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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冥之间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txt下载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八章 老狐狸!连环计挑拨离间

    看着眼前熟悉的战友们,已经有些癫狂的陈校尉高声叫道:“郑统领为人方正,赏罚分明,还有一颗上进之心。只有跟着这样的上官我们才能有出路,有未来!老子已经过够了就连出去喝顿酒都要红着脸跟掌柜的赊账的日子了,从今日起,我正式加入巡防营!我劝你们也认清现实,早早投降,日后说不定还能…”

    “陈校尉,弄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郑寿冷冷地说了一句,“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些?”

    陈校尉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抢了主角的风头,诚惶诚恐地低着头退了下去。不过我在一旁感受得真切,于他而言这样的选择就是最好的。即使在这里被人终日嘲笑,也好过在兵马司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巡城校尉。

    斥责了陈校尉一句,郑寿随即看着面前的几个黑衣人冷声道:“不好意思,像这样的废物我手底下并不需要太多。而且看样子…你们几个也不可能像他一样忠心耿耿地为我办事。罢了,左右你们今天是走不脱了,可惜啊,若是你们能像他和宋士坤一样早早认清现实,想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宋…老宋他也…不,这不可能!”一名黑衣人有些歇斯底里地惨叫着。宋士坤似乎是朱信身边最得信任的一位兄弟了,二人打小一起长大,几十年风风雨雨都是一起走过来的,就连媳妇儿娶得都是一家的姑娘,算是亲上加亲了。

    关键这位如今可是兵马司的二把手,一应官方事务和人员调动几乎都必须经过他的手,可以说他才是真正掌控着兵马司的人物,在众兄弟中威望极高。

    似乎是懒得向他们解释些什么,郑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旁虎视眈眈的众兵卒们顿时涌了上去,手中的钢刀闪着阵阵寒光,朝着包围圈中满是绝望的黑衣人们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和邱离陌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他随即将从怀中掏出来的东西往前方一抛,小小的圆球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炸开,动静极大,伴随着阵阵浓烟,要不是我早有准备,此刻只怕也得被震得头晕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被突袭的巡防营众人皆被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东倒西歪,一个个捂着脑袋颠颠倒倒地在原地徘徊着。就连郑寿都吃了一惊,慌忙开始调动内力恢复自己的五感。

    趁此机会,我们二人飞速上前,拉着被浓烟包围的黑衣人们就往营外跑。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离栅栏不远,我和邱离陌为了省事,干脆将他们一个一个直接丢了出去,然后才翻身出了大营。

    人刚落地,就听郑寿愤怒的咆哮声传来:“巡防营的都给我退开!祝千总,此事万不能被他们传出去,有劳您了!”

    祝千总的声音中也透着愤怒:“你这个白痴,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可告诉你,若是毁了大人的计划,你小子绝对是第一个人头落地的!”随即他便开始下令:“众军士听令,射击!”

    “砰砰砰”的射击声顿时响起,我们原本所在的地方扬起了阵阵尘土,子弹深深地射入地面,还有些散弹飞溅出来,好在都被木栅栏给挡了下来。

    几个黑衣人逐渐缓过来了劲儿,满是感激地对我们致谢。可如今哪还有时间跟他们矫情?我一面催促着几人快跑,一面拉着邱离陌重新回到了方才藏身的地方。因为我心

    中隐隐的有些预感,总觉得今晚的精彩内容还没爆料完,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烟雾渐渐散去,巡防营的兵士们立刻开始四处搜查黑衣人们的位置。可惜人家早已跑出去一两里地了,自然是什么都没找着。

    将营中的小半人手都派出去追踪,郑寿的表情从焦急变得安稳,到最后更是出现了一丝狡诈。祝千总走到他身边道:“你小子行啊,啊?真是个狐狸头胎转世的,这招可真够损的,利用那个姓陆的小子让他们来找把柄,然后引出你在兵马司安插的人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朱信不得不怀疑那宋士坤的忠诚度,虽然不能一下子把他们给扳倒了,却也能在所有人心中埋下疙瘩,妙计,真是妙计啊!”

    郑寿笑着拱了拱手:“千总大人谬赞了,下官这点儿本事在您和隋大人这儿可是根本不够看呐!我不过是收买了朱信手底下的几个人,到时候只要他们从旁撺掇,一定能让这对儿好兄弟之间生出嫌隙,咱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祝千总大笑道:“得了吧你,你小子这下子可是把我和隋大人都给暴露了。如果这次的计划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那方才那句话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郑寿应道:“大人放心,下官敢下这么大的注,那就必定是十拿九稳的,要不然下官哪敢拿您和隋大人的前途做赌啊?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不过随即祝千总就有些凝重地说道:“只是奇了怪了,朱信手底下的人咱们已经都调查清楚了,方才的突袭真是突袭啊,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未曾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想来应该不会是朱信手底下的人。会不会是…”

    郑寿沉着地摇摇头道:“那姓陆的小子我已观察过了,不过是个刚入武师之境的新人,不可能将自己的气息掩藏得那么好,便是你我都没能察觉到一丝异样。依下官之见,只怕是那朱信心中不安,从哪儿请回来的帮手,想来也不会对这次计划造成多大的影响,请千总大人放心!”

    祝千总还是有些担忧地目视前方,半晌才缓缓道:“这一次为了你的事儿,我们可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了。太重的话我也不想说,可滋事重大,你若不成了最好及早告知我们,否则若全都被你拉下了水,那损失可就大喽…”

    说罢,他也不等郑寿再跟他保证些什么,一挥手便带着神机营的队伍离开了大营,倒是真没将火药带回去。一直等他们走远了,郑寿才回头对刚刚揭露了真实身份的陈校尉道:“你的调职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吧?这段日子就安心在我巡防营带着,等尘埃落定之后再露面吧。”

    陈校尉立刻诚惶诚恐地拱手道谢,然后在一个军士的引导下去了住所安歇了。等他走后,郑寿身边的一个副统领凑上来说道:“大人,这小子如今已经暴露了,对咱们如同鸡肋,倒不如…”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郑寿摇了摇头道:“凡事不能只看眼前,否则我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记住,任何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就像这个姓陈的,虽然如今已经暴露了,却可以成为日后招揽兵马司残部的重要力量,现在杀了,岂不可惜?”

    那副统领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大人,那个

    姓陆的小子怎么办?要不要等他离开了京城就除掉他?”

    郑寿又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呀…这小子的身份不简单,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调查,此人应该确实不是什么陈家的亲戚。可他如今在尚书府过得十分安稳,还有六扇门的公职在身,前些日子才得了嘉奖,跟吕青柠、凌景寒等人关系匪浅,甚至和凌腾云都有些瓜葛,叫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身份。对这样的人咱们不宜轻举妄动,若真的是与吕家或者凌家有关系的人,那就绝不是咱们可以招惹得起的了。”

    那副统领又道:“那依大人之见,他究竟是朝廷的人,还是民间的后起之秀?”

    郑寿摇头三连:“若是情报不错的话,这小子人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拿到了六扇门的身份,说他在朝中没有关系的几率几乎低到极点。可偏他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行事风格可以用肆意妄为来形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儿不像寻常的捕快。据说他出任特勤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做卧底,而且还完成得十分出色。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要做到这一点也同样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饶是我与他面对面地说过话也实在看不出背后的真相。”

    嗯…不得不说,他这话说得我都有些脸红,当然主要是后半段。您大伙儿都知道这次的任务我为什么能完成得如此顺利,那还不是运气好,碰上了自家亲戚吗?

    不过这样也好,与其被一头狡猾的饿狼时时刻刻盯着,倒不如就让他在这种模棱两可的状态下保持犹豫,毕竟我也不是个嫌自己命长的人,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啊…

    两人说了些闲话,郑寿随即吩咐道:“去把那些火药都收拾起来吧,他们神机营不要,咱们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另外也通知一下兄弟们,明天早上如果兵马司的人来了,不要阻拦,让他们搜。到时候祝千总会帮我们把兵部的人叫过来,就让他们好好看看,那朱信是怎么滥用职权,扰乱军营的!”

    副统领领命去了,郑寿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几人逃走的方向,这才安心地回去休息了。不过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悄悄回到凝儿他们藏身的地方,我说道:“郑寿打算把火药运到别的地方先藏起来,咱们得赶紧跟过去!”

    几人点点头,眼瞅着几个军汉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抬着几口箱子从小门离开了大营,我们便立刻悄悄跟了上去。

    京城附近多平原,按道理来说根本没什么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可谁想到郑寿竟然在广阔的平原下挖了个地窖,离巡防营驻地也就三五里的路程。

    索文昌目标过大,我便让他暂时在原地等候,其余四人则悄悄摸了过去。月色下,那校尉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着,在地上摸索了一番,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插入地面,然后用力一掀,地窖的入口就被打开了。

    几个军汉进去放好了箱子,领队的校尉又四处张望了一番便带着人离开了。我暗自庆幸今天凝儿的打扮很素,一身紫衣,在深深的夜色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等到巡防营的人都走远了,我便招呼索文昌一道来到地窖的入口处,闭上眼睛开始感知,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一个小孔。伸手摸了摸,那小孔的造型有些独特,像是个锁眼,想来方才那校尉掏出来的应该就是钥匙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起争执,反间计已见成效

    确定四下无人,我掏出火折子点着,几个人围在地窖入口研究起了开锁的方法。凌凤的想法简单粗暴,直接抽出刀就要劈下去,被我们给拦住了,鬼知道下面有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呢?

    凝儿尝试运功挪动地窖上的盖子,可要用这功杀人容易,做这些精细的工作她还差得远呢,尝试了半天都没有效果,只得无奈地宣告放弃。

    索文昌头脑一流,却不擅长机械,不禁感慨一句:“要是把巧妍带过来,她说不定有办法把这玩意儿给弄开呢。”

    我也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不觉又开始担心起那丫头的近况,希望她在七侠镇过得开心吧。摇摇头驱除了脑中无关的想法,我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锁眼的破解工作上。

    这时,邱离陌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样东西,造型极其独特,上面有不少棱角突出,看上去像个小型的狼牙棒。我有些奇怪地问道:“堂哥,这是个啥玩意儿?”

    邱离陌微微一笑:“以前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我们叫它百锁通。当初我们经常去乡党恶绅家里盗取财物接济穷人,可又没有白姑父的手艺,只能从前门突破,费时费力。后来我和几个朋友就研究了一下先秦古书《百锁通志》,结合其中的经验之谈研究出了这个东西。虽说按书中记载只要有根铁丝就行,可我们并不擅长此道,失败率很高,还容易将锁眼堵死了。所以就以此物代替。”

    “按照书中的记载,不管什么样的锁具,只要能破解其内部的纹路就能轻松打开它。看到这上面的棱角了吗?都是可以拆卸折叠的,只要多加尝试,通过结构配合就能复制出一模一样的真钥匙来,虽然也要费些功夫,但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东西伸进锁眼开始解锁。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手中的“钥匙”已然成型,只见他将钥匙插入锁眼,向右一拧,只听“吧嗒”一声轻响,他立刻松了口气,冲着我们点了点头。

    众人立刻欣喜地凑上前去,邱离陌告诉我们,这锁较为特殊,不重新锁好就无法将钥匙给拔出来,上方又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只有抓住钥匙上部将整个盖子给掀起来。好在他手中的白锁通是精钢打造,还算经得起折腾,单手握着钥匙上端,慢慢用力,只听“轰隆”一声响,地窖的入口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我拿着火折子率先走了下去,想来这里头应该没有机关。毕竟此处如此隐秘,又岂是寻常人可以找得到的?郑寿自然也不用再费工夫了吧。

    地窖的墙壁上有蜡烛,可我不敢去点。虽然郑寿几乎百分百查不到是谁潜入了此处,可我还是不想留下痕迹,有点像是第一次参加探险游戏,总希望把一切做到最好的感觉。

    索文昌把他自己做的小型火把掏了出来,这才让众人的视线更开阔了些。地窖很大,里头还算空旷,只有寥寥几口箱子和一些档次不算高的古玩字画,总体来说价值不高。

    打开地上的箱子,除了那几箱火药以外,其他的箱子里大都装着真金白银,还有些锦衣华服、绫罗绸缎什么的,总体价值也就有个三四十万两银子,不算很多。

    可要知道,他郑寿只是个小小的巡防营统领,位同卫镇抚,月奉不过十四石,折算下来也就是九十八钱,六两银子多一点儿,一年也

    就是三十七两左右,如今这里有三十多万两,就是十个郑寿干到死也赚不回来啊!

    “狗官!”凌凤愤怒地骂了一句,凝儿也义愤填膺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倒是索文昌比较实惠,直接将为数不多的几张银票,加起来拢共有个七八千两银子踹在了怀里。毕竟其他东西不太好拿,还是这玩意儿比较实惠。

    邱离陌似乎对他的行为有些不满,盯着他皱了皱眉头。我正想打圆场,就见索文昌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来,露出怀里银票的一角憨笑着说道:“老陆老陆,你瞧瞧这个!这一次咱们可赚翻啦!以后走在路上瞧见那乞讨的可怜人,咱也不至于每一次都低个头走过去啦!”

    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满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看邱离陌此刻似乎也平静了下来,甚至带着些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走到一旁搬起了一口装火药的箱子。

    看着胖子开心的笑脸,我不觉有些惭愧。这不过几千两银子他就能想到用之于民,接济那些穷苦的百姓。可我呢?怀里揣着几十万两银子,却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了,也不是我不肯啊,当初在那处村子的时候我也是大方出手了的,而且在京城,我们实在是连个像样的乞丐都见不到,空有万贯家财却没机会往外送不是?

    于是乎,为了惩罚这家伙勾起了我心中强烈的负罪感和惭愧情绪,我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喝道:“行了,别嘚瑟了!赶紧去帮忙搬箱子去!”他这才乐呵呵地跑去帮忙了。

    装火药的箱子一共有五口,每口都重百十斤左右,如此巨大的量放在寻常百姓家里抓住了就是当街问斩,连审都不用审了。饶是他郑寿身居高位,这样的铁证起码也能让他被打个皮开肉绽,再在刑部大牢里关上好几十年了。

    凝儿是个姑娘,我们几个心疼她,纷纷想要帮忙,都被她拒绝了。似乎是因为刚才开锁的时候被打了脸,她非得证明自己所学的功夫不是白瞎的,双掌开始运功,十分轻松地将沉重的箱子凭空抬了起来。单手在箱子底下一支,我明显地看见她的手掌和箱底根本没有接触,中间似乎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隔着,帮她省了不少力气。

    一行人鱼贯出了地窖,邱离陌将入口锁好,拔出百锁通,随即便朝着巡防营的驻地赶了过去。算算时间,如今已是丑时临末,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巡防营的防守仍旧十分松懈,虽然四处都点着火把,可没有兵丁值守,这些火光也就只能吓唬吓唬附近的野兽罢了。

    为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我们决定让功夫最高的凝儿和邱离陌进去,我们小哥儿仨则待在外头负责警戒。

    接过我手中的箱子,邱离陌一边夹着一口木箱轻松地越过了栅栏。凝儿在力量上还是稍微差了一些,单手举着箱子翻过了栅栏,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不一会儿,两个人便施展轻功跑了出来,手中的箱子已经没有了,看样子是放了回去。接着,他们便将剩下的两口箱子都送了进去,还险些碰上一个出来如厕的士兵,好歹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全身而退。

    邱离陌告诉我,他将五口箱子都混进了存放兵器的箱子堆里,顺手也把神机营的特有标记给毁掉了。虽然这样一来想要揪出祝千总和他上头的隋

    大人等一干蛀虫就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可为保万无一失,这样的做法我还是认可的。

    为防再生枝节,邱离陌决定继续留在此处观察,直到明早兵马司的人来了再说。余下四人则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说起来当初的那处密道已经被堵死了,如今也只好费些力气翻过城墙才能回去。

    让他们三个先回尚书府休息,我亲自去了趟指挥府。知道了朱信手下还有内奸,我不敢再大摇大摆地走正门了,施展轻功从旁边的围墙进了院子。

    指挥府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主要是前厅里正聚着不少人。我轻轻落在房顶,藏好自己的气息,就听厅上正爆发着激烈的争执。只稍微一听我就明白了,郑寿的奸计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原本铁板一块的兵马司众人正因他的计策和内奸的配合逐渐出现了裂痕,看样子情况还十分严重。

    强忍着下去帮忙辩白的**,我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顶听着下面的动静。由于少数人的力保,宋士坤终究没有被朱信强行扣押,不过还是闹得不欢而散,走的时候众人全都气鼓鼓的,一个个不自觉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眼看着大家都离开了指挥府,我从后偷悄悄跟上宋士坤,一路走到一处暗巷,宋士坤突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开口道:“足下不必再隐藏了,有什么事儿不妨出来当面与我说,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有损侠士风范。”

    我也没想着能一路跟回他家去,宋士坤是武师高阶水平,气息十分沉稳,洞察力也高出常人不少,迟早都会发现我的。

    从房顶上落下来,我朝他一拱手:“宋大人,让您受委屈了!”

    “陆公子?!”宋士坤有些欣喜地看着我,慌忙走上来拉着我的手道:“你…你相信我是冤枉的?不对,你怎么会知道?方才你在…”

    我笑着将方才在屋顶偷听的事情告诉了他,宋士坤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倒是忘了陆公子还有做密探的本事呢!可…可如今有小人作祟,我..我是百口莫辩啊…”

    我宽慰他道:“宋大人宽心,晚辈此来就是想告诉您,晚辈愿为您作保!如今尾随您至此也是希望您能心中有数,明日的行动,您可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我也是怕您心有芥蒂,反而让真正的贼人走脱了,这才刻意过来告知您一声,让您明日能尽心尽力的。”

    听了我的话,宋士坤十分兴奋,说话就要跟着我回去解释清楚,被我给拦住了。“宋大人稍安勿躁!如今您在朱大人那儿还是怀疑对象,若是让他见我与您一道回去,说不定会觉得我是您找来的说客,反而连我都不信了。他那人您是知道的,总是一根筋,倔得很。所以等会儿晚辈自己去就行了,您且宽心回去休息吧,明日保证让他不会再对您冷着一张脸了!”

    并肩战斗这么多年,对这位老朋友的脾气宋士坤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知道我说的有理,他,只得有些无奈地拱手道:“既如此,那就有劳陆公子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朝指挥府赶去。还是老法子进了院子,朱信正一个人郁闷地坐在前厅捂着脑袋。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出了一个陈校尉就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如今连自己最亲密的朋友都成了怀疑的对象,他此刻自然也是十分痛苦的。

第三百章 去探病,朱大娘子诉内情

    “朱大人!”我打了声招呼便入了前厅,朱信抬头瞧见是我,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继续扶着额头有些难受地说道:“几十年风风雨雨,却不想竟为了及时两银子分崩离析。人心究竟为何物?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又是为了些什么啊…”

    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大人,可信我言?”

    朱信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着我:“陆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告知老夫?”

    我点点头道:“若非有要事相告,我也不会大半夜的潜入府上了。”

    朱信问道:“陆公子所言之事,可是与我那几位老兄弟有关?”

    我笑道:“大人是聪明人,实不相瞒,今夜您那几位手下能全身而退,可都靠我与几位朋友全力相救啊!”

    朱信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既如此…那莫不是公子已经得知了什么内情?”

    我点点头,将在巡防营听到郑寿所说的话都告诉了他。朱信先是愤怒,后又惊讶,到了最后干脆坐回了椅子上,有些后悔无级的意思。

    我宽慰他道:“朱大人放心,我来之前已经追上宋大人,将事实都告诉了他,嘱咐他明早定要依计行事,切不可误了大事,这才来府上向您禀报的。”

    闻言,朱信这才露出了有些安心的表情,叹道:“哎…是老夫瞎了眼了,竟上了区区一个猎户的当,险些误会了同生共死的老兄弟,实在…实在无颜面对属下众人啊…”

    我摇摇头道:“大人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今夜之事足见那郑寿诡计多端,口中更无一句实话。虽然我确信他没有发现我们躲在外头偷听,却也不见得他就不会对手下人多个心眼儿。须知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对同样的手段自然也会多个心眼儿,难保此人所言并不属实啊!”

    “陆公子的意思是…”朱信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着我,我解释道:“依晚辈之见,此人又在使计的几率很大。说句不好听的,那人很有可能来了一出计中计,就是为了防备有人藏在暗处,偷听他们的对话,这才故意将我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导过去。”

    “宋士坤是与您交好几十年的老人了,在兵马司地位尊崇,握有实权,若要搬倒兵马司,最要紧的就是您和宋士坤两个人。可属晚辈冒昧,您虽然为人中正耿直,却并无心机,实在是好对付的,略施小计就能让您这儿鸡飞狗跳,足见您也是个易怒的性子。”

    “可宋大人就不同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颇有建树,是个有思想、有能力的人。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诛心,让平日最重视他的人与之反目,这比使什么阴谋诡计对他造成的伤害都大。可说难听点儿,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呢?宋士坤与您出生入死多年,又是您的连襟,积攒的功劳换个四品官儿做做都不是什么问题,却依旧执着地守着兵马司这一亩三分地,不可谓不忠义。”

    “可如您所言,人心叵测,你们都不是当初无牵无挂、仗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的年轻小伙子了。您这儿光正轩兄一个儿子就折腾得够呛,好在这指挥府也算有些家业,让他败败没什么的。可据我所知宋大人家有三子两女,府邸却远没有指挥府这般阔气,阖府上下也不过三两下人,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说不定…”

    “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朱信不觉开始咆哮起来,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大人如今怎又这番做派了?之前只是被撺掇了两句就火冒三丈,气得宋大人拂袖而去,如今我这儿给您条理清晰地分析,您反而又不信了,您这脾气啊,是得改改了!”

    其实本来我是想说他这智商实在有些欠费,可毕竟人家是上官,又是我好友的生父,这么说未免不敬,索性就只说他的脾气了。

    朱信也自觉有些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就又坐了回去,有些谨慎地问道:“那依陆公子的意思,我…我究竟该信谁啊?”

    我想了想道:“大人也不必过于烦恼,若那郑寿说的是真的,那就想想之前众人聚在厅上商议的时候,是谁一直从旁撺掇,让您对宋大人的疑虑越来越重;可若他说的是假的,那就是宋大人真有问题了。”

    “不过我以为,这些还都不打紧,说到底,这一切断头都在于巡防营从中作祟。若此番能扳倒郑寿,巡防营不日就会被取缔,营中士卒皆会被打散分派到其余各营。到时候那些收了好处或是已经站在郑寿那头的人眼见没了退路,自然就得老老实实地待在您身边,也就不足为虑了。说不定到时候郑寿的罪名坐实了,反而会为求自保反咬一口,将那些宵小之辈全数咬出来呢?到时候自然就有人帮您剪除身边的这些害群之马了,又不用让您损了兄弟情义,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一番话算是说到了朱信的心坎儿里。他这人就是太重情义,到时候即使真的知道了是谁在他背后捅刀子,最后估计也下不了决断,只能将此事草草翻篇,却也留下了祸患。但若是旁的势力介入了此事,那责任就不用他来担了,兵部开了条,让人来拿人,他总不好拦着吧?到时候再做一出戏,反而还能赚个顾念旧情,心胸宽广的好名声,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让朱信宽了心,我终于有些疲乏地打了个哈欠。见状,朱信慌忙让下人帮我安排住处,叫我今夜就在府上歇了。我告罪一声,又将邱离陌藏箱子的地方都告诉了他,左右明日的事情我都不好露面,索性就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许是心中有事,我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估摸着也就一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今日的太阳不算好,外头有些阴沉沉的,搞得我的心情也跟着糟糕了起来。

    打开门准备告辞离开,一个小厮便迎上来说他家公子已经醒了,听说我昨夜留宿在他家,非得和我见上一面不可。朱大娘子怕他激动,让他伤好后再和我相见,却不知这小子从哪儿听来了我不日便会离京的消息,吵着闹着的就要下床,还不肯喝药,眼下正在房间里闹着呢。

    闻言,我赶忙回屋穿好衣服,倒了杯凉茶漱了漱口便急匆匆地赶到了朱正轩的房间。

    还没进屋,我就听见他正苦苦哀求朱大娘子:“母亲啊,母亲!儿子好不容易交到了这么一个真心的朋友,眼下他就要走了,儿子这身子怕是没法儿为他送行了,您就…就让儿子见见他吧!”

    朱大娘子的声音中透着心疼:“我的儿啊,你就别再乱动了!你瞧瞧这床单上,可都是你的血啊!你说你这还没见到人呢就激动成这样,若是真见了面,还指不定要怎么闹腾呢?你且乖乖听母亲的话,老老实实在床上躺

    着,先把药喝了,让余大夫帮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可莫要再乱动了!”

    母子二人在屋里争执得凶,我赶忙推开门走了进去,高喝一声:“正轩兄声如洪钟,气力也足,看样子应该是用不着人照顾了。罢了,亏得我一起床就急匆匆地往你这儿赶,感情是白来了。得得得,您朱大公子气性大,跟自己老娘说话都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也就不多久留了,随你折腾去吧!”

    说着,我便要转身离开,朱正轩立刻慌了神,忙不迭地叫道:“陆兄!陆兄且慢!我…我这不是着急吗?别别别,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说着,他便转头拉着朱大娘子的手道:“母亲,孩儿听话,孩儿这就喝药!”说着便接过了旁边婢女手中端着的瓷碗,一仰头来了个一饮而尽。

    我这才发现,那婢女不是别人,正是朱大娘子一直全力藏着的千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朱大娘子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此事后面再说,我便也不再多言了。

    见他乖乖喝了药,我便接着说道:“行了,你且把背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等收拾好了我再进来,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儿,哪是说话的地方啊?”

    说罢,我便转身离开了房间,朱大娘子随后跟了出来,先吩咐一个小厮去请余大夫过来,随即便拉着我的手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好孩子,有劳你了!”

    我笑着说道:“夫人客气了,正轩兄视我如亲人,我自然也是顾念着他的身体的。昨日我已简单查看过了,朱大人下手虽狠,却也多半是做做样子,并未伤到根本,只要好生静养,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朱大娘子点点头道:“陆公子所言与我家大夫说的一样,就是这小子不是个安稳性子,过一阵子就要折腾,又不好把他锁在床上,且由他闹腾去吧。”

    二人说了会儿闲话,朱大娘子有些局促地说道:“方才那孩子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妥,若是让陆公子不快了,我这个为娘的先在这儿给您道歉了!”

    说着,她便作势起身要给我鞠躬,我慌忙起身拦住了她,有些奇怪地问道:“夫人这话说得晚辈有些不明白了,正轩兄只是真情流露,又没说我的坏话,有什么好怪罪他的呢?”

    朱大娘子竟带着些扭捏地说道:“我这儿子啊,被我和他父亲给娇惯坏了,说的那话倒像是闺阁中的姑娘思念情郎一般,实在有些不成体统,我…我这不是怕陆公子误会我儿有…有…哎呀,反正就是他那些话说得不太合适,还请您见谅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话说到了这会儿我才有这感觉,方才在门外听他苦苦哀求母亲非要和我见上一面,那感觉还真像是被关在家中出不了门儿的寻常女子,如今被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感觉被一股寒意笼罩,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不过随即我便摒除了大脑中那些不好的想法,安慰朱大娘子道:“夫人不必担心,晚辈虽是个江湖人,少时却也读过不少书,有些道理自是明白的。正轩兄与他父亲一般,性子耿直,待人真诚,一时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有些引人误会也是正常的。何况谁说男子之间的友谊就该像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了?便是如今恋人之间常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初不也是形容兄弟情、战友情的吗?”

第三百零一章 什么鬼?朱信也被带走了

    见我如此豁达,朱大娘子这才放下心来:“陆公子能理解便好,我也就放心了。哎…我家这儿子吧从小就是孩子王,喜欢结交朋友,却不知多少王侯贵胄家的子孙就是看中了他是个没心眼儿的,想着怎么利用他去平事儿,以至于到后来身边竟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如今认识了陆公子你们几个朋友,这孩子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我这为娘的也心疼他,日后就要有劳陆公子多多照顾他了…”

    我立刻应道:“夫人放心,正轩兄待我如兄弟,我自然也会将他视作亲生兄弟的!”同时心中暗自好笑,这朱大娘子也真是个直肠子,哪有做母亲的亲自向外人声明自己儿子没有龙阳之好的?不过正是这样的一对儿父母才能教出朱正轩这样心思单纯,直来直去的孩子,对这样的性格我倒还是蛮喜欢的,自然不会介意些什么。

    随即,朱大娘子又跟我说起了昨晚的事:“陆公子啊,那宋士坤打小和我家大人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又是我的妹夫,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朝夕相处了,总不会…”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这一家子都是善良的人,轻易不会把人往坏处想。可有时候过分的善良就是在给自己挖坑,这个道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的。

    “关于宋大人的事情昨夜我已与朱大人说过了,郑寿其人狡诈,所说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宋大人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有目共睹,平心而论,夫人觉得凭他的本事,如今又岂会只做个小小的兵马司副指挥呢?”

    朱大娘子不无伤感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可是我与她也相识多年了,他与我那妹妹素来恩爱,夫妻和睦,是个少有的老好人,就连我家官人都比不得他那般顾家忠直,是他们这群老兄弟中最惹人喜欢的一个。我们妇人家有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许多事情并没有你们男子那般看得通透,可在看人的眼光上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当初我见他家生活困难,不忍让妹妹吃苦,好几次提过让他们直接住到这指挥府里来。”

    “左右都是一家人,我总觉得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不是?可那宋士坤亲自登门推拒了我的邀请,说为官者最忌拉帮结伙,若让人知道兵马司两位指挥不光互为连襟,还住到了一个院儿里,难免不会因人非议,到时候于我家官人的官声是有大大不利的。如此体恤上官,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他又怎么会…”

    我明白她的苦处,不过这个恶人还是要有人做的,索性狠下心来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晚辈话可能说的有些难听,夫人切莫怪罪。说句不中听的,过去这么多年,他身为副指挥却一直没有什么搭上上官的机会,这才在兵马司默默隐忍,就为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上位。如今郑寿想把朱大人拉下马,而他又是个极具野心的家伙,日后定然是还要往上爬的。若宋大人真如我所说有这般心思,会投身这种人的门下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

    “何况眼下我们都还只是猜测,晚辈自然也希望宋大人是个好的。可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郑寿这厮算得很准,就是要让二位指挥大人之间生出嫌隙,才好让他的计划推进下去。眼下无论如何在那二人心中都已扎了一根刺,甚至直接影响了整个兵马司的兄弟。至于这根刺能不能拔出来,恐怕就要看他宋大人日后的表现了。”

    “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能不能和好如初,就要看他们老哥儿俩自己的了…”朱大娘子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眼睛,也是不愿意看见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悲惨结局。

    话题有些沉重,气氛令我也倍感不适,索性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对了,夫人和大人之前不是想着法儿地不让千枝和正轩兄见面吗?怎么如今?”

    朱大娘子这才收了眼眶中的泪水回头道:“哎呀,那孩子也是个性子倔的,她本就对轩儿有意,昨日又在街上得他相救,说什么都非要亲自照顾到轩儿痊愈为止,昨夜在我门前苦苦跪求了一晚上,还赌咒发誓说绝不会在轩儿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见昨日二人回来的时候轩儿似乎也真没认出身边的姑娘就是他从小心心念念的人,这才应了她的请求,将她暂时调到轩儿房里伺候着。”

    “哎呀,说起来啊,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若不是为她的安危着想,我还真打算把他俩凑成一对二呢。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来不在乎什么高低贵贱,只要是真心待轩儿的,在我这儿就是好的。可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一直悬在她头上的那把剑究竟消失了没有,也只好就这么压着这件事,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夫人宅心仁厚,您的苦衷定会被他二人理解的。”我轻声宽慰道,正巧余大夫已经帮朱正轩换好了纱布,朱大娘子便让我进去陪他说会儿话,自己则去厨房瞧瞧早饭都备好了没。

    朱大人没在府上,估计一早就回兵马司点兵去了,我进了屋,朱正轩正趴在床上,千枝在一旁蹲下身子,正一小勺一小勺地给他喂水呢。

    见我进来了,千枝顿时有些不自然地起身看着我。我是知道她秘密的人,她自然也怕我会当场揭穿她,到时候岂不是害了朱正轩?

    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虽然担心,却也只能乖乖放下碗退出了房间。

    我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朱正轩床头,一巴掌排在他的肩膀上调笑道:“可以吗,挨了几十鞭子还那么生龙活虎的,看来平时也没白练啊!”

    朱正轩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嚷嚷道:“别别别!哎呦~你是真当不疼是不是?那还不是为了见上你一面吗?害得我伤口都崩了,你倒好,居然还笑话起我来了,有意思吗你?”

    我笑着挪开了手道:“得得得,我也是怕了你了,我说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能不能别整得这么暧昧?搞得我怪别扭的…”

    朱正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那有什么的?哎,你说啊,咱俩这顿酒都约了几个月了,还真是命途多舛啊。这眼看着你都要走了,临了临了也没喝上,哎,可惜了啊…”

    我问他:“哎,你是怎么知道我马上要走了的?”

    他答:“你昨天不是留了个兄弟在我们家吗?他过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的呀!”

    我这才想起昨天把凌凤留在了指挥府,监视那几个朱信的老兄弟。随即问道:“哎,对啊,今天怎么没见着他呢?”

    朱正轩歪着头想了想道:“估计是跟着我爹他们一起出府了吧?不是你让他严密监视我那几位叔叔的吗?”

    我有些无奈地扶额:“这小子也太死脑筋了吧,这人都走光了他还要去跟着,怎么想的都是…”

    二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半晌,朱正轩问我:“那个…陈伯伯的事儿…是…”

    我明

    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如今他已是巡防营的将官了,只要调职令一批下来,他把令牌一领,就算是名正言顺了。”

    朱正轩有些伤感地低下了头:“他曾经是我父亲身边最忠心的手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临了临了,还整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我…哎….”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问道:“哎对了,刚才在你房里伺候的那个丫鬟是新来的吧?怎么感觉以前没见过她呢?”

    朱正轩答道:“哦,她就是我这次救回来的小丫鬟。这不是见我因为这事儿受了伤吗?非得求着我母亲到我身边伺候,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事儿,她爱来就让她来呗。”

    我点点头接着问道:“可是…我瞧着这姑娘也挺在意你的,人又生得俊俏,你就不怕…她趁着你受伤虚弱的时候,来个霸王硬上弓?”

    朱正轩一愣,随即看白痴似的瞧着我:“你这说的什么玩意儿?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校尉,无非就是受了点儿皮外伤,还能让一个小丫头给欺负喽?陆兄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我笑着解释道:“哎呀,我这不是瞧着之前你这屋里伺候的都是些小厮随从吗,人家官宦人家的公子,屋里全是女使丫鬟伺候着,通房怎么的也有两三个,就你这屋里,连个像样的丫鬟都没有,说出去你也不嫌寒碜?如今这主动送上门儿来一个,你若是不好好把握,到时候人家等你伤好了就走了,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朱正轩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她爱走就走呗,横竖我都是瞧不上她的。”

    我不免好奇地问道:“怎么的?瞧这意思,你是心里有人了啊?说说说说,瞧上哪家的姑娘了?”

    朱正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有些扭捏地说道:“那有啥好说的,你也不认识,是个跟我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姑娘,不过突然间就不见人了,也不知道她如今人在何处…”

    我不觉有些好笑地心想:“若是让你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就是如今这个你死活都瞧不上的小丫鬟,会不会脸都得后悔绿了?”

    不过这话眼下自然是不能说了,左右他二人的缘分颇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意思,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

    正聊着呢,一个小厮便慌慌张张地抢进门来,身后跟着一身尘土的凌凤,把我和朱正轩都吓了一跳。

    还未开口询问,那小厮便率先开口,带着哭腔道:“公…公子,老爷他…他…”

    朱正轩立刻着急地就要坐起身来,虽然昨天被他老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可终究是血浓于水,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还是挂念着爹爹的。不过那小厮似乎是吓得不轻,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半天都没把事儿说清楚。

    没耐心听他在那这这那那的,我看了一眼凌凤道:“老凌,到底什么情况?”他随即上前一步说道:“朱大人和郑寿一道被押到兵部候审去了。”

    “什么?”我也是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候审?怎么回事儿?朱大人不是去抓人的嘛?怎么连他都被抓进去了?邱大人…难道邱大人也没帮他说两句话吗?”

    凌凤向我们简单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今天一大早,兵马司的百十号人就在衙门集合了,等朱信一到就立刻出发,朝着巡防营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三百零二章 真意外!吕捕头会教育我

    索文昌回去将我的意思告诉了邱大人,邱大人也早有打算,昨天就命人将此事悄悄透露给了兵部尚书,引起了他的注意。按照我们的计划,今天早上他会晚些启程,和兵部尚书大人一同赶往现场查看情况。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当见到仓库中几大箱满满当当的火药时,郑寿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愤怒瞪着朱信。

    可朱信如今手握证据,自然不怕他,作势就要拿人,却不想巡防营集体反抗,将郑寿护在大帐中,说什么都不让他们把人带走。

    朱信不想把事情闹大,两边一时僵持不下。宋士坤提议分小队人马绕后实施抓捕,可巡防营早在各处都做了准备,将整个大帐围得密不透风,兵马司偷袭未果,只得重新聚在一处。

    双方一直僵持到二位大人到来,郑寿这才露面,一开口就说朱信恶意栽赃,带着人马和几箱子火药过来栽赃他,又将昨晚已经暴露的那位陈校尉带了出来。至少到目前为止陈校尉还是在兵马司挂着名的,他的出现比起冷冰冰的证据可要有力得多。

    双方各执一词,朱信说是收到了密报,又不想打草惊蛇,这才突然袭击过来,想要强行抓捕郑寿;可郑寿却将昨晚兵马司的人夜探巡防营的事情扯了出来,推说是朱信派人将东西给藏在库房里的。

    关键是朱信这边没有可靠的人证,可郑寿却有陈校尉和神机营的祝千总做证人,每一个都能算是强有力的证人,局势瞬间变得对兵马司不利起来。

    二位尚书大人也开始纠结了,邱大人是知道一切的,可眼下却不好直言,只能靠兵部尚书说话了。可这位更糊涂,所有的消息都是听邱大人说的,他自己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双方越吵越厉害,他作为主管尚书也不好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只得大手一挥将双方的负责人全都带了回去,严令巡防营全营官兵不得擅离大营,兵马司众人也老老实实回衙门去,不许再在附近逗留,这才堪堪平息了这场纷争。

    在回兵部的路上,郑寿一直嚷着要让祝千总过来给他作证,那几箱火药也被运了回去,事情似乎已经越闹越大了。凌凤眼见情况不对,悄悄抽身赶回来报信,却一个不慎从土坡上滚了下去,这才弄得一身尘土,倒是让我虚惊了一场。

    不过这下子就真的是大危机了,我竟忽略了双方的关系,早该想到巡防营是不会轻易让朱信他们把人带走的。郑寿反应多块啊?岂会因为突然出现的几箱火药而乱了阵脚?

    小瞧他了,终究还是小瞧他了!我不觉懊恼地重重捶了一下桌子,虽说时间确实有点儿紧,计划制定的也不是很周全,可落到如今这个局面我着实是始料未及,只得有些无奈地起身,准备回尚书府再议对策。

    “陆兄!”朱正轩趴在床上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无尽的信任:“你做的没错,倒不如说是我和我爹把你给拖进了这趟浑水里,是我们拖累了你,我…”

    “正轩兄好好养伤吧,朱大人,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这指挥府里来!”朱正轩的话让我大为感动,扔下这句话之后,我便带着凌凤匆匆赶回了尚书府。

    不过是些与府上无关的事情,我们回去的时候前厅一个人都没有,许也是对此事没什么兴趣,压根儿就没有聚在一起关注结局的必要。

    前打扫的丫鬟告诉我们,莫女侠正在午睡,当然我也没打算去问她的意见,要不结果估计就一句话:“劫狱,把人给抢出来啊!”

    最可靠的邱离陌出门会朋友去了,回京这么长时间,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哄父母开心上面,可人家好歹也是打小在这京中长大的啊,少不了有几个不错的朋友,至少在自己想花天酒地的时候总有几个人陪着自己吧?

    他不在,能指望的就只有大伯一家人了,丫鬟说大伯似乎也出门去了,大伯母正和凝儿带着阿元在后头练枪呢,索文昌他们也都在那儿,听她说完,我便带着凌凤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来到后院,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大伯母和凝儿在教徒弟这件事情上是十分严肃的,即使阿元毫无习武根基,却也未曾放松一丝。原本他就瘦弱,如今显得愈加清瘦了,瞧得我们几个都有些心疼。可人家自己不在乎啊,反而还挺乐在其中的。

    短短几天时间,阿元的枪法就突飞猛进,这是一块璞玉,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人去雕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指导,他也算终于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

    我没有打扰他们,等到阿元一套枪练完才走上前去请安。盈霜在一旁拉着阿元帮他擦汗,顺口问道:“陆公子,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还顺利吗?”

    我有些纠结地摇了摇头,将情况简单地告诉了大伙儿。听罢,大伯母的眼神暗了暗,道:“此事算是彻底闹大了,如今在二位尚书大人面前都露了相了,再想遮掩就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如今既然要走司法程序,朱指挥的人身安全在短时间内还是有保障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强有力的人证揭穿郑寿的谎言,否则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了!”

    我点点头道:“大伯母所言极是,寻儿也是这个想法。可如今的问题是朱信一方的证人无非就是我们几个,还有离陌堂哥和凝儿堂姐。可这一群人都是和邱大人沾亲带故的啊,一旦出庭作证,于他于我们而言就是大大的不利。尤其是凝儿堂姐,你们的禁令还没有解除,如果将你暴露了出去,定然后患无穷啊…”

    众人陷入了沉默,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可想要在不暴露我们自身的前提下扳倒郑寿,只怕只有去找假证人了。就在众人纠结之时,盈霜在一旁突然开口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坐实对方罪名的直接证据吗?我父亲为官多年,做知府时也接触过不少案件。他曾对我们几个孩子说过,人会说谎,可证据基本上不会。”

    “一般来说,只要证据被衙门收回去了,外人几乎是没有机会做假的,除非内部有人,否则证据有时候比起证人要有力得多!”

    这个道理我自然也明白,可问题是我们只剩下今天最后一天了,想要寻找有效证据的时间怕是根本不够。而眼前我们所掌握的…

    对了,对呀!我们知道郑寿藏东西的地窖在哪儿啊!这倒是个于我们有利的条件,之前虽然将地窖里的火药都搬了出来,上头神机营的标志也被邱离陌给整没了,郑寿也是被当场带走的。可他手底下的几个都不是愚钝的人,难保不会去地窖查看情况。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若是我们及时赶到,抓两个巡防营的人审问一番,事情说不定就会有转机了呢?

    打定主意,我兴奋地谢过了盈霜,立刻带着小哥儿俩直奔凌景寒的院子。起码他是刑部的人,此事

    也算是在刑部挂了记录了,他出面好歹师出有名不是?

    急匆匆地来到他的小院,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情景,不过这一次扎马步的变成了两个人,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喝茶的换成了吕捕头。凌朝倒没什么的,这些时日他都已经习惯了。可凌景寒就倒霉了,苦着脸顶着蜡烛站在那儿,一见我们来了,顿时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吕捕头懒洋洋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也想过来练练?”

    我连忙陪着笑脸摆摆手道:“非也,非也!吕捕头误会了,属下此来是有要事相求啊!”

    吕捕头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说道:“你这小子也是能折腾,两大部门的纠纷你也跟着掺和,就不怕引火烧身了吗?”

    我笑着拱手道:“吕大人慧眼如炬,属下不及万分。其实本来属下也觉得这是个立功受赏的好机会,又能为我大明军队肃清败类,一举两得,这才掺和了进去,却不想此事如今居然越来越麻烦了,这才…这才想着登门求教不是吗?”

    吕捕头轻轻抿了口茶道:“别傻了,人家可比你们想像的聪明多了,直到现在巡防营没有一人离开大营,更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你想从地窖下手,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儿心思吧。”

    嘿!神了哎!看这个样子他们这一家三口应该是没跟着去巡防营,怎么对那面的事情如此清楚呢?还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奇怪了真的。

    见我一脸惊讶,吕捕头很是惬意地放下茶杯道:“作为前辈,本捕头今日告诉你一句话,虽然你有过一次成功经验,可其中还是运气占了大多数。”

    “你要记住,真正的斗争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侥幸和运气,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你才能活得更久,赚得更多,升得更高。”

    “就说现在吧,你自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外面的事情如此清楚,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你,不过有一条我可以说的,就是我的实力比你强,所掌控的能量也比你大得多。说白了吧,你所拥有的力量是用义气和人情换回来的,而我所拥有的是绝对权力之下无可撼动的领导权和指挥能力。人情虽好,却不是时时都可以用的,可当你站在某个高度上的时候,下面的人就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你的命令。这样的形式看似古板,可其实用性可比那些用所谓情谊拼凑起来的合作关系要牢靠得多了。”

    听着她的话,我终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虽然打小我就跟在陆叔身边学管理,可在御下的问题上还是有着较为显著的差异的。

    对于我来说,所谓的尊卑之分不过是统治者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所编造出来的歪理邪说,是不应该作为正统理论流传下来的。所以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主人和下人,最多就是老板和伙计,属于雇佣关系,不存在谁必须为了谁卖命的说法。

    可陆叔终究还是受了些传统文化的影响,至少在他眼中,签了卖身契的小厮和丫鬟就是低人一等的。在外人面前他可以维护他们,可在自己家里这长幼尊卑还是要严格遵守的。

    这样的差异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一直凭情谊打动人心,身边跟着不少肯为我肝脑涂地的小兄弟;而陆叔则是恩威并施,对新来的镖师严格管理,却又在生活上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们始终心存感激,同样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第三百零三章 来信了!娇蛮小姐见真爱

    现在想来,这其中的不同就在于我的那群小兄弟们时常会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无法响应我的号召,导致我的某些计划无法顺利实施。而陆叔那头就从来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是他说的话,那可比圣旨都管用,不管手下的镖师们手头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都能立刻放下来全力去解决陆叔吩咐下来的事情。我当初也曾向陆叔求教过,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像他那样令行禁止,陆叔也没明说,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然后就尿遁而去了。

    如今吕捕头的一番话算是彻底让我看清了,不管一个人实力有多强悍,背景有多深厚,头脑里有多少的知识储备,身边都必须聚集着一群可靠的人。至于这些人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就不重要了,属下也好,朋友也罢,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让他们在你需要的时候立刻出现,解决眼下的问题,否则任何过往的海誓山盟都将没有任何意义。毕竟说不定一次意外就让你人都没了,还扯那些用不着的玩意儿有什么意义呢?

    对这种形式理解最为透彻的应该就像幻月教那样,所有的属下只知道听命行事,不会有任何犹豫,更不会出现反抗或者迟钝,这份执行力绝对堪称恐怖。

    还有皇甫信良率领的暗夜队伍,除了主人的命令,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们的行动。这样的管理方式看似古板,却实实在在地提升了队伍的整体性和执行力,比起一般凭着江湖义气聚在一起的江湖草莽可要厉害的多了。

    虽然有些奇怪吕捕头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还会跟我说这些事情,可我还是虚心听了进去,随即朝她一拱手道:“吕大人教导的极是,属下受教了!”

    吕捕头轻叹了一声,坐起身子道:“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与你的本来想法有些冲突,可如今这世道就是如此。而且这些话也不是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家那妹妹送了信过来,似乎是不想暴露你的身份,就把信寄到我这儿来了,里头还有一封,是陆大当家给你的,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丢了过来。我接过信拆开,熟悉的字迹顿时看的我眼眶一红。

    在信中,陆叔向我介绍了镖局的近况,自打之前几大门派围攻镖局失利,反被镖局设计几乎全歼之后,龙门镖局在江湖上的声望又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成了如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镖局,便是在朝中有关系的圆通和仅凭自家的直营店就能自给自足的京西都只能仰其鼻息,再也无力阻挡镖局入主中原的脚步。

    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镖局的众人也有了不小的变化,璎珞姐还是老样子,整天除了逛街就是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丸;八斗叔涨薪水了,从当初刚来镖局时的三钱银子到如今月入八两,这巨大的涨幅在整个镖局都是前所未有的,甚至还引起了敬哥两口子的不满,闹了好些时候才消停。

    小白露正式踏入武师之境,配合她惊涛掌第八层的功力已经能轻松压过她老娘一头了,势力绝对算是个中高手级别的。小八斤也开始跟着习武了,有这么多名师指点,成长为名动江湖的大侠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倒是我娘比较奇葩,自从上次干架不慎受伤之后,她终于开始感叹人生苦短,自己也不再年轻了,如今竟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每日就是绣绣花,写

    写字,倒是比以前娴静了不少。不过陆叔悄悄告诉我,根据他的分析,我娘变成这样还是收了他那个妹妹陆三水的刺激。

    原来就在最近,那个一向大大咧咧的老姑娘陆淼终于遇上了能让自己心动的男人。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看上的居然是当初被青橙姐嫌弃,耍了些手段给人家忽悠走了的青州知府邓廷芳!

    当年的事情也已过去十二年多了,当初刚刚调任青州知府的邓廷芳为了青橙姐隐藏身份,化妆…嗯…应该说就是忽悠八斗叔说自己是风水大师,十分顺利地混入镖局,只为见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

    可惜当时人家小两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敬哥的态度咄咄逼人,青橙姐对他也是百般拒绝,逼得他不得不展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依旧没能俘获青橙姐的芳心。

    求爱失败后,邓廷芳认为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完美,青橙姐是习武之人,他们老郭家又有独特的遗传基因,从她姥爷那辈开始就对读书人百般嫌弃,算是又爱又恨的尴尬关系。作为经常登门拜访吕大人的后辈,邓廷芳对此十分清楚,也没有就此消沉,当即走马上任,致力于经济民生,短短三年时间就收到了为官以来第一把万民伞,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除此之外,他开始私底下投名师,访高友,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也是个颇有天赋的武术苗子。

    按理来说他这个岁数很多功夫已经是学不来的了,可这位却有着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就是身体关节十分柔软,虽是一介读书人,双臂却也有百斤之力,就连教授过他的通臂拳大师吴建都夸赞他是百年不遇的练拳材料,虽然不擅长使用兵器,可这一身独特的体质却可以让他在拳脚腿法上取得不俗的成就。

    就这样蛰伏多年,邓廷芳如今也算是一介高手了,虽然镖局的众人没机会和他一较高下,可有传言说青州附近青幕山上的山匪可有一大半儿都是这位知府大人亲手解决的,有当时参与剿匪行动的官差作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按政绩来说,邓廷芳如今早该入京述职,升官加爵了,吕大人也向几位朝中的老友写了推荐信,保举他出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可邓廷芳并不是个贪慕功名之人,婉拒了多方好意,选择继续留任青州。不过比起幕延苍那个老家伙,这位的心思可就忠直多了,不肯调职京城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舍不得青州的父老相亲和刚刚开展的青州官民同心,自主修路计划。

    要致富,先修路,高瞻远瞩的邓廷芳深谙此理,号召全州百姓自发参与修路工作,又发动地方乡绅名门,拿出小部分财产犒劳参与工作的寻常百姓。

    此举利商利民,反响很好,加上陆叔他们大力支持,仅束河一处几家铺子就捐出了白银七十余万两,瞬间激发了广大群众的参与性,修路工作也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当初有意此道却苦于无钱发饷的吕大人写信大力褒奖邓廷芳,又写信给当今吏部和户部两位尚书请他们为邓廷芳邀功,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拒绝,不过还是主动上表朝廷,请赐圣上墨宝,表彰全州百姓,以为天下先。

    圣上得知此事龙颜大悦,亲书记功文一篇,又铸金匾一块,上刻“官民一心”四个大字,并赏银百万两寄到了青州。青州官民上下欢腾,无不感念圣上洪恩和

    知府远见,随着道路的增加,各项生意也越发顺利起来,整个青州当年的税收比年两年上涨了至少三成有余。

    在青州任上取得了一系列成绩的邓廷芳官路可谓平步青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升任巡抚,成了继幕延苍之后我朝升迁最快的地方官。也是由于他的好名声,他本人始终是许多高门大户眼中好女婿的不二人选。打从娘胎里出来至今,邓廷芳单身了足足三十六年,除了青橙姐以外从来没有对其他女子生出过非分之心,倒是个堂堂正正的谦谦君子。

    正是这样的成绩和品格让他邓廷芳的大名一早就传到了京中,无数家中有待嫁女儿的达官贵人都盯上了这位后起之秀,结亲的帖子也如雪花般纷至沓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门房堆积的求亲拜帖就多达数百封,吓得邓廷芳都不敢回家了。

    为了躲过这些想要攀附的人家,邓廷芳向朝廷上表,打算开创又一项新举措,就是知府以上官员深入民间,多花些时间待在民间,了解治下的民生百态,虽然有些折辱自身的身份,却能有效收集到许多情报,对日后本地的发展建设有着深远的意义。

    圣上自然又是一番褒奖,特许他作为第一位实验官员深入民间,在他寻访期间,由府衙师爷组织民间能人代理府上事务。当然,一应公文的签发等工作还是要经过邓廷芳之手才能决定的。

    就是在这段旅程中,邓廷芳和陆三水因缘际会地相遇了。如今平安票号在整个青州已经开起了五家分号,作为我朝最大的票号,平安票号的号召力毋庸置疑,在整个云南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这一切的功劳自然也都记在了陆家三小姐陆三水的头上。

    既然已经是云南地区行政总掌柜了,陆三水的日程也越发紧张起来,原本她三天两头就会跑到镖局闹腾,可如今却经常两三个月都见不到人,搞得镖局的大伙儿还都挺想念她的。

    可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啊,过去她仗着父兄的宠爱,很多事情都不用亲自出面,自然有人会帮她摆平。可如今她陆三水的名号已经打响了,甚至在民间已经有传言说若不是有家族在上头压着,她的成就决不会低于那位天下第一女首富黄淑仪。如此重压之下,便是她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人也不得不变得认真起来,只有老老实实地承担起了作为一个负责人应尽的职责。

    说来也巧,那一日这二位的队伍在丽江城外不期而遇。邓廷芳行事低调,整个队伍就是几匹快马和几个随从,颇有些江湖游侠的味道。而身为掌柜的陆三水自然不能太过低调,这也是陆叔教给她的,毕竟我朝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比较严重的,她陆三水如今在民间的口碑也是褒贬参半,如果不尽快立威镇住下头的人,那她这个总掌柜也就算了当到头了。

    为了不回家相亲,落得个嫁给煤二代的结局,陆三水这一次是铆足了劲儿地想要做到最好,可不想出师不利,刚到丽江就碰上了麻烦事儿。

    原来这些年朝廷对商家的赋税已经有所提升,过去她不出门儿还感觉不到什么,可这一次队伍在丽江城门口就被官兵给拦住了,一张嘴就是一百多两的入城税。

    她陆三水又岂是好欺负的?拿出陆家嫡小姐的派头对着这些兵鲁子们破口大骂,却不想彻底惹恼了这群人,说话间就要动手锁了她回去见官。

第三百零四章 痴情人,三水追夫路漫漫

    长这么大就不知道什么叫见官的陆三水也彻底恼了,暴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自己身上的衣服合不合适,一套东拼西凑的组合拳上去就将门口的十几名岗哨全都撂倒在了地上。

    邓廷芳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长这么大,除了青橙姐就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内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情感在慢慢滋生。可他是个明眼人,平安票号的车队又怎会不认识?对这种出身的女子他总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尤其是陆三水这一套组合拳,让他立刻给人家贴上了泼辣悍妇的标签,当场就下定了敬而远之的决心。

    不过这种明目张胆的犯罪活动就发生在眼前,他作为一方巡抚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接下来就是经典的霸道官人护娇女…额…猛女吧这个应该算是?接到消息带队前来拿人却见到上官的丽江知府吓得当场就跪下了,对自己巧立名目,勾结地痞加收赋税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当场就被邓廷芳下了大狱。

    虽说他如今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可毕竟无权议处下属官员,为了解决丽江知府的事情,他们一行不得不在丽江多呆了几天,却不想正好给了陆三水可乘之机。

    这位大小姐对风度翩翩且位高权重的邓廷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过去在京城的时候四品以下官员见到她几乎都是点头哈腰地讨好巴结,便是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也多少会给她们家几分薄面,使得她觉得如今当官的就没什么好玩意儿,自然对这一类人产生了莫名的抵触情绪。

    可如今邓廷芳算是彻底刷新了她对官的认知,办事果决利落,心地善良醇厚,爱民如子,领导有方,指挥得当,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弄得陆三水当场就把他认定为除了父亲和大哥以外天下最了不起的男子了,几乎是瞬间就沦陷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以难以想象的激情和活力检查完了当地的所有账目,硬生生给自己挤出了三天的时间,又召集所有可靠的属下过去给她出主意。眼见自家掌柜春心萌动了,这些个掌柜伙计们也都抱着半看笑话的心态帮着出谋划策,这第一计自然就是她陆三水最擅长的美救英雄喽!

    可惜他们失算了,鬼知道这位气质儒雅的巡抚大人居然是个武道达人,身边的手下个个也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什么飞鹤门的大弟子啊、铁掌派的总教习啊,总之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是她陆三水随便找几个小混混就能搞得定的?只一番交手,被派去“袭击”邓廷芳的一十三名地痞流氓在不过数息的时间里尽数筋断骨折,倒在地上哀嚎不已,完全没有她陆三水出场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邓廷芳的这帮手下以雷霆手段一审问,幕后主使的身份立刻浮出了水面,人刚回到别院还没来得及喝口茶的陆三水就被一队官差十分恭敬地“请”到了府衙,当然,是作为被告人被请过去的。

    没办法了,陆三水索性把心一横,当着一众官差和围观百姓的面向邓廷芳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单身几十年的邓廷芳也没想到这姑娘竟抱着这份儿心思,也不觉当场红了脸。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邓廷芳判陆三水赔偿那些被打伤的混混们全部医药费,在家中闭门思过,至于袭击朝廷命官一事…左右都是场误会,他就不再追究了。

    本以为展露出自己铁面无私的一面就

    可以吓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却不想反倒让人家对自己更着迷了。由于邓廷芳的命令,陆三水还真乖乖在家呆了半个月,反正剩下几处需要巡查的地方都是些小铺子,也确实没必要非得劳动地区总负责人,索性就打发了几个能干的掌柜过去处理了了事。另外,陆三水还写信将此事告诉了家人和陆叔,两边的意见却再次发生了分歧。

    陆家掌控着几乎整个大明的经济命脉,对朝中大小官员自然也多有了解,这位邓巡抚的大名他们早有耳闻,如今女儿主动提出了,老夫人他们自然无不答应,毕竟这丫头长到这么大,实在是没办几间像样的事儿,这一次难得眼光好了一回,家里自然是要大力支持的。

    可陆叔就不这么觉得了。虽然青橙姐对邓廷芳不感冒,却不代表人家就不好了。这些年来他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一直觉得他是个一心为公、爱民如子的好官,自然也会是个体恤家人,爱护妻儿的好丈夫。如此优秀的男人,就…还是别让咱们这位出了名的刁蛮小姐糟蹋了吧…

    陆三水接到两封回信的反应也截然不同,先满脸怒容地回了封信给陆叔,把镖局的大伙儿都给臭骂了一通,连远在京城的我都无辜躺枪了,然后又给京城方面寄了一封信,请求让自己有权调动云南地区平安票号百分之七十的流动资金。

    为了女儿的幸福,老夫人也是豁出去了,况且云南地区每年给平安票号赚回来的银子也就是一二百万两,还没有整个平安票号每年交的税款多,索性就由她折腾去了。

    而得知此事的陆叔则表示,自家妹妹的这一次计划百分之百又要以失败告终了,而且还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惨败。可惜完全变成恋爱脑的陆三水根本听不进去这些,打定了主意要用银子把邓廷芳砸上床…嗯,应该是砸进洞房比较好吧…

    青州的道路整改工作取得了巨大成效,附近的几个州县都看得眼红,自然也想整这么一出。只是由于工程量过大,又不如青州的商家那般大方,修路的资金迟迟不能到位,此事也就被耽搁了下来。得知消息的陆三水何等豪气?直接大手一挥,愿捐出足足一百八十三万两银子作修路之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和邓廷芳共进一顿晚餐。

    可惜她这个脑子还是不太够用,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邓廷芳应下了她的请求,正式将云南的修路计划提上了章程,却一直找各种借口推脱共用晚餐一事,实则在暗中传消息给束河知县朗大人,让他想办法给平安票号云南总号找点儿麻烦。

    朗大人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已经做了够久了,早就想往上调动调动了,却苦于没有门路,这一次巡抚大人亲自写信拜托自己,这个忙他自然无论如何都要帮的。

    可平安票号比不得别的商家,岂是他小小一个知县可以得罪的?人家犯了事儿他还好说,人家啥也没干你就无故上门找麻烦,那不是吃拧了吗?

    可正如陆叔所说,咱们这位朗大人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可为人还算公正,而且十分爱才,这么些年来身边也网罗了不少能人异士,之前和陆叔在公堂上上演过精彩辩论的铁笊篱宋书怀就是其中之一。他虽不愿再掺和官司的事情,却也要养家糊口不是?索性就在朗大人手下做了个师爷,这些年也没少帮他出谋划策。

    如今见朗大人为难,他便又献了一计:“平安票号答应捐钱修路,可主要资金来源还是在这束河的总部里。如此数额庞大的银钱往来必须经过官府,大人不妨就以此为借口调查平安票号的账目,再随便编个理由说账目中有些问题,需要掌柜亲自回来对账,否则就不让他们把钱拿走,到时候可是耽误了巡抚大人的事儿,不愁那陆三水不快马加鞭赶回来。到时候只要说是查错了帐,最多赔个不是就过去了。巡抚大人知道您的用心,自然也不会过分苛责您的!”

    朗大人听后大喜,当即派人去了平安票号,将所有账册都带回了县衙,还请了陆叔前去作证,毕竟有他这层关系在,可信度就会大大提升的。

    收到消息的陆三水果然急了,连招呼都没打就奔回了束河,可邓廷芳早已做好了准备,等她一走就带着人悄悄离开了丽江,这顿晚饭也就这样被他完美地躲过去了。

    事已至此,饶是她陆三水再愚钝也该看明白了,人家这根本就是耍她玩儿呢,对她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宝宝伤心,宝宝难过,宝宝不好了!陆三水将自己关在房中又是半个多月不肯出门,等陆叔收到票号伙计的求救信,带着镖局众人撞开房门再见到她的时候,就见自己原本肉乎乎、白白净净的妹妹已经形容枯犒,眼窝深陷,明显是悲伤过度了。

    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陆叔怎会不心疼她?没办法,只得答应帮她追求邓廷芳,这才哄得她乖乖吃了一碗粥。

    见识了印象中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为了爱奋不顾身、茶饭不思的样子,我娘似乎也终于有点儿开窍了,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能够配得上陆叔的贵妇。这几年我外婆已经慢慢洗白,原本手下混黑道的兄弟们也都渐渐有了正经的营生,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她老人家闲来无事,还开了个水果铺子,借着陆叔的关系售卖全国各地乃至海外的各种水果,加上她三姑在广东的名声,生意十分火爆,短短几年就成了独霸一方的水果大王,说出去也算是有个好名声的人家了。

    可我娘很清楚,母家怎么样于她而言也只是个助力,真正能不能成功还是要靠自己,这才突然转了性子,学起了大家闺秀插画刺绣的那一套。

    说完了我娘的事情,陆叔终于说起了正题,大意就是我也算闯荡过江湖,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了,他希望我能尽快闯出名声,让我也成长为可以配得上平安票号新少东家的一代枭雄,而要达成这一点,他的唯一一条建议就是四个字——知人善用。

    说起来简单,可要真正参透其中的含义却很困难。陆叔认为如今的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他也知道在这方面我与他是志不同,道不合的,只好拜托吕捕头多教教我,好叫我尽早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在未来的生活中少走弯路。

    看完了信,我将其小心折好塞进怀里。这本就是给我的信,吕捕头也没什么好说的,由着我装好了信,随即说道:“他倒也是尽了心了,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尽心尽力,不是我向着他说话,只是若换成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我默默点了点头,半晌才道:“二位的教诲,寻儿铭记在心。往后若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青柠姐多多指正才是!”

第三百零五章 求安慰,凌朝宝宝心好痛

    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家人的方式称呼她,不过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些所谓的情感羁绊于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她也只会在乎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听我这么叫她,她虽然没有表示反对,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变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随即挥了挥手道:“明日起你就要跟着邓大人他们去金陵了,我就是有心指导你也是鞭长莫及,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了。不过你陆叔说的那四个字我希望你能牢记在心,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呢。”

    随即,她又招招手把凌朝叫到身边:“我知道你今天来不光是为了巡防营和兵马司的事儿,还想顺便把我儿子给拐走是吧?罢了,左右这孩子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多出去历练历练也好。不过有一点你给我记住,如果…”

    “如果令公子少了一根头发,属下愿提头来见!”我立刻兴奋地接过话头,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忽悠她放凌朝跟我们走,如今人家竟自己主动提出来了,我又岂有不接受的道理?不过是个保证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句话又不会掉块肉不是?只要能把他带走,让我说什么都行啊!

    吕捕头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从身后拿出来一柄造型别致的短刀递了过去:“青霜剑天下闻名,你带着容易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等你真的有实力拿着它行走天下的时候再给你吧。这柄短刀是阿娘拜托了西洋造访我朝的工艺大师锻造的,选用天山寒铁,历经八八六十四天铸造而成,锋利无比。你力量尚且不足,也不太适合挥舞过长的兵器,这柄短刀是按照你的身体条件量身定制的,你拿着他也算有了个好帮手。”

    接过短刀,凌朝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不过随即就变回了原本兴奋的表情:“谢过母亲!孩儿定不负重托,圆满完成任务!”

    说罢,他便跪下来对着双亲重重地磕了个响头,随后起身拿起一旁的衣服穿戴整齐,回头默默地瞧了我一眼,我便开口道:“既如此,凌朝兄弟属下就先借走了。话说回来,朱大人的事情…”

    吕捕头没有看我,冷声说道:“永远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某个人的,你的眼光一定要放得长远些,如果你具备了这份能力,那就绝对不会再为他的事情担心了。”

    这话说的我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再多问似乎就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了,只得拱手施礼,带着小哥儿仨离开了小院儿。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难掩兴奋,毕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把凌朝带出来。虽然之前吕捕头也同意了此事,可我还是会时不时地担心,不光是因为她的性格我很清楚,还有这位公子的身份,若真出了什么问题我怕不真得提头来见啊?

    不过无所谓啦,人到手就行了,一路上我们几个都围着凌朝说说笑笑的,可这小子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兴奋,若放在平常早就开心得跳脚撒欢儿了。

    索文昌终究没忍住,有些奇怪地问道:

    “凌朝兄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咋无精打采的呢?”

    凌朝头都没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沉沉地问道:“那青霜剑,到底是我拿不动,还是我不配拿?”

    我们三人皆是一愣,他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明白的,其实就有点儿像现在的我,在身份没有得到认可之前,平安票号的掌柜钥匙是永远不可能交到我手里的。

    不过也有些许不同,毕竟我这打根儿上算还真就不是他陆家的人,可凌朝不一样啊,他可是血脉纯正的凌家骨血,郭家的长房外孙,连滴血认亲都不用做的好吗?

    其实之前听了吕捕头的话,我倒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当初吕夫人出来闯荡江湖,这柄青霜剑就没交到她手里,因为郭巨侠很清楚,盛名之下究竟埋藏着多少危险。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拿着如此神兵出门儿照耀那是去招贼的,还不如不给她的好。

    如今吕捕头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可凌朝明显是理解错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才有此一问。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你家那两位可不是那些禽兽不如的家长,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我记得当初就跟你说过的。可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谁都没有经验不是?他们或许在某些方面确实做得不尽如人意,可在心里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负担或者累赘。不过话说回来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我们既然都能看得出来,说不定等日后你也会有一天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的。”

    “至于那青霜剑,说实话我也不支持你带着到处跑,我小姑姑就曾跟我说过,当初我家离陌堂兄出门闯荡的时候也想过带着那柄赤焰刀走,被我小姑姑毫不留情地臭骂了一顿,说他不自知,压根儿看不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到了也没让他把刀带走。可等他走了以后我小姑姑就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什么都不肯吃,急得我那姑父没法儿,到最后还是离尘堂兄亲自回来哄了她好几天才让她渐渐走出来了。”

    “当时离尘堂兄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对哥哥说那样的话,我小姑姑的解释是:赤焰刀象征的就是她莫小贝本人,且不说她本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社会性消失了,就算她如今还‘活着’,这柄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的。因为能拿着这把刀在外头露脸的人,起码也要是个能与她齐名的绝顶高手,甚至应该远胜于她。如今的江湖不比往常了,多少年轻人整天想着碰上个高手打一架然后成名?”

    “况且别说是年轻小辈了,就连许多成名多年的高手为了稳固自己的江湖地位也会时不时地和一些高人强手比划比划,这可都是写身怀绝技的老怪物了,邱离陌虽说也堪称当世高手,可若是带着这柄刀出门儿,难保不会被一些心怀叵测之人盯上,最后落得个被人围攻,横尸街头的悲惨下场。”

    “就这么说吧,你与我那堂兄相比,如何?”

    凌朝默默地摇了摇头,心中似乎已有了些定夺,我接着

    说道:“可是青霜剑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比赤焰刀差,不是我做哥哥的诋毁你,就凭你如今的实力,他邱离陌都没资格拿的东西你又何德何能拿着满街跑啊?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相遇吗?我连武师之境都没踏入就能把你拿下,更别说那些浸淫武艺多年的老人精们了!”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个道理他自是明白的,倒没有计较我的态度,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半晌才道:“可他们为了我的成长付出了这么多,我如今却只能隐姓埋名,连真实身份都不敢与外人言说,我…我是不是也太给他们丢人了…”

    这种渴求成功的心态我还是理解的,不过看样子如今他算是放下了与父母之间的芥蒂,却陷入了自己永远都不行的自卑感之中。没办法,接着劝吧!

    “你啊,至于吗你?这么说吧,你爹是凌家百年不遇的超级天才,你娘是号称惊涛掌至高传人的巾帼女侠,哪一个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你是他们俩的孩子啊,身上流着的可都是英雄的血!这父母的血脉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你就想想你那表妹白露,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那敬哥除了轻功啥都不会,她算是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血脉,如今年方十一就成了你姥爷迫切渴望得到的优秀传人,你说这血脉之力强不强?”

    “可我…”听我这么一说,凌朝似乎越发地不自信了,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瞧瞧你,急什么呀?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这么跟你说吧,凌家和郭家在功法上冲突十分厉害,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可我到不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件坏事。虽然我只是粗通医理,却也感觉得到,在你体内始终有两股力量在相互缠绕、博弈,说句中正的话,如果你能踏入武师之境,可以自由调配体内的真气和力量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把这两股力量分开,可冷可热,可阴可阳,说不定还能自成一派,创造出属于你自己的独特功法呢?”

    听完这话,凌朝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有些期许地看着我:“真的…可能吗?”

    我笑着点点头:“傻小子,自信点儿,可别忘了,你是谁家的孩子?”说完这话,我默默在心中捏了把冷汗。什么粗通医理、自成一派,这自然都是我信口胡说的。这么些年跟在璎珞姐身边,对于习武之人的体质我也算颇有研究了,眼光还是可以的。可尴尬的是,在凌朝身上我根本感受不到一丝来自父母传承的力量。

    这二人的体质相结合就像是水火相遇,水强则偏阴,火强则偏阳,可如今凌朝身上却什么都感受不到,那就只能说明那二人实力相当,很有可能在他的体内相互抵消了,到头来反而什么都没剩下,也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了。

    可眼下不这么说我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小白露的名声他自然是知道的,二人只相差了一岁,他又是个男孩儿,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疙瘩?再加上她母亲的实力就隐隐弱于他这位小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天下闻名的高手父亲,他心中还是始终憋着一股劲儿的。

第三百零六章 好儿郎!陆家四子美名扬

    可岂料事实正好相反,小白露的境界越来越高,按青橙姐的意思,等她十二岁生日一过完就要正式传授她惊涛掌的所有心法招式了,到时候只怕他凌朝是拍马都赶不上了。可这些话我总不好当着他的面说吧?也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遮掩过去了。

    眼见得凌朝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我便笑着说道:“你小子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亲爹亲娘护着,还整天的自怨自艾,有意思吗?哎,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知道为啥我和我陆叔能处的那么好不?”

    凌朝迷茫地摇了摇头,我笑着说道:“很简单啊!因为于他而言,我最多就只是个女朋友带过来的孩子而已,比起你爹和你那样的父子情深,他和我的关系倒更像是一对儿朋友,或是师生,他教会了我许多道理,培养我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却并没有真正将我视作己出。当然我这么说不是在怪他啊,主要是他没有经历过那种感觉,自然也不可能体会到真正为人父的感受。”

    “说白了吧,哪怕你日后真的学无所成,庸庸碌碌一辈子,你们家那二位随便哪一家都能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一生顺遂。可我呢?按理来说我倒是可以子承父业,回去继承镖局,可如今镖局的大当家是我陆叔啊,实行的是股份制,比起我反倒是我那堂姐凝儿更有希望继承镖局。至于平安票号就更不用说了,别说我真的真心实意叫他一声爹了,这么大的生意终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继不继承的,你以为我真的能那么顺利地过完这辈子吗?说白了,他这么尽心培养我为的就是即使到未来我真的一无所有了,至少还能凭着一身本事混个温饱,总好过沿街乞讨,给我爹娘和爷爷丢人吧?”

    这话题难免有些沉重,身边的三人都带着些许的心疼和同情默默地看着我。正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当镖局和我们大伙儿,尤其是我和我娘和陆叔扯上关系的时候,我们的人生就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改变。而且这种改变还不是我们可以随便控制的,当初陆叔可以撂下狠话义无反顾地跑回来找我和我娘,可如今就算是为了镖局上下几百号人他也不得不多番隐忍。说实话,现在对他来说能不能娶我娘过门儿可能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两个人能相守一生就足够了。当然,我也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二人早已暗中苟合…嗯…来往吧,毕竟整整十三年啊,换成你们谁能忍得住对不对?

    虽然这话说出来对他二位实在不敬,可我倒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不用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一处,即使没有婚姻作为保障,这样的爱情也确实挺令人羡慕的。

    可每一次我在抒发情感的时候就总会有些不和谐的事情发生,过去通常都是索文昌这个傻白…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明就里的话来打断我的思路,可这一次他却出奇地安静,

    目光正带着些惊恐盯着我的身后。见他这般模样,我们几个不禁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去,不想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距离极近且身材及其魁梧的身影。

    哗擦?!我大惊失色,几乎是瞬间向后飞出去两三丈远,迅速与那人拉开了距离,这才堪堪看清了他的全貌。

    那是怎样的一副身躯啊?高大,异常的高大;强健,难以形容的强健,说句不夸张的,索文昌甚至楚广渊在他面前最多也就是个中学生的水平,单从外形上来看就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当然,看人最重要的还是气势,此人身着昂贵的宽大壮锦长衫,手执一把折扇,左边腰间是一块硕大的玉佩,右边则别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整个人器宇轩昂,威风凛凛,虽然没穿铠甲,不过其行伍之人的杀伐之气却总会时不时地散发出来,让我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这位的身份——军人,而且绝对是身份不低的将官,实力吗…不用说了,说出来容易引起本人的自卑…

    单凭他如此庞大的身躯能够在毫不经意的情况下接近到我咫尺之间,此人的修为就绝对不会逊于莫女侠她们那个水平的,甚至隐隐还要高上不少。让我想不通的是,如此强悍的人物竟要用这种方式接近我,究竟是…

    “哎…我那大哥常在信中提起,说对你小子是千般好,万般好,却不想你如今竟这般诋毁他,不行不行,看样子我得回去写信好好告你一状!”男人身材高大,声音却儒雅得很,看样子也是富户出身的公子哥儿。而且他说什么大哥,我刚才提到的可就只有陆叔啊,如此说来,他应该就是陆家兄妹五人中唯一还没有露过面的陆家四公子,如今的五军营中军都督同知,有圣上亲笔御书“三陲猛虎”之称的三火将军陆炎了!

    此人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了,虽然未曾谋面,却是陆叔最常提起的一个弟弟。这位陆家四公子是陆老爷子的三房妾室单氏所生,自小也跟着几位哥哥姐姐在家读书习字,想着日后也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优秀商人。

    可这位压根儿就不是读书的性子,虽然头脑也十分灵活,学起东西来也很快,可终究心思不在这里,小小年纪就整日郁郁寡欢,让老爷子和单娘子都十分忧心。

    后来陆三水缠着她娘给自己找了几个师傅习武,为了哄这个弟弟开心,时常拉着他一道去学,却不想竟无意间发掘出一个武学天才。虽然学的东西很杂,可他陆炎就是有这个本事将所有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自成一派,压根儿不是自家那个一根筋的傻姐姐可比的水平。

    见他竟还有如此天赋,陆老爷子索性就不逼着他读书了,反正家中已有大儿子陆鑫和二儿子陆森接触商学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当然主要还是他自己年轻时吃过的苦让他长了记性,当初陆家败落,他和哥哥不得不面临一人进宫做太监的选

    择,老实的陆老爷子躲过一劫,却也让他长了记性,若是朝中有人,这样的情况即使不会完全不发生,至少日后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陆叔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尽心尽力经营镖局,为的就是让家人们在日后能有个安身之所。可陆老爷子的想法就要独特得多。他也在商海沉浮了这么多年,官场上的道道他比许多做官的人都要精通,自然舍不得自家孩子陷到那个污泥潭里去。

    不过从军报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陆老爷子盘算得很清楚,既然老四有这个本事,又素来不喜读书,索性就让他安心习武,日后入了军营谋个一官半职的,只要肯搏命,不愁地位会比别人低。

    这陆炎也果真没有让家人失望,十七岁打穿少林木人巷,有幸举了龙虎鼎,左青龙、右白虎就是对他实力最好的肯定。接着,他又花了三年时间走遍天下名门大派,博采众长,取得了十分惊人的学习成果,正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大明将官。

    紧接着,陆老爷子动用了自己的关系,为儿子谋了份戍边的差事。虽然听起来还是蛮苦的,可这父子二人态度却出奇地一致。毕竟凭关系在京城四十八卫中给他某一份差事是很容易被同僚们瞧不起的,既然他有这个本事,那就由他自己去闯荡好了。

    后来我朝频频对外用兵,著名的三大征中他参加了两个,立下了赫赫战功,尤其是朝鲜战场上表现惊人,在平壤之战中率领小队勇猛冲锋,是第一批功上平壤城头的明军队伍。

    后来的战局越发胶着,双方互有胜负,再加上鸣梁海战朝鲜水师大胜,总体情况开始好转,陆炎便随着少部分官兵回到京城休养生息。可很快,由于双方使者的欺上瞒下,一味避战,原本进行得还算顺利的谈判活动彻底宣告失败,倭国据不从朝鲜撤兵,还在极短的时间内集结大军卷土重来,陆炎便又随着队伍赶赴朝鲜,一直到战争结束,其中立下的战功无数,深得统帅刘綎、董一元等人的赞赏。

    班师回朝后,陆炎因功受封游击将军,掌五军营车兵九营,正式踏入戍京将官的行列。一年后,他又随前任都御史李化龙参加了播州之役,在攻打龙泉司、娄山关及攻打播州的海龙囤之战中大放异彩,战功赫赫,最后在随总兵官陈琳进攻土城时为流矢所伤,遗憾退出了战斗。

    虽然如此,可他的大名却早已传遍全军,甚至在京师都有不少人在谈论他的英勇事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征善战,主要还是他出身于大明最大票号,算是家族中的异类。播州大捷后,大军班师回朝,除了几位领军的将领们以外,就数陆炎最受朝廷关注。得知陆家出了这么一位能征善战的悍勇将军,圣上龙颜大悦,亲笔题字“三陲猛虎”送到陆家,以示表彰,算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的头一份儿恩赏了。

第三百零七章 做茶女?看来是我龌龊了

    当然,这三陲之名也不是白叫的,待陆炎伤愈之后就立刻被派往西北驻守宁夏,因为朝廷收到消息,说原本已被平定的哱拜叛变似乎有了死灰复燃的意思,少部分散兵游勇还在西北边陲频频作乱。如今他陆炎风头正盛,正好去压一压对方的锐气,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给朝廷省去了不少麻烦。

    陆炎身负盛名,人一到宁夏就迅速稳定了军心,至于那些散兵游勇们根本不成气候,陆炎转守为攻,主动出击,不出三月扫平叛乱,彻底稳定了西北方面的局势,他镇守宁夏五年,西域三十六国皆风声鹤唳,一个个老实的不行,生怕成为这位新贵将军的刀下亡魂,凭一人之名保西北十余年无忧,陆炎其人不可谓不传奇。

    驻防结束后,陆炎回京听用,正式被任命为五军营中军都督同知,位从一品,在军中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彻底将陆家从原本单纯的商贾大户划入了军事家族的行列。

    虽然长年在外征战,可这位四公子却是与家人关系最好的一位。陆叔早就和家里闹翻了,如今名字都还没写回族谱;二公子陆森成婚之后便自立门户,如今在推销业混得风生水起,与家人们也渐渐疏远了些;三小姐陆淼常年待在束河,和陆叔倒是融洽得很,却也在双方的斗争中进退两难,索性保持中立,对哪边都冷淡了不少;五公子陆垚常年在外头寻找各种奇珍异宝,倒是和经营玉石珠宝生意的彭家越走越近,反而与自家人生分了不少。可即便如此,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始终记挂着还有一位好弟弟、好哥哥,就是这位陆家四公子。

    能被家人们如此挂念,除了他常年在外征战,身边危机重重之外,其本人的性格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作为妾室所出的孩子,陆炎从未自怨自艾,自从学武以来更是越来越阳光了,是兄弟中的开心果,家人们的定心丸,是整个家族都十分重视的好孩子。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比较相信的,因为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瞧着我,时不时把玩一下手中的扇子,颇有些文人风骨,若不是他身形太过夸张,第一眼看过去结对是个值得一交的好儿郎。

    见到我的夸张反应,他先是爽朗地大笑两声,随后就跟幽灵似的飘了过来,看着很慢,可实际上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了移动,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们察觉不到而已。

    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陆炎笑道:“小伙子仪表堂堂,我哥也能带着出去见人了,怎么突然跑到京城来了?”他的手掌极大,几乎能将我整个头顶牢牢捏住,弄得我心里又是一阵紧张。不过察觉到他似乎没有恶意,反而还挺亲切的,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将我为何独自离家,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都简单告诉了他,陆炎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啊…罢了,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左右你们都是骨肉相连的至亲,反正若是换成我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娘亲,那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像是个邻家大哥哥在教育弟弟一样,

    给人的感觉很是温暖,就连旁边的三只都不觉对他亲近了些,这或许也是他生得如此有压迫感却还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原因吧。

    毕竟人家是长辈,我便热情邀请他去庆沣祥品茶一叙。虽然是一介武夫,可从小接受的贵族教育还是对陆炎影响颇深的,什么琴棋书画、品茶插花之类的玩意儿他都可算熟络,昕然跟着我们去了茶楼。

    一进门儿,他就再次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一位有些年纪的老学究捋着胡子感叹道:“英武少年郎,器宇正轩昂!”身边的几个朋友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更有那些青春年少的富家小姐们正和身边的朋友或丫鬟悄悄交换着意见,恨不得将一对儿眼珠子贴在陆炎身上才好。索文昌不禁感叹一句:“将军之英武,晚辈们望尘莫及啊…”

    陆炎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十分熟捻地从怀中掏出一快牌子递给过来迎客的小伙计,那伙计瞧了一眼牌子,立刻高声叫道:“天字二号房,游击将军陆炎到~”

    这是庆沣祥的规矩,是厉文婷阿姨提出来的,她认为既然要在茶楼设置不同等级的包厢,倒不如就让那些爱面子的高门大户之人好好享受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对于那些有资格坐上等包厢的客人必须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在迎客时续大声唱和,让所有客人都知道来人的身份,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反响还是挺不错的,毕竟谁不希望能让所有人的目光跟着自己走呢?

    跟着陆炎一路来到天字二号包房,这里的房间布置就比上次跟郑寿坐的二等包间要好了不止一点点,整个房间都被淡淡的竹叶清香包裹着,就连屋内的各种摆设都是用竹子做成的,尤其是一旁作为装饰的竹墙,据说是每三天就会更换一次,要不这味道淡了就感受不到那份纯天然的淡雅与从容了。

    五人依次落座,陆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也不看看面值就直接递给了伙计,十分痛快地吩咐道:“好的,贵的,上档次的,有什么就给我们上什么,反正你看着准备吧,多出来的就不用找了,你自个儿收着吧!”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那伙计非得乐疯了不可,可在这儿却不会,庆沣祥在杨老板当家的时候就对下人十分宽厚,后来厉阿姨掌事,她又本是黑道出身,同样十分看重义气感情,所以庆沣祥的伙计们待遇都很不错,也没有不允许私收小费之类的苛刻规定,毕竟连我佟姑姑那么小气的人都把这条规则给改了,就更不用说其他商家了。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他给出去的那张银票可是足足三百两银子啊!根据我的了解,庆沣祥今年的正山茶王还没成熟,铺子里最贵的茶最多也就三五两银子一壶,三百两,这怕不是要把我们给活活撑死啊!

    可是很快,现实就给了我响亮的一耳光,不得不说,我这种半放养式的小少爷和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子弟们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至少在玩儿的东西上就大相径庭,比如…

    此时我身边正坐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一个手捧毛巾,一个端着茶壶,二人身上也不知用了什么香料,混着壶

    中浓浓的茶香变得十分微妙起来,令人不觉心旷神怡,十分放松。

    虽然明知杨老板和厉阿姨应该都不会允许自家铺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交易,可这里毕竟是京城啊,和束河相隔何止千里?只怕他们鞭长莫及,便是真的有他们也不知道不是?

    何况如今我与陆炎才刚刚认识,本来想着他是长辈,应该让我们做晚辈的尽一尽孝心才是,他刚才主动掏银子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可这一个个妙龄少女接二连三地走入房间,最后店里的伙计还很是懂事地把包厢门给关上了,情况就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不止如此,我开启感知,发现这房间周围竟没有一个伺候的伙计,看样子这个包厢里的服务都将由这些姑娘们负责了。

    “怎么?你小子还怕我会害你不成?”陆炎不觉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同时我的感知能力突然迅速回收,直接缩回了这个房间里。我略一感知便发现,原来是陆炎突然爆发出自身的气势,强行将我的感知范围给压缩了回来,显然是对我的反映有所不满。

    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外放的气息,陆炎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身边女子手中的茶杯轻抿一口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是吗?一天天这脑子里也不知道研究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告诉你们啊,这些姑娘们可不是那烟花柳巷中的艳俗女子,她们大都出身贫寒,被家人们抛弃,卖到一些富户家里做妾或是直接送到青楼,就为了给家人们弄回来些钱财度日。”

    “这庆沣祥如今的掌柜是名女子,当初可是威震一方的黑道角色,却也是个能体会民间疾苦的善良女子。自从庆沣祥做大做强之后,单纯的卖茶叶、开茶室就变得有些枯燥了,这位女掌柜就开始琢磨些新的道道,研究出了不少吸引顾客的好法子,这天字房的茶女项目就是其中之一了。”

    “都是些苦命的姑娘,那女掌柜想办法将她们给赎出来,不光是脱离了自身所处的境地,还将她们和她们那些狠心的家人给隔开了,让那些吸血虫们再不能从她们身上剥削钱财了。然后就是培养她们了,延请名师,教授技艺,这些姑娘们吃过苦,受过难,都十分珍惜如今的好日子,学起东西来也十分刻苦,就说在座的这几位,能出来见客的各个都有不输名门闺秀的教养和学识。”

    “这里是茶室,是清新淡雅之地,若能在此与人谈诗作赋,谈古论今,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而且她们个个都精通茶道,所有茶品都是现煮现泡,一是让客人喝个安心,二也是让这些姑娘们一展才学,若真的碰上个如意郎君肯珍惜她们的,大可以直接来店里提亲,左右她们如今已都是庆沣祥的人了,店长就可以直接做主,不过这婚配之前的考核项目也是十分严苛的,绝不会让这些姑娘受一点儿委屈。实话说,你这次只是被我发现了,若贸然说出口来,那这些姑娘们可是可以直接叫人将你们给轰出去的。人家都是清清白白的人,你这么污蔑人家,活该被赶啊…哎我说,你们家和这庆沣祥的掌柜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三百零八章 要抓我?将军手下留情啊

    我们四个小的纷纷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些姑娘们身上的气质确实也与那些俗气的女子大有不同,人人都只着淡妆,气质温婉,容貌清秀,给人一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亲切感,让人生不起一丝亵渎之心。何况能做天字房的客人都是些真正的高门贵胄,自身涵养极高,自然不会做出越矩之事,倒也保证了这些姑娘们的人身安全。

    随即我又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我其实挺怕厉阿姨的,她在我小时候打过我屁股,这…有点儿心理阴影了,后来杨老板上门道歉,我连门而都不敢出,算一算,这也有好多年没登过他们家铺子的门儿了…”

    “噗嗤!”我身边坐着的一位姑娘实在忍不住了,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不过随即就顿时变了脸色,连着屋内的所有姑娘们都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她是犯了什么难以名状的大罪似的。

    我明白她们的担心,能像如今这般尽情展示自己,做一个有自尊、有人格的女子,都是这庆沣祥的二位掌柜人好心善给她们的机会,她们也自当全力回报。可如今陪着客人呢,却出声嘲笑人家,这是极不专业的行为,我又与他们掌柜的相熟,若是真的动了怒,那她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就算不被扫地出门,怕也只能做个粗使丫头,虽也能活的安稳,却难报恩人一家之义了。

    眼见气氛就要变得尴尬,索文昌终于发挥了一次他的基本功能,凑过来小声问道:“话说,你那厉阿姨一共打了你几下?拿什么打的?打的是左边还是右边啊?”

    “滚蛋!”我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暴栗:“你丫的要是真那么好奇,我不介意就在这儿让你好好感受感受,小爷我当初是怎么挨的打!”

    说罢,我便起身朝他扑了过去。这些姑娘们平日里接待的都是王公贵族,大家公子,哪见过我们这般毫无形象、不分场合的闹家子?整个包厢顿时乱作一团,我们几个小的几乎在瞬间就滚在了一起,你掐我大腿根儿一下,我给你肩膀头上来一口,打得不亦乐乎,就连陆炎都大笑着抱起茶壶迅速撤离战场,在一旁看着我们瞎折腾,还时不时地发号施令,指导我们动作上的不足,那些姑娘们也再没有方才的紧张和尴尬了,一个个都捂着嘴巧笑嫣然,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打闹一番过后,我们几个都是气喘吁吁,“鼻青脸肿”地坐回了原位,凌朝很是不满地抱怨道:“喂喂喂!我说你们几个,都比我大了那么多岁,就不能让让我啊?尤其是你啊胖哥,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是不是?那一屁股给我坐的,差点儿没把肋骨给我坐断了,太欺负人啦!”

    一想到刚才索文昌脚下不稳被我推了个跟头,正巧坐在被凌凤推倒的凌朝胸口上,可怜的小家伙奋力挣扎却终究如蚍蜉撼树般的可怜模样,我们几个又忍不住一阵大笑,遭了凌朝好几个白眼。

    闹腾过后,大家伙儿倒也都渴了,端起面前的茶杯大口喝了起来。这种尊贵会员包厢的

    东西都价值不菲,最次也是碧螺春,还有各式各样海内外的珍奇瓜果和各种小吃,随便一盘子就能值个三五两银子,不可谓不奢侈。不过陆炎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这倒是他们陆家的传统,陆叔平时在家也喜欢弄些新鲜的吃食回来尝尝,他这辈子最大的兴趣除了赚钱就好口吃,什么新鲜什么贵他就吃什么,之前我在我娘那儿看见过,光陆叔每年买零食的花销就不下两万两,如今不过区区三百两银子,他要是真的心疼了反而还有损陆家声威了呢。

    姑娘们似乎也习惯了我们无拘无束的样子,连带着她们也都放松了不少。再加上索文昌这个活宝时不时地活跃一下气氛,大家伙儿瞬间就打成一片,包房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当然,在陆炎按照他们陆家规矩给了我们一人五十两见面礼后,气氛才正式达到了最**,那彩虹屁吹得,就差把包厢的房顶都给掀了。

    好歹索文昌和凌朝也是自幼读书的人,诗词唱和都略懂一些,凌凤虽然不懂,可那几个姑娘似乎觉得他拘谨的样子很有意思,时不时地逗他一下,弄得这小子很快就面红耳赤的,疯狂朝我这面使眼色,都被我一一无视掉了。

    趁着他们玩闹的时候,我凑到陆炎身边道:“陆将军今日怎么得空出来逛街了?军营那边不用去了吗?”

    陆炎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砸了咂嘴道:“我这个人吧,带兵打仗或许还行,可让我练兵,皇上要是不怕日后出去打仗的将士们都跟一群流氓土匪似的,我倒是不介意整天都待在军营里!”

    也是哈,这位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严肃得起来的,别等回头干脆在军营里支起赌场了才想着整顿,还是早早让他出来的好。

    “另外吗…”陆炎接着说道:“我家大娘子给京城所有陆家的生意都下了指令,让他们密切关注某个人的动向,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就立刻带回陆家大宅。”

    我一愣,下意识问道:“不知将军说的…是谁啊?”

    “哼哼…”陆炎邪邪地一笑,随即突然伸出胳膊一把将我揽了过去:“傻小子,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不好!我心中大骇,若是换了别人也就算了,偏发现我的居然是这位爷,想跑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何况陆家的那个老妖婆一直都和我们母子俩不对付,鬼知道她这次为什么想见我,八成是场鸿门宴,说什么我都不能跟他去!

    “哎哎哎,别急,别急吗你,臭小子警惕性还挺高。实话告诉你吧,若是想带你回去,我一早就在大街上动手了。别说我哥和你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官府也不好追查,就算是平白无故地绑了你,你觉得我们陆家…还摆不平几个衙门官员吗?”

    这…这倒是,陆家的势力实在太大了,不因别的,就凭他们有钱,就足以办到太多别人所办不到的事情。可又是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反而非要把我带到这儿来呢?

    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疑问,陆炎松开我整理

    了一下衣服说道:“说实话,对于我哥和你娘的事情,我应该是整个家族中最纠结的一个。除了事不关己,如今还不知人在何方的那个五弟,家族上下都是一水的反对之声。其实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黑道出身的粗野女子,还是个嫁过人、带着孩子的,就是拍马都赶不上我们家的条件,怎么可能有资格做我们陆家的正房大娘子呢?”

    “可是后来啊,我从我姐寄过来的信中得知了不少关于你们母子二人的事情。那阵子我正在甘肃戍边,也没时间亲自去瞧瞧。不过我那个姐姐你是知道的,直肠子一个,有什么就说什么,对你们的描述也还算中肯,所以那时候我就开始对你们的事情产生了兴趣,也很想和你们见上一面。虽然不知道大娘子找你是为什么,反正无论如何我都要早她一步见到你,免得回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他这话说的我不紧张都不行了,听他的意思,一旦我进了陆家的大门儿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走出来了似的。而且陆家表面上是做票号生意的正经商家,可如今这个世道,想要做大不光要有高瞻远瞩的敏锐目光和强有力的背景支柱,自身的武装力量也是十分重要的。

    犹记得那年老妖婆上镖局要把陆叔带走,前前后后几十辆大马车,随队的押送人员皆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高级打手,一拥而上的话镖局众人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至于为什么培养这些人,除了平常的护卫工作以外怕是也只有一个作用了吧…

    陆炎的表情很是随意,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办法,别说他身经百战,双手沾满了鲜血,就算只是个稍微出名一点儿的高门大户人家的孩子对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是毫不在意的。在这个半是光明半是黑暗的世界上,区区一条性命或许根本就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何况是他们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呢?

    “呃…那个…我…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儿吗?”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小心翼翼地开口央求道。陆炎低头看着我:“有事儿就说,我姐可是说了,你小子打小就不是个扭捏的人,听说第一次见面你还调戏她了是不是?”

    “这个…”嗯…好吧,我承认这事儿我确实干过,可是绝对只是因为她没有按照陆家规矩给我见面礼才故意逗她的,绝对不是因为觉得她挺漂亮,还挺可爱的,嗯,就是这样…

    罢了,再提这些陈年往事也没什么意思了。目下我还有些摸不准这个家伙的脉,若真是个笑面虎的话,只怕我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得被扭送到陆家大宅去了。

    “嗯…啊…行吧,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您…您老人家向来光明磊落,总不至于跟我们几个小的过不去吧?再说了,如今我们也算是大员家属,就这么被人给带走了,不是会给您家里惹来麻烦吗?”

    “嗯?”陆炎有些好奇地看着我:“大员?哪家的大员?这朝中上至一品一品太师下至九品小吏,就没有我们陆家搞不定的人!”

第三百零九章 求活路,这个消息很值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显然是对自家的实力很有自信,同时也是对我这小小的威胁表示不满。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真正的官员家属,别说我和莫女侠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了,就算是真有,也得考虑一下她如今的身份不是?

    所谓的前任尚书之女,这谎话连郑寿都瞒不过去,更不用说手眼通天的陆家人了。方才我也是紧张,一不小心就把这话说了出来,若是再往深了说只怕反而会给莫女侠她们惹来麻烦,所以还是在这里及时止损的好。

    “嗯…是,陆家势大,可是我相信您也绝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主不是?不如这一次就先放我一马如何?毕竟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有公务在身,若是耽误了就不好了是不是?”我只能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扯了出来,他们搞得定朝中大员,却不代表能在刑部讨到什么好处不是?

    “没关系没关系,你告诉我是什么公务,我回头另找人去做就是了,就不劳你费心了,啊!”这家伙,一副天然呆的样子,可嘴上却分毫不让,真是讨厌…

    没办法,我只能陪着笑脸道:“是六扇门的公差,您要是真要想换的话怕是只能跟我们吕捕头商量了,说不定还得经过邱大人的同意,不是挺麻烦的吗?”

    “他们…”陆炎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了,“的确,那两位的话,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倒也不怪他为难,邱大人是新贵宠臣,在圣上面前十分得宠,动动手指就能颠覆天下局势,就连那些一品大员都没有他这份本事,自然用不着卖陆家面子。吕捕头就更不用说了,父亲和外祖都是朝中老人,如今虽然皆不在位了,留下的关系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而且郭巨侠如今尚且在世,朝中武官有不少都与他交好,其中比陆炎位高权重的大有人在,这些人若是集中起来,其势力绝不是他区区一个都督同知能够抗衡的。何况就是陆家的那个老妖婆都得尊称他一声前辈,招惹他,只怕这陆家的生意是不想接着做下去了吧…

    不过陆炎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发现了我话中的漏洞:“他们虽然不好对付,可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特勤组员,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因为你和我们家翻脸吗?这其中的利弊,想来他们也都很清楚吧?”

    我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将军莫不是忘了,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姑姑又是谁?虽然也不是什么名声大噪的人物,可我姑姑与吕捕头和邱大人的关系您也应该略知一二吧?何况吕捕头的亲妹妹可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虽然我眼下人微言轻,却应该也值得他们硬气一回保住我吧?”

    “哈哈哈…”陆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臭小子,真不愧是我哥调教出来的好孩子,这拼关系论背景的谈判要诀掌握得还真不错!罢了,这一轮算你赢。不过嘛…我大小也是个游击将军,五军营的二把手,就这么放走了你未免也太没面子了。不如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告诉我

    答案,那我不介意今日先放你一马呦~”

    嗯…又是个鬼头鬼脑的家伙,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也算是和不少卑鄙恶毒的家伙交锋过了,对于别人话中的一些陷阱也算比较敏感了,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首先,他要问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回答的问题,一旦说出来了我就很可能会得罪什么人;其次,他说的可是很清楚,今日放我一马,也就是说自明日起他就又可以继续对我出手了,真是容不得我一丝大意,愁啊…

    罢了,索性就先听听他想问些什么吧。我抬头看着他道:“将军有什么想问的,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陆炎又是邪邪地一笑,闭着眼睛摇了摇手指道:“在我这儿可没有说来听听这么一说,只要我问了,你就必须回答,否则…我刚才说的话可就要做废了呦~”

    说着,他再次悄悄释放起了自身的威压,几个身子较弱的姑娘似乎有些承受不了,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我也能感觉得到,屋内的气温在瞬间就下降了一些,这才是实打实的威胁啊。

    怎么办,怎么办?在这个人面前我连感知情绪都做不到,也根本猜不到他究竟是何目的,难道就真的要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吗?说实话,我实在是不甘心。

    怎么这些陆家的孩子们都这么讨厌啊…我不禁在心中暗骂,抬眼一瞧他,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悠然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偏这家伙如今还是军界人士,想耍些手段整他一下都没这个门路,否则我非得写信给陆叔,让他好好想法子整整这个不懂事儿的弟弟不可!

    想法子啊,想什么法子呢…陆家的孩子除了那个神经大条的陆三水以外个个都是人精,就连只对宝物感兴趣的陆垚都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敏锐思维,这陆炎还真是不好对…等等,陆家兄妹五个,总有…不,不对!陆家不是兄妹五个,而是…

    赌一赌!我打定主意,抬头看着陆炎道:“将军可曾听说过陆和陆馫这两个名字?”

    陆炎本来还有些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一听到我提到这两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茫然地摇摇头道:“陆鑫我知道,不就是我大哥吗?陆达?谁啊,从来没听说过…”

    这倒也难怪,陆炎和陆叔相差七岁,而那对兄妹俩在陆叔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赶出了家族,他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我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小声道:“我要告诉将军的这件事情或许比您想要问我的事情还重要得多,所以我想还是让这些姑娘们都出去吧,只留我们几个人即可。”

    陆炎将信将疑地对身边的茶女低声说了几句,那姑娘便起身招呼了一声,带着所有姑娘们离开了房间,又好生关上房门,这才迅速离去。

    小哥儿仨也察觉到了我和陆炎之间的不正常,十分有默契地坐在了三个位置,倒是发动袭击的好布局,可惜他们的对手…

    陆炎有些欣赏地看了几人一眼,随即回过头,终于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我道:“我这个

    人生平最讨厌有人骗我,就算你是我大哥最看重的孩子,若是敢骗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就在这儿直接弄死你!”

    这一次他可算是**裸地威胁上我了,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真有这个本事呢?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在将军眼中,我陆寻就是如此不知死活的人嘛?”

    “陆寻…”陆炎小声地念叨着我的名字,随即说道:“不是,你不是该姓佟…”我笑着答道:“怎么,陆家人费尽心思地要把我找出来,应该对我的行程路线都十分清楚了吧,怎么居然连我的名字都没查清楚?这个名字是我临走前陆叔亲口赐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成人礼物,也是我和他羁绊的象征。当然,我想陆家人也都不会同意的,不过没关系,你们有权利不让我娘和陆叔走到一起,却没权利干涉我该叫什么名字吧?”

    陆炎被我一噎,不怒反笑道:“这小子,真有意思,刚才还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怎么如今竟敢与我针锋相对了?”

    我也笑道:“理由很简单啊,就是我要说的这件事,不光足以镇住将军,就是您家大娘子来了今天也不得不放我毫发无伤地离开,这就是我现在所有的筹码。只有一个秘密,却绝对价值万金!”

    陆炎戏虐地挑起嘴角:“值不值,不是你来决定的,先说说吧,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不急,不急!”我开始卖起了关子,陆叔谈判心得之五,占据主动的时候要学会尽量谋求更多的利益,否则就白白浪费了大好的优势。左右陆炎都说我深得陆叔真传,倒不如做得到位点儿。

    陆炎也不傻,十分干脆地说道:“明天下午,申时以后我会亲自带人去追击,在此之前我不会让任何陆家的人去追你们。到时候我会一路追到大猛山,反正我们明天也要带队上山去处理那些幻月教留下的东西,在此之前你们若是能不被我抓住就算你赢,我不会再继续追击。这是我能让步的最大程度了,你若还有别的条件,我不介意用别的法子让你开口。”

    得了,这样就算赚到了,大猛山到京城来回七百多里,平时我们基本上要狂奔大半天才能从一头到另一头。不过如今有了时间,只要能提前走上五百里左右,他陆炎就是神仙在世也难在规定距离内追上我们。

    点点头,我伸出手道:“拉钩!”陆炎十分无语地瞅了我一眼,随即伸出右手和我拉了勾,我这才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随即道:“事情还要从我们几个到七侠镇的时候说起…”

    将唐巧妍告诉我们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他,陆炎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震惊,再到如今的沉思,显然是已经相信了我说的话。

    关键若我所料不错,唐门三小姐和我们结伴而行过一段时间,如今也在七侠镇落脚的消息陆家人也应该知道了。比情报网,就是密情司和锦衣卫都不见得是唐门的对手,何况当时唐巧妍身边还有半支暗夜,能获取如此机密的情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章 成长期,刑部大牢的试炼

    沉吟了半晌,陆炎抬起头看着我:“也就是说,上次你们镖局遇袭,全是这兄妹二人在背后捣的鬼?”

    我点点头道:“虽然由于一些事情,我没能更深一步了解具体的情况,不过从目前已知的证据来看,十有**就是这二人在背后动的手脚!”

    陆炎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他不从商,不代表他不懂其中的路数,有些忧心地说道:“对方竟能调动三大邪教的力量,只凭大哥一个人的力量只怕难以应付啊…话说为什么他们要先对镖局下手呢?而且大哥他也没有将此事告诉我们啊,你小子不会…”

    这家伙看着挺憨厚的一个人,没想到实际上竟如此多疑,我只能有些无奈地打断他的话道:“将军啊,我且问你,若有朝一日你家大娘子不在了,那这偌大的家业…”

    陆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那自然是要留给我大…”随即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你是说,他们想…”

    我点点头道:“这些也都是我的臆测,如今平安票号在大明树大根深,就像将军之前说的,满朝文武都得给陆家几分薄面,只要不是拥有绝对的把握,只有傻子才会直接将矛头对准陆家吧?”

    “当然,我认为这其中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陆叔被家族除名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今天下人尽皆知,可每每提起我们龙门镖局,就一定会和平安票号挂上关系。对外人而言,陆叔虽然在外头单干,所经营的业务也和票号没有任何关系,可实际上他还是平安票号无可动摇的少东家,是陆家在外头的脸面。他一倒,受影响最大的反而不是我们镖局,而是陆家。”

    “所以我觉得对方打得就是这个算盘,他们在外隐忍几十年,有的是耐心,如今撺掇三大邪教袭击镖局或许就是他们的宣战布告。可是这场战争要打多久,用什么形式进行都只有他们知道,典型的我在明,敌在暗,局势对我们还是十分不利的。”

    “至于陆叔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陆家,我觉得应该也是秉承初心吧。当初他说过,把龙门镖局做大做强不光是为了对我娘亲的承诺,更是想着给陆家日后留个息身之所,如今若是为了此事将陆家也给拖下水就是有违初衷了。而且想来将军也能想得明白,这兄妹俩的心机何其深沉?若不是我碰巧撞上了唐门三小姐,真不知道还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查到他们二人头上去,这份心机不可谓不深,一旦陆家真的对镖局伸出援手,不光是间接告诉外界陆叔的无能,更有可能在某些地方出现漏洞,让对方有机可乘。所以说为了这么大的家族能够继续经营下去,陆叔选择了独自面对。只是可惜啊,他的用心,你们陆家人怕也只有那个神经大条的三小姐能懂了吧…”

    听完我的话,陆炎又久久不语,我也不着急,指了指一旁的凌凤和索文昌道:“当日唐门三小姐说出此事的时候我这两位兄弟也在旁边听着,

    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他们。如若您还是信不过我们,不妨回去问问你家大娘子,她身为当家主母,这些事情总该是知道的吧?”

    陆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道:“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就在这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心疼。不过很快,这些情感就被他统统掩盖了下去,起身就要离开,我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将军何必如此心急呢?左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对方八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您细想啊,原本是我在明,敌在暗,可如今我们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岂不就是将形式给反转过来了?”

    “陆叔目下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了,而我虽然将此事告诉了将军,却并不想让你们陆家现在就插手进去。说难听点儿吧,就凭陆叔的本事,平安票号若是贸然插手极有可能适得其反,搅乱了他的大计,所以目下我也只是给您提个醒,若是陆叔真的碰上什么危机了,陆家想要帮忙也该知道从哪儿下手才是。”

    陆炎呆愣愣地瞧了我一阵,随即叹了口气坐回原位道:“你说得对,我大哥那人啊,这辈子都不肯服软,想来也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吧…罢了,这事儿我就先记着了,等回头我哥那儿要是真撑不住了就马上告诉大娘子。”

    我朝他一拱手:“将军是个明理的,只是晚辈如今还有一事相求,不知这条消息能不能换回将军的一个承诺呢?”

    陆炎一愣,随即再次露出笑脸:“好小子,得寸进尺了啊你!罢了,这条消息关系到我大哥,甚至我们整个陆家,只是暂缓追击听起来也不太公平。行吧,我就许你一个承诺不过这规矩你是懂的,可不要让我为难啊!”

    我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将军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事情是这样的…”这是个大好机会,我将巡防营和兵马司的一系列事情都简单告诉了他,随后说道:“那郑寿是个有抱负的,当初将军随军出征朝鲜,立下不世之功,得封高官厚禄,算是年轻有为了。可这位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在与后金作战的时候也曾浴血奋战过,手上也积攒了不少军功,却遭上司妒忌,被一纸调令发回了京城,白瞎了他一身好本领。虽然如今此人的心思已经不正了,可我觉得皆是因为太急于求成,却无奈不遇伯乐,这才不得不走些旁门左道,为的不还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吗?”

    “左右我瞧着眼下朝廷在东北的战局越来越紧张了,五军营迟早也是要被拉上战场的,将军不如就将此人带在身边,您不是也说自己不善练兵吗?他在巡防营时间不长,却能将整个营地整顿的井井有条,丝毫不输三大营,其人之能可见一斑,若总想着和人家勾心斗角,使些肮脏手段,只怕到日后就彻底救不回来,白瞎了一员将才了呀…”

    我没有提到朱信,主要也不想显得自己真的是为了谁求情。郑

    寿的心思我多少也明白一些,此人虽然狡猾歹毒,却实在是领兵打仗的好手。让他就这么死了或是被降职,我也确实觉得可惜。毕竟也算是合作过一段时间,我便顺水推舟,帮他圆了这个梦,顺便也救朱信于水火,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陆炎也是个爱才之人,陆家人在看人的眼光上还是很有一套的,听我这么说了,他立刻兴奋地起身,拉着我们就要去刑部大牢看人。

    拗不过他的热情,我只得带着小哥儿仨跟着他一路到了刑部。正巧碰上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复命的凌越和沈绥,见到陆炎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我捕捉到了凌越的眼神,那里面透着不解和谨慎,想来日后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找我麻烦了,毕竟陆炎刚才可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完全没把传说中的四大神捕当回事儿,我若是真和他搭上了关系,那凌越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凭他们凌家的家底儿,能不能经得起陆家的一轮攻势了。

    虽然在朝中没什么具体的官职,可五军营的都督同知可是位同从二品的高级军衔,寻常的刑部官员根本不敢拦他,还十分热情地一路引着我们去了刑部大牢。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进牢房,当初陆叔他们跟我描述过束河的大牢,无非就是阴森幽暗,空气中都弥漫着霉味,狱卒们一个个都神情严肃之类的,所以我也一直不觉得大牢究竟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可是刑部大牢又岂是寻常地方?守门的狱卒将大门一拉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浓浓的腥臭味儿就扑面而来。我们好歹也算是尸山血海中搏杀过的人了,可这种感觉实在令人难受,人还没进去胃就先有了反应,有什么东西在一阵阵地往上涌,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不过随即,陆炎还是很善解人意地说了一句:“罢了,去把那个叫郑寿的统领带到会面室去,我这几个小兄弟年纪小,受不得…”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强行将即将喷涌而出的东西给咽了进去,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别忘了我是什么出身,又是谁培养起来的?就这么被人小看了,我可也是会不甘心的!”

    说罢,我便站直了身子,同时回头瞅了三小只一眼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们去去就来!”说罢便率先朝着大门走过去。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即使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痛苦,可三小只还是拖着身子跟在了我身后。罢了,左右他们都还在成长期,多见识点儿也未必是坏事。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微微一笑,率先走进了被称为人间炼狱的刑部大牢。

    前半段其实还好,多是些狱卒休息的地方,最多关押着几个没犯什么大事的犯人,跟寻常大牢并无什么不同。可是越往里走,那股子腥臭的气息就越是明显,甚至隐隐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糊在了眼睛上,想要睁开眼睛看清周围都十分困难。

第三百一十一章 是我吗?金耀眼中的天魔

    记得莫女侠跟我说过,当初邱大人接任刑部尚书,为了镇住下面诸多性格迥异的官差们,前一个月干脆直接将办公的地方挪到了这刑部大牢里,每日听着恐怖的嘶鸣声和异常压抑的痛苦氛围,他一介书生却硬是凭着超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还将手头的工作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引得刑部上下一片赞叹之声,到最后是数十名高级官员亲自来门口迎接他回刑部办公的。不想邱大人似乎竟爱上了这样的生活,临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眼,吓得一众官差们几乎是架着他逃离了这里。

    想他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在这地狱般的地方呆了整整一个月,我们还自称什么青年才俊呢,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传出去还怎么混啊?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我捏紧了拳头朝牢房的更深处走去。

    “哈哈…哈哈哈…”突然,身边的一间牢房里响起一阵慑人的笑声,先是很小声地哼哼,到了后来就是疯狂的大笑,同时从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打手,死死抓住了我的左臂。

    我大惊失色,抽身就想挣脱,却不想这之手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我毫不怀疑若是在全盛状态下这只手的主人能毫不费力地单手捏断我的这条胳膊。

    紧随着右手出现的是一张形容枯槁的面容,消瘦,干枯,毫无生气,满脸的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浑浊,可额头上的刀疤和左脸上的纹身都在告诉世人,这个如今疯子一样的家伙,过去或许也曾是一方霸主。

    看清男人的脸后,凌朝不觉有些恐惧地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道:“金…金耀!”

    我们几个也是一愣,这个名字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好些年了,可曾经却是令无数江湖人恐惧的噩梦一般的名字。金耀,本是少林俗家弟子,可惜出生在一个赌徒家庭,父母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导致他没有受到良好的早期教育,从小就心术不正。

    后来少林的善智大师觉得此子不宜学武,否则怕会引起江湖的新一阵血雨腥风,就将他赶出了山门。这金耀似乎也早就知道会落得如此下场,提前做好了准备,刚下山就又偷偷折返回来,在高手如云的少林寺中自由穿梭,顺利将传说中只有少林玄悲大师一人炼成的神功“无相劫指”秘籍偷盗走了,又在镇守藏经阁的三大高僧赶到之前顺利脱身,从此就销声匿迹了。

    少林对此大为震怒,广发悬赏令愿传授三门少林绝学给抓到金耀的壮士。可惜这金耀精通规避之数,悬赏令发布出去整整五年,江湖上竟无一人知晓此人的去向。可五年之后,他却主动现身,还是以一种极其高调的方式——一夜之间屠了新兴门派“仙林派”满门。

    关于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刚兴起的无名小派作为出山表演对象的原因众说纷纭,有的人认为他是实力尚且不济,不敢轻易挑战那些成名已久的老门派;也有人认为他只是在找一个练手的

    对象,想要试一试自己闭关五年修炼的成绩如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答案就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仙林派的掌门人是个女子,名叫付馨,原是道教乾阳道长坐下的三弟子,天资聪颖,实力非凡,素来看不惯这世上男尊女卑的恶劣传统,一心想着要改变这样的局面。

    后来莫女侠横空出世,震动天下,五岳剑派被她一人团灭,在别人看来是当世灾星,可在付馨看来却是女性强势崛起的一个信号。为了贯彻自己的理想,她毅然拜别师尊,踏上了追寻莫女侠的道路。可惜等她找到的时候,莫女侠已经被当街“问斩”了。

    失去了方向的付馨并不甘心,左右她已经下了山,实力在整个武当也是排得上号的,索性就自成一派,专门教授女子功夫,让她们不用再成为男人的玩物,寻求一条重生的新道路。

    接连战败几个新兴门派的掌门之后,付馨名声大噪,仙林派也开始大规模招收弟子,只是无一例外,这些弟子全都是女性。在峨眉这样的老派门派都开始定量招收男性弟子的时代,仙林派的名声几乎是瞬间响彻了大江南北,无数有共同理想的女子们纷纷来到这里,仙林派也以难以想象的惊人速度迅速壮大成雄霸一方的强盛门派,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在江湖上露脸的机会,算不得真正的名门大牌。

    惨案发生后,金耀十分猖狂地用鲜血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号,武林震荡。少林寺几大高手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勘查,惊奇地发现此人竟真的学会了无相劫指。整个仙林派的人无一例外,皆是全身发黑,惨死当场。同时还有一点,就是来这里的女子大都是完璧之身,可尸检的时候却发现她们竟全都失了处子之身,连掌门付馨都未能幸免。

    少林的善元大师认定金耀是修习了什么下流的功法,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增强自己的内力,因为即使人死了,原本的修为多多少少也会残留在体内,可仙林的弟子们身上完全看不出修炼过的迹象,尤其是几位领军人物,身上的内力几乎被吸得一点儿不剩。这或许也就是金耀为何只花了短短五年时间就能使出无相劫指的原因了吧,毕竟当初玄悲大师可是花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阴才将此功修炼成功的。

    自古以来这种下贱功法就为武林正道们唾弃,如今重出江湖,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一时间用不着谁去号召,无数想要一展雄风的武林人士纷纷踏上了追击金耀的旅程。可惜现实终究是残酷的,虽然不算大圆满,却也能将无相劫指使出个大概的金耀又岂是寻常高手可以对付的?在长达七年的追捕过程中,金耀又接连灭掉了许多小门派,甚至将魔爪伸向了普通女子,彻底引起了众怒。可偏他又行踪不定,且实力强横,七年时间死在他手里的江湖侠士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了。

    就在江湖中人决定集合几大派的力量围剿他的时候,金耀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世人的眼

    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类似的暴行也没有再发生过。无数江湖侠士还是不死心地搜寻了近两年,这才确信这个魔头是真的突然消失了。只是没想到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邪魔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还是这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落到这个下场的。

    好在凌朝是这次事件的知情人,原来金耀一直在寻求更强的女性武者供他吸收,可惜当世知名的女武者大都嫁为人妇,或是实力不济,没什么吸收的价值,左挑右选之下,他竟将目光放在了如日中天的吕捕头身上。

    说来也是不巧,等他找到吕捕头的时候,人家正在邱大人家中拜访呢。一个惊涛掌的顶尖传人,加上一个堪称传奇的神秘女子,这二人联手,饶是有无相劫指护身的金耀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先是被莫女侠一掌拍碎了丹田,失了一身修为,又被吕捕头一剑挑断了脚筋,连逃跑都做不到了,这才被关在了这刑部大牢之中。

    按理来说这样的恶人应该直接当街处斩才是,可莫女侠和吕捕头都不是喜欢姑息养奸的性子,金耀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一刀结果了他都对不起那些无辜的灵魂。

    于是邱大人做主,将他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受尽折磨,直到他都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还不肯罢休,依旧每日要让他受些折磨,大有让他用余生赎罪的意思。

    据狱卒的描述,如今的金耀是很怕见到生人的,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接近他,分分钟就能给他吓得大小便失禁。可不知怎的,他一见了我却如此兴奋,还死拉着不肯放手。没办法,我伸出右手抓住他的胳膊开始掰扯起来。他虽然力气不小,可毕竟已经是风中残叶,难成气候,几番较量下来终究还是痛得松开了手。只是那张疯狂的脸依旧死死贴在精铁的栅栏上紧盯着我,一边病态地笑着一边喃喃道:“天魔降世,天魔降世啦!”

    天魔?我吗?听到他的话,我不觉停住了脚步,有些惊异地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召唤,无论如何都不肯从我身上移开,即使被狱卒一脚踢在脸上都死死地盯着我,和刚才呆滞浑浊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应该相信他吗?不常有这种说法么?一个疯子一旦表现得反常,那他说出来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某种暗示,就像如今这样,叫我不得不细细考虑起他的意思。

    不觉又想起了自己的几次失智,原因似乎都是因为太多的血气冲击。这种情况若是寻常人的话第一反应应该是恶心或是恐惧,哪有像我那样兴奋得不像话的?莫非…

    没等我细想,凌凤已经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一个疯子,理他干嘛?”

    “嗯…哦…”我应了一声,跟上了众人的脚步,眼下却再也没兴趣去看什么郑寿了,满脑子都是金耀那疯狂中带着些崇拜的眼神。

第三百一十二章 去刑场!来自陆炎的考验

    越往里走,身边的气氛就越压抑。刑部大牢有严格的等级分化,外头的半部分多是些小罪犯或是金耀那样已经有些不正常的犯人,可跨过中间的那道门,我们才算见识打了真正的地狱,因为…

    “咔嚓”一声,一个犯人的右手就被一个狱卒挥刀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二人中间的稻草。可那犯人并没有痛苦地叫出声来,只是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盯着那狱卒。那狱卒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那人心口,然后死死踩住他的脑袋狠声道:“你这样的人渣,留着右手也只会为非作歹,爷这是帮你去了邪念的根源,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吧,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关中神盗吗?”

    这里关押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物啊?关中神盗,又是一个名动一时的绝顶高手。传说他从小就崇拜盗圣和盗帅两位高手,打小就练得一身飞檐走壁的绝顶轻功,还自学了各种锁的开解方式,最后也成长为名震一方的大盗。

    只是他和白姑父还是有些不同的,倒有点儿像我姥爷他们兄弟三人,皆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手上的人命少说也有三五十条了,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不只是他,光这一块区域,目之所及的皆是有名有姓的当世高手,可惜他们的本事都没用在正地方,如今被关在这里想逃也逃不了,须知刑部大牢内牢的看守最次的也是武师,这些人再手眼通天也不见得能从这儿逃出去,除非遇上大赦,否则只怕是要在这里关上一辈子了。

    又拐过两个弯,我们终于见到了郑寿和朱信。有趣的是,这对儿冤家正巧被关在了对门,我们到的时候这俩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地互瞪着呢。

    见到我们,或者说见到我的出现,二人皆是一愣,不过谁都没有表现出与我熟悉的感觉,只是默默地冲我使着眼色,意思十分明显,都不想在这鬼地方继续呆下去了。

    陆炎走到郑寿的牢房门口,十分轻蔑地看了一眼牢中的郑寿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将才?”

    嗯…知道你是大佬,可也不用这么瞧不起人吧?郑寿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带着些询问的意思向我看了过来。

    没办法,我只得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五军营都督同知,游击将军陆炎,陆大人。我向他引荐了郑统领,希望日后你能跟在他手下发挥才能,为我大明多做贡献,日后封侯拜将也不是不可能的。”说着,我冲郑寿使了个眼色,让他放下无关紧要的自尊心,赶紧接受了这么好的机会才是正途。

    好在郑寿也不是个傻的,听到陆炎身份的瞬间就朝我偷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有些不同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家伙是真如我所料,其实一直在等待能看到自己才能的伯乐出现。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等了,他才不得不另寻出路,以致一不小心就走上了歪路。

    下的问题就是咱们的陆大将军了,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武斗派,在战场上他可以动动脑筋想想办法,可是在选人的时候还是十分武断的,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条件——实力至上!

    朝狱卒吩咐了两句,郑寿便被放了出来,直接押解到了大牢背后的刑场。我冲着朱信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便也跟着众人一道去了刑场。

    这处刑场其实也是大牢的一部分,过去锦衣卫常常在这里私下处决一些要犯。后来六扇门独立了出来,刑部也作出了相应的改革,这处刑场就正式划归刑部,平时主要负责处置一些不需要当街问斩平民愤的犯人,这些年来倒也有不少人死在这里,搞得整个刑场都阴森森的,弥漫着淡淡的死气。

    来到刑场,郑寿的手铐和脚链就都被解开了。狱卒搬过一把宽大的椅子,陆炎施施然落座,随即伸手一指两名狱卒道:“去,试试他的本事。不用顾虑些什么,直接下死手!”

    二人领命,将齐眉棍搁在一边,从腰间抽出长刀走向郑寿。相对的,郑寿则是赤手空拳,手腕处还在不断淌着鲜血,看样子是被铐子给弄伤了。

    局势对他十分不利,郑寿的实力虽说比我高出不少,却最多也就是凝儿那样的境界,又没有她的那些神功护体,一对二对战两名境界极高还手执利器的狱卒,成功率怕是连两成都不到。

    可郑寿似乎并不气馁,或许是这个机会实在让他等待了太久,此刻他心中满是兴奋,即使明知自己很有可能血溅当场,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以极快的速度向两名狱卒冲了过去。

    那二人似乎也没想到郑寿竟会主动进攻,迅速横刀在前,摆出防守姿势,却不想郑寿在相距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同时双手下垂,完全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

    围观的众人皆是一愣,有些不解地观察着他的动作,只有陆炎突然眯起了眼睛,似乎很是期待他的下一步行动。

    我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不是退缩,而是…赌,他在赌!来不及让我惊叹,郑寿的身形就突然晃动起来,随即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向下一蹲,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不过随即,硕大的拳头就在一瞬间挥向了一名狱卒的下巴。那人横刀在前,虽然已经明显感知到了郑寿袭击的方向,想要回刀防守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这人即将被重重的一拳击飞,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再次出现了。

    郑寿的拳头几乎是擦着鼻尖挥过狱卒的面门,巨大的力道掀起的气浪甚至将狱卒的帽子都给掀飞了出去。

    紧接着,郑寿漏出得逞的笑容,身体迅速右转,同时脚下一扫,那狱卒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击中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瞬间失去了平衡。不过像他想象的那样直接摔倒在地上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因为郑寿已经将他稳稳接住,同时朝着另一名狱卒直直抛了过去。那人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接住同伴,不过随即就

    反应过来中计了。可惜这时候再想作出其他动作已经来不及了,紧跟着飞出去的狱卒冲过来的郑寿已经伸出右手死死捏住了他的脖子。

    看似复杂,可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名狱卒毫发无伤,可是谁胜谁负却已经显而易见了。

    “啪啪啪…”陆炎带着些欣赏地鼓起了掌,不过随即就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道:“你很聪明,为了讨好我才刻意没有伤到这二人。罢了,左右只是一场比试,能不伤人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想要跟在我身边,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刀光剑影的战场,容不得疑虑和心软。你在我面前做做戏可以,可若是动真章的时候还整这一出,到时候可别指望我会出手救你,明白了吗?”

    郑寿兴奋地松开手,作势就要单膝跪地以示忠诚,却被陆炎给制止了:“你干什么?我只是跟你说这么个道理而已,又没说你已经通过考核了,你这跪的也太早了吧?”

    “什…”郑寿一愣,抬头却发现陆炎已经站起了身子,将身上昂贵的长衫往椅子上随手一丢,朝着他招了招手道:“接下来你的对手是本将军,不想死的话,就拿出干掉我的决心上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传说中的三火将军为了测试一个属下竟然要亲自动手,这可算是给足了郑寿面子啊!而且最重要的是,陆炎练的功夫都是些套路式的打法,可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他早已将各路招数融会贯通,研究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一套功夫。而其恐怖之处就在于,作为领兵打仗的将军,他的招数不需要生擒、格挡之类的无谓动作,只有一击毙命,才能在战场上掌握优势。

    随着陆炎的杀气渐渐散发出来,郑寿也不觉变了脸色。强行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他双手用力拍了拍脸颊,随即也摆出了对战姿势,将双拳护在面前,只留出一道缝隙观察对手的动向。

    紧接着,郑寿再一次发动了冲锋,比起上一次要来得迅猛得多,真的几乎已经达到了肉眼所不能见的地步。随即,又像方才一样,郑寿突然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刚才的时间那么长,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整个人就向右偏离了半个身位,同时右拳狠狠挥出,直击陆炎的面门。不仅如此,他的下盘也没闲着,左腿以一个微妙的角度迅速抬起,在我们这儿看的清楚,可若是换作与他面对面的对手,这细微且迅猛的动作就不见得能看得清楚了。

    一上一下两道攻击以难以名状的恐怖态势袭向陆炎,若是换了方才那两个狱卒,即使能反应过来接下他的攻击,起码也会受到一定的冲击,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可郑寿终究还是低估了陆炎的可怕程度,就在冲击袭来的一瞬间,他整个人似乎突然化成了一张白纸,随着郑寿攻击造成的空气流动而摆动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柔若无骨,甚至连双脚都没有移动半分,就那么轻描淡写地闪过了郑寿信心十足的两路攻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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