爱莫能助了。

    把要传达的事情都说清楚了,邓大人便要盈霜自行决断,自己则打算回去了。我及时出言邀请他一同用个午饭,偏就是这一留,便给盈霜留来了转机。

    中午,邱大人破天荒地回府用饭了,见邓大人也在,他十分高兴地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朝廷对江南地区的税收不满,急于快速提升当地百姓生活质量,正准备派钦差前往金陵视察情况呢!

    邱大人心里一直装着盈霜的事儿,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不照顾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虽位高权重,却更需谨言慎行,以免被人抓住话柄。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个机会,他便十分干脆地向皇上推荐了身为户部侍郎的邓彰作为钦差前往江南。

    户部主管民生,是最为合适的部门。可尚书主管大局,总不好亲自出巡吧?反正六部都各有两位侍郎,送一个去了倒也无妨。虽然有人认为邓幕两家有亲,难免回护包庇,可邱大人据理力争,邓大人的官声又向来不错,最终还是得了圣上的首肯,当即下诏任命户部左侍郎邓彰为查税钦差,不日便启程前往金陵。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十分重要的消息,乃是圣上私底下召见时告诉他的,不便为外人道,邱大人就想着等回头到邓大人府上宣旨的时候悄悄与他商议,却不想今日邓大人竟正好来了,索性就一道说了。

    这道密诏就是针对幕延苍本人下达的,圣上虽久不临朝,却对朝廷内外的大小官员了如指掌。之前只是看着这小子政绩卓著,破格提拔,后来还因为他主动拒绝入京为官对他赞赏有加,可等回过头来圣上就觉得其中有许多地方都不太对劲。

    无奈锦衣卫对京中百官可谓全方位监控,可江南山高皇帝远的,就不是他们的手能伸得到的地方了。皇上有心暗中探查,起码确定此人是个忠君体国的就行,却苦于六扇门事务繁杂,密情司又人员分散,新一批属下实力不济,潜入巡抚大人家中可不是简单的活计,一个不小心就是横死街头,自然需要找些胆大心细又实力强劲的人去做。

    总算找到了由头,邱大人又顺手将我推荐了上去。皇上素来信得过他,便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办理了。接连两道都是喜讯,邱大人自然喜不自胜,这才破天荒地回家吃午饭来了。

    我和邓大人皆喜不自胜,可唯一的问题就是邓大人对我还不太了解,邱大人从中圆说,将我在幻月教潜伏的事情都告诉了他,邓大人这才放下心来,满心欢喜地吃了一顿午饭。

    最开心的就属盈霜了,舅舅和自己一起回去,说不定就能将母亲和兄长接回京城,免受杨氏迫害。有我随行,她本人的安全系数也大大增加,怎能叫她不开心?

    吃饱喝足,邱大人按朝廷惯例宣读圣旨。在别人家中领旨,这邓大人怕也是当朝头一个了。接过圣旨,邓大人便美滋滋地回府准备去了,出发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任务,灭门惨案要查清

    邱大人和莫女侠腻味了一阵便也回刑部处理公务去了,府里剩下的人就开始商议此事。莫女侠算是彻底了解了我的性子,这一次也不反对了,只是问道:“寻儿,你一个人去终究太危险,可有想好带谁与你一同前往?”

    我笑着回道:“姑姑宽心,寻儿心中早有计较了。首先肯定是我这两位兄弟,与我配合默契,办起事儿来也方便。其次就是凌朝,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却独具慧眼,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端倪,是个有必要带去的人。还有就是…”

    说着,我偏头看了看蹲坐在大伯母腿边,让娘亲帮自己弄头发的凝儿:“就是凝儿堂姐。只是这一次她的角色相当于之前的娟儿,主要负责在外部通信,替我们传递和打探消息。”

    被点名的凝儿有些蒙圈儿地看着我,半晌才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我啊?!可是…可是我从来没干过这些事儿啊,再说了,就我这个脾气,若是有一天…”

    不等她说完我便打断道:“堂姐莫要自谦了,以您的实力,西厂高手都不在话下,自保自是没有问题的。另外我会选择你的原因就在于你的性格,大方,直爽,有一说一,可在某些心机深沉之人眼中就是典型好摆弄的那一种,这样的人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你说,在座的可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吗?”

    大伯点了点头道:“就四,额家这娃看上去就虎地很,聪明人肯定不会觉地她会四卧底,确实挺合适地!”

    凝儿立刻恼怒地回头嗔怪道:“那爹爹的意思就是凝儿不聪明,不端庄喽?娘~你看爹爹啊!”

    大伯母笑着轻轻在她脑袋上摸了两下道:“你这丑丫头,从小就没个正型,你爹爹哪儿说错你了?你不就是个没规矩的小老虎吗?不过这也没办法啊,谁让你爹是头大老虎呢?”

    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着实羡煞旁人,大伯母的话更是逗得大伙儿乐不可支。凝儿虽然不服,却也不敢跟爹娘叫板,只能气鼓鼓地死盯着我,好像那些话都是我说的一样。

    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我回过头道:“其实五个人已经很多了,寻儿会想办法让我们四个男人混进幕府做事,凝儿堂姐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外头装出一副京中纨绔的样子吸引金陵纨绔子弟们的注意,目的是接近幕家三少爷幕盈杰。这是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主,一旦与他交好,许多事情我们或许就能提前得知,所以凝儿堂姐的任务还是十分重要的。”

    凝儿虽然不满,不过还是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话,随即乖乖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这个阵容作为卧底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强大的了,盈霜说过家中并没有什么武功高强之人,若是被发现了强行突围,我们也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概率全身而退。可这是调查,是潜伏,玩儿的是脑子,自然不好随意展现实力。

    即便如此,莫女侠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寻儿啊,此去也十分凶险,幕家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还有云家、林家两大家族在中间搅和,就你们这些孩子去怕是也不安全,不如就让你离陌堂哥…”

    我笑着抬头止住了她的话头:“姑姑啊,您这么担心寻儿的安危,寻儿真的是无比感激。可这话若是传出去,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您亲生的儿子了!”

    “其实姑姑大可不必担心,此次行动主要目

    的是为了打探情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与人以命相搏的。杀鸡焉用牛刀?离陌堂兄如此豪杰,跟着我们去做卧底,您这做母亲的倒还真不嫌寒碜。”

    “再说了,离尘堂兄也该回来了,年前的会试他没赶上,今年秋天的这一场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到时候您这一大家子一同去送考,也能多给他些鼓励和安慰不是?”

    我把她最心疼的二儿子都给搬出来了,莫女侠自然也不好驳我,只能默默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我的意见。

    商议妥当,我便拉着小哥儿俩出门去了。今日听说朱正轩轮休,正好将他叫出来喝酒,顺便把凌朝也带上,告诉他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出发。

    先来到凌景寒的小院,此时已开春,可气温也不是很高,时不时的还来阵倒春寒。不过这些都无法影响凌朝练功,我们进门的时候就见他正**着精壮的上身拿着一把几十斤重的鬼头大刀在那儿轮呢。

    凌景寒优哉游哉地靠在躺椅上品茶,见我们来了才起身招呼道:“你们几个臭小子,干嘛来了?不会也想找练吧?”

    我笑着摆手道:“凌大人莫要取笑我等了,这一次来是有要事与凌朝兄弟商议。正巧您也在,索性就与您一同说了吧!”

    随即我便熟稔地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小哥儿俩则跑去找凌朝说话去了。凌景寒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在躺椅上说道:“说吧,你小子又打算把我的宝贝儿子拐到哪儿去?”

    宝贝儿子…嗯,还真是够宝贝的,就差把命都给练没了。不过这话我是不敢再说了,这家伙最会给人挖坑,一个不小心倒霉的可就是我了。

    将带凌朝去金陵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凌景寒微微颔首道:“我也早就觉得这孩子该多出去历练历练了。上一次大猛山的事情是阴差阳错碰上了你家亲戚,这才得以顺利完成。可说到底,该有的历练你们俩是一点儿都没经历过,这一次说不定也是个机会,这小子估计也早闲得发慌了,行吧,你自去同他说,只要他点头,他母亲那边就交给我了!”

    可惜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在下一秒就烟消云散,吕捕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交给你?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院子里的气温骤降,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凌景寒几乎是瞬间变换了一副嘴脸,嬉皮笑脸地迎上去接过吕捕头手中提着的食盒道:“哎呀呀!娘子每日日理万机,这种粗活儿怎能叫您亲自做呢?”

    吕捕头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道:“上一边儿去,少来这一套,快说,你们这又在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呢?”

    凌景寒顿时低着头跟个鹌鹑似的站到了她身后,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我。哎…没办法啊,做人还是得靠自己,行吧行吧,我自己来吧!

    朝着吕捕头一拱手,向她说明了来意,吕捕头便信步进了院子,凌景寒跟屁虫似地跟在她后头,还不忘把大门儿给关上了,乖顺得像条小狼狗似的。

    在躺椅上施施然坐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吕捕头如此放松的样子,不过说到底,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看样子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凌朝也不练刀了,拉着小哥儿俩一同跑了过来,目光中满是期许。吕捕头沉吟了半晌,突然道:“去是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凌朝兴奋得差

    点儿跳了起来,当即跪下道:“母亲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孩儿一定尽全力去做!”

    吕捕头摇了摇头道:“不是尽全力去做,而是务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才行,明白了吗?”

    这下子在场的众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吕捕头素来不是个矫情的性子,总不会是要他务必不要受伤之类的吧?那排除了这些,莫非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凌朝点了点头道:“母亲放心,我是你们的孩子,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吕捕头这才点了点头:“傻孩子,快起来吧,这一次的任务还是有些难度的,也是六扇门如今经手的最重要的案子。我是向上头的大人们打了包票的,此事若是失败了,那丢的可就是你老娘我的脸,若是你没这个信心,还是…”

    “母亲但说便是,朝儿若不能为母亲分忧,又有何颜享受母亲的厚爱?”凌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坚毅地说道。

    吕捕头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接着说道:“十八年前,江南地区有一大户,传说其家中供奉着一尊十分灵验的佛像,这一大家子能顺风顺水地走到今日都是有这尊佛像的庇佑。只是多为传言,这世上谁也没亲眼见识过这尊神像。”

    “可流言越传越广,这个大家族也逐渐被一些心思歹毒之辈给盯上了,到后来竟明里暗里地下刀子,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把偌大的一个家族给折腾黄了,全家上到主家,下到仆从,数百口人几乎全部被抹杀,只有一个嫡子和庶女不知所踪。”

    此事当时在江南地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当时动手的几家联合起来向当时已是礼部尚书的赵咏康行贿,将此事的事实给藏了起来,转而定为山贼夺门抢劫杀人案而不了了之。

    最近随着幻月教乱京事件的整理工作越来越明朗,赵家背后做下的事情逐渐被暴露在大众面前,就凭他私藏国玺和秦王剑这一条就足以将赵家满门抄斩。眼见赵家失势,许多原本委以虚蛇的大臣们纷纷站出来指责赵家,这起陈年旧案也被人给翻了出来。滋事重大,涉及多达数百条人命,龙颜震怒,先把赵咏康等相关人等统统下狱,没收了赵家大半家财,又顺便将铁矿重归国有,算是一举两得。

    随即,天子又亲下诏书,严令刑部彻查此案。邱大人手上还有一堆杂事要烦,吕捕头索性就将此事给接了过来,本打算从四大神捕中选一个去处理的,却不想竟碰上了如今这事,索性就打算顺手也把这事儿给办了。

    一般一起案件超过五年想要再追查就已经不太可能了,如今竟还要追究超过十年的案子,这压力着实不小。不过目下看来也不算是全无办法,根据赵咏康的供述,当初参与屠杀事件的几大家族有的默默无闻,有的濒临灭亡,还有的则日益壮大,又被传说是得到了佛像的庇佑。只是他说什么都不肯透露相关家族的只言片语,毕竟如果他说了,自己或许就将失去利用价值,即便朝廷到时候不处置他,那些被他检举的家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个聪明人,比起丢掉性命,自然还是吃些皮肉之苦来得更划算。

    更重要的是,他的供述是在向外界,尤其是那几大家族传递信息——快点儿麻溜地来救我吧,否则若有一天我扛不住了松了口,到时候大家伙儿就等着一块儿完蛋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起冲突,两方人当街互殴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终究落了空,从审理到汇报,所有情报都只在刑部的部分相关人员之间流通,压根儿就没能传到外边而去。所以眼下他所受的苦等于都白受了,只有他自己还在美滋滋地做着大梦,在牢里甘之如饴呢。

    既然决定了要暗中调查,那卧底自然是最好的办法。若真按照我的想法将凌朝他们都送进巡抚府做事,任谁应该也都想不到这里会有人在偷偷查探当年的事情吧?

    凌朝略微思索了一番,随即抬起头拱手道:“母亲放心!孩儿必定不负重托,将此事插个水落石出!”

    吕捕头欣慰地点点头道:“你有这份儿心就最好了。当然,还有你们几个。”说着,她便偏过头来看向我们:“关于你所立功勋的嘉奖已经下来了,此次剿灭邪教乱党,特勤组员陆寻功不可没,是本案的最大功臣,特赐金牌一块,彰显身份,另有银三百两,锦缎十匹,以资嘉奖。”

    我到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凌景寒却叹了口气道:“知道你小子出身不低,这些玩意儿自然是看不上的。可如今六扇门的情况也不好,上头每年拨下来的活动经费有限,随便几个大功就能全发光了。而且如今制度不全,只能内部升迁调动,又不好论品级,这按理来说呢,如此大功应该是给你平地升一级的,可你资历尚浅,又素来不是个安稳的性子,一旦做上了队长,那往后你便要被锁在这京城,想要离开可就难了。我们这才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给你记了一大功,日后便是去地方或其他大人手下任职也是一道好看的履历不是?”

    我立刻磕头谢过,随即道:“吕捕头的意思可是让属下配合凌朝兄弟调查此案?”

    吕捕头点点头:“根据当时的记录,此事发生在苏州府下辖的太仓州昆山县,当时该县的知县正是幕延苍。此案过后不久,他就因为平定山贼之乱,征讨乱民有功而破格越级升任南京知府,若说此事与他无关绝对不可能。所以这一次你们倒不如顺便调查一番,左右皇上只是希望江南安定,赋税增加,对于谁来做这个巡抚根本不关心。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查,只要能查出有力的线索,我自有信心让他乖乖摘下脑袋上的乌纱帽!”

    闻言,我却有些犹豫地说:“非属下不从,实则之前邱大人将此事说于我等的时候属下就觉得陛下之意并非在于除之,而在于安定。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年事已高,恐不久于人世,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江南赋税的茬儿,看起来是对幕延苍这个巡抚心有不满,可实际上恐怕是在为后人…为后人铺路啊…”

    吕捕头的眉头又是一簇,她素来只管查案伸冤,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兴趣不大。可她也不是傻的,听我这么一说便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说白了吧,要查当年的灭门惨案,这幕延苍肯定难辞其咎。可若陛下真有心回护于他,那这事儿便是费多少人力物力都得不出个结果了。

    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轻声对吕捕头说道:“属下倒是觉得,对陛下而言,他想要的就是一个听话的巡抚。若是能有合适的人选,那是不是他幕延苍根本就无所谓。况且只要他露出马脚,那一牵扯出来必定就是一大串,到时候整个江南地区都得大换血,虽然工程量不小,却也

    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所以属下以为,不妨与邱大人商议一番,让他暗中选拔合适的人才,以雷霆之势在一众贼党被清剿之时接手江南事务,定能迅速稳定局势,顺便让江南的百姓也都过上几年好日子!”

    吕捕头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随即突然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个鬼机灵,难怪我家妹妹会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照顾你,多给你些机会,看样子你是真的有些见识啊。行了,这事儿我回头会和邱大人商议的,你们准备准备吧,不日就启程前往南京。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但凡我家朝儿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一定唯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我笑着点头应道:“吕捕头放心,属下也不是那不念兄弟情义的人,定让令公子完完整整地回到您面前!”

    说着,我回头瞧了瞧凌朝,却发现这小子居然红了脸,估计也是难得听到母亲夸了他一句,看样子很是开心。

    又闲聊了一会儿,吕捕头撂下一句“点心趁热吃,下次再想吃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便回刑部去了,不想这一句话又说得凌朝热泪盈眶,差点儿哭出声来。

    吃完了美味的点心,我们几个向凌景寒告辞,一路直奔统领府而去。许久不曾上街了,这街上的烟火气息竟也让人开始有些怀念了。

    让我们意外的是,等来到了府门前我们才发现,统领府大门紧闭,八名军汉各执兵刃在门口站岗,路过的行人都纷纷绕行,不敢上前去触那霉头。

    我们四个一同上前,我拱手对其中一位军汉道:“这位兄弟,在下是尚书邱大人家的侄子,与你家公子相约了吃酒,怎么今日…这府上是有什么事儿吗?怎么大门紧闭的?”

    闻言几个军汉立刻恭敬地向我行礼,面前的那个回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府上确实出了事儿,如今老爷正在院中责罚公子呢!夫人怕被外头瞧见,失了公子的面子,这才下令关了府门,等事情结束了再把门打开。”

    从军汉的口中得知,原来今日朱正轩本也想着去尚书府寻我们吃酒的,却在半道上碰到几个巡防营的人当街调戏一个姑娘。关键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被派出来采买糕点的千枝。

    朱正轩没认出那姑娘是谁,但身上的穿着却是他们统领府的丫鬟打扮,当即就上去救人。却不想那群巡防营的人蛮不讲理,大肆侮辱统领府上下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正巧一队巡防的兵马司兄弟路过,便齐齐聚在了朱正轩身后,两边对骂起来。

    朱正轩毕竟还是有些涵养的,一直忍着没有动手,却不想对方的一个队长竟把手朝千枝的胸前伸去,这下子可彻底惹毛了朱正轩,上去一脚将那队长踢飞出去两三丈远,把千枝护在了身后。

    朱家的祖传功夫是外家拳法,最讲究力道和速度,这一脚下去直踢得那人口吐鲜血,一落地就不省人事了。

    这下子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两帮人吗顿时在街上打了起来。都是带着兵器的热血男儿,一急眼了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纷纷拔出佩刀或是长矛互砍起来。

    直到一大队戍卫营的官兵赶了过来才将两边分开,地上躺着五具尸首,三具是巡防营的,两具是兵马司的,当然,还包括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那位。两边余下的人几乎个个带伤,只有

    朱正轩身上只沾染了对方的血,看来他这校尉倒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同为戍卫京师的武装队伍,个个都是有军籍的,如今竟当街互殴,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死了人,这事儿可是真的闹大了。两方的最高长官全都聚到了兵部,郑统领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在兵部真是一点儿好脸色都没给朱大人。两边儿大吵一架,闹得兵部大堂鸡飞狗跳的,就差当场再打一架了。

    赵柳两家轰动京师的大战还没过半年,身有公职的官兵就在街上上演了一出全武行,若是放在寻常无非就每家各打五十大板,相互赔个礼了事。可这一次是闹出人命了,又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兵部遮掩不住,只好将双方参与斗殴的人员都扣了下来,将此事上报朝廷,一时间刑部、吏部等相关部门全都被这场斗殴卷了进来,这事儿算是彻底闹大了。

    朱正轩官居校尉,在此事没有定论之前暂时不好收押,可朱大人这口气咽不下去啊,他这人最是公正了,虽然儿子是护着自家的下人不被欺负,可毕竟是他先动了手,这才引发这场惨剧,若论起来,他的罪责可是大多了。所以一回到家就抄起一根军棍按住了朱正轩将他毒打了一顿,打完了还不解气,又让家丁拿来了家法,此时正在院中让他跪着挨鞭子呢。

    这可不得了,韩老头之前与我说过,朱正轩的脊椎曾被索文昌打得骨裂,虽然他已施过针,加速了他的回复,却也需要至少三五个月才能恢复如常,若让朱大人这么打下去,真的伤到了根本,只怕朱正轩的后半生都别想好好走路了。

    况且如今韩老头可不在京城了,早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回京没多久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带着信物和不少银两直奔束河去了,若是此时朱正轩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没把握还能找到那么厉害的医生帮他治好,起码以他家的品级和身份,想要劳动御医那也是要费大工夫的,少不得四处求人,更是麻烦得很。

    来不及多解释,我朝守门的军汉拱手说了一句“得罪了”便突然退后,身后小哥儿俩立刻默契地冲了过来,索文昌发挥体型优势将卫兵们撞到一边,凌凤拔刀出鞘压制住余下的几个人,凌朝则快速来到门口,抽出青霜剑朝着门缝的方向一剑劈下去。

    这一剑可见功夫,这阵子的苦练没有白费,凌朝一剑不偏不倚地顺着门缝砍了下去,厚实的门栓立刻发出“咔”一声脆响,随即便断成两截落在了地上。

    我立马冲上去一脚踢开大门,却见两个过来查看情况的朱府家丁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院中,朱正轩依旧倔强地挺直了后背,只是那行刑的下人被吓了一跳,举着鞭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一行四人全都抢进了门,索文昌又施展怪力将大门牢牢关上,我忙不迭地扑上前去查看朱正轩的伤势,这才发现他脸色煞白,嘴角都已经被咬出了血,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张嘴。

    千枝跪在朱夫人脚边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早已哭成了泪人。朱夫人也是强忍着悲痛转过头去,不忍看儿子遭受大刑的场面。只有朱大人还是怒气冲冲的,即便是对我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几位公子今日强行闯府,未免太过失礼。邱大人素来谦逊公允,此时若是让他知道了几位只怕也不好回去交代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要露馅?山人自有妙计藏

    我笑着拱手道:“朱大人误会了,我等是听闻府上来了歹人,生怕您家中情况危急,这才强行突入,如今见诸位都平安无事,小人也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了…”

    我伸手点住了朱正轩几处穴道,好歹先帮他止住了血,然后继续说道:“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与令公子素来交好,便是登门看看也没什么的,朱大人又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哼!”朱大人冷哼一声:“何必?你说何必?陆公子既然已经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们朱家代代忠君护国,流血流汗,历代先辈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才给这个家换回来了如今的一切!可这…这个孽障今日这么一闹,就什么都没有了,全都被他给毁于一旦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我有些好笑地问道:“也就是说,比起亲生骨肉的安危,您更看重这朱家的名声和财富么?”

    这话说的有些无理,实际上就是在逼他做选择。不过我素来听不得人说什么为了家族而牺牲之类冠冕堂皇的大话,口气也不觉生硬了些。

    朱大人被我问得一愣,随即答道:“陆公子这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更疼惜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可若今日不让他长个记性,这孩子日后还指不定要闯出多少祸事来!我今日打他打得再狠,也好过日后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的好吧?”

    这话倒是在理,我笑着起身道:“既然朱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以为正轩兄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若再罚下去就是无理了,还是早些让他回屋歇息擦药,否则可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说完这话,我的手放在背后打了个手势,凌凤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偷偷在朱正轩背后猛击一掌,他立刻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下子彻底吓着了朱家的人,一个个手忙脚乱地上去照顾他,总算免去了他的这顿鞭子。只有千枝看得明白,向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随即便跟着起身去内室照看朱正轩去了。

    “哎…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感慨了一声,自顾自地朝着前厅走去。索文昌跟在我后头问道:“老陆,你又嘀咕啥呢?什么无巧不成书?成啥书了?”

    我笑着答道:“千枝的身世你们几个也都清楚,朱夫人和朱大人是千方百计地不让这两个人碰面,生怕害了千枝,还连累了儿子。可如今造化弄人,这二人又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牵连在了一起,缘分这东西啊,不就是这么巧吗?”

    身后的小哥儿仨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跟着我一道去了前厅。

    朱家的下人们对我们几个印象还是不错的,起码个个颜值在线啊!就连当初满身肥肉的索文昌都变得面容冷峻,颇有英气,走在街上那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啊!

    吃着茶默默等着里头的结果,我还在想着怎么劝说朱大人,一位…哦不,是一队不速之客却突然登门,正是郑统领为首的一队巡防营官兵,趾高气昂地就来到了前厅。

    与上次在尚书府见面时不同,这一次的郑统领面色阴沉,杀气腾腾,一身行伍之人的冷厉气息扑面而来,饶是我已踏入武师之境却仍旧不能直视,足见其威。

    不过比起朱信那个暴脾气的,这位郑统领显然是会做人的多,在见到我们的一瞬间就立马收敛了

    身上的气息,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几个杀气腾腾的属下,这才转换了一副笑脸走上前来见礼:“不想在邱大人府上见过的公子竟也再次,失敬,失敬喽!”

    不怪我看不透他的真面目啊,这郑统领的演技可以说是时刻刻都在线,你根本不知道这一秒他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对着你笑呢,这样的人物升得不快谁升得快啊?真的是活该人家身居高位,演技啊,有时候还真就是评判一个人利用价值的高等指标,像朱信那样的直肠子,除了行军打仗还能干什么?让他上了朝堂,那不一言不合就得跟人家打起来啊?

    没办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起身回礼道:“多日不见,郑统领越发英武了,不知今日在何处发财,可有什么好门路,也与小弟介绍介绍啊?”

    不就是拼演技吗,谁不会啊?须知我家最大的演技派就是我那准后爹了,这商场上的本事我多少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这撩骚的能力绝不比旁人差!

    见我态度和煦,郑统领更是轻松了些,笑着凑到我身边小声道:“实不相瞒,本馆这阵子一直忙于巡防营的事务,过去那些赚钱的买卖大都被抛下不做了,之前负责打点的人也都收拢了心气儿,说什么都不肯再给我帮忙了,您瞧瞧,这…哎…好端端的买卖就这么被扔下不做了,我也心疼,是真心疼啊…”

    闻言,我不禁感叹,这家伙做武官真是屈才了,这份口齿功力那都是天生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让你心痒痒却又什么都听不出来,很是挠人心。若不是身上没有落下功名,绝对堪称文武全才!只是此人的聪明劲儿没用在对地方,整天就想着给别人使绊子,下黑手,否则我还真想让邱大人多多提拔他,也好给我大明增加一位精明贤臣不是?

    没兴趣搭理他说的赚钱的买卖是什么,我切入正题道:“不知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郑统领的目光闪了闪,抬头看着我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啊?”

    我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小姓陆,郑统领问这个是…”

    郑统领立刻笑道:“不不不,公子可别误会,下官只是有些好奇,公子既然管邱大人叫姑父,那就应该是邱夫人的侄儿了。可据下官所知,这陈大人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子常年驻守边关,婚嫁情况都不清楚;次子体弱,尚未婚配就早早病逝;只有三子金榜题名,如今在内阁出任文渊阁大学士,不过也只有二子一女,且都年幼,却不知公子究竟是陈家的哪一门亲戚,又怎么不随着姑姑一同姓陈呢?”

    “这…”我顿时有些呆愣,好险好险,差点儿就忘了莫女侠直到现在都还顶着陈家姑娘的名号。迅速想了想,我拉过郑统领来到一边道:“郑统领,最近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郑统领带着一丝坏笑看着我:“陆公子…莫非能帮上下官的忙?”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郑统领有所不知啊,我如今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确实是邱夫人实打实的血亲侄儿,却根本禁不起旁人查问,也就只敢在院子里头叫一叫。出了门儿都得装作不认识,老憋屈了。所以您若是真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我都一定想办法帮您给办了,如何?”

    两个人像相识多年的合作伙伴一样在一旁悄咪咪地商量着,两边的人却还在那边剑拔弩张地互瞪着。那小哥儿俩

    的胆子可比我要大多了,我看得清楚,郑统领今日带来的人不多,可个个都是实力高强的家伙,一个副统领是武师之上,气息十分深厚;三个队长皆是武师之境,有两个水平跟我应该差不多,可还有一个起码比我要强个四五分。许是不知者无畏吧,这俩小子哪知道人家处于什么水平?只有四个字儿——不服就干!

    不过没等他们闹起来,朱信就带着一大群能打能杀的朱家下人和不少五城兵马司前来了解情况的将官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前厅。

    眼见又将爆发一场流血冲突,我第一时间对郑统领耳语道:“此处不宜久留,郑统领不如先带人撤走,咱们稍后南大街庆沣祥茶馆儿见!”

    郑统领显然也不想再爆发类似的冲突,点点头应了下来。关键是他本想着带几个身手了得的属下过来吓唬吓唬朱家人,却不想今日是五城兵马司大聚会,虽说实力可能不如他们巡防营的,可毕竟不是普通军士了,个个身上都是有头衔的,若再发生冲突,那这事儿就彻底无法收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很清楚,索性二话不说,带着属下们告罪一声便要离开。

    可人家今儿个明摆着就是来找麻烦的,能那么容易放你们走吗?自打将巡防营调给五城兵马司指挥了一段时间之后,双方的矛盾就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大。谁也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让两边儿的人如此势同水火,反正眼下两大阵营的矛盾是越来越难以调和了。

    为了稳定局面,我赶忙来到朱信身边小声对他说道:“朱大人,眼瞎您必须放他们走,之前您怎么教育正轩兄的您忘记了吗?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回头我一定想办法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眼下还是先放人吧!”

    朱信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方才我和郑统领窃窃私语的样子他是瞧见了的,可毕竟是我把他儿子给送回了家,还找名医诊治,之后又让郑统领带着吴青奎到他家院儿里领了二十大板,全都是向着他们朱家的事儿,索性就点点头选择相信我,挥挥手让还在吵闹的属下们让开了一条路,郑统领趁机立刻带着属下们冲了出去,很快就离开了朱府。

    我朝朱信一拱手:“多谢朱大人成全,保全了在座各位和朝廷的面子。”

    朱信摆摆手道:“是小兄弟你提醒的及时,我也是气糊涂了,差点儿犯了跟轩儿一样的错误。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有什么办法让那郑猎户乖乖…”

    “咳咳!”我突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止住了他的话头,“郑猎户”是他给郑统领起的外号,说是外号吧,其实也并非不对,谁让他本身确实是猎户出身呢?

    关键我所担心的就是郑统领为人精明,御下很有一套,巡防营如今是铁桶一块,甚至说不定连五城兵马司都有人被他给收买了。朱信身为统领,平日里说话做事总归要小心些,免得日后给人家留下话柄才好。说白了吧,就是我信不过在场的其他人。

    朱信虽然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憨憨傻傻的,还暴躁易怒,可绝对不是个没有思想的傻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摆摆手道:“小兄弟放心,我朱家代代从军,虽从来没做到过什么大官,可手底下也还是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兄弟们的。后来我到了这五城兵马司做统领,索性就把这群老兄弟们全聚了过来,都是熟人,大家伙儿在一起也好办事儿不是?”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有内奸!为官之道很复杂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和信任,身后的一帮老兄弟们也纷纷漏出感激的眼神。可我说什么都不同意:“实不相瞒,朱大人,我这一次来是奉上头的意思,专门吩咐我秘密告知大人的。您若觉得如今这样就算够隐秘了的话,晚辈这就和盘托出,不过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这份后果,可全要由您自己承担啊!”

    “这…”朱信开始犹豫。他也算是了解我的了,轻易不会干这么得罪人的事情,可一旦这么干了,那就代表着问题或许真的很严重。可问题是,他和这群老兄弟也已风风雨雨几十年了,这都是一手帮着他把五城兵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大功臣、老朋友们了,又怎舍得将他们也作为怀疑对象避之而谈呢?

    我自是明白他的苦衷,也不想让他平白无故背负骂名,索性道:“罢了,既然我这里说的话朱大人不肯听,那还是请您移步刑部,让邱大人亲自与您谈吧。”

    说着,我便摆了个手势作势要请他出门。朱信一愣,没想到我居然真的想带他去刑部,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几个老兄弟也顿时紧张了起来。有人出言反驳道:“这位小兄弟好没道理,我家大人一没犯法,二没失职,凭什么跟你去刑部?”

    “对啊对啊!话说回来了,你是什么身份?堂堂五城兵马司统领,也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就是就是…”

    反对声顿时响成一片,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方才刚得的纯金令牌展示在众人面前:“诸位大人请看,这是小人凭功劳挣回来的纯金身份令牌,刑部特批,侍郎以下官员可直接拿问,诸位若是不信,大可随我一道回刑部证明!如何,诸位…要一起去吗?”

    闻言,大堂里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刑部的权限之大众所周知,这些年更是因着邱大人的关系水涨船高,成了六部中仅次于礼部的存在,说它有些事务办理时能得皇权特许都不奇怪,更何况我还有这块独特的金牌了?

    朱信接过令牌仔细瞧了瞧,又递给身后的众人检验,那上头刑部颁发的印章可是货真价实的,但凡是个识货的自然都不会不认识。

    得到身后众人的一致认可,朱信这下算是信了。虽然我说什么侍郎以下可直接拿问,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八成是假的,毕竟自我朝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个捕快能有这么大的权限,说锦衣卫有这个本事还差不多。不过我也只是需要这堂上的人都相信就可以了,余下的,管他呢!

    几位大人商量了一番,其中一个主动凑到朱信身边说道:“既是真的令牌,那我等便先行告退,朱大人还是与这位小兄弟好好商谈一番的好,免得惹来别的麻烦,祸及自身啊…”

    朱信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挥挥手让身后的众人都退了下去,随即将令牌递还给我,比了个请的手势,我便随着他在身旁的椅子上落座,又朝小哥儿俩递了个眼神,他俩立刻会意,偷偷来到门口监视起了外头的情况。

    接着,朱信便有些焦急地问道:“陆公子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呀?先和那姓郑的王八蛋偷偷密谋,又非要我屏退左右,您…您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我笑着品了口茶道:“朱大人以为,陆某之心是向着哪边儿的?”

    朱信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向着我儿的!”

    我点点头道:“多谢朱大人信任,既然如此,那便请您一直相信我好了。实不相瞒,陆某有些把柄落在了那厮手上,上次在尚书府,有邱夫人做靠山我才好逼着他来府上向正轩兄道歉。可这一次他是把我拿捏住了,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让他对我的事情闭口不言之前,我暂时还不好明目张胆地偏向朱家。您也知道,我的身份不止这一个小小的特勤组员,与尚书大人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我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能决定邱大人,乃至整个刑部的态度,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为的就是在此事上压过五城兵马司一筹,所以眼下我必须虚与委蛇,让他放松警惕,可这段时间,只怕府上要暂时受些委屈了。”

    朱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难怪陆公子今日竟一反常态,为我儿之事费心,真真有劳公子了!只是方才又为何非要…”

    我知道他说的是他那帮属下的事情,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说句您不爱听的,如今的五城兵马司,只怕已不再是您一个人的天下了。”

    朱信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句话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了,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可…可他们可都是跟了我十好几年的老兄弟了,他们…怎么可能…”

    我轻叹一声道:“晚辈说句不该说的,朱大人虽浸淫官场多年,可这为官之道和拿捏人心,您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其实之前在院里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只是碍于周围耳目众多,不好明言,如今便说与大人。您朱家的确为大明朝鞠躬尽瘁,代代忠烈,可到头来却只混了个统领的职务,除了一大堆赏赐下来的物件儿,连个荫封都没得着,一个爵位都没封上,在这京城甚至比不得一个新科进士来得高贵,不就是因为您朱家历代先人都只想着忠君报国,却不知为自己争取一回吗?”

    “那姓郑的虽然为官时间没有您长,却深谙为己谋利的路数,表面上看他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将军,可私下里却与朝中贵人过从甚密,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只要再得个一两件功绩,日后封妻荫子只怕指日可待,到时候您就更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当然,晚辈说这话也不是想让您学着他那般溜须拍马,阿谀谗上,只是希望您能处世圆滑些,不要把能得罪不能得罪的都给得罪了,否则岂不就是绝了自己的升迁之路?您这份家业日后该如何?这些跟随了您十几年的老伙计又该如何?这些事儿您可都该想想啦!”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说,眼下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待日后对方露出马脚了再说也不迟。只是有一点,您如今就是这么个身份,人家忠心耿耿跟了您几十年,到头来也没捞着啥好处,您觉得他们真的还能做到十几年如一日对您,对朱家不离不弃吗?良禽择木,这个道理,您也应该明白的吧?”

    朱信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道:“你是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道:“方才所言皆只是晚辈一面之词,朱大人听一听也就行了,毕竟眼下我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若是真的错怪了好人,对您可没有任何好处。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晚辈有意蒙骗郑统领之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大人见谅。”

    朱信有些难受地扶额道:“不,这不怪你

    ,要怪,就怪我真的没什么本事,护不住儿子,甚至连这帮老兄弟整日里都要看人脸色过活,或许真如你所说的,我这辈子啊,真是活得太窝囊了…”

    见他真的将我的话都听进去了,我便拱手道:“朱大人能这么想自是好的,只是眼下还需大人配合晚辈做一出戏。之前晚辈已与那郑统领约好了茶楼相见,还请朱大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见大家,否则,只怕此事难成啊。”

    朱信理解地点了点头:“你这孩子颇有见识,想来也是经历过许多。我一介武夫,平生最不喜欢动脑子,这事儿就全听你的,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为我五城兵马司讨回这份儿公道!”

    我笑道:“那是自然,请大人放心!”说罢,便带着小哥儿俩和凌朝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我又折返回来道:“对了,关于方才所说内奸之事,晚辈还有个想法。”说着,我拉着凌凤上前道:“我这位兄弟为人机警,身手不凡,洞察力敏锐,所以我想让他暂时留在府中,明面上是代我照顾贵公子,实则是在暗处观察晚辈所怀疑的对象,一旦有任何蛛丝马迹就第一时间报知大人,您意下如何?”

    朱信点点头道:“早就听闻陆公子伪装潜伏是一把好手,您带出来的人自然也是了得。行,那就让这位小兄弟留下来吧,说实话,真要我去监视那群老兄弟我也于心不忍,如今有您这位兄弟帮忙,我这心里啊,也踏实多了!”

    我笑道:“大人误会了,这位可不是什么我带出来的人,是与我共同浴血奋战过的至亲兄弟!既然大人应允了,那我便将他留下。”

    随即,我又回头看着凌凤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切记不要轻举妄动,凡事第一时间禀报给朱大人。我会争取在明后天解决此事,你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务必抓紧!”

    凌凤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朝朱信施了一礼道:“有劳朱大人了。”

    我满意地带着剩下的两只去见郑统领。说起来我身上还有庆沣祥的大折扣优惠券呢,是庆沣祥的创始人杨掌柜送给镖局大伙儿的。当初为了茶圣陆羽种下的正山茶王,我们镖局为他的铺子劳心劳力,甚至险些和西南第一大姐头厉文婷爆发正面冲突,自然配得上这份优惠。

    不过另一方面,龚叔丢了爱情,却给杨掌柜求来了一份儿天赐良缘。那厉文婷本也只是个被伤透了心,一时走上歪路的好姑娘,自从认识了杨掌柜,她对茶的兴趣就越来越浓,后来更干脆直接做了庆沣祥的老板娘,动用自己手上的力量让庆沣祥的分号开遍了西南地区,俨然有了天下第一茶号的派头,这才让京城百姓也有机会见识到了来自云南的独特茶品和泡制方式,一时间风靡京城,生意异常火爆,便是皇亲国戚想要订个雅间品茶也得费不少力气。

    随一路来到庆沣祥门口,就见之前郑统领带着的几个队长都在门口站着,见我们来了,其中一个立刻走上前来拱手迎道:“我家大人已等候公子多时,三位楼上请!”

    一路跟着他上了二楼,如今的庆沣祥也搞起了多种经营,不光售卖茶叶,还提供各种品茶服务,当然,不都是免费的。坐在满是茶香的雅间里,品一口香茗,那滋味儿真叫人欲罢不能,十分惬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茶楼会,郑统领频频下套

    要说这郑统领也真是有本事,在生意这么好的时候还能包下一间二等雅间,一般这样的房间都是留给官眷贵妇或闲来无事想尝一口好茶的大人们坐的,他一个小小统领,一般最多也只能坐在三等雅间,至于一等,呵呵,里边儿的客人哪一个身上不带着爵位承袭,名分封荫,连包间的门儿都进不去啊…

    进了包间坐定,我和郑统领热情地互相寒暄了一番,等伙计将泡好的茶送了上来这才聊起正事。只是在此之前,郑统领有些不快地说道:“陆公子身份尊崇,我与您相谈自是合适。可这二位…”说着,他用眼神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索文昌和凌朝,“也坐在这儿听我们谈话,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闻言,我也有些不悦地看向他:“郑统领此言差矣,且不说这二位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单论他二人的身份,与郑统领同席品茶也不算过分,还望郑统领能明白。”

    郑统领针锋相对道:“阁下的身份尚有待考证,您身边的人,这身份…”

    我冷笑道:“呵呵,四大神捕的关门弟子和尚书公子的亲传徒儿在您眼中竟是弄虚作假的奸邪之辈,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关于我的事,您大可以四处宣扬,就看…这京城究竟有多少人会信了!”

    说罢,我便拂袖而起,带着二人准备离去。郑统领急忙起身阻拦:“哎哎哎,陆公子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啊?本官也只是有所猜测,您这又何必动怒呢?这么一来,岂不是有些欲盖弥彰之嫌吗?”

    呵,势力的狗东西,之前在莫女侠面前对着我一口一个“下官”的自称,如今还没经过证实就开始以本官自称,向我施压了,若我真的没背景没靠山,怕是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心中暗骂,我脸上也没给他什么好样子:“郑统领这哪里是聊天?分明就是审讯。可是不好意思,晚辈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我并未触犯本朝律法,亦不曾扰乱京中治安,您身为巡防营统领,似乎也没有随意盘问他人的权利。话说瞧您这架势,似乎是要将我三人软禁在此啊?我是真看不明白郑统领究竟要干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信,那就是您现在,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如今屋内一共五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郑统领和他带来的一名副统领。此时那人已经悄悄来到门边,不动声色地将房门堵住,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离开的意思吗!

    郑统领却在这时候变换出了一副笑脸道:“哎呀呀,这这这,这话怎么说的这是?都是下官一时犯了老毛病,这一与人对坐吧,就觉得像是参与审问那些捣乱分子。何况陆公子之前也亲口承认了您的身份不简单,我这不是…不是一时习惯了嘛?您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哼!”听了他的话,我没好气地怒哼一声,不过还是挥挥袖子坐回了原位。这也是陆叔教我的,在与人谈判的时候,一般总会因为利益冲突引得一方不快,愤而离场的也不在少数。可是生了气却还能坐回去接着谈判的才算是心性沉稳之人,否则绝对难成大事。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表现在你的对手眼中就像是一个想要买糖人,求告父母无果就生气,却还是死盯着糖人不放的小孩子。虽然脾气不好,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是心

    知肚明。对这种人来说,不管花费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弄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属于最好宰的肥羊。

    一旦让对方产生这种认知,那对方就会不自觉地轻视于你,狮子大开口,从而缓缓露出破绽,让我们找到可乘之机。郑统领心思缜密,之前在尚书府的时候我就被他的表现所迷惑,一不小心让他窥见了我的独到想法,想来他也对我颇为忌惮,这才一进门儿就想着法儿地激怒我,让我盛怒之下露出马脚,被他反制。既然如此,我索性就将计就计,把陆叔交给我的谈判之道都搬了出来。

    果然,我一落座,郑统领的嘴角就不屑地撇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表情。看样子他也是觉得自己看错了我,那一日在堂上,怕是有尚书家的公子和夫人从旁教授,这才让我说出了那番话。

    亲手为我续上了茶,郑统领也不着急,抬手道:“陆公子尝尝,这是庆沣祥新运过来的云南普洱,味厚而不陈,比京城中常饮的清茶要有味道的多,便是我们这等行伍之人也觉得十分浓厚,是难得的好茶啊!”

    我依旧垮着脸,没好气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立刻舒展了容颜,惊道:“好茶!果如郑统领所言,比起茉莉、菊花之类的清茶,此茶着实厚重沉稳,一口下去让人心思沉静,效果斐然啊!”

    嘴上这么说着,我心中却在暗骂:“你这白痴,小爷我自幼就是喝着这普洱长大的,再说了,普洱茶甚至远销海外i,京城富贵云集之地,怎么可能没见过普洱茶?他此举也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背景,其用心之险恶叫人不得不防啊…”

    郑统领似乎面有得色,随即说道:“陆公子若是喜欢,明日下官便叫人送两饼到府上去,顺便也孝敬一下尚书大人和夫人。自年前大战过后,刑部一直十分忙乱,邱大人想必也忙得头脚倒悬。这普洱茶提神醒脑,又能平心静气,最适合劳累之人饮用了!”

    这小子,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哪里是给我的人情?分明是借赠茶之由行贿赂之实,甚至想把邱大人都给拉下水,胆子可真不小啊!”

    没办法,这戏到了现在还不能停,我只得装作欣喜的样子忙不迭应道:“好啊好啊!难得大人有这份儿孝心,那陆寻就在此先谢过郑统领了!”

    郑统领也立刻满意地拱手回礼,眼角的得色也越发明显了。随即他又继续说道:“其实吧,下官以为,不管您的身份是真是假,只要尚书府上下都承认了您的身份,那假的自然也就变成真的了,您说呢?”

    看着他诚恳的目光,我若不是早知他的为人,只怕这话还真是为了我好呢。不过眼下我也没什么兴趣和他打马虎眼儿,点点头道:“罢了,罢了!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日被郑统领揭穿,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一点,真的,它假不了,假的呢,它也永远都变不成真的。所以啊我就想着,等日后有了机会,我必要靠这眼下的假身份狠狠地捞他一笔,然后就功成身退,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不瞒您说,我这阵子在京城,那是真真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明明都同朝为官,却一个个互相敌视,明争暗斗,牵连着连我们走在外头都有些束手束脚的。说白了吧,就像是您和朱家的矛盾,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虽然如今两方都还算势均力敌,可只要你们两边儿还在斗,那下头的人就永远无法脱离这场下头的人就永远无法逃离这场纷争。今日遭殃的是朱府的一个丫鬟,明日就有可能是巡防营的某位队长。眼下刑部事务纷杂,兵部又没太把此事当回事儿,您觉得这个时候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上头还真的能派人下来查吗?”

    这下子换郑统领一愣了,我全程都装做只是随口一说,郑统领自然不会察觉到什么。可偏我说的又都是事实,今日他敢纵容手下去招惹朱家的人,就是觉得上头的大人们不会因此对他将罪责发,这才敢纵兵当街调戏婢女。

    可事实证明,如今天子龙体欠安,消息被从宫内传出,各大势力都在观望,盘算着当今天子殡天之后该投向哪一边,哪有功夫搭理几个兵卒在街上都干了些什么?

    看起来这一次是巡防营占了理,可他们的人当街调戏妇女,仅这一条就能让郑统领以下之人统统受罚。郑统领原以为是因为自己打点得当,上头才没有追究此事。可如今听我这么一说,这才算是弄明白了,不是有谁在包庇他,而是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朱家很有可能借机报复,从而引发更大的流血冲突。说到底,五城兵马司是天子金口玉言设立的执法部门,而巡防营只是负责京师戍卫的几十卫所中的一小部,之前的征兵他们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此时正是人员匮乏之时,比不得五城兵马司兵强马壮,势力颇大,纵然他手下之人个个骁勇善战,却也怕双拳难敌四手。毕竟如今兵马司里的人多是朱家亲手培养起来的力量,对统领朱信的命令是坚决执行到底的,只这一条就能让巡防营处于完全的劣势,现在最有利的自保武器就是他们这身军甲了,一旦没了这身衣服的庇护,那朱信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兵马司的人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郑统领的表情变换了好几道,随即道:“了不起啊,陆公子眼光独到,随口一句便是金玉良言,实在是人中龙凤,令郑某佩服至极啊!”

    我愁眉苦脸地摆摆手道:“得得得,郑统领您也别捧我了,我身上有几斤几两的骨头我自个儿清楚,人中龙凤?呵呵,不过是自幼挣扎着长大,从身边的点点滴滴中汲取到的经验罢了,要说起来我能说个一套一套的,可真等我自个儿碰上了事儿,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啥都想不出来了…”

    郑统领脸上露出一丝坏笑:“那公子可曾想过,您之后又将何去何从啊?”

    我惨然一笑道:“说出来郑统领您莫见笑,别看我年纪小,经历过的事情可不少了,所以早早就收了闯荡的心思。这一次要不是阴差阳错混了个尚书夫人侄儿的身份,我估计早就寻个小村子种田娶妻,安度余生喽~”

    郑统领啧啧道:“哎呀呀,陆公子何出此言啊?依下官之间,公子您才思敏捷,想法独到,若有心出仕,他日便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何苦早早就收了闯荡的心思,放任自流了呢?您瞧瞧我,虽然出身不高,却始终一心向上,公子可知是为何?”

    我摇摇头道:“还请统领大人赐教!”

    郑统领笑道:“理由很简单,不就是为了日后混个爵位,好封妻荫子,让手下的兄弟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吗…”

第二百九十章 又开战,北境战事再失利

    这话说得,我真的是呵呵了,谁不知道你郑统领年近不惑了还未娶妻?指不定心里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现在跟我扯什么封妻荫子,回头谁荫谁怕是还不一定呢!

    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哎…您是有牵挂,有羁绊的人,一心向上自然无可厚非。可我呢?除了这个什么劳什子的鬼身份和几个玩儿的好的兄弟,我也算是孑然一身了,整日里盘算着争啊,抢啊的,想想就头疼。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我这样的啊,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有出息了,还争抢个什么劲儿?比不得您,比不得您啊~”

    我这话一半儿是蒙蔽,却也是想跟他说几句真心话。若他能听懂我的弦外之音,想必日后也会有所收敛。可我还是低估了一个人的执念之深,郑统领惋惜地摇了摇头道:“陆公子大才,却这么埋没于市井,可惜,可叹啊…”

    他这是打定主意了要哄着我帮他这个忙,也就是不肯放弃手上拥有的一切,甚至还想着索取更多了。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理由再去劝他。人性这东西,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教化的?

    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我长叹一声道:“这么多年来,周围的人对我多是利用,售收买,只有您郑统领肯以诚相待,礼贤下士。说实话,若不是我已下定决心要退出这纷扰的世俗纷争,一定当场投在您门下,为您鞠躬尽瘁,圆了梦想啊!”

    郑统领笑道:“是啊,可惜你我相识太晚,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是我的福泽不够,不能留住公子大才,可惜啊…”

    “罢了,罢了!来来来,咱们喝茶,喝茶!”说罢,郑统领也端起杯子招呼众人品茶。

    又扯了些闲篇儿,郑统领终于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儿上:“话说回来了,陆公子是如何与朱家人扯上关系的?”

    我镇定自若地答道:“其实说起来啊,也都是个缘分。当日我一位朋友走失,我便带着几个朋友去寻,正巧碰上了在西直门站岗的朱公子。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他又是个直爽性子,我见他谈吐不凡,还主动帮我寻人,是个热心肠的,便对他心生善意。”

    “之后不是正巧碰上贵营的吴大人去找他的麻烦吗?我听一同的军士说他是为了不让一块儿执勤的兄弟们受牵连,这才心甘情愿地领了板子,心中更是感动。咱们走江湖的,义字当先,这样的青年人物我又岂能不喜?这才帮着他为难了巡防营的诸位兄弟。”

    “其实吧,打从一见面儿我就看出来了,郑统领您一表人才,思虑超群,日后必能封侯拜将,本是有意结交的。这才故意免了吴大人在尚书府的那顿板子,也好让您在属下面前多得些面子。却不想那朱家忘恩负义,朱信更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借着我和他家公子的关系将尚书府与他统领府绑在了一块儿,实在卑鄙。今日若不是听闻正轩兄受了责打,我是真不愿意去登他朱家的门儿。不过好在阴差阳错地碰上了郑统领,才有如今茶楼相会,人生得一知音,何其幸甚啊?”

    这话说得真假参半,还借用了邱离陌对我的教诲,效果倒是挺不错的。姓郑的猎户出身,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了,自然明白行走江湖最看重的是什么。我的说辞也没什么问题,他就是想挑毛病也得费些功夫。

    郑统领笑了笑道:“陆公子之心郑某已然明了,可若是

    就这么默默归隐田园,您就真不会...心中不安吗?”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郑统领这是何意?我意已决,早就想着要退了,您又何必追问呢?”

    郑统领笑着摆摆手:“陆公子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凡是真正的有识之士就算要归隐田园也会做下些福荫后世的好事再抽身。您有如此才华,又真心向着朝廷,郑某只是觉得您就这么退隐了未免可惜,这才有此一问啊!”

    我问道:“郑统领何以说陆某心向朝廷呢?”

    郑统领道:“陆公子说是想与我交好才帮吴青奎免了一顿板子,可在郑某看来,陆公子实则是看透了两营之间的复杂关系,想着帮我们息事宁人,共同为朝廷效力才是。郑某说的,对否?”

    我立刻呆愣了一下,随即端起杯子叹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郑兄啊…就连您这与我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能明白我的用意,可偌大的尚书府,就连我这几个兄弟都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只道我是心思诡诈,满脑袋阴谋论,逼得我不得不谨言慎行,一身抱负无处施展,这才…哎…罢了罢了,左右我都已经看透了,来来来,不说这些了,郑兄,咱们喝茶,喝茶!”

    郑统领带这些可惜的表情看着我,自顾自地抿了一口茶道:“陆兄怀才不遇,反被小人猜忌,乱世之中,实在是可惜啊…罢了,郑某也是有心交你这个朋友,这样吧,正巧我也有事想要拜托陆兄帮忙,若陆兄能帮郑某办好此事,我日后定要保举您做个参军,起码也是主簿!您这一身才华实在不该就此埋没,郑某此言,可句句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苦笑着摆摆手道:“郑兄说笑了,我如今无权无钱,凭什么能帮上您的忙啊?况且你我是推心置腹地交朋友,郑兄有事大可明言,可却说什么…保举我去做什么官?未免也太过小看陆某了吧?还是说…郑兄直到现在都对我心存疑惑,这才想着许些利好来让我帮您这个忙?”

    “这…”郑统领也是一愣,慌忙摆手道:“不不不!陆寻你绝对是误会我了,误会我了呀!我是真真不愿让国之栋梁埋没于市井,这才说出这些的呀!好吧好吧,既然陆兄不爱听,郑某不说便是了。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便也不同陆兄遮掩了,就将所托之事尽皆告诉陆兄,还望陆兄能帮我,帮我们巡防营二百七十二名兄弟一个忙啊…”

    说着,他竟主动起身朝我施了一礼。我冲着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憋住嘴角的笑意慌忙上前扶起他:“哎哎哎!郑兄这是何意?您说说您说说,怎么又来这一出了?得得得,您啊,就放下心来,千万别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了!您的这忙啊,我能帮就帮,能拉就拉,不过您可别对我有太大指望,我如今的处境您也清楚,估计最多也只能说上几句话,而且两日之后我便要离开京城了,事儿能不能成,还是听天由命吧…”

    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悲观情绪,郑统领安慰道:“陆兄何必妄自菲薄?且不论你才高八斗,智谋过人,眼界通透,哪怕如今只是占着这么一个身份,此时也只有你帮忙最合适,而且绝对是十拿九稳,陆兄不妨一试?”

    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拱手向郑统领回礼道:“承蒙大人不弃,陆某愿效犬马之劳!”

    在他眼里,我看

    起来估计就和那些被他几句话给洗脑了的傻子差不多。陆叔说的果然没错,对付聪明的敌人,先行示弱才是最好的办法。硬碰硬只会闹得头破血流,不欢而散,甚至白白招惹一个敌人,实在没有必要不是?

    郑统领热情地招呼我坐下,随即再次看了看我身边的两人。这次是要说正事儿了,我也实在不好再留他们旁听,随即拱手道:“二位贤弟,我与郑统领有要事相商,二位不如先行回府,我们明日再聚?”

    得了我之前的眼神授意,索文昌立刻有些不满地撇撇嘴道:“得,瞧见没凌兄?我就说了,咱们这位陆兄啊可是个本事通天的人物,哪有时间陪咱们嬉戏逛街啊?”

    凌朝也十分聪明地配合道:“哎呀,文兄也别这么说嘛,咱们不也一直盼着陆兄能有个好前程吗?如今机会来了,咱们也该多多支持才是。得了得了,咱们先走吧,陆兄,明儿见!”

    说罢,他便起身朝我拱手告退,又朝郑统领施了一礼,两个人即便离开了茶楼。见他们走了,郑统领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副统领使了个眼色,那副统领即刻领命离开了房间。我能猜得到,十有**是去探那俩人的底儿了。不过我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两个都不傻,只要他们闭口不言直接回到尚书府,自然就不会被人家看出破绽了。

    雅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郑统领收敛了笑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半晌才说道:“陆兄真是难得的人才,这份心理素质,着实令郑某佩服。”

    我装作不接地抬头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陆某不太明白。”

    郑统领忽地笑了:“罢了,罢了!左右咱们这合作关系已经快要达成了,再互相猜忌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实不相瞒,郑某所求之事其实是…”

    通过郑统领的叙述,我这才知道如今的京城军队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新年过完没多久,朝廷的九万精锐就兵分四路,围攻了后金都城赫图阿拉,人称之为萨尔浒之战。不想计划早已泄露,针对我朝大军分兵合击的战略战术制定了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作战方针。三月一日,中路三万三万大军到达萨尔浒,主将杜松以两万人驻守本营,一万军进攻吉林崖。

    叛将努尔哈赤分两旗兵前往支援,自己则亲率六旗精锐直击萨尔浒本营,我军大败。随后,他又回师加计进攻吉林崖的一万兵马,阵战杜松,我军主力遭受严重打击。

    二日,北路人马与乘胜北上的后金军在尚间崖和斐芬山相遇,大战一场却仍以失败告终,主将马林只身得脱。接连两路人马遭受重创,只有东路的刘綎将军在朝鲜援军的配合下小有成绩,攻克了马家寨。

    得知两路军战败的消息,朝廷立刻下令其余两路人马回师,可惜为时已晚,素来以机动力强、不输蒙元著称的后金军队迅速收缩包围圈,刘綎将军所率东路军于当日经深河至阿布达里冈,朝鲜援军到达富察旷野,距赫图阿拉仅五六十里,这一路上倒是颇有所获,不觉放缓了撤军的脚步,正给了努尔哈赤调兵布阵的时间。

    可怜刘老将军一生为国征战,战功赫赫,却由于朝廷指挥不当、军心涣散,被赶来的后金大军死死围困,力战而死,落得个马革裹尸的悲壮结局。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谈合作,有话直说才痛快

    东路军全军覆没,朝鲜方面的援军随即向后金投降。镇守沈阳的辽东经略杨镐大人得知消息后急檄令仅剩的南路军主将李如柏撤军,总算没有导致全军覆没的凄惨结局。可此战我朝文武将吏死三百余人,军士战死者多达四万五六千人,可谓惨败。

    此战调集了我朝的大部精锐,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皆因号令不一、兵力分散,上下相蒙、军无斗志。然而此刻再总结问题已经于事无补,眼下朝廷被北方战事搞得焦头烂额,国库空虚,精锐尽失,损失极其惨重,故而及其需要补充兵力和财务维持偌大王朝的正常运营。

    在财物方面,朝廷对赵家下手就是一个证明,这些往日里飞扬跋扈的富商们哪一个背后没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朝廷想,随便从京城挑几家富户处置了就能换回朝廷小半年的税收,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麻烦的就在于人力方面。

    之前征兵至今不过三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新兵尚且不能用于战事,老兵又人数骤减,大明的国防力量可以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决定放缓脚步,暂时停止征兵,这样做除了给百姓增加负担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好处,朝廷对这些都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想继续糊涂下去,转而将目光放在了练兵上。

    经过这次战役,朝廷发现了我朝军队的不少问题,首先是号令,此战所用精锐来自福建、浙江、四川、山西等各个地方,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交集,都是被强凑到一块儿去上战场的,号令自然难以统一,战斗力大打折扣也是正常的。

    另外就是士气问题,后金军是为了脱离大明政府的压迫统治而奋起反击的,战斗力十分惊人。在萨尔浒之战中有不少我军将士在见识到后金军空前强大的战力之后顿时丧失了信心,就像是见到了大秦帝国培育出来的全新锐士时的六国将士,首先在心理上就矮了人家一大截,更不用说什么死战报国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储备力量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无法及时组织强有力的后援力量。想我大明带甲百万,只不过出动了不到十万精锐,若是余下的几十万大军都有比肩三大营的战力,何愁不能力压后金,稳定东北?这也是逼得杨镐大人不得不放弃辽东战场撤兵的主要原因,后继无人,如之奈何呀?

    针对种种暴露出来的问题,朝廷开始加强对一般军队的建设培养工作,像巡防营这种人数不过千、工作性质与其他部门重叠的卫所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取缔,所属将士皆被并到其他大营中去。郑统领好不容易爬到了一营统领的位置,可如今眼看着自己的老巢就要没了,他当然要想办法另谋出路了。

    若说之前巡防营与兵马司发生冲突是因为观念不和,那如今就是一场单纯的阴谋了。郑统领千挑万选,盯上了五城兵马司统领的位置。这个位置品级不高,却权力巨大,几乎掌控着京城所有的事务,除了皇城以外,这京城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去不得、管不了的!

    朱信是个老实人,明明有这么大的权利却不肯轻易动用,可同样的权力放在郑统领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手里作用可就大得多了。之前因为他是一介莽夫,无缘入朝为官,虽有上下打点的本事,却也只能在小范围内使用,根本换不回什么大

    利。就像幕延苍那样的,随便一手夫人外交就让他坐稳了巡抚之位,这样的本事,自然还是用在朝堂之上更为合适。

    本来郑统领也算是满腔热血,期待着为国尽忠,用手中的刀枪去搏一份功名的。可如今的大明军心涣散,像他这样的人也无用武之地,索性就暂时歇了这个念头,转而开始打起了入朝为官的主意。

    五城兵马司虽也归兵部管理,可毕竟负责京中大小事务,是有机会在朝堂上露脸的。郑统领何其精明?立刻就决定鸠占鹊巢,把朱信这个有资源却不会用的木头脑袋给赶下台去,由自己出任,不光可以继续带着巡防营的这群人马继续干,还能给自己打开一条全新的升迁通道,何乐而不为呢?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问道:“那依着您的意思,是想让陆某如何帮您呢?”

    郑统领笑着说道:“陆兄只需要帮我做两件事,第一,怂恿朱信带着他的亲随人马来找我们巡防营的麻烦,不用爆发多大的冲突,只要声势够大,最好能引得满城皆知即刻。”

    “其二嘛,就是想让公子在他出发的时候及时禀报尚书大人,最好能在真正爆发流血冲突之前赶赴现场,阻止冲突发生。能同时与两家搭上关系,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听话的,除了陆兄你,你说我还能找到谁呢?”

    “额…”我装模作样地思虑了一番道:“可依我之见,若能真的造成流血冲突才能彻底将此事闹大,对罢免朱信甚至将其下狱都有莫大的好处,郑兄为何不…”

    郑统领摇摇头道:“陆兄啊,须知只要发生冲突,那就是要流血死人的!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活生生的五条人命,因为一场小小的冲突就这么没了,若真让两大势力正面冲突,这个损失可不知道要翻多少倍哦!”说着,他还心痛地摇了摇头。

    哼,伪君子!我心中暗骂一句,接着问道:“可若是没有发生冲突,那朱信自然可以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邱大人亲至也奈何他不得,郑兄此举,叫陆某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郑统领抬手在茶杯里轻轻蘸了一下,随即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人言。接着抬头看着我道:“陆兄可知,我写这二字的用意?”

    我紧皱眉头,想了想道:“郑兄莫非是想利用人言可畏,逼着那朱信乖乖卸任?”

    “哈哈哈…”郑统领大笑起来,边笑边鼓掌道:“陆兄真真大才,不由得郑某不佩服啊!不错,正是如此。如今北境战事吃紧,后金势大,我朝接连战败,军兵在百姓眼中已经失了些信任,没有以往那般有地位了。”

    “还有之前的赵柳两家当街火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其恶劣。再有年前幻月邪教在京中作乱,百姓们如今更是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若真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公然挑衅,引发军兵互斗,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引发百姓不满,自然也会上达天听,这效果比起我找人向圣上禀告可要好得多了!”

    “另一方面呢,这朱信的为人我也算是了解了,平生最重名节,他们老朱家的声誉比他一家人的性命都重要,若真的听到了外头的风言风语,他自然会觉得自惭形秽,请辞,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我又问道:“可正如郑兄所说,此人如此看重名声,我一个外人,

    凭什么让他乖乖听我的话去找贵营的麻烦啊?”

    郑统领又指了指桌上的两个字:“当然还是靠它了。我们巡防营虽然人少式微,却也是驻京卫所中的一支,轻易由不得旁人来查。可若是有实质性证据证明我们起了什么坏心思,能查我们的人可就多喽!”

    “说白了吧,我就是想让陆兄装作不经意地在朱信面前暴露我们这儿藏着的秘密,引着他来此查问。大明律有云,若军营生乱,除了兵部和直接听命于天子的几大营外,就只有五城兵马司有权过问。而且特许在办理类似案件的时候务必要带足人手,否则只怕会发生意外。朱信为人到还算正直,却也是个一根筋的家伙。有这么大好的立功机会,即使他与我们巡防营没有冲突,也一定会带齐了人马来我们这儿找麻烦的!”

    “原来如此!”我不禁佩服地点了点头,这厮果然好算计,对朱信的了解也很是透彻,抓住了此人贪慕功绩的特点,将他一步步引入自己设下的陷阱里。其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可其计较之清楚也着实令人钦佩。

    “可是…”我话锋一转,对郑统领发问道:“您就如此推心置腹地将您的计划和盘托出,就不怕我阳奉阴违,虚与委蛇,回头一回朱家就把您给卖喽?”

    “哈哈哈…”郑统领再次大笑起来:“哎呀我的傻兄弟啊,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个人这辈子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把什么话都跟你说了是因为我想先让你明白你即将加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看看你的反应,若不是我值得托付之人,自然就不能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尚书府!不过目前来说吗,嗯…还算不错,陆兄心思沉稳,为人精明,孰轻孰重,想必看的比我还要清楚些。与你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我还是十分满意的,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两声道:“那…方才您身边的那位?”

    郑统领依旧眼角含笑地看着我:“哦对,还有他,方才我故意让他离开,目的陆兄想必也都知道了,可即便如此您仍能不慌不忙地坐在这儿与我喝茶聊天,毫无惧色,显然不担心会被我看出破绽。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倒真有些奇怪啊,按陆兄方才的说法,这二位可都不是身份寻常之人,个个都与朝中大员有密切的关系,你就这么放心地让他们走了,说实话我看得心里都紧张,生怕他们回头会将我们的事情四处宣扬,到时候可就…”

    这次换我大笑了,“哈哈”两声过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大人可否告知,您终其一生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郑统领一愣,说道:“方才郑某不是…”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郑兄就莫要同我打这样的马虎眼儿了,您既然肯定了我的能力和才华,如今又何必非要遮掩呢?实不相瞒,郑兄方才说我日后必能封侯拜将,可我倒觉得,这些事儿还是郑兄您来做得比较妥当。说白了吧,您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不清楚,可您到头来要的是什么我或许还能猜到一二。”

    郑统领单手支着下巴玩味地笑道:“那依陆兄之间,郑某人辛苦至今,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也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道:“这世上之人的追求多有不同,可一旦穿上了官服,坐上了高位,那目的就大抵都相同了,无非就是权利二字,陆某说的,可对?”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定计策,回到朱府再做戏

    “哈哈哈哈…”郑统领很是欣赏地笑了起来:“陆兄慧眼如炬,郑某愧不能及啊。不错,不管当初的话说得多冠冕堂皇,到头来所求的不过就是这两样东西了。郑某的出身陆兄您也是知道的,若不是有机会得到钦差大人赏识,我还知不知道,那大山之外竟还有如此广阔的世界。只是话说回来了,陆兄为何不连名这一条也一并说了呢?”

    “呵呵”我轻笑两声:“古来为人处世,总是有所求的,其中最多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了。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权,三者看似独立,实则相互依仗,互为表里。有名就能聚利,有利即可得权,有权便能扬名,三者之间总是不能彼此分离的。”

    “平头百姓想要有权,寒门学子想要求名,贩夫商贾想要求利,可这些都只局限于他们的身份地位,段位不够的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想着别的东西。说得难听点儿,贪心不足蛇吞象,是个人几乎就没有不贪的。”

    “尤其是这站朝做官的,在外头呢,希望得万民称颂,回到家呢,希望有家财万贯,朝堂上头又希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样样都想占,样样都想争,到头来却多只占了后头两样,前面那个是一丝一毫都沾不上,可悲,可叹呐…”

    “悲何?叹何呢?”郑统领在一旁发问,我便接着说道:“说白了,能得第一样的,古往今来倒是不少,可能让后世子孙觉得脸上有关的却实在没几个。说难听点儿,连自家后代子孙都不愿意提起先人的名字,这份儿名,它出了还不如不出呢!”

    “战国有赵相郭开,频频谗言误国,使强赵减弱,终为秦灭,落得个国破家亡的悲惨下场;宋时有奸相秦桧,阿谀谗上,构陷忠良,害死名将岳鹏举,后世悲叹满江红,就连死后都要被铸成铜像跪在鹏举墓前,也算是名声大噪,可流传至今,有谁敢认自己是他的后人?有谁敢称是秦桧的子孙?这个名,出了可不是还不如不出吗?”

    “当然,也有些好的,我朝名臣海瑞海大人,得万民赞颂,功绩斐然;汉末名相诸葛孔明,建树颇丰,名垂青史,又有名将翼德、云长,忠义之心得万世称颂。还有大秦名臣商君、张仪,还有宋朝赫赫有名的包公,只有这些人,他们的名才算是真正的好名声,是能让后人挺起脊梁骨做人的名声。可这样的人物无一例外,几乎个个都是廉洁奉公、公正严明的好官,清官,是能为了家国社稷奉献一生的人物。”

    “说句不中听的话,在如今的官场上,想要成好名,就要远权利。可郑统领也应该很清楚,如今我大明朝堂之上,有几个为名而弃权利的?郑统领出身寒门,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所以陆某以为,您有心入朝堂,自然也不是为了让自己名垂青史。故而我知道,郑兄所求无非权利,而有了权力,有些事情,其实也就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郑统领饶有兴致地听着,听我说完,更是嘴角忍不住地上扬:“陆兄所言,句句是我心声能得如此懂我之人为友,也是我郑某人的福分呐。的确,方才我也说过了,郑某所求无非权利二字。可陆兄说了这么一大堆,与那二位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笑着说道:“郑统领以为我所言不放在心上,指的是什么事儿呢?”

    郑统领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便接着说道:“说白了,当人站在一

    定的位置上时,他们的眼睛就会自动忽略某些东西,比如说一些…不会影响到他们生活的人,还有事。”

    郑统领摸了摸嘴角:“你的意思是?”

    我点点头道:“不错,说白了,不管我与郑统领商议了些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说句您不爱听的,在他们眼中,您这点儿破事儿根本就不值一提,估计啊,还没有街上卖糖人儿的受手艺人让他们感兴趣呢!”

    “哈哈哈”这话说完,我们二人便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郑统领确是个通透人,我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估计当场就得炸毛,至少也会摆个脸色以示不满。可他不同,不光仍能与我谈笑风生,还丝毫不在乎我措辞中的不当之处,就这份胸襟,便是许多自诩清流的文人都不能及,着实叫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又简单商议了一下明日如何把朱信和他那群忠心的手下骗到巡防营去,郑统领之前派出去的副手就回来了,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郑统领的表情越发和煦,看样子那两只没有让我失望。果然,郑统领道:“果真如陆兄所言,你那二位朋友一出门就奔着东街去了,买了一堆吃的玩儿的回了尚书府,看样子比起听咱们的秘密,还真是这些寻常的小玩意儿更能让他们感兴趣啊!”

    我笑着应道:“他们啊,就是两个满脑子享受的公子哥儿,仗着自家师傅的身份眼高于顶,一般的小门小户他们才不放在眼里。不过估计要不了多久郑统领就能让他们高看一眼了,到时候您可得好好让他们长长记性,省得日后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白白吃亏啊!”

    郑统领眼角含笑问道:“陆兄此话何意啊?”

    我故作惊诧道:“怎么?郑统领不是一心想着位极人臣吗?哪怕您能坐上五城兵马司指挥的位置,身份也是水涨船高,绝对不是他们这等身份的人可以羞辱的。身在军营,不过是说出去唬人,实则地位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到头来终究落得个粗野军汉的名声,难登大雅之堂,也难怪这等身份的小人物都不会挂怀。”

    “可在正式的政府机关任职可就不一样了,手中玩儿的不再是兵权,而是种种套路,身边的圈子和地位都与以往不同了,自然容不得他们小视。就说之前在指挥府那会儿,您是不知道啊,这俩小子老实的跟鹌鹑似的,在朱信面前连大点儿声喘气都不敢,您说说这,哎…”

    郑统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陆兄所言令郑某茅塞顿开,看来今日不是你遇上了我,而是我遇上了子房啊!只是可惜,您这位子房,过不了多久就要离我而去了,可惜,可惜啊~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我心中却不觉生起一丝寒意。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离他而去,又究竟是怎么个离法?是单纯的离开京城,还是…

    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此人行事作风我尚不清楚,只是上次吴青奎的事情足以看出此人心性坚韧,能屈能伸,做起事来也很是果决,与这种人合作,只怕任谁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随即便将明日的事情做了个总结,最终敲定我向朱信透露巡防营驻地私藏大量火药,意图不轨,让他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过去搜查,再将此事通知邱大人,让刑部和兵部都介入此事。到时候众人当面对质,将朱信恶意栽赃、寻衅滋事的罪名坐实,让他名声扫地,再逐步达到让他羞愤辞官

    的目的。

    商议妥当,我和郑统领欣然分手,互施一礼后相继离开了茶楼。转过身去,我暗暗松了口气,的亏这一次索文昌他们没有让我失望,让我占据了整个谈判过程的主导权,否则一旦被郑统领反客为主,我还真怕一不留神被他给绕进去了,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

    倍觉轻松地先回了尚书府,连众人的面都还没见就从后院又翻了出去。这郑统领心机深沉,当着我的面就敢让手下跟踪我的人,鬼知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这么做不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嘛!

    关键他手底下的人实力在我之上的不少,若存心收敛了气息让我难以察觉也不是不可能,只好老老实实先回来一趟了。

    偷偷躲在大门附近的角落里观察了半天,我确定郑统领的人没有等在门口,这才大摇大摆地晃悠到了指挥府。天色已有些暗沉,这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折腾到了入夜,搞得我兴致全无,再也没心思去喝酒了。

    不过这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哪怕是为了演场戏,我也得亲自来一趟指挥府不是?

    来到门口,中午还紧闭的大门已经敞开了,门口守着的还是那几名军士,不过这次见到我却没有了中午的敌意,十分客气地一拱手道:“陆公子,指挥大人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您快里面儿请!”说罢,便主动带着我进了大门儿。

    我有些意外地跟着他一路来到前厅,却见朱信果真和几个要好的手下坐在厅上议事,见我来了,立刻起身相迎:“陆公子,情况如何了?”

    我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朱大人您…不是,如今这是…莫非?”

    朱信也有些茫然地瞅着我,不过随即就反映了过来,拉着我走到一旁小声说道:“这不是为了演戏吗,人多点儿才显得更真实可信,也好蒙蔽里头的奸细不是吗?对了,之前你走的时候我跟大伙儿说你与轩儿交好,有意帮咱们在中间周旋,待会儿可千万别穿帮了啊!”

    原来如此!我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若是我苦心经营了大半天,到头来却在他这儿被捅破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番好心?若真如此,那不非得气煞我也?

    微微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我便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苦瓜脸道:“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啊…”

    顿时,厅上包括朱信在内的几个人顿时有些焦急地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问道:“怎么,他巡防营还真想跟咱们正面茬一架不成?”

    “就是就是!咱们公子打也挨了,态度也表明了,他们还想怎么着啊?”

    “对啊!他们这是得理不饶人,非得折腾出点儿事儿来才肯罢休啊!”

    “呸!胡说什么呢你?分明是他们的人当街调戏女子,咱们小公子是仗义出手,要论起来的话啊,明明是他们的罪过更重些,现在反倒蹬鼻子上脸,来找咱们的晦气来了!”

    一群人开始吵嚷起来,又一个个都是行伍之人,嗓门儿极大,吵得我头疼欲裂,只得摆摆手高声喊道:“诸位大人都请坐,请坐!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着,我便自顾自地找了把空椅子坐下,待众人全都落座以后才说道:“其实这事儿吧,处理起来也不难,可问题就是巡防营那帮人的态度,他们打算…哎,罢了,不提不提,此事啊,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引众怒,遣人夜探巡防营

    我越是卖关子,这群军汉就越是着急,一个个纷纷聚到我身边,七嘴八舌地向我询问详细情况。我不得不再次抬手封住了他们的嘴,然后缓缓说道:“郑统领…他提出了三个条件,说只要咱们这儿答应了他这三个条件,此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此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亲如一家,再也没有这些琐碎的事清热人心烦了。”

    朱信身后一个肤色黝黑的壮硕汉子摸着下巴沉声道:“如此轻易就肯将此事了解了,这显然不是郑寿的风格啊!”

    “是啊”另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也帮着分析到:“这姓郑的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他能这么说,只怕这三个条件,条条都在咱们的承受范围之外啊…”

    众人小声议论着,朱信也朝我使了两个眼色,示意我掌握好火候。我微微点头,随即咳了两声吸引大家伙儿的注意:“咳咳…那个…也并非全然不可接受吧我觉得,当然其中确实有些条件我也十份地不赞同,不过这…这不是谈判吗?咱们姑且就先听听,回头再做商议吗!”

    几个男人们纷纷点了点头,眼下也没有办法,因为就算是巡防营有违军纪,当街调戏民女,那也该是兵部或有司衙门过来管这事儿。五城兵马司确有抓人的权力,却也没有当街杀人的道理。可以说从朱正轩动手引发冲突的一瞬间起,兵马司在此事上就落了下风,他的这群叔叔伯伯们也没得选择,想要平安地息事宁人,这事儿怕是真要听听郑统领的条件了。

    其中一个男人有些着急地催促道:“陆公子,您就别卖关子了,那群家伙究竟有什么条件,您就痛快点儿告诉我们吧!”

    “是啊是啊,要不这心里总觉得没着没落的,您就赶紧跟我们大伙儿说说吧!”

    “对啊对啊”

    ……

    众人纷纷开始催促,我便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道:“郑统领与我说了三个条件,其一…将引发此次事件的那名指挥府婢女交出去,留在巡防营做个烧火丫头,以赎其罪。”

    “第二,主动动手导致爆发流血冲突的五城兵马司校尉朱正轩,必须在兵部大堂前向巡防营掌管磕头赔罪,并自领三十军棍,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第三…”

    还没等我说完,几个男人就火冒三丈地骂将起来:“放他娘的狗屁!他姓郑的就这么猖狂吗?”

    “我呸!他们调戏人家小姑娘,如今反倒让我们交人?那姑娘去了他们巡防营还能得好?”

    “就是,什么玩意儿这都是,他他妈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咋不让她老娘去当那劳什子的烧火丫头?我瞧着正合适!”

    “对啊对啊!”

    ……

    群情激奋,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了。我偷偷瞧了一眼朱信,他立刻会意,抬手压下了大家的话头道:“行了行了,都先别急着骂街,且听陆公子说完这第三个条件再商讨也不迟。陆公子,请继续。”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搓了搓手道:“这第三…第三是…以后兵马司的兄弟见到巡防营的人,寻常军士之间碰上需要向他们的人行礼,巡防营可不用再向兵马司的长官行上下之礼,就这三条,只要肯答应,此事就一笔勾销…”

    “啪啦”朱信重重的一掌狠狠拍在手边的柏木雕花小圆几上,顿时木屑飞扬,碎成一

    地。我抬头瞧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朝我偷偷挤眉弄眼呢。好家伙,这老先生的演技颇有提升啊!

    前厅被他这一掌搞得鸦雀无声,几个老兄弟面面相觑,随即纷纷看向朱信,都在等着他拿个主意。

    朱信转过头去,愤怒的表情瞬间跃然脸上:“姓郑的这是在自掘坟墓!他现在真的是什么屁话都敢往外说了,行,行行行,他不是想找麻烦么?好!老子这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兵马司的厉害!”

    说着话,他作势就要出门点兵,我立刻配合地起身拦腰抱住他,一面拦一面急道:“别别别!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朱大人!如今此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您再这么气冲冲地去闹事儿,得了便宜的绝对不会是兵马司,岂不是令亲者恨,仇者快了吗?”

    几个老兄弟也上来帮忙拉着,一番劝说之下总算让朱信平息了怒气,做在一旁的椅子上喘着粗气。我拱手道:“为今之计,陆某以为有三。其一,忍气吞声个,答应他们的所有条件;其二,走正规程序,让刑部和兵部依律定夺,不过我以为,若依此法我们的胜算不高。”

    “这第三吗,就需要冒些风险了。”我再次卖了个关子,同时偷偷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朱信抬头看着我道:“陆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是为了我兵马司的兄弟们好,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无怨言!”

    这老东西,还学会借题发挥了!我心中暗损了他两句,再一看那边儿的诸位,一个个都感动得眼眶通红,就差一点儿就要落下了泪来了。

    我接着他的话茬儿说道:“这第三计,就是咱们反其道而行之,眼下看来是他们占据了主动,毕竟先动手的是咱们这边的人,放在哪儿说咱都没理。不过若是换一种情况,让他们露出破绽,将情势扭转到于我方有利的局面上去,那不管我们做什么,对外头就好有个说辞了呀!”

    “换一种情况…”朱信摸了摸下巴,随即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陆公子此话何意啊?”

    我我轻笑着回道:“实不相瞒,今日我与那郑统领在茶楼商谈的时候,他手下的一名副统领带了几个精壮军士来茶楼找过他。他似乎有意隐瞒些什么,让身边的副统领带着人出门去说话了。不过也没走远,就在雅间门外小声商量了几句。”

    “陆某不不才,听力一直是我的强项。当时我眼见有机可乘,即便凝神听了两句,却听得外头说了几句什么搬运火药,什么藏在库房之类的。当时陆某就想啊,这巡防营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抓捕一些小贼小盗,维护一下京城街道治安之类的,按理来说根本用不着火器啊!而且我朝有明文规定,私藏火药、硝石等物都是重罪,他们弄得如此隐秘,会不会…”

    听了我的话,朱信两眼都快兴奋得喷出火来了,“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问道:“陆公子所言,可是真的?”

    我装作不满地撇撇嘴道:“我与正轩兄一见如故,情同手足,朱大人莫不是觉得我陆某人会是那种坑害挚友亲人的无耻之徒吗?”

    “没没没!陆公子言重了,言重啦!只是…这隔墙有耳尚有凭证,你身处室内,又怎能将外头的人所说的话听得如此清楚呢?”说着话,他的眼睛还不断暗示性地向后瞟着。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让在场的众人都相信我是他们这

    头的,可滋事重大,有些话自然不好胡说,他手底下的人也不都是傻子,总有那么一两个精明的会怀疑我所说之事的真实性,自然需要拿出些事实来让众人信服啦。

    我笑着说道:“如若诸位不信,不妨当场一试!”

    一名汉子问道:“公子想如何试啊?”

    “自然是请人站在门口低声耳语两句,看陆某究竟能不能听到所说的内容喽!”我自信满满地答道。

    几个男人明显都不信,我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汉子走出来说道:“既如此,那便由我和朱大人来试一试公子,公子可敢一试?”

    “哈哈哈…”我朗声笑着说道:“诸位个个修为不浅,应该也看得出来,陆某如今已入武师之境,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信心的,自然无有不敢了!”

    闻言,那汉子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番,随即便走到朱信身边小声说了两句,朱信朝我偷偷比划了两个手势,便跟着那汉子出门去了。

    二人也未走远,就在厅外两三步远的地方,与我相隔不过十步,随即互相低声耳语了些什么。我凝神定智,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随即说道:“二位若是说完了就请回来吧,且看我听到的东西是不是二位方才所说的,嗯?”

    二人随即回到厅上,朱信还在悄摸地向我比划手势,我淡淡一笑,微微颌首,让他安心看我表演,随即说道:“方才二位大人…可是在说正轩兄伤势之事?”

    朱信和那汉子皆是一愣,朱信或许是装的,可那汉子却是着实被惊着了,却还是有些不服输地问道:“公子这话可能是猜测出来的,若能复述一二,我才肯信!”

    我笑着点头道:“这位大人方才先问朱大人道:‘好在轩公子的脊椎没有再受重创,要不还是得找之前帮他看诊的那位大夫过来,朱大哥您这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我说的,可对?”

    听完这话,那汉子是彻底服了,向我一拱手道:“是马军小瞧了公子的本事,方才所言确实一字不差,我服了,公子真神人也!”

    听他都承认了我的本事,余下的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立刻围拢上来问道:“那公子以为,这计之三该如何实施呢?”

    我回道:“诸位莫要心急,此事虽然紧急,却也不急于一时。依我之见,单凭只言片语就想定郑寿私藏军火之罪怕有些困难,所以我觉得应该趁今晚先派人前去巡防营驻地探查一番。根据陆某听到的情报,那批火药应该是藏在了他们的库房里。卫所库房素来是重地,守卫森严,想要探查清楚定然有些困难。可无论如何,今晚都必须得出一个结果,否则难保明日他们就会将东西转移,到时候查无可查,咱们可就白白失去了这一大好良机啊!”

    闻言,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基本上都很赞同我的观点。可问题是这卫所库房确实不是寻常人进得去的地方,兵马司和巡防营如今又势同水火,定然无法明着搜查别人的库房,所以目下之计也就只有派三五身手了得之人悄悄潜入,暗中查探,否则此事必定难成。

    朱信当即点兵,选了几个信得过的属下今夜潜入巡防营搜查证据,切莫打草惊蛇,一切等有了定论以后再说。

    几个被选中的属下立刻领命走了,余下的众人知道在这儿干着急也没什么用,便也纷纷告辞,一时间厅上只剩下了我和朱信。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有本事!三千营都搭得上

    朱信缓缓松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在一旁落座道:“这次可是多亏陆公子了,若是没有您,只怕我们兵马司非得干吃这个哑巴亏了…”

    我笑着宽慰他道:“这都是朱大人肯信任晚辈,若不是您提前说服了诸位老兄弟,我这番表演怕是还要继续下去,说不定这事儿它就成不了了。所以是朱大人自己救了自己,救了兵马司的众多兄弟啊!”

    二人客气了一番,我又将郑寿的险恶用心和盘托出,听得朱信眉毛倒竖,怒发冲冠。好在我已暂时取得了郑寿的信任,眼下情况正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变化着。

    将明日的计划说了清楚,我便起身告辞道:“晚辈还要先去一趟巡防营驻地,那郑寿心思缜密,我们做戏必要做全套,所以此事还是需要知会他一声,让他故意露出马脚,骗取您那几位属下的信任,让他们取得证据,好方便明早的行动!”

    朱信不无担心地说道:“可若是今晚他们将证据留下,明天就都清理干净了,我们的人去了什么都搜不着,那可就是大问题了,擅闯军营,随意搜查,到时候整个兵马司的人可都要受牵连啊…”

    我笑着说道:“朱大人放心,此事我另有计较!”说着,便向他一拱手,转身离开指挥府,直奔巡防营驻地而去。

    巡防营的工作主要在京城内,驻地离京城不过十五里地,我没用两盏茶的功夫就赶了过去,就见营门口站着十余名甲士,个个手执长枪,腰挎军刀,衣甲鲜明,威风凛凛。

    整个巡防营如今不过二三百人,却岗哨齐全,防守严密,足见郑统领治军之能。可惜他的才华不能为上头赏识,又一门心思研究些投机倒把、落井下石的勾当,实在是可惜了一代帅才啊…在心中默默地感叹了几句,我便朝着巡防营门口走去。

    离营门口还有十几步远,几名军士便迎了上来,几杆长枪架到了我面前,为首的一个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可知此处是巡防营驻地?擅闯军营可是死罪,你若即刻回头,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我笑着一拱手道:“我乃郑统领好友,是来向他通知一些情报的,劳烦这位兄弟帮着通报一声,事关重大,我必须尽快见到郑统领。”

    那军士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我,巡防营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便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也不过是个区区小官,平日里估计没见过有什么人会登门拜访,会奇怪也是正常的。

    不过看我衣着光鲜,估计地位不低,他既不敢随意轰人了,思虑了片刻才道:“你且在此等候,我进去通禀统领大人一声!”说着便转身进了营门。

    稍倾,郑统领便带着一名副统领穿过虎视眈眈的兵士们热情地来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道:“哎呀呀!陆兄大驾光临,我这群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陆兄看在他们尽忠职守的份儿上莫要怪罪才好啊!”

    我也笑着说道:“郑兄这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您治军有方,若我大明军士皆有如此纪律,也不至于在北境经历如此惨败啊…”

    这话说完,郑统领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我心下一动,看样子这也是位有抱负的主。只是他心思太重,想要的东西也太多了,否则绝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二人携手进了大帐

    ,郑统领挥挥手,那副统领便退了下去。接着他便回头问道:“陆兄,事情办得如何了?”

    我笑着答道:“郑兄放心,我已编造了巡防营私藏火药一事,今夜兵马司就会有高手来营里的库房。陆某此来就是通知郑兄此事的,若不早做准备,只怕难以让朱信和他那帮兄弟们明日行动啊!”

    郑寿点点头道:“陆兄办事利索妥帖,私藏火药,如此大罪,任谁都承受不起。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最好的立功机会,又能顺便将我们巡防营给踩在脚下,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就一定能让他们乖乖过来找我们的麻烦。妙计,妙计啊!”

    说到后头,郑寿甚至激动得拍手叫好。难得见到他如此放松的样子,我还真有些摸不准他此刻到底是真开心还是在做戏。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眼下必须让他乖乖照着我们的计划做,余下的事情才好继续推进下去。

    我随即问道:“恕陆某冒昧,敢问这大量的火药,究竟该从何而来呢?”

    郑寿神秘一笑,冲我招了招手,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我送出去的银子和人情可不是白给的!”

    他言尽于此,我便也不再深究。其实打一开始在指挥府跟众人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毕竟火药不同于旁的东西,我都已经做好了舔着脸去求邱大人帮忙的准备。如今这郑寿既然自己有办法,,倒也帮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任务已基本完成,郑寿热情地邀我留下来共用晚饭,被我婉言拒绝了。倒不是我怕跟他坐在一桌吃饭,主要是等下我还想亲眼见证郑寿所说的助力究竟是谁,竟能弄来如此数量庞大的的火药,说不定还能帮朱信他们再讨一份功劳,岂不乐哉?

    走出巡防营的大门,几个精壮军汉将我一路护送到城门外才折返。我倒也想到了这种情况,毕竟郑寿这样的人说话,最多只能信一半儿,余下的就说不准了,他所谓的信任也不过是拉拢合作伙伴的说辞而已,做不得数的。

    在几个军汉三步一回头的目光下进了城,我找了个靠近城门的茶水铺子点了一壶茶坐下来喝着,一边目送那几个军汉远离了城门。门口几个守城的兵马司兵士皆对他们怒目而视,两边的矛盾已经越发激化,也不知道我这一次的计划能否改善这样的现象。不过再一想,就连巡防营的编制都快要没有了,营中士兵会被打乱重新分配到各营卫所,估计到了那时候也就会好多了吧?

    等到彻底看不到那几个人的影子了,我才起身付了茶钱,再次朝着巡防营驻地跑了过去。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来到附近,就见郑寿正在门口和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从装束盔甲来看,那人貌似是三千营的将官。

    我朝最出名的三大营中,五军营人数最多,步骑配合,战力强悍,高手如云,是我朝最锋利的尖刀,战斗力最为强悍;三千营的前身是前朝投降的蒙古骑兵,随着多年的发展人数也早已超过了三千人,该营以骑兵为主,结合蒙元擅长的骑兵作战,是侦查、突袭的行家,也是我朝对外作战的一股奇兵。

    至于神机营,从综合实力上来说其实才应该是我朝破坏力最强的军队。原因吗,自然是他们掌握了我朝,乃至当今天下最强悍的精锐火器。著名

    的红衣大炮令倭寇闻风丧胆,三眼铳,四眼铳等单兵武器也威力十足,对行动迅速的骑兵有很强的压制作用,还有连子铳、一窝蜂、神火飞鸦、万人敌等诸多新奇武器,根据不同的局面可以发挥出不同的效果,配合各兵种作战事半功倍,杀伤力极强。

    只是目前来说火器在军中配备率还算不上高,而且大多数军士都不甚擅长火器的使用,拿着火铳瞄了个大概就发射了,比不得三千营的精密程度和杀伤力。

    萨尔浒之战中,我朝的精锐对火器也算是熟练掌握了,却由于分配不合理,作战队列混乱而无法发挥最强的效果。再加上努尔哈赤本身就是我朝的叛将,对火器方面也颇有研究,深知该如何对付杀伤力强大的火器,我军自然讨不到什么好,以致惨败而归。

    言归正传,想不到郑寿竟然还和三千营的人拉上了关系。若论我朝哪儿的火药最多,三千营称第一,怕是也没人敢称第二了。就算是以矿业为主,时时需要炸山开矿的赵家都不及人家三分,三千营的火药,那可都是按万斤来计算的呀!

    但也正因为数量庞大,三千营的火药要是少了几箱子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只要把好处给够了,火药就会跟流水一样一箱箱地送到家里来,更何况郑寿也只是借用一下,用完了就还回去了,要担的风险可就小多了。

    看着二人边笑边拱手告别,我明白这场合作算是达成了。想不到国之精锐里头也会有这样的蛀虫,我倍感痛心,却又暗自庆幸,不为别的,起码我知道了这一切,顺手帮三千营拔除一拨祸害,说不定又能给我挣回来一份儿功劳呢!

    不得不说,自从得了这人生中第一份儿嘉奖后,我的功利心似乎也渐渐被调动起来了。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深入官场,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把眼前的功劳都牢牢抓在手里。

    罢了,横竖也就是些赏赐罢了,我长这么大还真没因为钱感到头疼过。人家的孩子一个月能有二百文的零花钱就乐的跟什么似的了,我这儿整天揣着十几几十两银子出门儿,都不知道该用来干什么。这种富养的方式让我在财务方面没什么概念,若是做官,估计也会因此阴差阳错地做个清官呢!

    眼见几个精装的军汉从巡防营里走出来,门口的二人随即拱手分别,那三千营的将官上马带着几个属下返回了本营,郑寿也笑着目送他们离开,随即面色一沉,嘴里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过肯定不是好话。

    突然,他目光如刀般向我藏身的灌木这儿射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去屏住呼吸,从枝叶的缝隙中偷偷观察那面的动静,却见郑寿和身边的一名副统领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顿时齐齐看了过来,那副统领一挥手,门口的几个军士便纷纷架起长枪,朝我这边缓缓移动过来。

    糟了!我心中惊呼,这小子警惕性也太高了吧?我这还啥都没干他居然就注意到我的存在了,或许是猎人天生的直觉,总之如今的情况于我而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将手放到后腰处,我这才想起今日出门时想着就是去跟朱正轩他们喝顿酒,钢刀就搁在屋里没带出来。如今我赤手空拳的,连个防身的家伙都没有,想从正规军手中全身而退,只怕这几率将会低到极致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用药啊!我这脑子也傻了

    千钧一发之际,我腿边突然传来一阵瘙痒,低头一看,却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竟从我脚边蹿了出来。方才我一心潜伏,没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如今才发现脚下居然有一个兔子窝。许是我收敛了气息,动作又极轻柔,这只单纯的小兔子根本没察觉到我本不该是存在于这里的物件儿,还在我腿上轻轻蹭了几下,这才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暴露在巡防营众人的视线中。

    郑寿立即抬手让兵士们停下,仔细瞧了瞧那只兔子,随即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拍了拍副统领的肩膀转身回营了。

    我也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心里还真有些感激这只反应迟钝的小兔子了。需知这种野生的小动物素来机警,若是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疯狂逃窜。方才郑寿他们见它丝毫不慌,还在灌木附近寻摸吃的,就认定这附近并无不妥,这才安心掉头回去了。

    虽然暂时解除了威胁,我却还是心中警惕,又在原地蹲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才,蹲得腿都有些发麻了才悄悄抽身离开了原地,马不停蹄地向尚书府飞奔回去。

    回到府上,邱大人已经回家用饭了。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估计也都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莫女侠愁眉苦脸地拿着筷子戳桌上的米饭,敢在当朝二品家吃饭时用筷子戳米饭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她一个了。

    见我回来了,众人顿时激动了起来,纷纷围上来问东问西,搞得我都有些头疼,好不容易才凑到了邱大人身边,将巡防营与神机营勾结的事情告诉了他。

    邱大人很是震惊,随即却又像是见怪不怪了似的叹了口气:“人性本贪,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可以控制得了的。罢了,罢了…”

    他这话说的十分无奈,语气中处处透着不甘和心酸。我不觉也有些心疼他了,为官数十载,大事小情他处理过不少,人世间的丑恶也见过了不少,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屡禁不止的原因所在。于他而言,这样的事情已经像蛀虫一般疯狂吞噬了整个大明官场。往小了说是拉关系,搞特殊;往大了说就是官官相护,结党营私。罪名虽大,处理起来却也十分麻烦,怪不得他也倍觉头疼。

    见他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我拱手道:“姑父宽心,寻儿已经有了些想法,不过自然不是什么正规渠道,还需得到您的首肯才敢执行。”

    邱大人抬头看着我道:“你小子向来鬼主意多,说说吧,有什么想法了?”

    我笑道:“姑父懂我。寻儿已断定,神机营的人今夜一定会将送过去的火药偷偷运回去。郑寿只是想迷惑兵马司的探子,总不会真的让自己背上如此大罪吧?这按律来说像他们这样的卫所是绝不能存有火药等物的,所以他必定会用完了就还回去。寻儿以为,我们可以躲在暗处,半路阻截带着火药返程的神机营人马,再将火药偷偷送回巡防营,等明天朱信带人前去搜查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顺理成章地将郑寿一干人等抓捕下狱。”

    “另外,神机营的那些蛀虫们我们也不能放过,先将他们控制起来,再丢到兵部大门口去,让兵部尚书亲自查问此事,一箭双雕,姑父以为此计可行否?”

    屋内的众人顿时分成了两派,年轻一辈的大多支持我的想法。大明如今恶吏横行,积重难返,军营更是混乱不堪,急需整顿。可走正常渠道的话,做下错事之人想

    要规避审查有的是办法,倒不如别出心裁,另辟蹊径,来一出人赃并获,到时候有的人就是有心回护也没有机会了,效果最佳。

    可老一辈的普遍认为此事太过冒险,须知袭击、擅自羁押我朝在籍军士乃是重罪,一旦查实就是掉脑袋,绝无轻判的可能。再加上神机营地位尊崇,里头的人个个都是国家的宝贝,轻易不好定罪,便是我们将人证物证都交到兵部衙门去,只怕最后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而可能会引火烧身,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综合了两边的意见,我又提出了新的想法:“既如此,我们便不露真容,将此事伪装成江湖侠士仗义出手,绝不让他们联想到咱们头上。如何?”

    莫女侠这些年来对京中的许多事情也都了解了不少,又是好武之人,对三大营的情况多有了解,不无担心地说道:“虽说神机营的主要武器是火器,却也个个身手不凡,在近战中不见得会吃亏。虽然我也恨极了这些蛀虫,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高超的战斗技巧。你的想法是好的,可实施起来或许就有些困难了,对方有将官带队,随身还配有轻便火器,真要动起手来不见得能讨到什么好,此计还是需要三思啊!”

    邱大人也点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我虽是一介文人,却也曾陪着几位皇子去各营视察过,神机营的将士个个龙精虎猛,按你们习武之人的境界划分,平均实力都在武师临界的水平,比不得那些寻常的兵丁,还有火器傍身,此计风险确实很高。”

    他们二人的意见还是十分中肯的,可问题是如果不冒这个险,不光明天用来坐实郑寿罪名的火药无出去寻,神机营的这帮蛀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拔除,错过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见我面有不甘,大伯母便出来打圆场道:“要不就我们一家人去吧,我们的本事大家伙儿也都是知道的,定能马到成功!”

    我急忙阻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大伯母如今是被监禁在尚书府内的,轻易离府若是让人知道了,那两家人都要陷入麻烦中!何况您可是我大伯的心头肉,之前是形势所迫,您不得不顶着西尊的名号指挥众人,还要参与那些危险的行动。可如今肩上的担子已经卸掉了,我看啊,大伯巴不得您这双手从此以后十指不沾阳春水,供菩萨似的把您供起来呢!寻儿是晚辈,岂敢劳您大家啊?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大伯非得把我的名字都从家谱上划了去不可!”

    一番话逗得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大伯也羞愤地瞪了我一眼,随即看着娘子的侧脸红了脸。大伯母更是娇羞地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有些磕巴地说道:“那…那就…那就算了吧,你自己…自己再去找别人吧!”

    我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回头看向邱家夫妇。他们都是公允的人,提出来的意见也十分中肯。既然他们说神机营的人不好对付,那事实必是如此。

    如此一来,单凭我们几个小的怕就不行了,就算叫上凌朝,只怕过去了也是给人家送菜的。不过随即,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立刻问邱大人:“姑父,这四大神捕平日里的主要工作都是什么呀?”

    “嗯?”邱大人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其实与寻常捕快的工作也差不多,只是他们所接触的案件大多比较凶险,需要的调查手段也更为多样

    ,所以行动起来相对自由些而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狡黠一笑:“若是让此次计划变成刑部与兵部联合的一次肃清军纪的行动,姑父以为如何?”

    邱大人秒懂,沉思了片刻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时间紧迫,临时联系兵部肯定是来不及的。况且我与兵部尚书交情不算深,想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立案然后配合调查,十有**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我刑部单独行动又不合规矩,没有兵部或大理寺的配合,我们的人也没权利抓捕在籍军人啊!”

    他身居高位,自然是要按规矩办事的。可如此一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我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跟韩老头去了大猛山做实验,若一直留在京城,至少把楚广渊给留下来了,说不定这事儿他就成了呢?

    “别说,这么看的话这事儿可真就麻烦了呢。”索文昌在一旁说道,“若是白天咱还能想个办法接近他们,水浒传里不就有白胜下药迷杨雄么?可惜这大晚上的,突然冒出来个挑着担子卖酒的就显得太突兀了,有些尴尬啊…”

    我一愣,随即转身狂喜地抓住他的肩膀:“哎呦我的好兄弟诶!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啊,咱本来就不准备用正常渠道办这事儿,我怎么就偏把下药这一条给忘了呢?瞧我这猪脑子,哈哈,哈哈哈…”

    我没心没肺地笑着,邱大人却突然“咳咳”地咳嗽了两声。众人转头看去,莫女侠笑着说道:“敢在刑部尚书大人府上商量如何下药绑架军人,你怕是屁股痒痒,想去刑部大牢挨板子了吧?”

    我吐了吐舌头,拱手朝邱大人告了一声罪,随即跑回房间把璎珞姐离开七侠镇时留给我的迷香拿了出来。此香名唤“金秋菊”,听着很是儒雅,叫人根本无法与迷药联系到一起去。当初璎珞姐研制出此药是在华佗麻沸散的基础上研究出来的,同样是作为手术时的麻醉药使用,效果十分不错。

    可后来有一次陆叔闹情绪要走,璎珞姐急中生智,用此药将他放倒,好说歹说才留住了他,这才引伸出了此药的另一个使用方法,接着又加以升级,用起来百试百灵,十分霸道。

    关键是此药有多种使用方式,可以用水冲服,也可以通过口鼻吸入,甚至就算接触到皮肤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十分神奇。当初璎珞姐就是将此药含在口中,用唾液使其发生变化,呈烟雾状从口中喷出,十分轻松地让陆叔昏睡了整整一个时辰。

    拿着金秋菊和解药来到前厅,我简单地将此药的功效告诉了大家,然后当众做了个实验,先将此药含在口中,待感觉嘴里的液体全都气化了之后便一口喷向参加试验的凌凤、凝儿和邱离陌三人。

    几乎在瞬间,凌凤就直接昏睡了过去,接着是凝儿,本来她还想用自己擅长的功法阻隔迷烟进入体内,却发现这烟实在霸道,几乎在瞬间就麻痹了她的呼吸道,让她找不准位置,轻易发功又可能引发窒息,只得乖乖将烟粉吸入,随即便软成一滩倒在了大伯母怀里。

    邱离陌则耗费了些时间,他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强行调动真气提升**的活性,让大脑时刻保持清醒不至于昏迷。可璎珞姐改良过的金秋菊可不简单,能轻松麻痹身体的任何部位。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再也无法顺畅地调动内力了,很快就跟前两个一样昏睡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议对策,两边都不能放过

    用璎珞姐教给我的独特手法将他们唤醒,再让三人服下解药,三人瞬间就回复了平常的状态,身体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江北第一神医,手段恐怖如斯!

    眼见此药果真如此神奇,长辈们皆啧啧称奇,邱大人惊叹之余却也不无担心地问道:“此药效果如此霸道,若是流通到市面上定会引起混乱,寻儿,你家那位璎珞姑娘她…”

    我笑着打包票道:“姑父放心,璎珞姐是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这玩意儿也是她作为手术时的麻醉药研究出来的,从未对外人使用过,唯一一次有目的的使用还是对我陆叔,如今我拿的这一款也是她的改良版,是留着给众人防身用的,除了镖局的老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我几乎都快忘了她还有这门儿手艺呢,直到她在七侠镇的时候把东西塞到了我手里才想起来,保证不会让外人知道,更不会将它作为商品对外贩售的!”

    邱大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咳咳,我乏了,明早还有不少事儿要处理,诸位稍坐,我先回房休息了。”众人纷纷起身送他,我心中却明白,他这是腾出空间让我们商量接下来的计划。毕竟他是官,其中的手段又不光彩,我们当着他的面难讨论免局促,倒不如早早退场的好。

    感叹与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涵养和正直品质,我回过头开始向小哥儿俩安排起了任务。根据我的推测,朱信的人起码要在今天半夜,也就是子时甚至丑时才会行动。,一般那时候人的精神最萎靡,守备也最松懈,若是我就会选择这个时间下手。

    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戏,除了上头的人,底下的都只是些听命行事的群众演员,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要演的真正角色是什么。所以到时候郑寿肯定会安排手下配合,估计今夜整晚巡防营的守备都会处于松懈状态,倒也方便了我们行事。

    神机营的人也一定会在今晚过去,除非郑寿已将这批火药全都要了过来,到时候自然是不用还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有对策的,只要东西还在,明天早上就一定会让兵马司的人找到证据!

    我给小哥儿俩的任务就是在巡防营通往神机营的道路上埋伏,如果发现他们带着火药返回神机营,就立刻扮作路人拦住他们的去路,伺机用药将他们放倒,来个人赃并获,再将部分火药重新带回巡防营,想办法重新放进巡防营的仓库或是什么地方,总之是能让朱信他们找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余下的将和被迷晕的神机营军士一同送到兵部衙门口去,到时候就要邱大人出面说话了,对兵部的人陈以利弊,让他们重视此事,对这些知法犯法、擅动国家物资的家伙们严惩不贷,以正军纪,以安民心。

    可若是神机营的人不出现,也就是说巡防营不打算归还这些火药了,我也有办法。反正凝儿也觉得挺有意思,一直闹着要跟我们一块儿去,我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随我一道严密监视巡防营里的动静,一旦发现他们要转移火药,就悄悄跟上去,把东西都弄回来,再重新给他们放回去,绝不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把邱离陌也拉下了水,跟着我们一道在巡防营外头观察。莫女侠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二人都是实力强悍的,怎么反而去做

    探子盯梢了?若真的与神机营的人碰上,在野外又情况多变,你就不怕你这两个兄弟碰上什么危险?”

    我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今天下午,我差点儿被郑寿和他的属下给发现了,巡防营的人警惕性很高,反侦察意识也很强。他们二人目前还无法做到自由收敛自己的气息,巡防营的库房又在大帐附近,若带他们去很容易引起郑寿的注意。而且他们俩也算是经验丰富了,见势不妙起码也能顺利抽身。毕竟神机营的人只是顺便,重头戏还是巡防营这边,那头的事情咱们能做就做,若是做不成,也没必要搭上一条性命不是?”

    索文昌立刻不服气地接茬道:“嘿!老陆你什么意思啊?哦合着我们俩就一定会失败呗?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凌凤也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我肩膀上,那意思十分明显:敢瞧不起我,信不信哥们儿削你?

    我慌忙摆手讨饶:“别别别!二位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门缝里看人了,您二位都是当世能人,这点儿小事对你们来说就是动动嘴的事儿,您二老出山,必定马到功成,对吧?”

    二人这才暂时放下了胖揍我一顿的念头,转身开始模拟到时候要如何下手了。我则赶紧抓紧时间扒拉了两口饭,总算不至于饿着肚子在野地里待上一晚上。

    几位长辈们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了,虽然对我们的行动还是不无担心,但至多嘱咐了几句也就回去歇息了。我们几个小的留在前厅说话,我问起凌朝的去向,索文昌说今日他和凌朝回来的路上察觉到有人跟踪,便装作满不在乎地逛了一会儿街才回来,随后他就从后院翻了出去,回家找他老子商量对策去了。

    这一天可真折腾得够呛,盈霜和小阮与此事无关,又是年幼的姑娘,主仆二人在那儿忍不住地打瞌睡,我便劝他们先回去休息了。突然,我想起了阿元,从回来到现在还没见着他呢,晚饭时也没露面,便向几人问起了他的情况。

    凝儿不无兴奋地答道:“哎呀,堂弟你是不知道啊,这小家伙是妥妥的练武奇才啊!前几日下午我陪他玩耍,顺便将父亲的枪法教授了他一些,这小子竟然轻车熟路地上了手,只看了一遍就能使出来个大概了。这阵子他跟着二位弟弟锻炼体力,我娘亲帮他号了一次脉,说如今他的丹田已有些松动了,估计很快就能彻底破开,当初那股神奇的力量也就能再次用出来了。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比起拳脚功夫他居然对兵器接受得更快,这顺序是不是反了啊?”

    我摇摇头说道:“据我分析,阿远的独特体质造就了他与别人的不同。寻常人是先拳后腿次擒拿,兵器内家武合一,都要按顺序来。可他不同,因为只要他的独特体质彻底觉醒,可以说根本不用经过什么修炼就能拥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徒手作战能力。这或许也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吧,虽然夺走了他快乐的童年,却让他在习武一路上快过旁人不少。左右都是他的造化,咱们也该无他开心才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随即便开始讨论起让他修习什么兵器最好。只有邱离陌对此不以为然,按他的理论,只有能将手边任何唾手可得的东西变成趁手的武器才算精通兵器一路。自古以来的大侠讲究穷尽毕生功力精通一门,

    在某一方面登峰造极;可真正在沙场上搏功名的传世猛将个个都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

    就说著名的西楚霸王项羽,虽然一杆霸王枪天下皆知,可剑法刀法也无所不精,乌江边手握一柄长剑,连杀汉军上百人,其剑法之高可见一斑;还有汉末名将吕奉先,马上一杆方天画戟威震天下,却也有辕门射戟的佳话流传后世,箭法之高亦是了得。再说梁山好汉豹子头林冲,枪法一绝,刀法也十分了得。可以说这些真正上战场与人搏杀的猛将都必须精通至少三种以上的武器,否则在形势复杂的战场上很有可能会因为兵器不趁手而落入下风,这也是眼下我们对阿元的期望。

    说起来他也才十一岁,日子还长着呢,想学什么都有大把的时间。不过我与众人想得不同,这孩子有如此造化,想来也是通透聪颖之人。若一心习武自然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可出门这一年多来,我是越发觉得读书对人还是很有些好处的。宋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能让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邱大人、吕大人皆是国之栋梁,却也同样没有半点儿功夫在身上,包括如今的朝堂也是如此,无怪郑寿会觉得自己总低人一等,实在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半点儿学识眼界之人,在如今的天下迟早会走到绝路,还是有些知识在脑子里,日后才好有更多的选择啊…

    又聊了会儿天,外头的梆子声突然传来,子时到了。我拍了拍脸站起身来对屋内众人拱手道:“诸位都是我陆寻的至爱亲朋,那些场面上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句话想告诉大家:这一次咱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但风险不小。我能力不足,无法照顾到咱们每一个人,便在此嘱托各位,一旦情况不妙,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还望诸位莫要贪功冒进,务必要虚发无伤地回到这屋里来!”

    索文昌豪爽地大笑一声:“得了吧你,有你等着,我真是巴不得不回来呢,若是换成小阮姑娘我倒还…”随即便发现自己失语,忙不迭地捂住了嘴。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一行五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尚书府,只不过是从后院离开的。是郑寿教会了我凡事都要谨小慎微,那这一次我就先在他身上用上一回好了!

    五人一道来到巡防营附近,果真如我所料,营中的守卫比白天我来时松懈了不少,几个哨兵或坐或靠在门口,有的都已经闭着眼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营内的巡逻队伍也少得可怜,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来来回回竟只有三支队伍,哪像个正规军营该有的样子?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无疑是郑寿刻意安排的。接着我便带着小哥儿俩朝设伏的地方赶了过去,其实说起来我们三个对京城周边的地形都不是很熟悉,便是凌朝对各大卫所的驻地位置也不甚清楚。不过为了今晚的计划,我特意在朱信那儿借阅了一下京防图纸,大概了解了几处卫所大营的驻地所在和路上的情况,好歹也算是知晓一二了。

    根据图纸上的标记,在巡防营到神机营的路上有一大片松林,植被茂盛,人迹罕至,却是贯通两处营地的捷径,也是我认为最适合设下埋伏的地方。但其中的风险自然也是不少的,荒山野岭的,对双方来说其实都大有益处,无非就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胜算更大些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计中计!郑寿早就看破了

    更重要的是,即使这里是近路,也不代表他们就一定会经过这里。我赌的就是他们的心态,正所谓做贼心虚,一旦心乱了,就很有可能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来,比如说,换条平常根本不会走,却十分隐秘的小路。

    今夜月色很好,却有些寒冷。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早晚的气温都很低,我们三人倒还好些,毕竟肉身都算经过千锤百炼了,可即便如此,等赶到那片松林的时候小哥儿仨已经都手脚冰凉,有些活动不开了。

    催动内功暖了暖身上,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对不住了二位,我本事不济,可实在没办法帮您二位取暖了。”

    索文昌不屑地甩了甩根本就没有的秀发道:“开什么玩笑?你也太瞧不起我们了吧?瞧瞧,瞧瞧这身材,咱们哥儿俩会是怕冷的人吗?”

    凌凤也在一旁用眼神表示抗议,不过随即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顿时尴尬地撇过头去,再不好意思看我一眼了。

    看着索文昌如今铁塔般的身材,我还是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庆幸当初狠下心去让你过了血关,若非如此,那以后那么多次涉险,我们可就白白少了一个强悍的战力啊。”

    提起往事,索文昌也有些感慨地抬头看着半轮明月:“是啊,其实我也挺开心的,若非你们帮着我,照顾我到现在,我哪知道这中原的风土人情竟如此有趣,这传说中的江湖生活竟也如此刺激快活,真要谢啊,也该是我谢谢你们才是!”

    三人说笑了一阵,我忽然抬手制止了两人的话头:“嘘!有人来了,快!隐蔽!”

    三个人各自找寻藏身的地方。我和凌凤倒还方便些,纵身一跃就上了树,茂盛的枝叶将我们的身型完全遮掩。倒是苦了索文昌,虽然他也多少学了些轻功,可惜个头实在太大,上了树也显得格外突兀,反而更容易被下面的人发现了。

    没办法,这家伙丢给我一个哀怨的眼神,迈着妖娆的步伐迅速跑向了一块大石头后头,勉强挡住了自己的身体,不从高处观察倒也真的不容易发现。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队神机营的官兵就举着火把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领头的正是昨天下午在巡防营门口见过的将官。

    似乎是没想到此处会有人埋伏,队伍走得极快,丝毫没有设防。不过借着他们手中火把发出来的光亮,我清晰地瞧见了每个人的武器装备:左侧腰间一把长刀,后腰处一柄短刀,右侧腰间别着拐子铳,背后是最新研制出来的鲁密铳,可谓装备精良。虽然整支队伍只有区区十数人,可显然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好手,只要配合得当,面对几十上百名山贼也不在话下,便是放到东南沿海抵御倭寇也能发挥十分巨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这十几人中还有六名刀牌手,是典型的近战兵种,也是我朝为了保护这些不方便近战的神机营将士们而特别增设的。虽然如今全营都已配备了趁手的近战武器,可终究还是人家专门的练家子来得顺手不是?

    如此人员配置,远近皆宜,搭配合理,显然已经不是几股迷烟就能对付的了。说来也怪我大意,没想到晚上居然会来这么多人,明明白天加上那将官拢共也只不过七八个人,而且并未装备什么精良武器,这一次着实是我失策了。

    看着队伍渐行渐远

    ,小哥儿仨重新聚到一起。凌凤目光凝重地问道:“老陆,这下子可怎么搞?如此精良的装备,对付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我点点头道:“的确不容易,别说他们在装备上胜出我们一大截,就是单打独斗咱们也未必会是对手。方才骑马的那个将官你们都瞧见了吧?实力绝对是武师之上,单挑郑寿估计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咱们三个半吊子了。这一次是我大意,看样子,今晚的计划十有**是要落空了…”

    索文昌却不这么认为,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可是在我看来,他们那样子分明不像是去搬东西的,倒像是找麻烦去的,这世上哪有人上人家家搬东西去还带着刀牌火器的?”

    找麻烦?我有些奇怪地看着队伍离开的方向,不过随即便是一喜,拍了拍索文昌的肩膀道:“你小子咋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帮家伙十有**是要去找巡防营的麻烦,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咱们说不定就能白捡个大便宜了走走走,赶紧跟上去瞧瞧,看样子今天晚上可有好戏看喽!”

    说罢,我便兴奋地带着两人跟上了远去的队伍,一路回到凝儿和邱离陌藏身的地方。见我们回来了,凝儿有些不懈地小声讥讽道:“呦~三位少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见着对方人多势众,临阵脱逃了啊?”

    凌凤和索文昌皆是面上一红,作势就要反驳她,被我抬手阻止了,对凝儿解释道:“堂姐多虑了,方才我们就认定,神机营的人来此恐怕不是为了搬个东西那么简单,他们装备如此齐全,还带了刀牌手,十有**是来此地找郑寿的麻烦的。我就带着他们先回来了,观察一下情况再说吗。”

    凝儿这也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随即十分解气地说道:“就是,就让他们黑吃黑!咱们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不乐哉?”

    邱离陌突然比划了个手势:“嘘,都噤声,里头好像有动静了!”众人纷纷朝巡防营营地里看去,却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人出现在营地西北角,四处观察了一番后便越过角栏潜入了营地,估计是朱信的人无疑了。

    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接近库房,我们几个的心也不觉提了起来。虽说这本就是一出戏,郑寿也全力配合了,可如今神机营的小队突然到来,而且全数进了大帐,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动静,不免让人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密谋。

    几个黑衣人蹑手蹑脚地潜入了仓库,没一会儿就全数退了出来,其中一个似乎正在往怀里塞什么东西,应该是偷出来的火药,拿回去好做证据的。

    眼看着小队就要离开营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却突然席卷了我的大脑,随即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低声喝了一声“不好!”便率先朝他们撤离的方向冲了过去。

    余下三人都有些懵圈地看着我冲了出去,只有邱离陌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跟了上来,甚至比我还要快上许多,同时将手伸进怀里摸索着什么。

    我回头对还在错愕中的三人叫道:“呆在这儿别动!”就听巡防营中一声梆子响,顿时火光四起,一群群全副武装的巡防营士兵纷纷冲了出来。火把的光照在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上,瞬间让他们无所遁形。不过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顿时结成防御阵型,纷纷拔出短刀准备迎敌。

    “哈哈哈哈…”一阵猖狂的大笑声从大帐中传出,只见郑寿和那一队神机营官兵鱼贯而出,将被逼到栅栏边的几人团团围住,刀牌手在前蹲下防御,后头是几个黑洞洞的铳口直直指向几人,带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

    郑寿的表情很是得意,一步步地走到几人面前。不过也好在他太过自负,暂时没有发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的我和邱离陌。

    “一群白痴,真是一群白痴啊!你们兵马司的人是如此的,那个叫陆寻的小兔崽子亦是如此!他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哼哼,小瞧我郑某人也该有个限度吧?还有你们这些白痴,居然肯听一个毛头小子的话,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活到今天的。罢了,左右今日我只会留你们中的一个活下来,余下的,都得死!”

    郑寿猖狂地说道,一旁的神机营将官带着些许玩味看着他:“郑统领倒是好心啊,还想着留个活口回去报信呢?”

    郑寿转身笑道:“祝千总谬赞了,只是在您看来,下官真的会是如此善良的人吗?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毕竟连个活口都没有,又有能替我们作证,彻底把朱信那个老东西拉下马呢?”

    “哈哈哈…”说罢,两个人顿时大笑起来,那个祝千总笑着说道:“郑统领果真好谋划,还带着些恶趣味,有趣,着实有趣!想来隋大人选中了你也是因为你的这份儿心狠手辣吧,啊?哈哈哈…”

    被人这么说,郑寿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还请祝千总转告隋大人,下官是一心一意为大人效忠的,可莫要让他误会了下官才好啊!”

    祝千总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郑寿也笑着转过头来,冲着黑衣人中的一个招招手道:“你,过来,就留你吧!哦,不对,不该叫出来,应该叫回来,对吧?陈校尉?”

    被他点名的黑衣人将面罩拉了下来,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跪下:“属下不辱使命,今归营听用,任由大人差遣!”

    郑寿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啊!陈校尉真是明白人,良禽择木,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是绝对正确的,哈哈哈…”

    在他得意的大笑声中,余下的黑衣人们纷纷错愕地看着突然背叛的伙伴,半晌才有人声音颤抖地质问道:“老陈…老陈你?你怎么能?”

    “哼,我为何不能?”陈校尉冷笑着反问,另一人说道:“你…你莫不是忘了?当初北山剿匪,若不是朱大人拼死替你挡下一箭,你可早就没命了啊!”

    陈校尉不屑地说道:“那又如何?是,他是救了我一条性命,可你们自己想想,咱们少年时就跟着他东征西讨,来回奔波,流血流汗,哪一个没执行过凶险万分的任务?哪一个身上没有为他朱家留下的伤疤?若说欠,那也该是他姓朱的欠我们的!”

    “周超,北山剿匪你也去了,险些在山上丢掉了一条胳膊;韩桂,你当初奉命察都尉贪污一案,身陷虎穴,受尽折磨,九死一生才完成了任务,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还不是在校尉的位置上坐到了今天?说句难听的,咱们对他姓朱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他的回报比起我们的付出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如今我也算是想通了,与其为这么个不懂感恩的主子卖命,还不如另投明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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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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