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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冥之间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txt下载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再长大,也躲不过被姐坑

    在常五等人的带领下,黄龙山上的百姓们历经十余载发展,终于成立了如今的旋风寨,被列为江南地区必剿山寨之首。虽然这些年旋风寨一直是被动反击,从未主动出击,可只要做下了朝廷认为出格的事情,那就不愁没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好在经过数年的改造,黄龙山上如今机关重重,比起大猛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寻常数百官军根本见不到寨子的外围就得全军覆没了,再加上常五等人领导有方,旋风寨日益强盛,战斗力极强,压根儿不怕官军。

    直到后来,这几位都在此地成了家,有了孩子,除了离开或者力抗官军战死的几个,余下的都继承了父辈的遗志,接任了山寨首领的位置。当然,除了台上一脸假笑,贼眉鼠眼的那位。

    此人绰号三眼鼠,因其眉间有一块倒三角形的胎记,人又生得贼眉鼠眼而得名。原是常五他们下山做买卖的时候捡回来的。据他自己说,自己原本是坊间的一个小混混,因为惹上了了不得的仇家,被人一路追杀至此,他拼命逃离才得以保命,随后便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路边。

    这话要是换做我至少还是会保留五成怀疑态度的,可常五他们都是嫉恶如仇、心直口快的真汉子,最见不得人家受苦受难,当即便将他带回了山寨,也没问过他的名字,平时便以“三眼”相称。

    话说这位虽然武力值实在一般,可头脑倒还算敏捷,接连几次帮着大伙儿躲过了官军有预谋的追捕又提出了在土质肥沃的黄龙山上种草药,自给自足的方案,让山寨的百姓们不用再为钱发愁,渐渐收获了大量民望。

    后来常五病重,弥留之际将他们老哥儿几个仅剩的几条骨血和偌大的旋风寨都托付给了这个机敏过人的后生,也就是间接承认了三眼鼠大当家继承人的身份,他便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这头把交椅,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旋风寨的风气就似乎隐隐开始变了。

    老爷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多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身边的小们子一个个喝得头昏脑涨的,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也不再多闻问,总之这个三眼鼠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四人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一圈情报,随即便再次聚在一起,互相点了点头,打算等会儿跟邓大人他们打声招呼便悄悄离开。

    好巧不巧的,身着喜服的一对儿璧人终于敬到了我们这桌。好歹也是四位当家之一,那之前被挟持的女子身后站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专门负责帮他挡酒。

    带着僵硬的笑容来到我们这桌,身边的小喽啰们纷纷起哄,淳朴的群众们则诚心诚意地送上祝福。一对儿新人虽然心口不一,可面对如此热情的场面还是难免感动,和大伙儿热情地寒暄着。

    盈霜出身书香门第,自幼接受贵族教育,言谈举止见透着满满的大家风范,羡煞一众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在她身边,新郎官儿昂首而立,身材娇小却器宇不凡,显然是这些年来做头领形成的习惯。二人笑盈盈地接受着大家的祝福,不过随即便纷纷眼神一变,一个眼中带着惊喜,一个则是满满的愤恨与警惕。

    不只是他们,那一日出现在前厅上的几个汉子纷纷涌了上来,将一对儿新人牢牢护在身后,眼神中带着杀气,死死地盯着我们四人。

    凌朝颇为嘲讽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这小子也是真迟钝,抓了人家半天都没弄清楚人家究竟是男是女。不过无所谓了,毕竟他还是个少年,满脑子的英雄梦吗。眼下他还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还需要接受我们这些人生前辈的二次教育啊…

    盈霜也不理他,自顾自挤过几个大汉来到我身边小声道:“陆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我轻笑:“巡抚大人家的千金出阁,这热闹我怎么说也得来凑凑不是?要不岂不是白来一趟金陵了?”

    盈霜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略带娇羞地看了一眼人墙后头一脸疑惑的新“夫婿”,娇嗔道:“陆公子好没意思,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来取笑我,当心我告诉舅舅,让他回去给刑部大人递折子!”

    我也笑道:“那不就结了,你明知我是故意逗你的,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我二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对面的几人也总算瞧出了端倪,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上前一步问道:“二夫人,您可认识此人?”

    山寨上原有四个头领,盈霜的这位“郎君”本是排行第三的,可被我和凌朝干掉了两个,她的排名自然也就上升了。新加入的凝儿他们本就是个玩儿,也无所谓座次,横竖这世道是谁狠谁说了算,你若不服,自个儿去跟她过两招啊!

    如今大礼已成,按寨子的规矩,盈霜生是二当家的人,死是二当家的魂,横竖是跑不脱了,他们这些做小的自然也该尊称一声二夫人了。

    这面还没消停,那头邓大人他们发现了这头的动静,也挤过人群来到我们这边。见到我们,索文昌他们小哥儿俩立刻兴奋地凑了上来,先是一人给了我一拳,随即便勾肩搭背地和我们聊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方才质问盈霜的汉子不自觉地倒退一步,大有大祸临头之感。山寨不同于一般的帮派,来到这里的人多是把此处当作家一般看待的,对寨子里的规矩也必须严格遵守,不敢僭越。

    可如今新立的二位当家居然是敌人的同伴,怎么着他也接受不了不是?我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将头上的包头巾一扯,直视着对面的几人说道:“上一次的事情是个误会,双方各有损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这一次,听说你们是买通了鸡笼山附近的酒家,专门帮你们做这绑架勒索、杀人越货的勾当。好歹我也算一游侠,你们如此草菅人命,这一次我是断不会轻饶你们的!”

    都不用我释放一身的王霸之气,对方几人就齐齐后退一步。我的手段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打打不过,做刀下鬼倒是挺有机会。如今双方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我完全可以一蹴而就,分分钟取了他们几个的项上人头,试问他们又怎会不慌?

    不过随即我后脑就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拍得我是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回头一瞧,却见凝儿一手端着一个大酒碗,一手搭在身边一个小喽啰的肩膀上,带着几分醉意讥讽道:“小兔崽子,敢在老娘面前大放厥词?想灭了我们旋风寨,也不瞧瞧这儿谁是当家的!”

    我***!虽然满脑子愤世嫉俗的话想要喷涌而出,可到底还是软了一截,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恭喜堂姐继任山寨新当家!”

    不是我怂啊各位!这真不是我怂,这位平日里就是个闯天闯地,连大内高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如今还吃醉了酒,我

    只瞧见她空着的那只手开始慢慢凝聚成爪,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渐渐稀薄了起来。若是不在这时安抚好她的情绪,鬼知道她会不会一个不爽闹将起来,伤了我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可若是伤了身边那些满心祝愿的百姓们就不好了不是?

    毕竟也是个姑娘,凝儿也喜欢听人家奉承她不是?听我说完,她立刻变出了一幅笑脸,一把将我揽了过去,将斗大的酒碗递到了我面前笑道:“好小子,挺上道啊!来,浮一大白!”

    我***!!!你管这玩意儿叫大白?!海白还差不多好伐?!然而很不巧,这面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聚了过来。本来凝儿手上端着的大海碗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如今竟递到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喽啰嘴边,一大群人顿时开始起哄,在旁边“喝,喝,喝!”地嚷了起来。

    自从大伯在同福客栈酒后乱…那什么以后,他就开始对喝酒一事产生了恐惧。不过毕竟是我们老佟家的爷们儿,只要是上了酒桌就绝对不能怂!

    毕竟无双阿姨是他的白月光,在每一个男人心中,那个女孩儿说过的话总是能占很大分量的,所以大伯便将重振佟家酒品的重任交到了后辈手中。可当凝儿呱呱坠地的时候他就直接将这事儿给忘到天边去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可爱的姑娘。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女心意相通,凝儿还不到十五岁就开始喝酒,而且第一次喝酒就将她爹珍藏的极品女儿红喝没了大半坛,要不是大伯母及时发现,那大伯只怕连最后一小口都喝不上了。

    不过经过这次时间,这夫妻俩也终于发现了女女儿在喝酒方面的卓越天赋。她喝的可不是佟姑姑家那兑了水的家伙,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百年好酒,是大伯从我们家后院的地窖里偷偷带出去的。就是这样的酒她一口气喝了大半坛,竟一点儿醉态都看不出来,甚至一直生龙活虎到睡着觉,让大伯母不得不相信,她肚子里出来的闺女居然会是个超级酒蒙子!

    再加上后来在大猛山上和一群糙汉子共同生活,还有廖罡等几个战斗力不俗的酒友,早期在他们还没闹翻的时候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凝儿也趁机学会了行酒令,劝酒词等酒桌把戏,正式踏上了酒场新一代霸主的宝座。

    放在今天,凝儿的酒量估计和白姑父、大嘴叔他们都能有一拼,随随便便就是三四斤的量。这一大碗酒少说得有个半斤左右,她三四口就能喝完。可我哪成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偶尔来两杯激烈的倒是可以喝个两三斤左右,可就这么大一碗一口气喝下去,我今儿非得横着出去不可!

    邓大人他们乐得冷眼旁观,压根儿就没上来帮忙的意思。看着凝儿的右手再次凝聚起来,我的瞳孔开始不自觉地放大,随即把心一横,一把抢过面前的海碗,张大了嘴猛灌下去。

    我…这玩意儿究竟是酒还是酒精啊?这些乡民们平日里不方便下山买酒,这黄龙山上又到处种着农作物,想要酿酒并非难事。可这些位未免也太实诚了,真的是一点儿别的东西都不掺,一大碗都是异常浓醇的米酒,一口下去从嘴烧到心,连屁股后头都…一言难尽呐…

    凝儿先是异常兴奋地拍手鼓掌,不过随即突然凑到我身边晃晃悠悠地说道:“臭小子,你就不知道慢点儿喝,把酒都从…都从旁边倒出去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有阴谋!邓大人寨中定计

    我***啊!!!!!你把我逼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会儿了又跟我装什么好人?我想哭,不,是想死!!!

    “哗!”围观群众们皆是一片哗然。这种酒如今已是旋风寨的代表性产品之一了,其威力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号称全山寨最强酒鬼的男人都不敢这么喝。虽然它纯天然、不添加,还不含糖,还能养生!但再好也不是这么个喝法不是?

    放下酒碗,我稍一偏头,顿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我这人的体质比较奇怪,许是小时候总被璎珞姐拿来做实验,帮她尝了不少奇葩的药丸导致我如今对毒药的抗性十分强大,却也在身体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之前萨迪克和韩老头都跟我说过,觉得我的**隐隐像是有被人改造过的迹象。不过眼下除了能抗毒以外,貌似还没什么别的特长。

    不想现在就连这酒量也被整得忽上忽下,若是状态好的话喝个五六斤都不在话下,可状态不对的时候不到一斤就开始晕乎,不到两斤就能直接睡死过去,似乎是受情绪影响比较大。方才我情急之下来了个一饮而尽,状态、时机都十分尴尬,又是如此浓醇的烈酒,岂是我一介凡夫俗子能抵挡得了的?

    天旋地转之下,我只觉自己朝一旁的周全身上倒去,随后就两眼一黑,十分干脆地晕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身边隐隐的似有水声。我偏头向一旁看去,正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桌前背对着我,正在盆里揉搓一块面巾。

    听到身后的动静,姑娘回头一瞧,可不正是盈霜的贴身婢女,索文昌的大半个白月光小阮姑娘吗?

    “陆公子,您醒啦!”小阮很是激动,不过却尽量压低了声音跟我说话。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门外,却发现真的有几个人影在来回走动,看样子像是在警戒,不过我更愿意理解为——监视。

    冲着小阮招招手,她便立刻乖巧地来到我面前。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擦了把脸,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小阮,这是何处,你家小姐和大伙儿都去哪儿了?”

    小阮如实答道:“公子宽心,此间本是姑娘刚上山时的住所。如今她和那个二当家成了婚,自然就是要住到一起去的,这间屋子也就空置了下来,正好给公子用了。”

    “他们昨晚成婚,今天自然是要去见公婆的。不过这是山寨,其实就是去拜见几位当家的,大家在一块儿说说话,估计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余下的大伙儿也都在厅前说话呢,如今大家个个都身负要职,便是那些朝廷派来的军汉都做了小头领,可威风了呢!”

    我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暗道这姑娘的天真和愚钝。她不知道这话若是说出去,这几个军汉都很有可能会被兵部治罪的。罢了,横竖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让她过过嘴瘾吧。

    用清茶漱了漱口,又喝了一碗盈霜亲手熬制的醒酒汤,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脑子瞬间清明了许多。趁着我喝汤的时候,小阮也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简单描述了一遍。

    原来在我晕倒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凝儿,后悔莫及地一把抱住我,说话间那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估计就差嚎两嗓子以示追忆了,只是被邓大人及时出面阻止才没让她得逞。

    邓大人少学医理,上来一把脉就说我

    是酒喝急了,一时间酒精上头,冲击了大脑,只要多加休息,好生调养就没事了。众人便就要扶着我寻一处空房歇息,可新郎官和她身后的那伙儿人就不愿意了。

    这些人都是跟在老一辈当家人身边长大的,对山寨的感情极深,再加上前辈们教导有方,自家的孩子们从不仗着自己父辈在山寨的地位恃宠而骄,跟所有人的关系都处得特别好,尤其是这些同龄的小朋友们。

    所以当眼睁睁看着打小一同长大的两个好友就这么命丧黄泉的时候,这群人都瞬间气炸了,一门心思地憋着劲儿想要找我报仇呢。可惜当真正再次见到我们的时候,他们却不得不屈服于我的强大威慑力,到了也没敢乱动一下。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我特么居然被自家堂姐给坑的喝晕了过去,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几个壮汉当即冲了上来,组成人墙挡住了众人的去路,想要逼他们把我留下。

    可惜他们似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忘记了如今护着我的都是些什么人,凝儿酒劲儿上来了,右手成掌迅速运气,随即猛然一掌朝前轰击过去,七八个人均体重一百七八十斤的壮汉被她这一掌打得一个个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就开始口吐鲜血,有几个人还没落地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可怜的新郎官儿顿时被吓得双腿打颤,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凝儿也顾念他好歹也算是盈霜的新“郎君”,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索性也没有再为难她,只手扶着我来到了这里。

    虽然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有邓大人他们在,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对外的说辞就是新上任的三当家为了保护一个新认识的小兄弟和新郎官儿的挡酒团队吵了起来,又喝了点儿酒,这才一怒之下愤而出手的。

    虽然如此一来这位新上任的三当家就会背上不少不太好听的称呼,可凝儿本人是从来不在乎这些的。在大猛山的经历教会了她一件事,想要管住别人的嘴,那就只有用实力说话。这样的想法虽然有点儿极端,不过至少目前来看,很管用。

    他们的事情我也懒得去操心了,那师徒两个能横扫了这个战力不高的山寨,还有邓大人的机智头脑和一众军汉的保护,何况如今盈霜可是货真价实的二夫人,谁敢造次?虽然直接屏蔽了那小哥儿俩有些不太厚道,不过事实如此吗,他们这一次就当是来黄龙山观光旅游了。

    小阮早早就起来吃过了早饭,伺候盈霜化好妆换好衣服才过来照顾我的,我便自己坐在桌前吃饭,顺便又问了问凌朝他们的情况。小阮也告诉我,未免节外生枝,邓大人趁着还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将他们三个悄悄送下了山。横竖我自个儿总有办法脱身的,索性就让他们都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随即便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小阮伺候盈霜化妆,更衣,那昨天夜里,她们真的是两个姑娘睡在一张床上的?这件婚事是邓大人一力促成的,他难道真的没瞧出来那位二当家是个女儿身?还是说他另有所图,竟然大方到为达目的拿自己的亲外甥女作为交易的筹码?

    这桩婚事来得实在有些诡异,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索性也就有他们折腾去吧。不过盈霜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姑娘,既然她也肯答应下来,那这事儿十有**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想来也用不着我过多操心了。

    正拿着一块面饼啃着呢,门口忽然传来凝儿的声音:“你们几个是哪个头领带着的?怎么这么没规矩?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随便晃悠的吗?”

    门口来回走动的几个小喽啰吱吱呜呜地想要遮掩,凝儿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直接一人赏了一脚将他们给踹了出去。不得不说,如今这寨子里最有土匪气质的只怕就是这位新上任的三当家了。

    房门被推开,凝儿、展捕头、邓大人、凌凤索文昌等众人都鱼贯走了进来。盈霜不在,凝儿随手拉过两张椅子请师傅和邓大人坐下,一边随口解释道:“哦,那丫头好歹也是嫁了人的,新婚头一日就跑去会外男实在不太合适。再说她们家那口子不是和你有矛盾吗,也不好一并带过来,只好让我们先过来看你了。”

    大家坐在一处寒暄了一番,我简单介绍了一下金陵城的近况,邓大人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即便将他们将计就计在这黄龙山上落草的原因简单告诉了我。

    原来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伙儿对于这种卑劣的把戏都十分愤怒,一个个义愤填膺,吵着闹着要把这山寨给掀了,尤其是凝儿和索文昌这一对儿急脾气,凝儿踏出牢房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去救大伙儿,而是追着几个负责把守的喽啰喊打喊杀的,竟直接一掌拍碎了一个守卫的脑袋。

    这一下可吓坏了一众喽啰,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漂亮却异常剽悍的女子,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逃出了牢房。

    等众人杀到外头,看着外面一群群不明就里的寻常百姓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杀气,凝儿也将带血的手掌在凌凤衣服上拼命擦干净,然后对来来往往的大爷大妈们报以最纯真的微笑(凌凤黑脸两个时辰ing …)。

    在所有人中只有邓大人是最冷静的,眼神中闪动着不知名的光,只是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一见到二位当家的他就立刻提出了想要加入山寨的想法。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下,邓大人简单阐述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无非就是山寨如今住着这么多百姓,他们也是好心人,愿意为了劳苦大众出一份力。而且如今山寨综合实力并不算强,只能靠满山的陷阱抵御官军,一旦官军成功突破外部屏障,山寨失守,接下来必将是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所以为了贯彻侠义的精神,他们决定放下仇恨,加入到这个为保护劳苦大众而成立的正义团体中来。

    为了让对方安心,他还提出了和亲的法子,当然,这位外甥女婿也是他经过重重考量才定下来的,至于人家是不是女儿身,答案已不言自明了。

    盈霜也不是蠢的,很快就明白了舅舅的暗示,当即也答应了下来,这件事就这么板上钉钉,成了既定事实,在他们一伙儿人强大的实力面前,仅存的二位当家在线卑微,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系列的“屈辱”条件。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邓大人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公开,他在户部供职已久,见识过许多类似的事情,当离开牢房见到那些无辜百姓的瞬间,他就隐隐猜到了三眼鼠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只可惜他眼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好当众揭穿他的阴谋,否则难免适得其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于是他索性反其道而行之,打入敌人内部,让他们没办法阻止自己的人从内部探访,只要稍稍花些时间,这事儿就定能水落石出!

第三百三十章 新计划,一切在暗中进行

    而且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能顺利躲过金陵城两位大员派出来的各路眼线。就像如今这样,幕延苍和陶贺宇都急得火烧眉毛了,整天带着人到处搜寻钦差的影子,金陵城里也乱作一团,隐隐的让人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可谁又能想到,引发这一切的正主却在山寨安稳地当着师爷,让他们查无可查,自然不怕被金陵驻军发现。如此一来,那二位必将是人心惶惶,阵脚大乱,也会随之漏出许多马脚。到时候他伺机而动,一鼓作气揪出他们犯错的证据,不愁不能回去向陛下交差了。

    一石二鸟之计,邓大人倒是好算计。可眼下我们也有任务在身,十三年前的灭门惨案要想在查就必须从知情人内部开始,否则一旦打草惊蛇,让他们将所有证据都销毁殆尽了,只怕到时候就再也没机会为蒙冤而死的一家人翻案了。

    听完了他的解释,我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大人,此举我觉得还是有些冒险。须知我们的对手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贼小寇,乃是当朝两位封疆大吏,在江南能只手遮天的人物。这段时间小半个江南的兵力几乎都被他们调动了起来,您之前派出去分批潜入金陵城的人已经基本上全部暴露了,就差你们这几位主要人物了。”

    “而且眼下边疆战事不算紧张,他们可用的力量还有许多,若是找不到您,我想没多久他们应该就会把视线放在这里了。”

    随即,我又将鸡笼山下酒馆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大家估计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巧的事情,那一整个饭店的人现在不知道是否还被定在原地。这群家伙助纣为虐,坑害了不少无辜之人。我虽然不好直接下手要了他们的命,可点穴的时候还是下了重手的,估计没有个一两日的时间他们是活动不了了。

    本来我还想着把人救出来以后就回去收拾他们,却不想这头也发生了变故,弄得我实在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间也顾不上那边的事情了,到了现在才想起来。

    邓大人终究也不是个残忍的人,想了想还是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给他们些教训也就得了,没必要赶尽杀绝不是?”

    展聆风对此却表现出了异常坚决的态度,一力主张必须将他们下狱治罪。经历过童年的变故,加上吕捕头的铁血手腕感染,她如今绝对是嫉恶如仇之人中的佼佼者,对如此恶劣的犯罪行为永远保持零容忍,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那些卑鄙的家伙们。

    二人意见相悖,一时间也不好下最终决定,我索性岔开了话题,要不就展聆风那暴脾气,再争下去她说不定真能给邓大人一耳刮子。

    话题回到了我们这边,如今虽然有了悦来饭庄暂时栖身,可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混入幕府去。如今最关键的人物盈霜突然嫁为人妇,虽然是场假结婚,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下山回家去的。如今整个计划都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不得不发生变化,就连参与计划的几个重要人物都被耽误在了这黄龙山上,我和凌朝就瞬间变得无所事事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无计可施了。

    邓大人不慌不忙地摇摇头道:“陆公子不必忧心,此事我早有计较,而且比起当初你们的计划或许要更周全些。”

    “哦?”我一愣,随即问道:“那您可否…”

    邓大人点点头道:“

    方才我也说过了,加盟山寨纯粹是为了揭露三眼鼠的阴谋诡计,顺便让我们在暗中探查幕陶二人在此地的把柄,不想他们早早得到了消息,估计我们不管如何乔装都得被他们的人给认出来。既然这一步已经失算了,倒不如先把这头的事情处理好。”

    “同时,如今我们也可以利用山寨中的这些喽啰们帮着打探消息、传递情报,如此一来根本不用我们露面,很多信息就能汇聚到我们这里来,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风险,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稳妥的,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根据刑部那面传来的消息,与陆公子一道先行入城的凌小兄弟还带着别的任务,就是追查十八年前的一桩灭门惨案。而金陵城中的云家,幕延苍,甚至陶贺宇都被牵扯其中,干系甚大,甚至连京中的部分高官都与此事有关,任务异常艰巨。我的时间不多,身为钦差,我最多只能在此地耽误两个月就得回京复命。在此期间我会全力帮你们寻找有利的证据和线索,至于能不能帮到你们那就未可知了。在户部也积压着不少陈年旧案,一般超过十年的就会自动封存,不得圣上手谕绝对不会再有人去管的。因为这样的案件再想求证就太过困难了,至少对于你们来说,这其中的风险和难度想是难以想象的。”

    “相对的,你们应该先将重心放在如何搜寻他们两家眼下的问题上。简单来说就是,我帮你们找证据,你们也帮我寻破绽。毕竟本官也是江南人士,在此间还是有些信得过的朋友的,调查起一些陈年旧事来或许就比你们方便的多。”

    “同理,做坏事的人大都有一批自己培植出来的力量,这其中有不少都是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生面孔。在我看来,如今这两人应该多是仰仗这些人在暗处帮他们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可我并不了解江湖的运作体系,倒是你们几位常年行走江湖,调查起来反而更为有利。”

    听完他的想法,我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其实之前商议的计划中我觉得还是有颇多漏洞的。比如说盈霜去了一趟京城,不光躲过了明刀暗箭,还是跟着亲舅舅一起回来的,身边又多了这么多年轻的生面孔。幕延苍没时间顾及她,不代表别的人不会关注她这面的动向不是?若是我们一股脑儿地全都涌进幕府,难免不会被人暗中盯上。既然如此,倒不如循序渐进,等到时机真正成熟的时候再想办法混入府中才是上策。

    又简单商议了一番行动的细节,邓大人告诉我,如今旋风寨在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有暗桩和据点,到时候他会一一写下来交给我,我们只需将搜集到的证据全部交给据点的负责人就可以了。同样的,邓大人也会将搜集到的证据不定期地交给某处据点,到时候就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去取了。至于暗号什么的还没定下来,就先等晚些时候再说吧。

    用过早饭,邓大人将自己的钦差令牌交给了我。眼下他身份特殊,带着这玩意儿极有可能暴露身份。而我们也算是奋战在第一线的力量,对手是封疆大吏和根深蒂固的庞大家族,我就凭一块刑部颁发的金牌怕是根本不够看的,若是遇上了麻烦,想必还是这玩意儿更有冲击力。

    接过令牌小心收好,我们确定了众人的下山时间,当然也主要是为了让盈霜顺利回家,终究不好在这里再耽误时间了。而我则会提前下山,发动

    手头所有资源帮忙调查邓大人想要的情报。

    临行前,我回头道:“对了,邓大人,还记得在京城盈霜姑娘遇害一事吗?”

    几人纷纷点头,这事儿大家几乎都算是亲历者,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忘记。邓大人也点点头道:“陆公子怎么突然提起此事?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点点头:“我在邱大人府上的时候就将其中的一些情况告诉了盈霜姑娘,这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突然出现的第三方势力,也就是幕家二小姐雇来暗害盈霜姑娘的那个神秘组织。这个组织行事并不严谨,组员的口风也不算严,但办事能力确实是不错,想来背后应该也有什么庞大的势力支持。若是能找到他们,很多事做起来想必就会轻松许多了。”

    邓大人想了想,眉头微蹙道:“此事盈霜也确实告诉我了,可我所担心的也恰是这一点。如今的江南明面上是被三大家族和总督府把控,可以说是铁桶一块,就算是一些暗中的势力也应该或多或少与他们有关才是。可事实上他们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只管拿钱办事。也就是说,他们背后或许有一股根本不惧这些人的势力在暗中支持。对于这样的背后之人我说实话并不太想接触,因为这些人的背景太深,一旦扯上关系,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他的顾虑也并非不无道理,常言道什么都能欠,就是人情最难还。江湖中人重义,却也因此生出了许多别的东西。过去就曾出现过这样的人,凭着过去帮过人家什么忙,恃恩胁报,明明只是一桩小事,却给自己换回来无数好处,这其中的利润自然是无比巨大的。

    邓大人浸淫官场多年,对这方面的东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现在的江湖早没有过去那么古典了,利字当头的大有人在,谁也说不好和他们合作究竟是结束之后一拍两散还是无意之中落下把柄,让自己成为对方可以随意驱使的傀儡,对这样的力量自然也会敬而远之。

    此事暂且不论,毕竟上一次也没能得到这个组织的详细情报,只是知道了其存在而已。眼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先在金陵城站稳脚跟。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周全他们暂时安身,因为我们迟早是要进幕府的。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如今难得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据点,自然是要想办法保住它的。若是一不小心行动失败了,暂时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好歹也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不是?

    连午饭都来不及用,邓大人便让两个军汉跟着我假意下山办事,将我顺利地送出了山寨。至于怎么解释我和他们的关系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毕竟眼下知道的暂时只有新郎官二当家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想要遮掩过去还是很容易的。加上这群人堪称恐怖的战力,即便是漏了馅儿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把这山寨给平了,还能在邓大人的功劳簿上记上一笔呢。至于被我点在外头的几个倒霉蛋凝儿昨晚也悄悄处理掉了。她都亲自出手了,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那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想必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毕竟凝儿是在生死搏杀中长大的,一旦动了真格的,那就绝不会留下活口。

    将我送下山,两个军汉便与我分道扬镳了。邓大人确实有事让他们下山来办,我也要赶去鸡笼山解决一下那边的问题,索性就与他们分别,自己一个人好歹还能走快点儿。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迎挑战,饭庄遇上麻烦了

    一路飞奔到鸡笼山下,让我意外的是,此时昨天的那家酒馆已经大门紧闭,压根儿感受不到一丝人气。我有些不确定地朝里面张望了一番,正要开启感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就突然窜入了我的鼻腔。

    我一惊,随即施展轻功落在屋顶上,熟稔地掀起一块瓦片向屋内看去,一股阴恻恻的死气顿时透过屋顶。不过这酒馆虽小,却也是有二楼的,透过小小一个洞口我只能看到上二楼的楼梯和地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具体情况还是看不清楚。

    试探着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丢了下去,眼见得屋内半晌都没有动静,我便翻身下了房顶,随便找了一扇二楼的窗户轻轻翻了进去,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张望了一圈,再次开启感知,确定屋内除了我以外再无一个活物,这才放下心来走出了房间。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只是刚低下头,一楼的情景就把我都给吓了一跳。好歹咱也是经历过血雨腥风、千百人的混战都没怵过的人物,今儿个也不得不为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不为别的,只因昨天虽然被我点住,却依旧生机勃勃的几个店里的人如今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且没有一个人的尸身是完整的,至少都有一处部位被人残忍地砍了下来,或是手脚,或是头颅,斑斑点点的血迹溅到了一旁的桌椅板凳和楼梯墙面上,而惨案中心如今已完全是一片血红。

    上前一摸,尸首已经冰凉,估计遇害时间是在昨夜。屋内十分整洁,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昨晚遇害的时候这些人应该根本动弹不得,甚至有几个人还保持着昨天被我点住的姿势,可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门口和房间里都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我略一分析,大概就确定了凶手的身份。因为昨晚在我们假装晕倒时,老板娘已经派人去通知旋风寨的人了。打眼一瞧,地上的尸首多了一具,应该就是昨天被派去报信,侥幸躲过我的那个小伙计。那如此一来答案显然就十分明显了,十有**是得到消息赶来接收成果的旋风寨匪徒见这处据点暴露,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索性就杀人灭口,将这里的人全都给干掉了。

    翻过多出来的那个小伙计的尸首,他背后有一道很长的刀疤,想来这就是他的致命伤。从背后偷袭他,又是一刀毙命,我的推理应该是准确的。

    若真是如此,那这头的威胁就算是暂时解决了。不过想来这群家伙也是够没人性的,好歹也替他们做了那么多事儿,到头来竟落在如此下场,究竟是该说他们罪有应得呢,还是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孰是孰非,也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

    没有帮他们收敛尸身的意思,我朝着酒馆大门磕了三个头算是祭典,然后便默默转身离开了。毕竟他们的死和我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至于谁能给他们报仇,眼下暂时还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回到金陵城,这一次没遇上之前的那个百户,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搜身检查,又塞了几锭银子保住了藏在怀里的钢刀,这才顺利回到了悦来饭庄。

    见我平安归来,饭庄里的几个人纷纷松了口气。可以说如今的悦来饭庄,我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老板,会担心自然也是正

    常的。不过即便如此,几人脸上的愁云还是没有消散,尤其是周全,心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却半晌都张不开口,索性默不作声,闷头吃饭。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和大家乐乐呵呵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回到房间才把周全和凌朝都叫了过来。

    胡掌柜是个实诚人,这段时间饭庄的生意不咸不淡的,勉强保持在持平的水平线上。大家伙儿也不甚在意,所有人都在一起,每天日子过得开心就行了。当然,周全和胡掌柜都是会替对方考虑的人,这段时间我用不上他们,胡掌柜就变着法儿地研究新菜,甚至自掏腰包购买食材,让大家伙儿研究新菜,丰富伙食,否则哪有一家饭店会随便一顿午饭就整出**道大菜的?

    掌柜的照顾人,下头做事的自然也要知道感恩。周全他们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新菜、打开新市场的事情上。根据今天中午的饭菜来看,这第一项完成的还是不错的。几个年轻人结合了各式菜色的做法,研究出了不少新菜,至少肯定比红烧胖大海、炭烤母猪蹄儿什么的要好了不止一丢丢。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菜色很新,味道也不错,价钱更是公道合理,这段时间登门的客人却越来越少了,甚至几个与胡掌柜相熟的老主顾这些日子都开始躲着饭庄走,连面都不敢漏了。

    周全他们是经历过被人欺负的无奈感的人,隐隐的也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带着手下几个兄弟旁敲侧击地调查了一番,似乎真的查到了些什么。不过昨天我来得急,也没时间听他们跟我汇报,来来回回的到处跑,到了今天才有时间听他们说。

    三个人在屋子里的小圆桌前坐定,我问率先开口道:“周兄方才在饭桌上似有话要对我说,怎么迟迟就不开口呢?”

    周全也没遮掩的意思,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饭庄里的事儿,我们哥儿几个就给办了,我想着就不麻烦陆公子您了。”

    我摇摇头道:“周大哥这话可就说错了,你怕不是忘了,这饭庄能东山再起,全是因为我投了资啊!好歹也算是我手下的产业,怎么能不跟我汇报呢?”

    端起了陆叔平时谈公事时的款儿,我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全。凌朝这时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周大哥,这里不光是个普通的饭庄,对我们来说这或许也是我们在金陵城最后的栖身之所,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这周大哥您是知道的啊,有什么事儿就跟我们说说呗,大家群策群力,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见我们如此坚持,周全便也不再隐瞒,将烦心的原因简单告诉了我们。原来经过他们的调查,导致如今饭庄生意萧条的和原本把胡掌柜搞垮的是同一家饭馆,或者说是同一个人。

    胡掌柜在金陵城已有七八年的光景,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再加上为人厚道,性格老实,很快就在金陵城中收获了不少人气,饭店的生意也蒸蒸日上,一时间成了方圆百里最有潜力的新兴企业之一。

    然而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但凡是个人都总得吃饭不是?这么大的天下,开起来的饭店何止千万?金陵作为我朝旧都,是江南地区重要的交通枢纽和文化中心,来来往往的五湖四海的旅客成千上万,也

    将这里慢慢改造成了一个真正的国际化大都市。

    作为我朝最繁华的城市之一,金陵的餐饮业也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潜力。这些年来金陵的饭店开开关关的已成常态,粗略估计眼下在这城中有不下三千家饭店,拥有二十个以上老熟客的至少也有一千多家,竞争还是十分激烈的。

    悦来饭庄位于城东,在三四年的时间里迅速打开了市场,也拉走了本地几家饭店的不少客人,自然很快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店里也开始渐渐多了不少上门滋事的奇怪顾客。

    好在胡掌柜店里的东西都质量过硬,对方几次三番寻衅未果,反而被胡掌柜抓住机会给与反击,损失惨重,也就渐渐消停了下来,悦来饭庄成为金陵城东最大饭庄似乎也指日可待了。

    可就在一片大好前景下,来自城南的一家饭庄强势入驻城东。店的名字叫做“老门墩”,听起来有些土,却是不少老一辈金陵人心中的回忆。

    作为最出名的本土企业之一,老门墩一直坚持自己的味道,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从未遇上过可以撼动其餐饮业一哥地位的对手。不过自从前任当家卸任,新掌柜上任之后,老门墩也渐渐开始走上了霸权垄断的道路,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将旗下门店从三家开到了如今的四十一家,几乎垄断了城南和城西的淮扬菜生意,在那两块城区几乎每一条巷子都开着一家老门墩的门店,而且家家生意火爆,每天都是热闹非凡,挤垮了不少综合实力不济的饭店。

    这一次入驻城东算是他们第一次踏出原本的地盘,开始朝着更广阔的天地发展。新掌柜野心勃勃,并不满足于区区几十家门店的利润,他要先成为名副其实的金陵餐饮一哥,再以此为跳板走到江南各地,直至遍布全国,成就我华夏开国以来的第一个餐饮集团帝国。

    梦想是十分美好的,可或许是梦想过于庞大,导致这位雄心勃勃的新掌柜也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所使用的手段也渐渐五花八门,甚至开始卑鄙了起来。

    原本老门墩在城东开分店是一件好事,也更加激发了城东商家们的积极性。可心理逐渐变态的老门墩新掌柜怎么能允许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反抗者?立刻开始着手清理城东最有可能成为老门墩竞争对手的饭店。作为新贵扎手的悦来饭庄首当其冲成了要击垮的目标,老门墩用尽各种手段,不顾行业规则、江湖道义,变着法儿地折腾悦来饭庄的生意,就这么一来二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硬生生让胡掌柜把老本儿都给赔了进去,只得黯然退出城东餐饮市场。

    最有力的竞争者一倒,余下的商家们纷纷望风而逃,老门墩的第二家城东分店还没开起来呢,不少城东的饭店就纷纷关门歇业,开始盘算着如何止损了。更有甚者,干脆直接登门拜访,死气白咧地求着加盟。这位新掌柜一想,哎,这倒也是个法子啊!不用出人,不用出钱,只要派个监管的人过去就万事大吉了,省钱省力省心,当即就一一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老门墩在城东只有一家分店,可加盟店却多达百家以上,虽然卖的东西与老门墩多少还是有些出入,可在金陵,老门墩就是实力和品质的保证,这些加盟店自然也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很快就几乎占据了整个城东的餐饮市场。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世道,正所谓众生皆苦

    之前我不了解情况,随手便投资了胡掌柜的悦来饭庄,可谓是雪中送炭,让他又有底气继续在金陵城讨生,做老板了。可消息传到老门墩那边,暴脾气的新掌柜当即就炸了锅。不过这家伙的商业头脑也不是盖的,先按兵不动观察情况,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也不想把人家都逼上绝路了。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悦来饭庄虽然重新开张了,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甚至连这几天都闭门谢客,看着估计是想服软了,他便没有再使什么手段,坐在家里乐呵呵地等着胡掌柜上门跪舔。

    可没成想,没过多久悦来饭庄就强势回归,推出了更多的新菜品,同时主动降低价格,成功拉回了一大批的老客户。这下子这位新掌柜是彻底坐不住了,立刻开始运作起来,短短几天时间就让悦来饭庄变得门可罗雀,想来是从客人的方向下手了。

    任何一家买卖,只要长期没有客户上门,入不敷出,久而久之自然是要倒闭的。新掌柜深知这一点,也不装了,直接玩儿起了消耗战,打算让悦来饭庄坐吃山空,最后乖乖关张走人。可他到底还是没查到悦来饭庄如今背后的贵人是谁,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玩儿起了把戏,打算活活耗垮悦来饭庄。虽然我如今的身价比不过这种百年老店,可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当初陆叔告诉过我,在商场上打持久战,有时候比的不是人力财力这些资源,而是双方领导者的耐心。即使今天你即将发完最后一文工钱,可只要能让对方沉不住气主动有了动作,那都算是取得了胜利。

    根据我的估计,我身上现有的钱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还能保证悦来饭庄三年不关门。他们老门墩要是真有那个耐心耗上三年我倒也无所谓。关键邓大人说得对,此处不光是我的第一分产业,更是我们在金陵城重要的落脚点,不怕查也容易隐藏身份,是难得的好地方,说什么都得把它保住了。

    不过若是胡掌柜真的动了服软的心思,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没必要非拉着人家跟自己上一条船不是?更重要的是,胡掌柜在这儿还有一大家子人,父亲早逝,只有老母整天挂念着儿子的安危。还有老婆和三个尚且年幼的孩子,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让这一大家子被卷进什么阴谋中去。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二人,周全和凌朝都表示赞同。大家身上都背负着太多东西,自然不会随便与人争一时之长短。不过无论如何,这场商战我们还是要打一打的,毕竟这是个饭馆,明明开了张却整日闭门拒客,傻子都能看出里头有问题,何况那些成了精的老家伙们?所以这一次虽非本意,却也无论如何要反击回去。

    凌朝对经商一窍不通,周全也只是一知半解,我便索性吧胡掌柜也给叫了过来,四个人围在桌前商议着如何反击。

    得知我也参与进了这场纷争,胡掌柜心中难安,频频对我道歉,好说歹说才让他安下心来商议对策。接着,胡掌柜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简单说了一下,毕竟是老本行,他的经验还是要比我们这些人老道不少。

    胡掌柜认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解决顾客不敢上门的问题,也是大家都十分清楚的一个问题。说白了,客人们不是不来照顾生意,而是不敢来。至于其背后的原因大家也都知道,就是老门墩的掌柜找人使了

    些卑鄙的手段,吓得那些客人们不敢上门。

    老门墩财大势大,可用的人手和资源都很多,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然是不可能的。我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建议:“对了,胡掌柜,我瞧着这老门墩基本上还是只能控制一些金陵城的百姓,对那些往来的商贩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我们可以先从那边下手啊,起码先制造出顾客盈门的假象,让他们产生紧张感也是好的嘛!”

    胡掌柜点点头道:“这个其实我也想过,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城北素来不是什么商业区云集的地方,鲜少能碰上什么往来的外地商客,若是要拉人,也不见得有谁会为了吃顿饭绕一大圈儿跑过来吧?”

    我点点头:“这话不假,不过方才我也说了,我们要的并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客人,而是能够帮我们营造假象的充场。您想想,为了吃顿饭绕一大圈确实费劲,可若是有人主动出钱,雇你们去饭店吃饭,有几个会不愿意的?”

    “这…”胡掌柜有些犹豫地看着我,“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啊?开饭店的拼的就是菜色和质量,咱们这么整,会不会…”

    凌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胡掌柜啊,真是活该您不到一年就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感情您这脑子也太不会转弯儿了吧?您想想,您的对手都是出什么手段了?把您都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到这时候您还想着守规矩,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我冷喝一声:“凌朝,不许没大没小的!”这小子一愣,随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倒了杯茶给胡掌柜赔罪。我也接着说道:“不过他说的还是有理的。说白了,咱们也不是就此不要规矩了,而是要看咱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老门墩不也是如此吗?背地里使劲各种肮脏手段排挤竞争对手,可客人终究还是要凭本事留下的。咱们做生意,不光要想着怎么击败对手,更要考虑如何留住客人。当然,胡掌柜您在第二条上做得非常好,也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可如今饭庄变成这副模样,不就是因为您没有坐好第一条吗?”

    “老话说得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试想,都让人家踩在自己头上拉屎了还不吭声,那是懂礼数吗?那就是单纯的怂!说到底,若是他们公平竞争,跟咱们比菜色,比服务,即使输了咱也是心服口服,说不定还得夸上他两句。可事实呢?他们使出这种卑劣手段,逼着我们奋起还击,那自然也不能跟他们讲道理了。与明理的人讲道理,那叫沟通;与不讲理的人讲道理,那就是废话。您啊,现在是满肚子的道理,却偏偏遇上了个听不进去的敌人,这事儿闹的,不还是得从别的方向入手解决吗?”

    一席话算是说到了胡掌柜的心坎儿里,他也不蠢,自然明白争和抢都是需要手段的。可他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关,到头来打掉牙齿和血吞,终究是他默默承受了所有。如今终于有人面对面地和他说了这些话,他也总算是相同了,把心一横,一拍大腿叫道:“好,几位小兄弟言之有理!你们说的对,现在的我就是对牛弹琴。想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却跟我耍无赖!这样下去我不光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奋斗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更会辜负了诸位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这一次,我便迈出这一步,再也不会让别人踩在我脑门儿上拉屎了!”

    胡掌柜格外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等说到最后,他已基本上是用吼的了。可是不巧,不巧得很,就在他全身心地抒发情感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四个人回过头去一瞧,却是胡掌柜的夫人正带着最小的女儿站在门口,看样子是来找胡掌柜的。

    再看胡掌柜如今的形象,不光刚说完那么尴尬的台词,甚至还拿着茶杯比了个被屎盆子扣在脑袋上的动作,那模样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吓得自家夫人和女儿站在门口瑟瑟发抖,半晌都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胡掌柜放下杯子从椅子上下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凑到自家夫人跟前,二人小声交流了一番,我也懒得去听,只见那妇人偏头瞅了我一眼,随即便拉着小女儿的手过来和众人打招呼。

    胡掌柜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之前老大老二都是男孩儿,两口子就郁闷了好一阵,怎么样都想着要个女儿,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整日黏在身边“爹爹”“娘亲”地叫着,想想就是一桩美事。好不容易怀上了第三胎,夫妻两用遍了各种神药偏方,整日烧香拜佛,祈求这一次能是个女儿。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们家多了一位千金。夫妻二人喜不自胜,自小就当宝一样悉心教养,两个哥哥也对这个天使般的妹妹宠爱有加,一家人幸福美满,直到遇上了老门墩这个难缠的对手。

    看着小团子怯生生地缩在母亲身后,用极小的音调叫了一声:“叔叔们好,胡家亦茹见过各位叔叔。”一屋子的老爷们儿瞬间被萌化了心肝,很不得死死抱着这个可爱的小生物,看着她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虽然被相差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叫叔叔有些尴尬,不过凌朝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小家伙可爱的脸庞,吓得小姑娘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好半晌才又悄悄伸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们几个浑身煞气的怪蜀黍。

    从妇人口中我们得知,原来他家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大的从文,小的习武,原本他家在金陵城是出名的新贵,成为富户指日可待,两个孩子在学堂也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整日里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

    可随着悦来饭庄落败,两个孩子这才终于发现,他们身边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群除了狐假虎威、阿谀奉承以外狗屁不是的恶党罢了。想想他们才多大年岁?身边竟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那在如今这个唯利是图的天下,大人们又该是什么样子呢?龙门镖局只有一个,同福客栈只有一个。想我华夏,泱泱大国,可悲,可叹啊…

    言归正传,今日大儿子在学堂又遭了同学欺负,新做的衣服也让人家扯坏了,还被抢走了买糖人的钱,小家伙一言不发地回到家中,从始至终没在外人面前露怯。可一回到家,看着至亲温暖的面容,他便再也忍不住了,把书包一扔,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可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一幕正巧被从武馆回来的老二给瞧见了,原本这兄弟俩都在学堂念书,二人只差了两岁,身边的朋友也多有往来。可随着被人冷落的程度越来越低,打小习武的胡家老二总是有些习武之人的傲气的,一赌气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去学堂,整日里就往武馆跑,说是要学一身好功夫,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们再也不敢瞧不起他们胡家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吵吵啥?上门拜访要礼貌

    孩子毕竟还小,又到了青春期,会闹些小别扭也是正常的。夫妻俩见老二每日只是待在武馆学习,也没生出什么事儿来,倒也放心了不少,便就由他去了。

    老大身为兄长,也不想让弟弟为自己操心,受了委屈每每都藏在心里,整天笑脸迎人,十分坚强。今日见弟弟不在,好不容易想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却这么不巧,就被弟弟给撞上了。这老二回来的也寸,他今日出门急,忘了带上母亲为他准备的盒饭,所以训练一结束他就换好衣服跑回家来吃饭了,可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哥哥和妹妹、母亲三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的场景。

    小女孩儿不懂事儿,见哥哥哭得伤心,她便也悲从中来,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母亲又怎会不知孩子受的委屈和隐忍,心中愧疚万分,也不觉红了眼眶。却不想正巧让一家人里脾气最暴躁的老二给瞧见了,这还了得?当即连饭都不吃了,转身就跑出了家门。

    小家伙动作很快,跑起来跟兔子似的,等周全的几个小兄弟赶过来察看情况的时候那小子早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女子生怕孩子出去惹事儿,没办法,只得跑过来打扰我们的谈话,想让自家男人拿个主意。

    胡掌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送老二去习武是想让他修身养性,改一改过去暴躁的脾气。不想家里的生意横生变故,连带着孩子的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了。

    我们三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我叹了口气道:“罢了,胡掌柜,既然你我已是合作伙伴,你遇上了麻烦我们也理当出一份力。行了,这样吧,我们几个替您跑一趟,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胡掌柜还是有些犹豫,想要跟着一起去,被我给制止了:“您想想,这都过去多会儿了?其他孩子们大都在书院吃午饭,欺负你家大公子的几个肯定也在其中。若是要闹,此时只怕早就闹起来了。您去了除了息事宁人还能怎么样呢?孩子是小,可也正是接受正确世界观的时候。您过去跟人家一服软,一道歉,会对孩子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的。这次倒不如由我们先去,起码要让孩子知道孰可为,熟不可为,咱们不惹事儿,但也绝不能让孩子怕事儿,否则以后任谁欺负到了头上都忍气吞声,你是不是巴不得自己如今的遭遇在两个孩子身上重演一遍啊?”

    “这,我…”胡掌柜还想辩白,不过随即还是默默低下了头,有些无奈地向我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看样子也是忍得很辛苦。

    知道我们是去给哥哥报仇的,小姑娘紧握着双拳,双眼紧紧盯着我们,似乎是在给我们加油打气。那妇人也带着一丝期许看着我们,自家官人是个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听了我方才的解释,她倒也觉得十分在理,自然是愿意的。

    既然是去书院,又是以讲道理为主,我便没有带家伙,三个人只有凌朝将他娘送他的短刀藏在了袖子里,随即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匡扶正义的康庄大道。

    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孩子念书的地方,此处名叫衡立书院,也是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三大书院之一。过去十几年里从这里走出了四五个状元、十几个探花和至少二十个榜眼,升学率和就业率都常年居高不下,声誉极好。难能可贵的是,这家书院素来不接受任何走后门入院的形式,孩子能否

    顺利入学全凭个人本事,使得这里的生徒普遍素质极高,而且学习氛围很浓,大家都是冲着早日登科、报效国家这一目标而努力的。

    可正所谓人无完人,就是这么一家口碑成绩都极佳的书院,里面也不乏一些堪称人渣的坏家伙。孩子是大人教育起来的,而会出现这种品行恶劣的孩子,与先生和家长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等我们来到大门口时就瞧见这样一幕:十几二十个白衣壮汉正堵在书院门口吵吵嚷嚷,叫唤着要让院长出来说话,显然是来找麻烦的。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上前,周全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双目中似有火焰跳动。我一愣,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凌朝及时拉了拉我另一边袖子,朝着那群白衣男子努了努嘴。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正好其中一人转过身来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胸前明晃晃的一个“云”字看起来十分扎眼。

    哗擦,怎么在这儿碰上云家武馆的人了?上一次侥幸躲过了一波,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第二波。罢了,既然都是来搞事情的,我们还是乖乖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路线,让他们先去闹腾吧。

    忽然,凌朝轻呼一声:“老陆,你瞧见没?那个孩子!”

    我朝堵在门口的人群里看去,却见一个半大孩子正站在所有人前面,一手拿着一杆长枪,威风凛凛,看上去气势十足。

    搞事情还带个孩子,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孩子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异才,像凌朝这样的,小小年纪就有一身不俗的本事;还有一种就是这孩子正是造成眼下情况的导火索,而如今看来,显然是后者。

    三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没想到一场小小的孩子之间拌嘴吵架的冲突,居然也能把云家武馆给扯了进来。队伍最前头的那个孩子,不是胡家二公子还能是谁?

    一群人在门口堵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一时间有不少孩子家长都开始哭了起来,云家在江南就是强大的标志,寻常百姓哪敢招惹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为什么找上门来,若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让自己的孩子受了伤,那他们还不得心疼死啊?

    很快,我就瞧见一队官兵迅速赶到了书院附近的路口,可在看到前方搞事的队伍时,一众官军齐齐停下了脚步,只是站在原地观望,压根儿没有上来驱散的意思。

    闹腾了好一会儿,几个先生模样的男子终于打开了书院大门,簇拥着一个长须鹤发的老者从里头走了出来。

    老者的气场很强,不是那种习武之人身上的压迫感,而是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的文人特有的满足感与自豪感。自古以来就有重文轻武的说法,如今一瞧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老先生一个眼神就让门口聒噪不休的云家弟子们乖乖闭上了嘴,那股强大的自信让人不觉生出敬佩的感觉,实在不是寻常人会有的,倒有点儿像陆叔认真起来交代事情时的样子。

    老先生环视一周,沉声道:“书院乃生徒清心修习的地方,尔等粗野之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狂犬吠日,成何体统?真是置礼法律例于不顾,妄为习武修行之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深入人心,说的连躲在一旁偷听的我们几个都不觉面上一红,毕竟说起来咱们不也是来搞事情的吗…

    屏退身边想要保护自己却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位先生,老者一拂袖:“领头的随老夫进来,余下的若是有一人敢踏入书院半步,休怪老夫一封书信寄到京城,即便扳不倒云家,也要让你们这小小的武馆关门大吉!”

    老先生的语气很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位从年轻的时候就设私塾,教书育人,门下弟子在朝为官的不下几十人,若是真的惹得他不快,那要办谁也就是一封信的事儿。即便嚣张如云家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估计这一次是觉得自己占理,这才有胆子上门滋事。

    不过话说这老先生倒是真的颇有文人风骨,为了保护书院的学子们挺身而出,义正言辞地痛斥不法之徒,这份气节令人佩服。

    眼瞧着书院的大门再次关上,我们几个互相点了点头,绕过人群悄悄从后头翻进了书院。

    外头闹得厉害,书院的学生们都吓得躲在教室里不敢出来,这后院也是静悄悄的,倒是方便了我们潜入。

    不一会儿,我们就瞧见那老者带着胡家二小子和一个衣服胸口绣着银色云字的汉子走进了一个房间。眼见得四下无人,我便一挥手,三人立刻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凌朝上前推门,老先生估计也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压根儿没有插门的意思,就这么被凌朝轻轻给推开了。屋内的三人顿时惊讶地回过头看向我们,老先生教了一辈子书,最见不得人不讲规矩,当即就被气得怒发冲冠,转过身来就要斥责我们。

    正在此时,胡家老二突然喊了一声:“周叔,你…你们怎么来了?”

    周全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臭小子,你爹娘就知道你要惹出乱子来,这不就请我们几个过来拦着你点儿吗?”

    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随即就变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是他们欺负我大哥在先的,他们仗势欺人,捧高踩低,不把人家的尊严当回事儿,那我今儿个也非得替他们爹妈好好教育教育他们不可!”

    这小子,还真什么话都敢说,不过我也知道,云家武馆的入门条件也是十分苛刻的,要么就是天纵异才,要么就是已有一定的武学基础在身。像他这么大就能入门的,应该也只有一个理由了,也就是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一条——持之以恒的精神。

    看着他一副小大人般的嘴脸,凌朝很是好笑地逗他:“你啊你,自个儿还没枪杆子高呢,就拎着杆长枪装大人,绝对的形似神不似啊!”

    闻言,小家伙立即不服气地踮起了脚:“谁说的谁说的?我今年都十一岁了,也是能替父母分忧、保护兄弟姐妹的大孩子了!师傅教过我们,男儿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别看我现在小,可我迟早能达到师傅说的那样,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保护好家人,保护好天下苍生的!”

    “你…确定你去的是武馆,不是什么教育学院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小话让他说的,一套一套的,听得老先生都忍不住侧目,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就懂得这么多大道理了呢?

    虽然身边站着只比他大一岁却已双手沾满鲜血的凌朝,可二者的人生阅历不同,家庭情况也不一样,相对来说,这位胡家二公子在同龄人中绝对已是佼佼者的存在,思想成熟的不是一点点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小孩子,想问题也很复杂

    不过这话却把他身边的那名男子给惹火了,冷声喝道:“辱我师父,罪不可恕!”说罢便单手成爪,化身一道残影急速朝我的咽喉处攻了过来。

    若是寻常人必会被他的惊人气势所震撼,至少也难以躲过他这凌厉的一招。可惜他没有搞清楚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见凌朝跨前一步,钢铁般的右手牢牢抓住了男子的手腕用力一捏,男子顿时疼得面容扭曲,迅速想要抽回手臂,却奈何不得凌朝的怪力,只能以一种尴尬的姿势被凌朝牢牢制住。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惊呆了屋内的老者和胡二公子,云家弟子能绣上银色云字的都是经过重重选拔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如今竟被一个半大小子单手制住,这要传出去了云家的面子非得掉一地不可。

    我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示意凌朝松手,毕竟咱也是和他们交过手的人,这些弟子的身手在普通人中确实是出类拔萃的,可面对我们,一对一的话就毫无胜算了。

    走到老者面前,我深施一礼道:“晚辈陆南,见过前辈!”

    老先生细细打量了我一番,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随即亲手为我斟了一杯茶,等我细细品过才道:“陆公子一表人才,举止优雅,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中人啊。”

    我笑了笑道:“家里条件还可以,自小便跟着奶娘学规矩,家父规矩严,若是做不到位,可是要挨手板的!”

    “哈哈哈…”老先生笑了几声,没有再问我,看着身后的众人道:“行了行了,都坐下吧,老夫这儿,也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尊老爱幼是我们华夏的传统美德吗,即便是来搞事情的,人家老爷子都发话了,他们几个也不好推拒,老老实实地席地坐下,当然,阵营还是划分的十分清楚的。

    比较尴尬的是,胡家老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跟着哪边的队伍走了,一边是自己找来平事儿的同门师兄,一边是父母请来的金牌谈判手,他跟哪边另一边都会有意见。正左右摇摆时,老先生及时开口帮他解围:“胡启川,坐到我身边来。”小家伙这才如释重负地跑到院长身边落座,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老先生将茶壶放在中间,示意众人自便,随即开口道:“老夫姓钱,单名一个煦字,是这衡立书院的院长。今日诸位小友造访书院,看起来竟都是为了几个娃的事情。我身为本院院长,有责任宝湖书院的全体师生,但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鼠凭社贵的丑事,老夫也绝不会瞻巡回护,养痈遗患的。”

    说罢,他便偏头看向胡家老二胡启川:“今日上门的两拨人,似乎都是为你而来啊。启川,你与兄长启恒一直都是书院中的佼佼者,成绩拔尖,品行端方,从未有出格之举,怎么今日竟闹出这般丑事,不计后果地带人打上门来,扰乱学堂清净之地呢?”

    学生怕老师,这是天经地义的,是刻在人类骨髓中的一种记忆。这一次胡启川直接被院长问话,方才还手执长枪飞扬跋扈的小家伙此刻乖巧如鹌鹑,连大点儿声说话都不敢,吱吱呜呜地将回到家后的所见所闻简单描述了一遍,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院长。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儿没把他给吓尿了,钱老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深邃的眼神似乎下一秒就能看透他的灵魂。别说是被直视的胡启川了,就连我们几个都不觉抖了两下,那感觉,极其酸爽,让人不觉咏叹,那一天,人类又想起了被教师支配的恐惧…

    听完胡启川的描述,钱老没有多说什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说道:“你哥哥做的不错,为了保护家人,照顾大家的情绪,他选择隐忍,一直都十分努力。可反观你呢?只是看到了这么一幕就带着一大群人打上门来,置学堂清净之地于不顾,在门外大吵大闹,难道你就不觉得对不起你家兄长这么长时间的隐忍吗?”

    凌朝和周全都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听老先生这么一说,立刻就要起身反击,被我双双按在原地,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接着看下去。

    钱老的话说完,胡启川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在他看来,有仇必报,快意恩仇才是一个合格的习武之人应有的基本素质。可如今人生前辈却告诉他应该选择隐忍,怎能叫他不生气?

    不过好歹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孩子,胡启川还是强忍着怒气坐在原位,双拳紧紧捏住,脖子上隐隐有青筋暴起,轻声答道:“先生所言,未免有失偏颇。”

    钱老教学数十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说他说出口的话有问题的。不过毕竟人家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了,压根儿不会把情绪表现在脸上。更重要的是,他似乎一直都在等着胡启川的这个答案。

    “老夫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呢,呵呵,有意思,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老夫方才所言,究竟有何错处?”

    胡启川不再逃避,抬起头直视着钱老深邃的双眼,沉声说道:“先生所言忍字诀,那只是对一般的小脾气而言,忍过这一次,大家便相安无事,日后见了面说不定也还能聊上两句。可如今是我家兄长在书院被人频频欺辱,他的一直隐忍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欺凌和侮辱。说实话,学生实在不知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该如何应对,但有一点,那就是忍无可忍之时,便无需再忍,必须奋起反击,否则就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再无半点好处。”

    “古有韩信忍胯下之辱,蛰伏数年一战成名,当时他回乡后并未为难那个曾让他颜面尽失的无赖,不是他宽宏大量,而是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而那样的侮辱也只是那一次罢了,若是再有第二次,结果或许就会大不相同。”

    “又有勾践卧薪尝胆,若当年夫差适可而止,不在俘获越国诸人之后多番侮辱,勾践回国之后说不定也不会如此强烈地渴望报仇,最终上演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精彩故事。”

    “故此,学生以为,一次两次的冲突或许不算什么,可十次,百次,千次以后呢?宋为求和,诛功臣,斩名将,一步步将自己拖到了万丈深渊,皆因君王软弱,一味隐忍退让,这才导致国无战力,民无战心,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悲惨下场。所以学生觉得,遇上了不公不应一味避让隐忍,应该学会自保,学会反击,才能不让恶人得逞,不让天道蒙尘!”

    嗯…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串儿,不得不说这小子肺活量还是挺厉害的。虽然说的东西难免有些牵强附会,可能举出这么多例子,还硬是将其中的道理和今天的事情扯在了一起,这份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胡家二郎,了不得啊…

    钱老是个严谨的读书人,从来不允许学术问题上出现曲解、误解等问题。可这一次他却从始至终没有打断胡启川的发言,反而眼中带着一丝欣慰,静静地看着这小子在他身边装x,甚至到最后还亲切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以示鼓励,看样子是真挺欣赏他的。

    胡启川说完了自己的论点,便默不作声地坐在原位低着头,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一直以严肃面孔示人的院长这一次居然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抬头一瞧,原本深邃的眼神也变得和蔼,甚至隐隐有一丝钦佩。

    见此情景,胡启川反而不淡定了,诚惶诚恐地跪拜在钱老面前。这就是大儒的魅力,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打动人心的魅力。

    轻轻将孩子拉了起来,钱老笑道:“虽然所言所语经不起推敲,可这份心思和意志值得赞赏。实话告诉你吧,你家兄长可早早就将此事告诉了我。在你看来他是一味隐忍,实则早在暗中做好了筹划。如今眼见得时机成熟了,却不想居然被你给撞见了,上学堂来这么一闹,可就前功尽弃了…”

    胡启川一愣,随即有些不解地问道:“还请院长为学生解惑,我家哥哥究竟有什么计划?”

    钱老捋了捋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山羊胡,轻声说道:“你家兄长自幼体弱,却头脑出众,精于打算。当初他一味隐忍,就是不想让你与人起了冲突,白白毁了在学堂念书的机会。可不想你这孩子竟一赌气主动离开了学堂,这下子反倒让他变成了孤家寡人,再无可以依仗的同伴了。”

    “不过启恒这孩子很有心思,很快就想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那一日他主动前来找我,将自己的全盘计划都告诉了我。按他的意思,这孩子打算任由他人欺凌,而且要想着法子引诱人家来找他的麻烦。这段时间,你家哥哥是不是时常就会找家里要钱?”

    胡启川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是啊,我就说这段时间哥哥怎么频频向爹娘张口要钱,虽然都只是三五钱银子,算不上多,可那也是过去。如今家里的情况不好,爹爹每每拿钱给他的时候都显得十分犹豫。当时我还想呢,原本聪明懂事的大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贪财了,感情原来是早有预谋了啊!”

    钱老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老头子我生平教书育人,碰上的学生不计其数,可像他这般从小就工于心计的孩子还是很少见的。这一次这孩子的计策就是让那些平日里总欺负你们的孩子变本加厉地找他的麻烦,甚至开始讹诈钱财。我朝律法对讹诈之罪并没有强调年龄,孩童讹诈金额达到一定数量虽不至于问罪,可这学堂却是呆不了了。”

    “这段时间他总共被抢走了一十三两银子,数额巨大,对寻常孩童而言已是一笔巨款了。而且每一次事发,他附近都有我们书院的先生在,足以作为证人上堂。当然,这些也都是老夫替他安排的。算起来他上衙门告状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到时候即便不能让那些坏孩子们下狱问责,至少也能让他们乖乖地归还银子,退学回家。等他们离开了学堂,若是双方再发生冲突那就不是同学之间的小矛盾了,完全可以定性为社会败类骚扰学堂学子,那责任可就重了,绝不是几个小门小户人家可以遮掩过去的。启川,你家哥哥的想法,你明白了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我教书?钱老您是在逗我

    “我…”胡启川很是尴尬,没想到自家兄长居然藏得这么深,早早就规划好了如何解决对手,还能让全家人都置身事外的法子。可惜他一个冲动,眼见得哥哥的计划就要毁于一旦了,怎能叫他不惭愧?

    我们三个大的坐在一旁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想想我们小时候,若是遇上同学欺负我们,大不了就是抡起拳头打回去,何曾想过利用律法堂规去惩处做错事的人呢?

    而且像我们小时候都是比较孤傲的一类人,总觉得遇上什么事儿就去跟先生告状是十分不体面的一件事。所以久而久之,书院是有规矩的这件事可就让我们给选择性遗忘了。

    反观胡启恒,这孩子心思缜密,熟通律法,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心中已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不过眼下还不着急,毕竟孩子还小嘛,等回头时机成熟了再说吧。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胡启川是再也没有挑事儿的心思了,一门心思地想着回去向哥哥赔罪。钱老也没有留他,微微颌首让他先回去了。

    云家的那个弟子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也起身告辞,好歹还算懂些规矩。我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示意身边二人去跟上胡启川,尽量少让他和这些云家弟子来往。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钱老这才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道:“小友莫不是还有话要同老夫说啊?”

    我笑着点头道:“先生慧眼如炬,晚辈佩服。”

    钱老对我的这记马屁不甚在意,慢慢打开折扇轻轻摇着:“何谓学子?那是蒙至圣先师之教诲,学礼作艺,成国家栋梁之才的人。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小友是不是觉得,老夫一味偏帮胡启恒,对其他的孩子未免有些不公平呢?”

    不得不佩服这些老人精们眼力和洞察力,我明明已经百般遮掩,到头来却还是被他一语中的,让他猜中了我的心思。既如此,我索性也不再遮掩,轻笑道:“晚辈确有此意。想必先生也看出来了,晚辈并非善类,手上也是挂着人命的。对于大奸大恶之人,我是当杀则杀,决不留情。可对于那些一时鬼迷心窍,并未犯下大错的人,晚辈还是想着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方才先生有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话不假,也是至理。可晚辈以为,这句话中的过却有两种意思。一为过失,二则是罪孽。一者或无心,或不知,总之都是些可以被原谅的过错,犯不上大张旗鼓地拿人问罪。而这二者吗,那就是大问题了,往往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行为。对于这样的人,这句话自然也就不适用了,只有用严刑律法才能让其知罪,知悔。所以晚辈以为,先生一味偏帮胡启恒,不问缘由因果,难免有失偏颇,反而可能会害了那些本性纯良的孩子,先生…过去难道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呵呵呵…”听完我的话,钱老轻笑了两声道:“小友言辞犀利,有理有据,倒是比启川这孩子说得在理多了。不错,在这些孩子中确实有不少跟风从流之人,老夫教书多年,这样的学子也见过不少。可小友觉得,一个凡事没有主见,不管做什么都只知随大流的人,若是不根治自己性格上的缺陷,日后还能有什么大的成就吗?”

    “这…”我一愣,随即开始沉思起来。想想我身边的这些人,凌凤他们几个小的平日里

    是习惯于听我的话,可若是真遇上了问题,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而方才钱老所说的那些人中,我见得最多的或许就是那些个杂役或是下人了,除了听上头的话他们什么都不会,整日里就是些小心思,盘算着如何多得一分利,自然难成大事。虽说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因为家庭情况不得不卖身为奴, 可好歹也该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像邱府的邱安,柳家的柳荣,哪一个不是从小厮随从一步步做起来的?

    正是因为他们有思想,有主见,才能一步步从众多下人中脱颖而出,成为老爷身边的知心人。只要肯努力,没有人会永远低人一等的。可如此简单的道理,在很多人那里却从未被想起过,这或许就是人性,说得难听点儿,那就叫奴性。

    像这些半大孩子们,在这个阶段正是接受是非观、世界观的时候。没有先生、家长的帮助,孩子们往往就会由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而变成钱老所说随大流的那一类人。对于他们而言,想要保障自身的安全那就必需寻找一个可靠的后盾,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孩子王。

    也就是说,改变他们认知观的并不是自以为饱读诗书、为人正直的大人们,而是这些在众星捧月中成长起来的孩子王。

    您就比如说我吧,打小就是个混不吝,身边的玩伴往往都成长为了一代街溜子,虽然平日里行事作风不着调,但心中常怀正义,行事十分公允。

    还有邱大人,自幼饱读诗书,虽然后来常常和莫女侠厮混…嗯…纠缠在一起,可最开始在同学们眼中也是十分有号召力的一个人。那些打小跟他一起长起来的孩子们如今要么在朝为官,爱民如子;要么开了私塾,或是在学堂教书,培养人才。就是下海经商做生意的都始终秉承着心中的那杆秤,做起买卖来那叫一个体面,好评连连。

    所以说,跟着什么样的老大就很有可能沾染上什么样的习气。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尤其是这些半大孩子们,他们哪管什么是非对错?只要当时觉得威风,觉得痛快了他就满足了,哪管什么对与不对的?长此以往,那还如何得了?

    可再怎么说,他们也只是一群对世界一知半解的孩子啊,如果真的就这么将他们列入恶人的行列,难免会害了一两个本性纯良的孩子,若真是如此,那岂不就太可惜了?

    钱老轻抚胡须,淡淡笑道:“小友虽然沾染了几分邪气,可这心里倒是透亮。是啊,这么做就相当于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对一些尚有希望的孩子来说确实不公平。可小友啊,我来问你,在一切未见分晓之前,你又怎么知道谁才该是被原谅的那个人呢?”

    “谁才是…”我再次陷入沉思,想了半天才说道:“莫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如此一来,那些被退学的孩子们想必就会记恨上胡家兄弟,甚至他们的家人也会开始仇视胡家,到时候只怕会引发更大的冲突,难道您就未曾考虑过这些问题吗?所以晚辈想来,还是请先生三思啊!”

    “哈哈哈…”钱老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收起了手中的扇子笑道:“小友啊,你若弃武从文,能静下心来,成为一代尊师想来是指日可待啊!这么多年了,老夫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如此心怀后辈的年轻人了。如今像你这般大的年轻人要么明哲保身,对这些事情都是冷眼旁

    观,不闻不问;要么纵情声色,骄奢淫逸,一点儿没有成为栋梁的可能,像你这般思路清晰、彬彬有礼的年轻人,除了那几大家族中的后辈,老夫起码也有七八年没能见到了。”

    “既然小友也是个明白人,那好,老夫便将一切都告诉你吧。”说罢,钱老便缓缓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封书信递到了我面前。我双手接过信,慢慢打开了信封,印入眼帘的是一篇长达千字的申诉文章。看字迹,工工整整,笔法俊秀,只是尚欠火候,还得需要些时日打磨。不过平心而论,这笔字绝对比敬哥他们好了不少,堪称典范了。

    再一瞧落款,胡启恒三个字明晃晃地落在信尾。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不光目光长远,心思缜密,还能静下心来学文习字,成为栋梁之才必然指日可待。看着手中的长信,我之前的那个想法也越发坚定了。

    简单看了一下信中的内容,我发现胡启恒这孩子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根据信中的内容来判断,这信应该是他与钱老他们商量过后又补充写的。信中说,若是按照他之前的计划,难免会有些大有可为的孩子会因为个别害群之马而永远失去读书的机会。他虽然记恨这些欺辱过他的人,可到底还是心中不忍,想要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回家之后,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既能保证不让不分生徒收到退学的处罚,又能让书院保住面子,还能将胡家众人都置身事外,可谓一石三鸟,实在是条妙计。

    根据信中的说法,胡启恒建议院长搞一个特长培训班。我朝的书院向来只教授孔孟之道,目的在于为国家培养治国之才,并不是什么培训特长的地方。像一些武学世家出生的孩子,想要习武只能回自家道场,若是还要去书院读书那就更辛苦了。且不说来回奔波十分麻烦,关键是大多数家长都只想着让孩子潜心苦读,日后拜相封侯,成就一番事业,根本不考虑孩子的真实想法。说来也怪,这世上为人父母的自己不也都是从孩提时期长起来的吗?怎么一旦自己成了孩子的父亲母亲了,就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遗憾,一门心思地把孩子往自己的老路上推呢?

    当然,这也并不是绝对的,比如说吕大人和邱大人,这二位在自己的时代都是先进思想的强力主张者,欲教化他人,必先从自身做起,所以青橙姐和青柠姐虽然打小就在书院念书,却从没因为成绩的问题被父母责骂过。吕大人曾有言,孩子读书为的是明理,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个书呆子。他年少时也曾仗着自己学识渊博,整日里卖弄学问,自以为是。可在遇到姑姑他们之后,他才发现人活着并不是只为了眼前的那一点点利益,能让自己快乐,让身边的大伙儿都快乐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

    因此,他的思想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到后来两个女儿先后降生,吕大人一方面不想让她们步自己的后尘,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朝女子不能参加科考,所以从来不会因为课业方面的问题责备她们,让她们度过了一段还算轻松的童年。

    邱大人亦是如此,虽然邱家两兄弟彼此珍重,邱离陌为了能让弟弟安心读书,又照顾到母亲的威名,主动选择弃文从武,成了名动江湖的一代少侠。可邱大人也从未因为他的这一决定对他有所不满,反而全力支持两个孩子的选择。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其实按照邱大人如今的官职地位来说,邱离尘也可以不走科考这条路。吕大人中途辞官,没能得个爵位封赏,可邱大人如今正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又和几位皇子来往密切,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情。只要邱大人有了爵位,那这二位哥哥即使一辈子不事劳作也能保衣食无忧,根本犯不着像其他人一样寒窗苦读多少多少年。

    可都是这两口子的孩子,邱离陌技压群雄,名声大噪,邱离尘也丝毫不输给哥哥,只是为求稳妥,他主动放弃了两次登科的机会,选择继续闭关苦读,就是为了一击即中,不让父母兄长蒙羞。等他正式踏上科场的那一天,或许就是他开启一段传奇的新征程。

    不过像这样的家长毕竟是少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来正不断腐蚀着一代代华夏人民的思维,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也作为推手将无数原本天真烂漫的孩子们推入了应试科考的大熔炉,将他们变得如傀儡一般,除了读书几乎什么都不会,一朝落榜,那几乎就是毁了自己一辈子。试想若当初吕大人没有碰上姑姑她们,凭着自己的那股子酸腐劲儿客栈迟早得黄,到时候别说参加科考了,就连日常生活都难以为继,还谈什么远大理想?这世上的张仪毕竟只有一个,还得看他能不能碰上独具慧眼的秦惠文王。

    胡启恒站在孩子的角度,看到了许多大人们容易忽略的问题。说白了,为什么那些孩子们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不是整天除了读书就无所事事,闲出来的?说难听点儿吧,有些孩子或许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却因父母因循守旧被强行送到了书桌旁。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小的时候父母常会跟我们说:“孩子啊,等到了书院就有好多好多小朋友陪你一起玩儿了,你愿不愿意啊?”

    对于这个问题,无数懵懂的孩子答案都是出奇地一致:“愿意!”可真等他们进了书院,坐在了书桌前,慢慢才会发现,什么一起玩儿,什么创造美好的童年回忆?都是瞎扯淡!整日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若是碰上个好苗子倒还好说,可能他们巴不得每日都能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可不得不说,在全国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中,有至少一半儿的人是不愿意像个木偶一样整日坐在书桌前听着先生呆板的教诲的。

    既然在书桌前得不到满足,那这些孩子们就只能将无处发泄的精力用在别的地方上了。若是胡启川没有去云家武馆习武,那说不定他也会变成钱老口中的一小部分人,然后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让家族蒙羞。所以我认为胡启恒的这个建议提得非常中肯且实际,是个值得一试的好法子。而且现在看来,钱老似乎也对他提出的计划十分感兴趣,说不定还真的会着手实施呢!

    不过钱老的眼神却有些闪烁,我悄悄感知了一下,发现他的内心此时正十分焦灼,带着一丝迟疑和无奈。方才被他一语中的,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

    服气的。这一次好不容易被我抓住了机会,总得趁机好好表现一番才是啊!

    “钱老有心事?”我开口问道。

    钱老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道:“罢了,都是些书院的杂事,就不劳小友费心了。”

    我也笑道:“怕不是杂事,而是…我朝开国以来教育改革方面的一桩大事吧?”

    钱老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哎…小友果真不简单啊,不错,老夫确实心存困境。这一次能遇上小友,倒是让老夫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我也一把年纪了,都多少年没跟人家说起过心中所想了,今日竟会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年轻后生倾诉一二,实在是有些尴尬,有些尴尬啊,哈哈哈…”

    虽然嘴上说着尴尬,可钱老却看起来十分开心。想来也是啊,他是一院之掌长,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却是无数孩子和教书先生们眼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男人嘛,谁不都想当一回英雄?就像胡启恒,忍辱负重到今天,除了不想让家人们担心,还有一条就是幼小心灵中开始萌生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已经为人师表这么多年了,若是一朝露怯,那岂不是毁了自己半生清誉吗?

    好歹我也算是个陌生人,在我面前说些什么想来他也是没设么压力的。罢了,我便且听他说吧,若是能和院长搞好关系,这小哥儿俩日后在书院里想必也能好过些。

    钱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问道:“小友应该也入过学堂吧?”

    我点点头,诚实地答道:“先生说的不错,晚辈曾经也在书院读过八年书,不过实在不愿参加科考,索性就中途辍学回家了。”

    钱老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友以为,导致你辍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我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答道:“说实话,晚辈也说不清楚。其实打小我家就有人教我读书习字,百家姓,千家诗我背的滚瓜烂熟,四书五经也都看过不知多少遍了,去学堂纯粹是为了找乐子。因为家里的生意做的大,长辈们每天都很忙,底下又没什么小辈陪我玩儿,除了去学堂我就真的没地方找玩伴了。”

    “其实现在想想,我除了小时候在学堂折腾过一阵子,到了后来还是挺老实的。倒不是对做学问感兴趣,只是单纯地觉得先生们也是不易,总该为人家着想是不是?”

    “当初跟着我一块儿玩儿的小兄弟们也是如此,一个个整天不学无术的瞎混,可还是明理懂事的,若真的无心读书,索性就在书桌上睡觉,总好过没日没夜地折腾,让先生们整天烦心不是?”

    “所以若是非要我说出一个理由来,那想来也就是无趣了。说白了,小时候大家伙儿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四处游荡,的确轻松惬意。可随着年龄增长,

    这种天真稚子般的消遣方式也渐渐显得无聊了起来。当然主要还是家学使然,让我打小就觉得自己应该尽早适应这个世界,若是还像当初那样除了消磨时光便再无他事可为,那不就是浪费光阴,虚度年华吗?”

    “说白了吧,想和朋友们出去玩儿,也不是非得整天都泡在学堂里,这么整既费时又无聊,倒不如早早步入社会,也好为家里省些钱财不是?”

    “所以当我提出退学的时候,家里的人也没有反对。我家的长辈们其实都还算开明,知道我不是能坐得住的性子,也就不会强人所难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娘小时候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做她的孩子,不必非得把书念得多好,也不必非要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只要我知对错,明是非,日后也就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这句话我记到了现在,也算是我激励自己的一种手段吧。说实话,这些年我闯荡江湖,走南闯北,遇上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就是因为心中始终有一杆秤,所以才还算公允地活到了现在。”

    钱老捋着胡须听我说完,轻叹一声道:“小友的家学渊博,受益良多,成为栋梁之才想来也指日可待了。罢了,咱们也不说太远的东西了,就说说这辍学的事情吧。按小友所言,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在学堂里觉得无趣,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对吧?”

    我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钱老便接着说道:“所以老夫以为,若是能将胡启恒提的想法早几年付诸现实,想来小友也会乐在其中,甚至舍不得离开学堂吧?”

    “这…”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大家都知道,打小我的兴趣就集中在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到后来习武其实也是想着有朝一日可能要我继承家业。我在经商之道上远不如陆叔,想要统御这么大一个镖局,下头成百上千的伙计,除了习武也就没有第二条出路了。至于我娘的事情我还是不打算告诉钱老的,一者与他无关,二者也不想让他知道。他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先生想来对这些卦象、命格之说并不相信,若是说了反倒显得我愚昧无知,徒招笑柄,实在尴尬啊。

    见我半晌答不出来,钱老也没有催我,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吧,若是真能将此法推行,那才算是真正的教书育人,书院的作用也算是真正被调动起来了。小友可知,如今天下的书院被人称为何物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钱老便自问自答道:“天下百姓啊,已经开始称书院为书呆子培训营了。从这儿走出去的学生们真的是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而且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大量相对松散自由的私塾被取缔,孩子们全都被送到了这牢笼一样的书院里来,整日除了念书就再无旁的事可以做。这样的地方只会让孩子们慢慢失去自己的天性,变成一个个只知读书写字的机器,这辈子很有可能就会被毁了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诉往事,江南科场变迁史

    “呃呃…”我一时语塞,钱老说的没错,这也是无数饱受科举制度摧残的孩子们最不满却也最无奈的地方。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没有人会觉得书院除了教书还应该干点儿别的,否则那就是离经叛道,胡搞瞎搞,主张这么做的人大概率是要遭万民唾弃的。

    想来钱老会犹豫也是因为这个吧,毕竟他门下出身的状元进士不计其数,若是突然玩儿这么一手,除了外界的眼光,就连他自己怕都会因为这突然的改变而放弃了坚守一生的信念,成为离经叛道的典范,后世眼中的另类。读书人重名,有风骨,最怕出什么引人诟病的事情,若是名节受损,那可比杀了他们都难受呢!

    但我是真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法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特立独行,可终究还是从生徒的角度出发,为的就是让这些我朝的花朵们能够茁壮成长,即使日后不能成才,好歹也不会成为只知读书,毫无自理能力的废人,甚至为祸乡里来的好吧?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让钱老先过了自己这一关。我看得出来,钱老是个通情达理、眼界开阔的前辈。可再通透的人也得在这世上活下去不是?他自己可以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可他手下的教书先生们呢?衡立书院如今尚在学籍的几百号生徒又当如何?这些都是他这个做院长需要考虑的,同时也在无形中给他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锁,逼得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院长的位置上,继续扮演一个循规蹈矩的迂腐老者。

    如今上苍既然将我送到了这里,想来就是为了帮他解开身上的枷锁吧。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啦!想到此,我开口问道:“先生既然觉得书院的存在是在毁掉孩子们的天性,那又为何要创办这衡立书院呢?”

    钱老看了我一眼,随即道:“小友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吧,这衡立书院,可不是老夫创办的。”

    “哦?”我一愣,下意识问道:“据晚辈所知,先生在此间已有近二十年的光景,若非自己亲手创办的,又何必守着这里不肯离开呢?”

    钱老笑了笑:“小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实不相瞒,自从做了这书院的院长以来,老夫就再也没有教过一个学生。小友可知,这是为何啊?”

    我摇了摇头,钱老便接着说道:“不为别的,只因老夫如今,已实在没有精力亲自下场教学了…”

    这就未免有些牵强了吧?看面相老爷子如今也就六十来岁,不到七十的样子,二十年前他也就是四十来岁,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怎么他却在最壮年的时候突然收手了呢?

    “钱老的话…晚辈不太明白。”我诚实地说道,一边也对他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钱老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小友去过学堂,应该很清楚学堂的运作机制。可这江南,尤其是这金陵城中的书院,从来就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诉悲凉,钱老也曾有梦想

    更有甚者,还有人动起了书院老板的心思,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盐商家的生意就遭受了来自各行各业的联合打击,损失十分惨重。他本也算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土豪了,被这么一折腾,大有一种家徒四壁,无力回天之感。无奈之下,盐商只得再次登门,请求钱老可怜可怜他们一家老小,复旧制,平民怨,别再折腾了。

    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钱老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人言可畏了,一时间悲愤交加,竟直接病倒了,卧榻养病两个多月。在此期间,盐商立刻更换了一个院长,美其名曰让钱老放心静养,实则暗中将钱老费劲心思创立起来的各种兴趣班一一取缔。学子们虽然愤怒,可毕竟也只能算是些孩子,根本无力与这些有钱有势的奸人作对,只得忍气吞声地回到了往日压抑且灰暗的学习生活中去。

    等钱老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局已定,心灰意冷的先生决定放弃一切,归隐田园,既然这世道不给先进思想活路,那他的存在,似乎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在此时,一个钱老的忠实粉丝悄悄找到了他。此人也是衡立书院的学生之一,找到钱老后他便将同窗们的不满和压力统统告诉了老人家。钱老听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才决定继续留任,以图东山再次,为孩子们营造一片真正的学园乐土。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钱老以为时机成熟,是时候重新启动计划的时候,幕延苍在总督陶贺宇的帮助下顺利坐上了巡抚之位。打那开始,整个金陵城的书院几乎都变成了公家的财产。陶贺宇自掏腰包,收购了全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书院,然后明目张胆地收取各种杂费,至于科场舞弊、富者先行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更重要的是,陶贺宇他们深知自己的处境,自古以来封疆大吏都是圣上眼中比较尴尬的存在,取消了吧,皇帝的工作量就会大幅增加;放任不管吧,皇帝又整天担心他们会中饱私囊,培植势力,是怎么想都不对。

    为了给自己留好后路,陶贺宇和幕延苍等江南高官们通力合作,变着法儿地收买新科士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江南乡试能不能考中看的不是文化水平、目光长短,而是应试的考生究竟是否愿意和这些官员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短短五年,江南考场已经向京城送去了无数类似的“人才”,陶贺宇过去是京官,在朝中颇有人脉,想让一个学子通过考试还是十分容易的。根据邱大人和吕捕头他们调查到的消息,如今的朝廷里至少有四成官员都与江南方面有关,甚至直接就是他们二人与那些所谓的合作伙伴们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对他们惟命是从,这也难怪为什么陶幕二人一早就知道了钦差要来江南的消息,谁让人家朝里有人呢?

    就在整个金陵城的教育事业都将被贪官污吏们摧毁的重要时刻,一辈子温文尔雅的钱老生平第一次来了火气,拉着一把椅子坐在了巡抚府门口,一

    张口就说了两天两夜,话中虽然没带一个脏字儿,却把总督府的众人说的是心烦意乱,连大门都不敢出。

    钱老在金陵德高望重,虽然从未参加过科考,却是无数百姓眼中的文曲星再世,地位高的很,一群兵丁们拿他也不是,赞同也不是,只能任由他在那儿变着法地骂。到后来幕延苍终于受不了了,亲自出门把老先生迎进了门,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打衡立书院的主意,这才送走了这尊大神,耳根子也清净了不少。

    钱老心里盘算的很清,若是公然与他们对抗,那么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自己。倒不是他怕死,自古文人多殉国,死又何惧?只是钱老看得很明白,如今在这金陵城中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无人能扛起反抗的大旗了。为了拯救江南的教育事业,钱老不能,也不允许自己轻易献身,至少要找到合适的继任者以后他才能慷慨赴死不是吗?因此,钱老这些年来始终扎根书院,徐图再起,好歹算是保住了衡立书院这一方净土。

    现如今,一个叫胡启恒的孩子横空出世,居然提出了和他当年一模一样的想法,老人家大感欣慰,却也十分犯愁,因为胡启恒年纪太小了,根本难当大任,要等他成长起来至少还需要个五六年的光景,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老人家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喽…

    听完他的描述,我也陷入了沉默。江南科场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与我无关,却有可能是影响我朝未来的大事啊!不过话说回来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在陶幕二人的身上,若是这一次能顺利扳倒这两个王八蛋,想来用不了多久江南就能回到过去自由自在、纵情唱和的时候了。

    可是就眼下而言,钱老和胡启恒共同的梦想想来是达成无望了,世俗世俗,世人往往也都是俗人。所谓俗人,就是只知循规蹈矩,不愿轻易做出改变的人。要想取得他们的认可,让当代学子们活得更随性,只怕不仅仅是花点时间和精力就能做到的了。

    对话陷入沉默,我虽然很想支持他们的想法,可现实却不允许我这么做。说白了,我就是个无关的局外人,若是硬要掺和进来的话,只怕反而会害了钱老甚至整个衡立书院。

    钱老似乎也没想着要我帮他拿什么主意,见我半晌也不吱声,微闭双眼摆了摆手道:“罢了,都是我们这些老人家造下的孽。今日很感激小友肯听我一个老头子的讲述,我自然明白,这事儿绝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老夫也不想将小友你卷入这场莫名的纷争中来。行了,今日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老夫也顿觉舒畅了不少。启恒和启川都是好孩子,还望小友多费心,护他二人周全,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为我朝知名的大家呢!”

    我笑着点点头,随即起身朝他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对话,虽然钱老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问题,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天下,或许终

    其一生,到头来也都只会成为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吧…

    带着些许遗憾走出了书院,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读书声,我回过头看着大门上“衡立书院”四个大字,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饭庄,胡掌柜一家和周全凌朝等人正坐在桌前,胡启川满怀愧疚地跪在地上,胡启恒也跟着跪在一旁,正苦苦哀求父亲不要惩罚弟弟。小亦茹趴在母亲的怀中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有压迫感的场面。

    凌朝冲着我摇了摇头,又比划了一大串我看不懂的手势。我索性也不理他了,自顾自地寻了一处空位坐下,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最终,在兄弟俩的真诚表现面前,胡掌柜终究不忍心惩罚铸下大错的胡启川,好歹这一次他也算是为家人出头,胡掌柜倒没想非要把他怎么样,只是罚他今晚不许吃饭,去家祠罚跪思过去了。

    胡掌柜的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房间,几个小兄弟也回去干自己的活儿了。我用眼神示意大伙儿,四个人再次回到了我的房间,开始进行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当然,眼下倒是胡启恒的事情更重要一些,计划被弟弟搅乱,他在书院的日子想必也会难过很多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我们给刺激到了,胡掌柜这一次表现得十分强势:“男孩子家吗,吃些苦受些罪没什么的。我们家的男儿,迟早都会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这点小挫折是绝对打不倒他们的!”

    既然当老子的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话题回到如何应对饭庄危机上来,众人接着之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主要是计划如何让那些过往的行脚商们绕远路来饭庄吃顿饭。

    其实按照我现有的财力来说,在人口更加密集的地方重新开一家店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若是这么做了,那就难免会被人看出破绽,或是引发老门墩方面的怒火,开展新一轮针对行动,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

    因此,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既可以侧面展示我们的财力,又可以吸引不少过往商客,那就是进行专门针对特定客户群体的大幅折扣活动。

    根据胡掌柜提供的数据,饭庄每日购买食材以及各种开销的总数约为一两三钱银子,其开支并不算大。不过另一方面,由于大量食材囤积在库房,眼下我们已经无法购入更多新鲜食材了。菜色的好坏与食材的新鲜程度有很大关系,若是让一些熟客上门的话,尝上几口就能发现其中的区别了,饭庄的声誉也会大打折扣。

    但对于那些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们而言,钱是能少花就少花,只要不会吃坏肚子,食材的问题完全可以忽略。因此我提出了一个想法,我们就以照顾行脚商们的名义,对有相关文书的外地客人们进行大幅度的打折活动,初步定在一律三折的水平。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傻了,上街找乞丐去啊

    街边粥铺的一碗粥至少要三文钱,十碗就是三十文。而悦来饭庄最贵的菜也就是四两左右,若是想吃一顿家常饭,平时的话花上最多三四两银子也就够了。

    悦来饭庄没有住宿服务,而金陵城内各大酒店的平均价格我们也有所了解了,在那些住宿餐饮一体化的客栈里,很多东西的价格都被抬得比较高,对于这些行脚商们来说是十分不划算的。所以他们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在客栈花这个冤枉钱吃一顿饭,等离开的时候多是饥肠辘辘,十分难受。

    相对而言,城东算是老城区了,少了些新鲜活力,可各种方面的开销都要低于其他几个城区的平均水平。有鉴于此,我们打算联合其他几家生意平平的客栈搞合作,让他们承包这些人的住宿,再由悦来饭庄接管饭食,双方各取所需,都有盈利,算是比较合理的方案了。

    可胡掌柜还是有些担心的,其一,即便悦来饭庄的价格在全城已是最低了,却也终究是酒楼标准,自然比不得街头小吃来的划算;这其二吗,老门墩的影响力可不仅限于餐饮业,之前就早有传言,说老门墩与总督陶贺宇家有亲,这么多年能顺风顺水地开下去也是因为这位总督大人的关系。

    除此之外,老门墩前任掌柜为人豪爽,颇有些北方人的性情掺杂,好友遍布江南,其涉及各行各业,还多是知名人物,若是真把老门墩现任掌柜给逼急了,低头去求他的这些叔叔伯伯们,那不光是悦来饭庄,就连附近的几家客栈都将受到牵连,得不偿失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可也并非没有办法应对,说白了吧,就是不是我们主动揽客,而是客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做买卖讲究个公平,平常你可以刷阴招,用手段,可若是客人都进了人家的店了,你总不能冲进去把人给拉出来吧?

    过去陆叔为了揽生意无所不用其极,我也算是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这一次我打算先来一波宣传站,好歹先把饭庄的名声打出去才是要事。

    吩咐胡掌柜着手准备,先印些宣传单来,让店里的人走上街头,四处分发,正式打响反击的第一枪。

    接着我又吩咐周全,让他到时候亲自跟着。他手下的几个小伙子都年轻气盛,又是习武之人,我担心老门墩的人使坏,把他们给惹急了跟人家动起手来,落下话柄。所以让周全全程跟着,也算是监督他们认真工作吧。

    至于凌朝吗,目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去做的事。幕府进不去,灭门惨案的证据又几乎全数销毁了,让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出去乱闯我也实在不放心,索性就先将他留在身边,等日后有了别的事情再安排他吧。

    胡掌柜在城里好歹也还是有些人脉的,不出三天就印了几千张传单,搁在桌上厚厚的一大摞。我满意地看着他的成果,然后吩咐众人开始走上街头,为了饭庄的未来努力奋斗!

    胡启恒这些日子还是继续去学堂,不过上次被胡启川这么一闹,书院的孩子们算是知道他的厉害了,也不怎么敢再招惹

    他了,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胡启川在家祠跪了一宿,第二天就染上了风寒,如今尚卧病在床,不过已无大碍了。胡掌柜很是愧疚,整日陪在小儿子身边悉心照料,暂时将手头的事情都交给了自家夫人。胡掌柜的夫人姓王,看模样也是个大家闺秀,虽然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可管理下人还是一把好手,将店里的规矩重新理了理,把一群伙计们管得服服贴贴的,我偶尔得空去瞧,竟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实在令人佩服。

    眼见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一封书信突然送到了饭庄,寄信的是个力巴打扮的年轻后生,把信放在柜台上就离开了。柜上的伙计将信送到了我的房间,我立即叫来凌朝,和他一同看了这封信。

    信应该是邓大人寄过来的,字体苍劲有力,一丝不苟,显然是下了苦功的。根据信中所说,陶幕二人在附近搜索了几天未果,终于放弃了。临走前幕延苍又派人去了鸡笼山,却意外发现了惨死的酒馆众人,便立刻将搜寻范围定在了鸡笼山附近。

    邓大人不知真相,以为是我痛下杀手,在信中将我责备一通,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狠话,只是劝我要心存仁义,不要动不动就开杀戒。看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一声,这下子可好,自个儿成了灭门惨案的第一嫌疑人了。

    接着,邓大人又简单向我们交代了几个任务,第一,和旋风寨设在金陵城内的几处据点打好关系,争取让他们能为我们所用;第二,想办法在城内散播谣言,传说钦差遇害,造成人心惶惶的假象;第三,盈霜不日即将回城,与她一道回来的还有她家那位新过门儿…不对,新成亲的夫君。一则帮着我们打掩护,坐实钦差大臣遇害的假象,逼着陶贺宇和幕延苍风声鹤唳,露出破绽,还有就是断了杨氏的念想,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暗中为盈霜物色夫家,总觉得她心怀不轨。如今盈霜已经嫁为人妇,她自然也就不好从这方面想法子了。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为这位新郎官伪造一个身份,杨氏何其精明?寻常人根本糊弄不了她,所以这一波伪装,我们估计是要花大价钱了。

    另外,邓大人也在暗中查访了十三年前灭门惨案的一些知情人,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却也帮我们搭上了几条线。至于那些见证者们就需要我们自己去找了,毕竟事关重大,谁也不想把自己给搅和进去不是?

    看完了信,我和凌朝四目相对,开始商议邓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第一件事好说,只要有钱,对付这些人应该问题不大。而这第二件事则比较棘手。造谣一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激起民变,那误会可就大了,到时候不光是陶贺宇和幕延苍,就连整个金陵城乃至整个江南都得乱,这责任可不是我们两个承担得起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眼下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盈霜马上就要回来了,混入幕府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若是这个时候我们被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可是想了半天,

    我们也没想出来该如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周全等人几乎都是在饭庄露过面的,很容易被人追查到。我们二人倒还算是生面孔,可就怕被有心之人留意,惹祸上身。因此看样子我们需要走别的门路了,凌朝不禁念叨一声:“老陆啊,你说咱要是有个专搞情报,像密情司那样的组织该有多好啊…”

    是啊,话虽如此,可是…嗯?专搞情报的组织?有,有!谁说没有啊!凌朝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顿时激动得一蹦三尺高,拉着他的手兴奋地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法子有了,法子有了!”

    凌朝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老陆,我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激动啥呢在这儿?”

    我笑着赏了他一个暴栗:“滚蛋,你小子才有病呢!不过方才我们可都忽略了一件事啊,就是这普天之下不光有衙门,有朝廷,还有百姓,还有江湖啊!”

    凌朝的眼中慢慢透射出精光,我们二人对视,异口同声地说出两个字:“丐帮!”

    是了,作为如今的江湖第一大帮,丐帮弟子遍布全国,其声势之大,影响范围之广堪称恐怖。作为武林门派中最特殊的存在,丐帮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在漫长的岁月中,丐帮从寻常的江湖帮派慢慢转型成如今功能庞大、实力惊人的超级组织,这其中情报是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的。

    换句话说,如今的丐帮说是全国第一情报组织都不为过。柳姨统辖的密情司虽然实力了得,高手众多,可终究是朝廷组织,做起事来还算讲规矩,想要获取一些重要情报还是比较困难的。可丐帮就不一样了,作为当今天下规矩最少的门派,丐帮弟子只要能来钱,管他道义不道义呢,什么都敢做。有这么好的一帮人可以利用,我也真是闲的太久了,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简单商议了一番,我决定拿出三十两银子,我和凌朝一人十五两,去找那些在金陵城内随处可见的乞丐们谈谈。临出发前我特意嘱咐了凌朝一句:“别去找那些丐头或者三袋以上的成员,这些家伙说是为丐帮做出了突出贡献,其实就是要钱的本事比别人高,找他们基本上很难成事,就找那些看起来刚入行不久的小家伙们就行了。”

    凌朝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揣好银子离开了饭庄。我与他打了个时间差,等一刻钟后才离开,随便找了个环境幽暗的小巷子一瞧,几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段时间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尤为通透。江南富饶之地,金陵曾是旧都,按理来说民生方面应该是很不错的。可就是因为这里的条件太好,全国各地的乞丐、难民、地痞流氓们都喜欢往这儿凑,不为别的,就因为在这里呆着,没准有朝一日就能咸鱼翻身呢。可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这金陵城百姓富庶,除了那些啃老本二的阔少爷们,大都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一步步打拼出来的,就这么让他们拱手送给叫花子,那傻子才会去干呢!

第三百四十章 那些年,衡山派也不容易

    功傍身,就是凭着江湖第一大帮的名头混到今天的。这些最底层的小人物们鲜少见到真正的武林高手,如今察觉到我的异常,会紧张也是正常的。

    不过随即,沉甸甸的银子往他们面前一丢,几个人立刻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不过丐帮弟子们只是穷,不是傻,自然明白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事儿。一时间没有一个人上前捡钱,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岁数的老乞丐走上前来,目光阴沉地看了看我道:“公子好大的手笔,敢问公子,是有何事需要我等效劳呢?”

    我笑着走上前去,老乞丐见状,不自觉地开始后退。可我进他退,怎么可能快的过我?只几步我就来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头说道:“诸位行事如此小心,何年何月才能翻身做主人啊?”

    这是在故意戳他们的痛处呢,丐帮弟子千千万,真正心甘情愿做一辈子乞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像上一任丐帮帮主米帮主,还有我们镇上的丐头小安子等几个人,余下的大都是无可奈何,不得不走上了这条路,就像当初的邢老爷,不入丐帮就得死,这种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前者,我们又凭什么说他们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呢?

    果然,几个小乞丐纷纷用不满的眼神看了过来,只是他们的境界太低,这样的眼神毫无杀伤力,连让我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当然,这不是我瞧不起他们,只是为了刺激他们的自尊心,逼着他们铤而走险。

    老乞丐看了看身后的几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转过头来看着我:“公子可知,在丐帮,十五两银子足以要了一家三口的命。这么大一笔钱,若是不问清楚,我们说什么都是不敢接的。”

    我笑着点点头:“放心,丐帮与我也多有交情,云南分区丐头小安子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老乞丐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安长老以五十二岁高龄力战华山派四大高手,保护了云南分区无数兄弟的安危,还拒绝了丐帮四大长老的邀请,扎根云南搞建设,是我们帮中的英雄,又怎会没有听说过呢?”

    闻言,我再次笑了起来,关于此事我还是比较清楚的,当初华山派被莫女侠血洗,过了十几年才缓缓恢复过来。新一代华山人急需重振雄风,却又不敢找衡山派的麻烦,只得将目光放在了偏远的云南。

    当时的华山派出了四位精英高手,说是精英,其水平其实也就是西厂高手们的平均水平。只是当时在华山派中这四人的实力最强,在华山论剑中甚至力压衡山派弟子,拔得头筹,引起江湖上一片轩然大波。

    当时得知消息的莫女侠怒不可遏,连夜将名誉掌门陆一鸣老先生召到京城,虽然没有爆粗口,却也义正言辞地表示了对此次比赛结果的强烈不满。可怜的陆老先生被吓得不轻,一出门儿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实在

    怪不得人家陆老先生几人,当初在姑姑的引荐下,衡山派仅剩的三位师兄陆一鸣、周敦儒和祝小芸心甘情愿地去了我家镖局打工,做兼职镖师。爷爷仁厚,给他们的报酬比其他镖师都要高出不少,还想着法儿地调解他们和镖师们的关系,对他们也算十分仗义了。

    好在这三位也是敞亮的人,行走江湖,有恩必报那是基础。所以等存够了钱,准备离开的时候,三位师兄向爷爷许下了为镖局无偿培养镖师,永无绝期的承诺,算是彻底打开了两家合作的辉煌局面。

    可惜到了后来,镖局破败了,再无人可给他们培训了。莫女侠等衡山派高层本想着派出大量精英弟子前来支援,却被远在关中的姑姑给拦住了。

    说实话,打从一开始姑姑就对我娘有颇多不满。她是闺阁里长起来的姑娘,虽然如今已沾了一身铜臭,可心中的底线还是没有改变的。当初得知自家三弟竟娶了个什么什么…民意代表,大为光火的姑姑难得亲自动身回了一趟七侠镇,却被龚叔他们拦在了门外,好说歹说才将她给劝了回去。

    从那以后,姑姑和我爹便生出了嫌隙,虽然也算是爱的嫌隙,可毕竟还是造成了许多问题。就像当初我爹刚刚遇害,收到消息的姑姑居然压根儿不信,还以为是我爹想她了,就想出这么个破法子逼着她回云南相见。直到为了寻找优质肉类卖家身在云南的白姑父亲自将消息带了回来,姑姑这才猛然醒悟,当场就昏了过去。

    不过在搞清楚后面发生的一切后,姑姑迅速从悲伤转为愤怒。她是镖局的大小姐,唯一的女儿,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对这个镖局的感情绝不比任何人少。在得知我娘胡搞瞎搞,竟害得镖局损失惨重,天天被人堵在门口要债的时候,姑姑就下定了决心,对镖局的未来不管不顾,任由他们去折腾,等到了最后一刻再出手,直接将镖局划入自己的名下。

    当时的大伯还在西域,最适合接手镖局的自然就是她了。她把一切都盘算的很清,到时候便将我接到她身边养着,至于我娘,姑姑巴不得她能自生自灭,从此再也不要和她们佟家扯上关系呢。

    然而就在生死存亡之际,“金海渔夫”陆三金横空出世,以强势的姿态入主镖局,灭青花,搞改革,开标路,广交友,终于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止住了损失,为镖局迎来了新的曙光。

    后来他甚至不惜违抗母命,执意留在镖局,这份气节为人动容,姑姑也大为感动,索性就默认了他们的行动,同时也告知她的小姑子莫女侠,可以继续和镖局合作了。

    还没等衡山派这面有所动作,陆叔就带着我娘亲自去了一趟衡山,表达了自己真诚的态度,同时许以厚利,半推半就地逼着衡山派答应了继续合作的条件。

    但当时的镖局并没有多少人手,所以前期都是衡山派直接将弟子送到镖局先用着,等有了人就

    送去给他们培训,学成之后再进行轮换。

    另外,随着邱大人这些年越来越得宠,在朝中树敌也越来越多,莫女侠很不放心,又调派了大批人手来京城负责护卫,还有姑姑那边,当初我三姥爷大闹七侠镇,将白姑父打成重伤,客栈的大伙儿都陷入困境,最后得亏姑姑机智,或许也是天意使然,终于让他们战胜了我三姥爷,保住了同福客栈。

    当时莫女侠不在家里,等回来以后才得知一切,便又抽调了部分精英弟子去七侠镇负责安保工作。这两批人马我是都见过的,个个都是精英,随便挑出来一个也能以一当十,而且至少是十个武师级别的高手。

    衡山派这些年发展的顺风顺水,门下人才辈出不假,可真正成了才的要不就被派去给人家当保镖,要不就送到镖局历练,体味江湖人情,山上还剩下的多是些还不成器的后辈,被人家抢了头名也是无奈之举。好在华山派被莫女侠打出了心理阴影,又通过各方渠道打听到衡山派如今的情况,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如今,五岳剑派恐怕就只剩下四家了。

    不过这一次胜利还是给华山派的各位长老们带来了无穷的信心,让他们一时间有些飘飘然,终于开始了谋划已久的边南计划,将四大高手全数派出,带着上百名华山弟子赶赴云南,想要在这里创立一个全新的根据地。

    当时的云南已经没有什么知名的帮派了,马帮以经商为主,鲜少掺和江湖事;漕帮亦是如此,一时间整个云南竟无人挡得住这百余人的小队,让他们一路打遍了小半个云南,不少山寨、水贼都被他们清剿一空,倒是做了不少好事。

    可是后来,越发飘飘然的四大高手开始打起了那些小门小派的主意。其实要想在云南开山立派,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和功绩已是绰绰有余了。可就像老门墩如今的想法一样,只有与同行竞争,将他们打败,才能彰显自己在这一行当里的公信力和实力。

    就这样,不到半年时间云南的大小门派就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打击,损失惨重。可华山众人还不满足,非要剿灭其中一二才肯罢休。没办法,这些无力抵挡的门派不得不向他们平日里根本瞧不上眼的丐帮求救。

    作为江湖第一大帮,丐帮虽然一直为江湖正道所不齿,可实力还是不俗的,这些年也出了几个了不得的后辈,信任四大长老个个堪称顶尖高手,白姑父再想跟人家打个势均力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作为云南仅剩的可以抗衡华山派的帮派,丐帮总算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可早已晋升为云南地区总丐头的小安子却隐隐有些犯怵。他能坐上这个位置,与我们镖局的帮助有着很大的关系。我们的武力加上他的谋划,这才让他坐实了这个位置。可真要让他跟人家动起手来,只怕最多也就是个二流高手的水平,华山四大高手随便一个应该都能秒杀他。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小安子,装×的究极代表

    无奈之下,他只得连夜向镖局求援,陆叔虽然不愿掺和这些江湖事,可华山派终究曾是莫女侠的仇家,时至今日与衡山派的关系也不算融洽。有合作伙伴的关系在中间,又碍于往日的交情,陆叔只得勉为其难地派出敬哥和青橙姐这对儿夫妻档,带着五十名镖局精锐赶往昆明支援。

    等镖局的援兵一到,小安子顿时信心大增,主动向华山派递了战书。毕竟是江湖第一大帮,四大高手也颇为忌惮,决定先向华山总部请示一下。

    可眼见形势一片大好,华山派的长老们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竟然严令他们必须应战,而且必须得胜!

    四大高手无奈,只得接下了战书,双方的决战在昆明城外的一片野地进行。决战当天,无数江湖中人云集昆明,朝廷也派出了不少暗哨前来探查,一时间决战地点周围人山人海,场面好不壮观。

    为了掩人耳目,保住自己的一份面子,小安子求着镖局的大伙儿都打扮成乞丐模样,混入队伍中,在暗中支援即可。没办法,青橙姐他们只得应诺,毕竟都是为了钱…呸,为了情义吗!

    决战当天,丐帮和镖局混在一处,组成了多达五百余人的精英队伍。而对面的华山派队伍也壮大到了足足三百多人,除了剩下的华山弟子,大都是一些墙头草,临时倒戈过来的。

    若按常人来看,华山派虽然人少,却个个实力不俗;反观丐帮虽然人多势众,却多实力平平,这场战斗的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

    按照江湖规矩,双方的首领需要先行单挑。敬哥和青橙姐是援兵,平日里又常常代表镖局出席各种活动,出镜率太高,自然不方便代为迎战。不过决战前夜他们便已商定,到时候在单挑环节他们会想办法暗中支援,让小安子漂漂亮亮地赢下这场战斗。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华山弟子,尤其是为首四人,纷纷拔剑出鞘,昂首而立,气势惊人,小安子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他只要一退,那不光是他自己,就连整个丐帮的面子都得受损,横竖他都是死路一条了。

    没办法,小安子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敬哥和青橙姐,终于坚定了目光,一步步地朝着四个强大的对手走了过去。

    战斗的结果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最开始是小安子和四大高手之一单挑,交手五十合不分胜负,到最后还是小安子“技高一筹”,一记黑虎掏心重重击在对方胸口,打得那人喷出一大口鲜血,当场倒地昏迷,不省人事。

    余下的三个华山高手纷纷惊异地打量着面前其貌不扬的男人,终于开始正视起了这个对手。第二轮比试,双方交手不到三十合,华山派就立刻派出了第二个人参战,引起围观群众的一片嘘声。不想二人联手,小安子却依旧神态自若压根儿感觉不到压力的样子,十分沉着地应对着对方攻过来的长剑,见招拆招,打得

    二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眼见得此战不利,第三名高手终于加入了战团。小安子见状,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一记扫腿踢中了面前一名华山高手的小腿。那人一个不防,身体开始倾斜。趁着被他挡住视线的空档,小安子一套风卷残云的降龙十八掌朝身后猝不及防的两名华山高手袭了过去。先是一招飞龙在天,重重一掌排在其中一人的天灵盖上,虽不致命,却也将那人打得头晕眼花,当场丧失战斗力。

    紧接着一招或跃在渊,左掌前探诱敌,右掌突然击出,重重拍在另一人小腹,直接给人家打出去两三丈远,口吐鲜血,看样子是丹田受到重创,顿时疼得晕了过去。

    那仅剩的一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眼见得小安子摆出了威力最大的“震惊百里”的架势,当场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掉头就跑,再不敢应战了。

    见状,小安子振臂一呼,亲眼见证了传奇诞生的丐帮弟子们势如猛虎,高喊着口号一拥而上。反观对面的华山队伍,一个个早已惊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地迟迟不敢动弹,被浪潮般涌来的丐帮队伍迅速吞没,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结束了战斗。

    毕竟是江湖帮派混战,朝廷总不好坐视不理不是?在打探清楚了双方情况过后,朝廷的探子便立刻发出信号,埋伏在一旁的官军队伍立刻赶赴现场。可等他们到了以后才发现战斗早已结束,华山派的队伍被打得七零八落,十损七八,溃不成军。仅剩的一名高手先是被敬哥的暗器击中了小腿,又被青橙姐极度保留的一掌拍在后脑,竟直接被打成了白痴,正坐在地上拍着巴掌傻笑呢。

    这一战,丐帮大获全胜,华山派也迎来了自莫女侠血洗华山以来第二场惨痛的失败,被视为崛起之光的四大高手一死三伤,一个被打成了傻子,一个被毁了丹田,名存实亡,从那以后,华山便再不敢迈出山门一步,老老实实地做起了缩头乌龟。

    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的小安子也是倒了大霉了,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却是青橙姐在背后全程操纵他的动作。青橙姐也是难得的人才,对许多武学招式都能过目不忘,这套降龙十八掌她虽然没有完全记住,却也能使出其中一二,好不容易才帮他演完了这场戏。

    不过等回去以后,小安子十分干脆地在床上躺了足足四个多月。虽然华山四大高手没能伤他分毫,可为了造成他武功高深的假象,青橙姐的每一下可都用上了不小的力道。虽然当场看着没什么事儿,可实际上小安子的双手双脚乃至内脏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冲击,若不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英雄形象,他非得当场一口血喷出来,倒地昏厥不可!装x装到这个份儿上,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自那以后,云南丐头小安子的称号就响彻了大江南北,世人传闻他有可能是如今对降龙十八掌掌握最纯熟的人之一。一时间丐帮云南分舵的地位被提升了不止一点点,完全可以媲美

    一个单独的大门派了。

    丐帮现任帮主得知此事时十分高兴,正好四大长老那儿空出来一个位置,便想着让他来补上。小安子喜不自胜,特意回了一趟束河和我们大家伙儿报喜。可陆叔一句话道破玄机,让他彻底歇了飞黄腾达的心思:“你去了,就不怕别人试你武功?还有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成绩比你突出的人他们不选,非得选你呢?我想真正吸引他们的不是你的这份儿成绩,而是你那套盗版的降龙十八掌吧?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近十年来江湖上已经鲜少有人能使出降龙十八掌的招式了,你一个分舵丐头,却有如此出彩的表现,的确是扎眼,扎眼得很呐…”

    一席话说得小安子一身冷汗,这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上头的用意。若是这一次他不去,那最多只是违抗上名,按照帮规免去他本职名头罢了。可若是真去了总舵,怕是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见这几张熟悉的脸了…

    小安子回去以后苦思冥想,最终还是决定婉拒上头的邀请,表示要定在云南促发展,为云南分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方面是表表忠心,拍拍上头的马屁;一方面则是制造假象,让上头的人降低对他的警惕程度,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呢。

    事实证明,这小子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他拒绝了不到一个月,湖北分舵的丐头就被调去总舵接任了四大长老。同时为了表示嘉奖,丐帮帮主还十分阔气地送了半截打狗棒过来以示表彰。早些年打狗棒在大战中被人折断,一分为二,从那以后丐帮就定下了规矩,必须手持两截打狗棒通过考验才算是配得上帮主之位。当初小米参加挑战,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两根棍子,那一次考核三位丐头同台竞技,底下的势力也在暗中争斗,死伤无数,堪称丐帮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内斗事件。好在小米当时已学成降龙十八掌,虽然威力不足,好歹招式是够全的,一套掌法下来,风卷残云般结束战斗,荣登帮主之位。

    当初为了表达对陆叔和镖局的感谢,小安子将自己用了好些年的一口布袋留在了镖局。作为地方丐头,为了让自己人认出身份,身上的袋子都要有比较显眼的标志。只是当初嫌那玩意儿邋遢,我就没考虑过把他一起带走的事儿。可如今看来,若是真的带着了说不定反倒能省好多事儿呢。

    看着几个乞丐眼中满满的崇拜,我明知这时候不能笑场,可还是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因为当初小安子来镖局致谢的时候还浑身缠着绷带,被几个手下用两根竹竿和一把破椅子凑了一个简易的轿子给送到镖局来的。那家伙当时可是名动江湖的一号人物啊,单挑华山四圣,还能大获全胜,就是耗了些内力,导致血不归精,血管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以致浑身出血罢了。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辞,可当时这位丐帮英雄摆着架子,明明不怎么胖还非得鼓着肚子充大款,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配上那一身绷带看起来滑稽极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搅混水,丐帮效率还挺高

    所以直到现在,我只要想起他那副样子就会忍不住发笑。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几个乞丐顿时变了脸色,为首的那个老的冷声斥道:“公子是有钱,可也绝不是您能藐视我们丐帮英雄的理由。今日若是不说清楚,老头子几人就只好得罪了!”

    说罢,他还真摆出了一个虎鹤双形的架势。然而有些人学东西就是这样,形似而神不似,他的姿势虽然很标准,可实际上毫无气势,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老实人了。

    懒得看他的表演,我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使多大力气就让他跌坐在地上。看着几人震惊的脸庞,我轻声道:“长着眼睛就得让它们发挥作用,若是有朝一日走了眼,当心玩火**,害了自己啊!”

    老乞丐不敢言语了,我的压迫感控制的还算可以,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们感到无尽的恐惧。一通威胁之后,我从地上捡起那十五两银子塞到老乞丐的手里说道:“若是觉得我威胁你们,好说,你便去云南找那个你们口中的英雄小安子,问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陆寻的。不过那些其实都无所谓,今儿个我来是找你们有事儿的。若是能办好了,还有大笔钱财奉上。若是办的不好,用不着你们去找,我会一封书信寄到云南,让小安子来管管这破事儿,让他瞧瞧这江南分舵的办事能力,到时候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其实小安子八成是不知道我如今的名讳的,毕竟这事儿还只是镖局的人知道,他一个外人,也没有谁会专门去通知他吧?这么说也只是吓唬他一下,丐帮虽然结构松散,可上下级关系十分严密,这个险他们是不敢随便冒的,自然得乖乖听我的话了。再说了,这不是还有钱拿吗,就是为了这十五两银子,他也不能傻了吧唧地回了我不是?

    见我说的有板有眼的,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乞丐顿时被镇住了。几个年轻些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凑上来带着欣喜和渴望盯着老乞丐手中的银子。

    早先我也说了,没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乞丐。十五两银子,足够他们置办些房产地产,或是弄个小摊子做些小生意了。这么大一笔钱放在面前,说他们不动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老乞丐终究也没能抵得住诱惑,吞了口吐沫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问道:“公子…是想让我们去办什么事儿啊?”

    我回过头看了看巷子外面,街上的人行色匆匆,没有谁会闲着没事儿往这小巷子里头瞧的。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摆了摆手,带着几个人又往深处走了走,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才将实情告诉了他们。

    丐帮的生意与别的行业不同,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一些特定的规矩和讲究。可丐帮不同,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如蝼蚁般在这世上奋力挣扎的人,只要有钱赚,道不道义的暂且搁一边儿,先把事儿办妥了,

    把钱拿到手再说。

    这种事若是跟别人说了十有**是要被举报的,编排朝廷大员,信口胡言,一经查实那是要被问斩的。可丐帮的人哪管这些?横竖就是烂命一条,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估计也没人能比他们更能耍无赖了。同时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应该从来就不是别人会关注的对象无非就是编个故事吗,到时候他们随便找个茶楼酒馆的门前一坐,顺嘴一聊,让人家给听进去了,然后扭头就走,等有心之人真想来查的时候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想找到他们啊,成啊!全金陵城不下数千名乞丐,每日还有不少从外头进来的,找几个没什么明显特征的乞丐无异是大海捞针,您要是有这个耐心啊,那成,自个儿玩儿去吧!

    向几个乞丐许下了三日后还在此地碰头交付尾款的承诺,我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客栈。前一阵子我们一直没回来,这客栈的掌柜一见到我顿时笑开了花。毕竟像我这样出手大方,还不怎么爱挑刺儿的客人还是比较难得的。这两日他也正发愁呢,这二位公子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屋子里还放着些私人的东西,掌柜的是退也不是,打扫也不是,正左右为难呢,我这就回来了。

    看着还算健谈的客栈老板,我便趴在柜台上和他聊了两句,主要是了解一下金陵城内客栈的经营情况。得到的结果倒是与之前从胡掌柜那儿听到的差不多,城东的客栈生意普遍没有相对繁华的城南和城北好,价格也相对便宜。但从外观、布局、内部设施等方面来看,城东的客栈并不比其他三个城区的客栈差上多少。

    说到底,还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好。城东是老城区,虽然这些年发展的也不错,可毕竟还是有大量老人住在这里的,客栈基本上没有客源,自然也就比不上贸易相对繁华的城南等地区了。

    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我也没有回房间,一路直奔了悦来饭庄。好巧不巧的,我和凌朝是前后脚进去的。可这小子也不知怎么了,一直低着头,愁眉苦脸的样子,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我心中好奇,正巧周全挑着一担子白菜路过,我便拉着他一同去了凌朝的房间了解情况。可不想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却让我们都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这小子跟我分开以后也十分熟捻地寻了一处暗巷,也碰见了几个乞丐。可那边的情况可比我这边惨多了,七八个人,男女老少瑟缩着挤在一个破旧的独轮车旁,其中一个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许是饿了,那孩子一直在女人怀中哇哇大哭,可怜女人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根本没法给孩子喂奶,只能心疼地落下了眼泪,却又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凌朝毕竟还是个孩子,心肠软呐,一看到这幅凄惨的景象直接就把我交代他的事儿给抛到九霄云

    外去了,先是跑药铺,给那妇人和几个年老的抓了些养身子的药,又到成衣铺给几个人都买了一身新衣裳,最后把剩下的银钱都放在一件衣服里,把东西放在巷口,对着几个可怜的乞丐叮嘱了两句才转身回来了。

    听完他的话,我想哭,真的想哭。倒不是被他所描述的凄惨景象给感动了,实在是觉得这十五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我心疼,老心疼了!

    好在我自己这边好歹也算是完成任务了,索性就让他借花献佛,表一回爱心吧。看这小子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我和周全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留他一个人在屋里伤神。我们各忙各的去了。

    丐帮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比起一些制度严明的组织还要来得快些。不到三天时间,大半个金陵城的百姓都在讨论钦差大人横尸野外,最后被江水冲走的事情。

    陶幕二人前日便回了城,听到街上的流言后勃然大怒,严令全城百姓不得妄议此事。然而为时已晚,金陵城每日人来人往的,已经有不少听说此事的人离开了金陵,这段时间金陵方圆三百里左右的范围内都开始有人议论此事,一时间人心惶惶,大有要变天了的意思。

    眼见得拦不住了,二位大人只得派出人去,用同样的法子进行辟谣,解释说这是有人恶意编排,以讹传讹才成了今天这幅样子。可毕竟人言可畏,加上百姓的愚昧无知和仇富心理,他们派出去的人大都无功而返,甚至起到了反作用,有些百姓认出了他们是谁谁家的下人,倒霉的二人立刻被扣上了掩盖事实、欲盖弥彰的帽子,情况也变得越发糟糕起来。

    就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当口,邓大人的第二封书信被送到了饭庄。这几天我们也没闲着,跑遍了旋风寨在金陵城内设置的几处据点将所有人员的脾气秉性、负责职务都打探的一清二楚,最终得出结论,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有搞好关系的必要,其原因有二,一是这些人都是对旋风寨最最忠心的一批人,想要轻易策反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其二吗,这些人负责的也就是些打探消息、传递信息之类的活儿,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就帮着寨子里购些粮食布匹什么的,即使和他们把关系给搞好了也得不了什么好处,索性就省了这笔钱,由他们去吧。

    根据第二封信中的内容,盈霜和她的新官人明天就要回城了。邓大人将凌凤、索文昌和几个军汉都一并送了过来,也好帮我做些事情。至于索文昌的四当家之位,不过就是个虚名,坐着玩儿的,人在不在的都无所谓。

    凝儿师徒俩选择留在山上保护邓大人的安全,这些日子他已经搜集了不少三眼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证据,其犯下的罪行令人发指,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下手了。到时候旋风寨那么多人该何去何从还需要他来操心,索性就先继续在山上待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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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介绍:
龙门镖局衍生同人文,时间主线来到万历年间后期,讲述一段市井人间安逸幸福、温馨快乐的平凡故事。从贩夫走卒到朝臣高官均有涉及,满足读者们对故事后续幻想的同时描绘出一个时代的绚烂多彩。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