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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冥之间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txt下载     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三章 缓冲期,老门墩要内乱了

    时至今日我也算是看出了一些邓大人这么做的门道来,此计可谓一箭三雕,一是逼着陶幕二人露出破绽,好让他能在自家妹妹的事情上多抓住幕延苍的一些把柄;二是让江南人心思动,更好的隐藏我们的身份。眼下对陶幕二人而言,最重要的自然是如何稳定江南的人心。到时候我们在暗中做些小动作,他们估计也注意不到不是?

    这第三吗,就是为了他的小外甥女盈霜设计了。这一次京城之行她险遭不测,就这么回到家去肯定还会受到威胁,索性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将她嫁做人妇,然后转移幕延苍的注意力,将战场引到幕家后宅,到时候就是我们和杨氏等人的战争。虽然不见硝烟,却也同样凶险。幕延苍毕竟是一家之主,又对这个小女儿不怎么上心,若是让他也搅和进来难保盈霜不会吃亏。既然如此,倒不如就把她给支出去,让一帮女人们打擂台。

    考虑之周全,想法之独到令人佩服。说起来邓大人一直本本分分,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实人,向来是没什么坏心眼的。就这么个众人眼中的老实人随随便便就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策,那那些就靠玩儿脑子谋生的臣子们是得有多聪明啊…一想到这儿我就不觉冷汗直冒,默默地为邱大人他们捏了一把汗。

    好在现在的我们还接触不到这种等级的对手,我自我安慰着,回头去找凌朝他们安排盈霜回来以后的事情去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我们所要面临的对手绝不是泛泛之辈,其心思之缜密,宅斗经验之丰富堪称大师,着实让我们栽了个结结实实的大跟头。

    说是安排,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东西。有那小哥儿俩和几个健壮军汉跟着谁还敢在半路上打劫她们不成?邓大人也说了,之前以招聘为名让我们混入幕府的计划重新启动,就等盈霜回到府上张罗了。在这一点上我们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周全不方便总在人前露面,还要照顾店里的大伙儿,这事儿就不让他掺和了。我和凌朝好歹也算是同龄人中比较出众的了,参加一场比武而已,十拿九稳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段时间悦来饭庄的生意似乎隐隐的开始有好转的趋势了,先是我们的打折行动初见成效,不少城南、城北的行脚商们纷纷闻风而来,这几日店里的食客明显多了不少,虽然始终都在赔钱,却也有了一副门庭若市的景象,起码看起来想那么回事儿不是?

    可老门墩面对这样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发声,更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相反,城东唯一的一家老门墩分店居然闭门谢客,店里的伙计们也都被调到了其他分店,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之前与我搭上线的那几个乞丐之后又与我见了一面,跟我说起了一条小道消息,据说老门墩的前任掌柜是个忠直醇厚的人,虽然有些迂腐守旧,可为人处事还是很不错的。

    爷子一生本分,就连老婆都只有一房,夫妻二人幸福甜蜜,膝下却只有一个孩子,就是老门墩如今的掌柜。可在老爷子这一辈人可不少,老一辈金陵人都知道,老爷子家祖上曾是宫中的御厨,老爷子的曾祖还曾是哪位大名鼎鼎的京城食神诸葛孔方的引路人和恩师,在餐饮界也是个名声大噪的人物。

    不过早些年由于被卷入了一场后宫的争斗,受到牵连被赶出宫去,这才来到金陵,凭着精湛的手艺创立了老门墩的雏形,一直到了老爷子这辈儿才算是正式成立了这么一家企业。

    老爷子本分,对爱情忠贞不渝,可他老子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妻妾成群,老爷子这一辈到如今都还剩下四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这按理来说呢,老门墩算是老爷子从曾祖手里接过来发扬光大的,与这些从未出过力的兄弟姐妹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再加上当初也就这么一个门店,即使每日都顾客盈门,每个月的收益也不过尔尔,大家伙儿自然也都不愿做这个恶人,索性就让他自己折腾去了。

    可等新掌柜一上任,立刻大刀阔斧地开始了改革,老门墩如今每个月的纯利润至少在千两以上,这可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老一辈人还算懂规矩,这年轻一辈的却都跟这位新掌柜一样,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正常。如今眼看着老门墩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些小市民们顿时就红了眼,一个个纷纷跳出来开始攀关系,分股份,想要从新掌柜手中抢几块肉吃。

    新掌柜脾气硬,性子倔,怎肯将自己辛苦多年打拼回来的财富拱手让人?当时就把前来送信的几个小厮臭揍一顿,连封信都没回就给人哄了回去,俨然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下子可算是踩着了老虎尾巴,这几个沾亲带故的兄弟姐妹们纷纷开始冒头了,甚至结成联盟,一门心思地要把老门墩给抢过去。

    这群人虽然不怎么会做菜,看人的眼光也就一般般,却是一群很有耐心、很有想法的家伙,老门墩的新掌柜每日要处理这么多分店的事务,还要时刻提防着像悦来饭庄这样的黑马突然崛起,说是心力交瘁也不为过。单凭他一个人支撑如此庞大的餐饮帝国,说不出错那是不可能的。那些个饿狼就在这个时候猛然出击,对老门墩的几家门店和资金方面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新掌柜虽然立刻起草了应对之策,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每日的损失越来越大,他也不得不退守本阵,将用来占地方的城东分店等几处分店都暂时关闭了,节省成本,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得知这一消息,我还是松了口气的。这算是我第一次和人家打商战,经验阅历都在对方之下。眼下是我们开展计划的重要阶段,我也实在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

    最开心的还是要数胡掌柜了,这些日子不光是那些被折扣活动招揽来的行脚商们

    ,就连不少老顾客都开始回头造访,照顾生意了。悦来饭庄正在朝着更加辉煌的方向发展,他作为创始人自然该是最高兴的。

    这头的事情放下不提,金陵城眼下正暗流涌动。身为江湖人,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钦差大臣失踪,身死江边的传闻甚嚣尘上。一时间总督和巡抚两位大员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很有可能会因此受罚。好歹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他们一旦出了问题,那整个江南可就乱了。

    这两天我闲着没事出门散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却总能察觉到不少异常的气息,有武林高手,也有商贾巨富,甚至还有南疆的蛊师,形形色色的人纷纷聚到了这金陵城里,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来的倒是够快的。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了,这样的情况邓大人不知道有没有考虑到,不过好歹他也为官多年了,做什么事应该都留有后手,索性便由着金陵城乱去,到时候二位大员忙得焦头烂额的,迟早都得出问题,反倒方便让我们下手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带着凌朝跑到盈霜她们入城的聚宝门边找了个茶馆坐着。此门由于名字寓意吉祥,素来是人员往来频繁的地方。不少城中的高门大户为了图个吉利,就算是没什么事儿也会时不时地从这儿走上一个来回沾沾财气。盈霜毕竟是巡抚之女,地位尊崇,入城虽然不是说非要多大的排场,可起码也得照顾一下家里的面子不是?

    从晌午一直坐到日中,我和凌朝连喝了将近三壶茶,跑了四五趟茅厕才总算等到了一个熟悉的大秃头。索文昌像个先锋官一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队伍最前头,只是一双眼睛一直在向四周偷瞄,看起来很是猥琐。

    突然这小子双眼一亮,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和他对视的我和凌朝则迅速回过头去,深深反思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非得认识这么个玩意儿,丢人,忒丢人了!

    好在这小子还算是明白事儿的,虽然看见我们两个很是兴奋,不过随即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壮硕的身躯配上高头大马,整个人还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在他身后,一辆上好的楠木马车紧跟着入了城,赶车的是一个眼熟的军汉,余下的军士们分布在马车四周,将中间紧紧护住,一看就是专业团队的表现。

    队伍最后,凌朝一声青衣短打,同样骑着一匹黝黑的骏马,虽然比不得索文昌那般器宇轩昂,却颇有些隐士高人的神秘之感。尤其是马背上搁着的一柄长刀,看起来煞气十足,很是不凡。

    这小子的反应也没比索文昌好多少,不过他素来就是一张木头脸,摆不出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眼神中露着精光,和我们简单对视了一下就回过了头,继续面无表情地骑着马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小冤家,拦路之人竟是他

    这一队人的出现引起了周边群众的注意,马是好马,车是好车,可一般的世家大族所用的车马等物都是有特殊标记的,可这辆马车上没有任何能够说明身份的标志,虽然给人一种神秘感和高贵感,却无法对围观的群众造成太大的震撼。金陵富庶之地,名门望族满大街都是,这样的规格在大户中也就是个妾室出门的标准,再加上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标志,自然无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不过随即我就发现,这世上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来给人找麻烦的,寻常百姓司空见惯的东西,却能引起一些富家公子们的注意,这事儿听起来新鲜,却是这个时代不可避免的常态。

    队伍入了城还没走出去多远,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便冲了过来将车队团团围住。不过随即他们就几乎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因为眼前站着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又岂是他们这些欺软怕硬的墙头草所能比的?

    眼见得车队被围,索文昌和凌朝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纷纷翻身下马抽出武器,一前一后地护在了马车两侧。军士们的反应也不慢,虽然没有带着家伙,可一个个都目光凝重,摆开架势,同样将马车死死地护在了中间,训练有素的动作总算引起了见惯大场面的金陵百姓们的注意,纷纷围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家丁的队伍分开,一个翩翩少年郎骑着骏马,身后跟着十几名随从,颇有些陆叔描述的西方童话中王子的气质。可很显然,这位主可不是什么王子,而是一个当街挑事儿的白痴罢了。尤其是他一张嘴:“这是谁家的马车,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挡了谁的路吗?做人呐,最重要的是要有眼色,招子不够亮的话…可是要倒大霉的呦!”

    瞧瞧,瞧瞧!满屏的中二风真是扑面而来啊!关键是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与我前几日跟那几个乞丐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可我说还能起到个震慑作用,他说,怕是已经做好了给自个儿买棺材的打算了吧?

    索文昌是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装x的,后来我还曾和唐巧妍讨论过这个问题,分析结果就是他一直自诩装x界的一股清流,自然见不得别人比他还显眼了。如今刚到金陵就见了这么一位爱装却装不好的主,他的火气也是“噌”地一下蹿了起来,当即反怼回去:“是哪个不长眼的裤裆露了,把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给漏出来了?说谁不长眼镜呢?不会说话就回去好好学学,别一天到晚出来瞎晃悠,招人笑话成不?”

    ???骑在马上的翩翩少年顿时一愣,一双大眼睛里透着满满的好奇。可周围围观的群众早已被索文昌的话逗得哄堂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再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分了。

    少年身边一个领队打扮的仆人一脸尴尬地拽了拽少年的衣角,待他俯下身来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少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然后

    猛地坐直了身子,有些语无伦次地嚷道:“你…无理,低俗,下流!你…你才…你才是那玩…那玩意儿呢!”

    得,合着这位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民间百姓们常说的俏皮话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时在气势上输了一大截,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索文昌这张嘴天生就是为了抬杠而生的,不依不饶地继续骂道:“猪鼻子插大葱,你在这儿装什么像呢?也不知道你爹娘是不是把孩子给扔了,把胎盘给养大了,居然有了你这么个一脑袋浆糊的蠢货,当街拦路,还爱装x,小心哪天拦了大人物的车,让你们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索文昌这嘴是真不留德,估计他也看出来了,面前的少年虽然爱展现自己的高贵,却是个对世界认知不足的青涩少年,索性就换了些谁都能听得懂的话来骂他,气得小伙子须发倒竖,恨不得翻身下马过去给他两个大嘴巴。

    可接下来的一幕再次刷新了我的三观,那少年气得满脸通红,最终憋出了一句:“你…你才是装呢!我是真…真牛x…”这话说得毫无气势,而且越到后头声音越小,估计是难得说一回脏字有些张不开口,自然也就没什么气势了。

    不过话说索文昌之前骂他的那些话他是都没听见吗?还是说骂他什么他都能忍,只有这一条是他绝对不能被触碰的禁忌。装x装到这个份儿上,小安子的地位怕是不保喽~

    斗嘴不是对手,可少年身后的队伍却不简单。方才被索文昌一句话给逗乐了,我还没来得及观察对方的人员配置。回过头来一瞧,这才发现跟在少年后头的这帮人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顶尖高手,其中至少有三个武师级别的高手,个个应该都能与我打个势均力敌。除此之外,之前和少年说话的那人是这伙人中最强的一个。不光是习武之人,任何人只要从事一个行业到了一定时间,身上自然而然地就会散发出一些独特的气质。那人一副下人打扮,低眉顺眼地不怎么开口,可手背上的老茧却十分显眼,明显是个经过苦练的个中高手。

    更重要的是,我从他身上竟感觉不到一丝其他的气息,这种感觉有点儿像陆炎突然出现在我背后的那一次,叫人完全捉摸不透他们的实力如何,不过保守估计,此人力战十个锦衣卫或是东西二厂的精英高手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若是与我碰上了,只怕也只剩被秒杀的份儿。毕竟若是我分析得不错,他的实力可是远超幻月教的四大尊者的,付阳峰与他一战估计也得被打成猪头,更何况是我这个战五渣了。

    此人的实力雄厚,却始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下人模样,估计是经受过不少严苛的考验,如今也算是个隐士高人了。这样的人物我们暂时还招惹不起,正想想法子提醒一下索文昌,让他见好就收,他身后的马车里忽然有了动静。只见小阮的小脑

    袋率先探了出来,细细打量着骑在马上的少年。说来也怪,那少年见到小阮的一瞬间就突然哆嗦了一下,随即竟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突然的反应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小伙子也算是一表人才,虽然心高气傲的有些过分,可看看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行头和五花八门的配饰、昂贵的马鞍,有这个身家狂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吗。

    不过如今只是看到了一个小婢女就被吓成这样,莫不是…我心中暗暗有了猜测,随即,盈霜的出现就彻底证实了我的想法。只见小阮撩开了帘子,先行下了马车。一旁的侍卫十分懂事地将凳子放在了马车旁,紧接着出来的就是盈霜的那位新“夫婿”,旋风寨的二当家。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衣,手执折扇,衣炔飘飘。两个打扮色调都十分相近的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一股电流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迸射了出来。

    对视过后,新郎官不屑地回过头去,伸出手轻轻拉住了马车里的那只纤纤玉手。盈霜随即露出了小脑袋,这丫头这些时日倒是没受什么苦,整个人看起来都滋润了不少,倒还真有几分新婚佳人的感觉。

    二人从出现到盈霜下车都一直在含情脉脉地对视着,小阮和一众侍卫纷纷习惯性地避开了视线,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在人前这种腻腻歪歪的情景。

    不过随即,盈霜就眼神一变,带着丝丝寒意看向站在骏马旁边的少年,松开牵着夫君的手缓缓走到他面前上下大量了一番,冷冷地说道:“陶晨旭,一年多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看样子你爹的心思是都白费了,罢了,这或许就是遗传问题,你们这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比起索文昌的粗鲁之语,盈霜的声音听着更为轻柔悦耳。可陶晨旭原本满怀期待的眼神在听到他说完话的一瞬间就变得阴鸷,悲伤,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看起来倒是怪可怜的。

    与之相对的,方才一直低眉顺眼的那个随从突然冷了脸色,声音不大不小地提醒了一句:“幕小姐慎言,你是从二品巡抚之女,理当恭顺谦和,谨言慎行。如今当街羞辱我家公子,未免太过失礼,丢了巡抚大人的颜面,幕小姐…真的没关系么?”

    盈霜带着几分厌恶看着男人:“高权,本小姐怎么说话自有人教,用不着你在这儿说三道四的。呵,你既然也知道我是从二品大员之女,竟然还敢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你我之间,究竟是谁更不懂规矩,是谁给自个儿家里丢了脸?你们总督府的规矩,怕是都要上天了吧?”

    “你!”高权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可盈霜说的全是事实啊。我这也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方才嚣张跋扈,如今却一脸受伤的少年,居然就是南直隶总督陶贺宇的独子,在这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玄武少爷”陶晨旭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这世间,唯有情字最伤人

    说起来这陶贺宇也挺有意思的,明明是个口蜜腹剑、心思歹毒的恶人,对自家媳妇儿倒是十足地好。他与幕延苍不同,自打成婚之后就从未动过纳妾填房的念头。当初总督夫人怀孕,他凡事都亲力亲为,整日忙前忙后的,感动得总督夫人每日都眼角含泪,堪称一对神仙眷侣了。

    后来陶晨旭出生,自小就受尽宠爱,却也渐渐惯得他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满金陵除了那位暴脾气的幕家六小姐,还从没听说过他怕过谁呢!当然,他这个绰号与他的性格和过往也有很大关系。其实到现在为止还有不少人都觉得他会叫这么个绰号是和总督府所处的位置有关,可实际上却是因为这位小公子自由就是个爱惹事儿的主,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却也每每需要劳动他老子帮着擦屁股,而他就像是个被护在龟壳之下的小崽儿,对身后即将袭来的危险一无所知。所以这玄武之名听起来颇有气势,可实际上根本就是一种变相的侮辱,只是咱们这位小少爷不通此道,也从来没想到过这些罢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小恶魔,陶幕两家原本定好了的娃娃亲到现在已经成了一纸空谈,理由也很简单,在陶晨旭很小的时候就认定了一个事实:幕家有妖怪,一个长相可爱,对谁都笑脸相迎,却唯独对自己下手狠毒的小女妖精!所以他自小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除了幕家的姑娘,让他和谁成亲都成!

    不过现在一看,我也大概猜出来了一二,他会这么说的原因十有**不是因为盈霜,或者说,就是因为盈霜。因为在陶晨旭眼中,那个与他自小定下娃娃亲的幕家五小姐幕盈霞根本就不是他的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中就只能容下一个女人了,而那个人,正是娉娉婷婷站在他面前,说出口的话却直戳人心的幕盈霜,他眼中曾经的可怕女妖精本妖了!

    可很显然,他将这份情感保护的很好,至少到目前为止,盈霜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罢了,横竖都只是一些儿女情长的俗世,我们这种高风亮节的人物才懒得操这份儿心呢!

    总督府公子和巡抚府小姐当街对峙,看起来就是小孩子之间吵架斗嘴,可一旦涉及到他们背后的两个家庭,那可就不是件小事了,甚至很有可能引起江南地区的新一轮震动,自然有不少人都将目光聚集了过来。

    好半晌,陶晨旭总算平复好了失落的情绪,抬起头挤出一缕微笑道:“都一年多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啊?”

    盈霜冷笑一声:“人长着嘴,除了吃饭,那就是用来沟通的,可人与人沟通,那叫说话;人与畜生沟通,那就叫神经了。本姑娘愿意屈尊降贵和你说这么多话,你也该知足了,如今反倒质问起我来了,你怕不是忘了当初我是怎么…”

    说着,盈霜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掐人的动作,就像是一个炮仗,吓得陶晨旭不自觉地后

    退了两步,浑身颤抖,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

    好在还有高全在身边,身为总督府的人,自家少爷受辱,眼看就要出丑,他自然应该当仁不让地站出来。当然,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差一点儿被绊倒的陶晨旭,冷冷地盯着盈霜说道:“幕小姐好一张巧嘴,伶牙俐齿,着实厉害。不过你出身尊贵,却如此凶悍泼辣,实在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还望幕小姐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一朝不慎,毁了自己,乃至整个幕家啊~”

    高权的话中透着威胁,可盈霜又是最讨厌被人家威胁的,当时就要开口怼回去。可陶晨旭却在此时突然拿出了总督公子的派头,大手一挥拦住了高权:“住口,幕小姐方才说的话你难道没听见么?今日是我拦路失礼在前,被人家教训也无可厚非。莫要多言了,让路,送幕小姐回府!”

    高权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陶晨旭带着偏执的眼神后只得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即朝后头的卫队摆了摆手,训练有素的一队人马立刻分开站立,为盈霜他们的车队让出了一条通道。

    盈霜冷冷地看了一眼陶晨旭:“哼,算你识相!”随即便转过身朝马车走去。可还没走出去两步,陶晨旭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叫道:“等…等等!”

    “陶公子还有何指教?”盈霜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虽然用的是敬语,却透着满满的嫌弃和厌恶。不过陶晨旭并没有放在心上,眼神有些飘忽地问道:“那…那个人,他…是谁啊?”

    盈霜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去,却正瞧见自己的新郎官正笑盈盈地等着她回去呢,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十分不屑地说道:“关你何事?不过算了,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再说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迟早你们都是要知道的,本小姐今日就告诉你们吧…”

    说着,她迈开腿走向等在车前的偏偏“少年郎”,牵着她的手向围观的众人宣布:“这位吗…就是本小姐认定的天赐良缘,是要与本姑娘共度余生,白头偕老,我的新郎官,崔钰,崔公子!”

    “哗!”围观的群众顿时炸开了锅,幕延苍妾室众多,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出名得很,除了大公子幕盈雷和四小姐幕盈雪外,三公子幕盈杰和他的那个恶毒姐姐幕盈雨也算是知名的人物。除了那位生母重病,存在感极低的五小姐幕盈霞以外个个都是金陵城里名声大噪的人物。

    而这其中最特殊的自然当属这位幕家六小姐了。作为巡抚家的千金,她自幼不好六艺,什么书画刺绣统统不喜欢,整日里跟着自家三哥哥到处疯跑,据说陶晨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曾惊叹,说这世上竟有生得如此水灵的男孩子,至于这话被盈霜听到后的结果吗…请大家自行脑补吧。

    如今这位风云人物强势回城,还带来了如此劲爆的消息,围观的群众怎么可能不激动?一个个纷纷交头

    接耳起来,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盈霜身边的“少年”,估计生怕日后忘记了人家的长相,冲撞了贵人,还是好好记清楚的好啊。

    听到盈霜的答案,陶晨旭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朝二人拱了拱手道:“恭喜恭喜,看来二位也十分幸福,真是羡煞旁人啊!我今日有事,就不登门道贺了。改日,改日我必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恭贺二位新婚,百年好合啊!”

    “好啊!”盈霜难得地对陶晨旭漏出了笑脸,只一瞬间,陶晨旭的眼中就似有精光闪过,不过随即就低下了头,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的那份激动,又似乎是不想再看那二人卿卿我我的样子了。

    众人回到车上,索文昌和凌朝也翻身上马,队伍一路朝着巡抚府走了过去。路过陶晨旭卫队的时候,高权的眼神如刀子般刺向索文昌。这一次他是真发了狠了,索文昌本还想嘲讽两句,却被他一个眼神震得闭上了嘴,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再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了。

    我现在倒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了,被这么一个恐怖的对手盯上,我竟开始不自觉地替他担心了起来。不过眼下他可是幕家六小姐身边的人,两家的关系摆在那儿呢,高权总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儿,在这个时候出来冒头找麻烦吧?

    车队渐行渐远,围观的群众也渐渐散去,只有陶晨旭和一众属下还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想着车里的佳人,陶晨旭竟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喷出一口鲜血,当即就朝后一仰,很是干脆地昏了过去。

    这下子可吓坏了身后的一众随从和家丁们,纷纷拥上前去查看自家少爷的情况。这陶晨旭虽然为人跋扈,可对待自己人还是十分够意思的。一般这种高门大户的都不怎么把下人当人看,可他不同,凡是跟着他办过事儿,或是一起出门的,那在他眼中就是自己人,是需要尊敬,需要照顾的。所以总督府的下人们都乐意跟着少爷出门办事儿,就是欺负人或是被人欺负了,他们也觉得乐在其中。

    可这样的情况他们应该也还是第一次遇到,陶贺宇和夫人爱子如命,此时若是传到了他们夫妇二人的耳朵里,都不用等陶晨旭醒过来,今天在这儿的所有人都得人头落地!

    果然是自古情字最伤人啊…我感慨了一番,随即起身付了茶钱,带着凌朝就要离开。不想这时,高权突然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动作迅猛得不像话,着实把我给吓了一跳。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他就突然“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情况危急,急需去看医生,还请公子借我们一些银钱,日后必将百倍…不,千倍奉还!”

    我尼*?!我拜托你们好不好?你们可是堂堂总督府的人啊!晕过去的那位可是堂堂总督大人的独子啊!居然连去医馆看大夫的钱都拿不出来,你丫的这个笑话讲得也太吓人了吧?逗我呢么这不是?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尴尬不?救个人都能出事

    不过高权的眼神中满是真诚,看样子似乎真的拿不出这笔钱了。罢了罢了,我瞧着这陶晨旭虽然为人嚣张,却是个通情达理、心思单纯的孩子,他老子那些花花肠子暂时还没有影响他的纯洁。既然如此,我便帮他一把吧,说不定还能结个善缘,日后发挥些什么作用呢。

    绕过跪在地上的高权,我带着凌朝来到陶晨旭身边,蹲下身子替他号了号脉,又听了听他的心跳和呼吸节奏,我随即伸手在他身上的几处穴位点了两下,陶晨旭很快就悠悠转醒,先是接连吐了几口淤血,然后就睁开了眼睛,带着一丝茫然地看着我和凌朝。

    神奇的一幕惊呆了身边的总督府侍卫们,一个个纷纷带着好奇和惊叹看着我们。

    我也懒得和他们周旋,回过头对高权嘱咐道:“你家公子是压抑过久,心中早有郁结,如今突然爆发出来,被一口淤血堵住了心脉,一时血不归经,大脑供血不足,这才昏了过去。方才我已帮他疏通了经脉,导出了淤血,如今已无大碍了。不过回去以后还是要好好静养几日,以防心脉二次受挫,否则可能就会出大问题的,明白了吗?”

    陶晨旭满心挂念着盈霜成婚的事,想让他静养几乎是不可能的。没办法,我只能转而嘱咐高权,估计他应该有法子能管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金陵小霸王。

    高权看出了我的实力,带着几分欣赏起身来到我面前道:“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在是难得啊,要不要…”

    “不必了!”我哪敢等他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大门大户家掌权的下人们有时候眼光比老爷们还毒,说好听点儿这叫有爱才之心,说难听点儿这就是暗中积攒力量,同时间接削弱对手的实力。凡是他们瞧得上眼的人都会主动伸出橄榄枝,反之就会毫不犹豫地抹杀。不过我不怕他,毕竟我刚刚才救了他家公子的性命,他就是有心杀我,好歹也得等上一两个月不是?

    不过高权似乎也不是这样的人,有些遗憾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公子志向远大,非池中之物,是在下唐突了。请公子放心,我定会谨遵您的吩咐,绝不让我家公子随意走动,动气的。”说着,他又偏头看向陶晨旭身边的众人:“你们几个,还不快快拜谢恩公!”

    我笑着摆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行走江湖,以仁义为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没有受此大礼的理由。行了行了,不跟你们这儿耽误时间了,赶紧扶着你们家公子回家吧!”

    “公子且慢!”刚刚恢复了些精神的陶晨旭开口了,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公子今日救我一命,那就是我总督府的大恩人!还请恩公留下姓名,日后陶某必当粉身相报!”陶晨旭虽然虚弱,话说得却十分认真。不过我可不敢真让他粉身相报,否则等他粉完,下一个粉的八成就得是我了…

    “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是本分,就不必非得留下什么性命了。只是这位公子,你受的是情伤,若是不克服心魔,总有一天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在下也奉劝公子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若是执念太深,只怕会害人害己啊…”

    高权的眼神亮了亮,看样子对我说的话很是赞同。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陶晨旭却显然不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只是摇着头苦笑道:“这世上本该没有医不好的伤,可这情伤,却是最独特的一种,发乎于心,永世不息,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法治愈这种伤痛。陶某只是一介俗人,做不到像公子所说的那样随心所欲,往后,怕是这条性命也要…”

    “公子胡说些什么呢?”高权立刻打断了陶晨旭悲观的发言,单膝跪地紧盯着少年满是悲伤的脸庞宽慰道:“公子心地善良,知书达理,容貌俊郎,家世显赫,是天下女子心中的不二人选啊!大可不必如此自怨自艾,要相信,更美好的未来还在前头呢!”

    我也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毕竟高权说的没错,论样貌,陶晨旭不输潘安,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帅哥;论才学,他是总督独子,自幼饱读诗书,据说还拜了一名神秘的高手为师修习武艺,是个堪称优秀的少年;论家室,堂堂总督府的大公子,放在哪儿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就是在京城都能碾压一大批高官巨富家的孩子。至于心地善良吗…嗯,至少目前来说倒也不算太坏,就也勉强算是吧。如此众多的优点集于一身,说他是无数女孩儿的梦中情人真的一点儿都不为过。

    可高权的马屁显然没起到什么效果,陶晨旭依旧是一副死了亲爹似的表情,悲叹一声:“正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可岂料流水无意恋落花。或许我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爱上了最不该与之扯上关系的女人吧…”

    这可能也是陶晨旭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内心所想吧。不过想想也是,一直深藏在心中的那个姑娘就这么突然嫁为人妇了,换成谁谁也受不了不是?陶晨旭此刻内心十分慌乱,怕是也顾不了那么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见到陆叔和我娘闹矛盾的时候。当时他倒没有表现的如此强烈,不过八成也是因为他毕竟是龙门镖局的大当家,身上负担着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是现实不允许他轻易露出软弱的一面。可别人不知道,我却无意间撞见了他这一生中最落寞的时候。

    那天晚上我因为做实验用的材料一直没找到,心中郁闷,怎么也睡不着觉。于是干脆趁着我娘去找璎珞姐她们说话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打算再努力一把,却无意间撞见了躲在库房里的陆叔。

    当时的情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一晚,陆叔一个人躲在库房里,穿着他最具代表性的那一身黑衣。估计是不想惊扰到别人,只点了一盏小

    油灯,勉强能看得清自己身边的东西。在他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波斯产红酒杯,杯子里有半杯葡萄酒,一旁还放着一瓶上好的西域佳酿,是他珍藏多年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喝的。

    要说陆叔这素质确实可以,我过去也见过不少情绪崩溃,歇斯底里地到处发泄的人(参见跟青橙姐闹分手的敬哥),无不是脸红脖子粗,要么就是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后破口大骂,肆意发泄不满。可陆叔没有,我只见他优雅地端起酒杯,十分有范儿地品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杯子,看着小小的窗户里莹莹的的月亮,半晌才发出一声长叹。

    这一声“哎”虽然简单,其中却包含了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愤恨,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无力感,轻轻的一声叹,似乎道尽了他这一生的沧桑。

    如今我终于又见到了到了第二个这样的人,陶晨旭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除了一开始突然吐血比较刺激,到现在一直是轻声软语地和周围的人交流。我一直以为只有像陆叔那种人中龙凤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像个真汉子一样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可如今我算是知道了,原来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那他也可以达到类似的境界。只是这结果吗…

    罢了,横竖都是人家的事儿。既然劝不动,我也懒得多管闲事了。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这二人目前的身份。我们的计划和任务盈霜从一开始就是知晓的,可待在幕府这么些年,她也早早看破了这世间最最虚伪的亲情,所以便任由我们折腾,还愿意全力配合,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亲生父亲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可陶晨旭就不同了,这孩子是个直肠子,自小就被双亲捧在手心里长大,对父母的感情极深。如今幕延苍和陶贺宇算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绳子一断,两个人都得玩儿完。而到时候这两个年轻人的立场就很尴尬了,一个是大义灭亲的正义女孩儿,一个是以孝为先的总督公子,就算不会彻底走上对立面,至少也会在很多事情上发生冲突。既然如此,还是早早断了这段孽缘的好。

    心中想着,我便转身准备带着凌朝离开。可高权再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抹杀意。

    “二位公子请留步,所谓相识就是缘分,二位救了我家公子的性命,这谢礼,我们总督府是一定要给的。不过如公子所知,我们几人眼下并无银钱傍身,所以还是烦请二位随我们一道回总督府一趟,领了大礼再走不迟啊!”

    他这话中满满的都是威胁之意,我和凌朝又怎会听不出来?可是对方的段位比我们高得不是一点点,若是眼下动起手来非得横尸街头不可!

    暗骂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我有些无奈地回头瞧了一眼凌朝,只得点了点头,任由几个总督府的下人将我们围在中间,“簇拥”着一路走到了位于城北的总督府。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好阔气,总督府里赠黄金

    世人皆知江南巡抚和总督的关系匪浅,两家的夫人也来往频繁,二位大员相辅相成,倒也算是一段佳话。至于这关系究竟有多好呢?单看一看两家住的地方就知道了。

    之前胡掌柜也说过,城北并不是什么商业区云集的地方,可却是环境最好、有钱人最多的地方。若是城北烧了一场大火,被烧死的十个有八个都是家财万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其建筑规模和规格可见一斑。

    相对来说,这二位大人的宅邸都算是比较低调的了。当初幕延苍升任巡抚,却没有合适的宅邸,杨氏便去求了总督夫人,让她帮着安排安排。总督府人也是个直爽人,直接花重金将与总督府街对门一家富户家的宅子给买了下来,说是更有利于两家相互走动,而且此地风水极佳,日后必能保得幕延苍官运亨通,荣华富贵,多子多福。

    接着,总督夫人又安排了几个能工巧匠带着一大批匠人帮着修缮了院子,略微改变了整个院子的布局,从上空来看的话两家的布局倒是有些相似,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看起来十分对称,倒是很有相亲相爱的意思。

    只是今天注定会是不平常的一天,街西边的幕府人声鼎沸,盈霜和她新夫婿的回归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整个院子里乱哄哄的,虽然谈不上喜庆,可却也算是人丁兴旺的象征不是?

    反观东边的幕府倒是一片平静,八个精壮军汉执戟而立,腰佩长刀,器宇轩昂,很是威风。总督府大门紧闭,似乎并没有被对门的热闹所感染。这倒也怪不得人家,毕竟陶贺宇就一个老婆,一个儿子,院子里除了二十多个下人和五十余名军汉外就再无他人了。说到底他们也都只是人家的下人,没有主人家吩咐,谁敢擅出府门瞧热闹?

    一见到我们过来,为首的一个军士立刻迎了上来向陶晨旭请安。总督府的人还是很有规矩的,虽然陶晨旭一脸苦相,可他也没有多问,扶着陶晨旭下了马便退到一边,看起来十分规矩。

    被一大群人夹在中间进了这让无数人爱,又让无数人恨的总督府门,我实在是有些欲哭无泪之感。还没等到前厅,高权便率先开口道:“公子且去向夫人请安吧,这二位公子属下会好生安顿的,等公子请过安了再过来说话不迟。”

    陶晨旭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二位稍坐,陶某去去就来。”随即又嘱咐高权万不可慢待了我们,便带着几个人去后院给总督府人请安了。

    等他一走,高权就立刻变换了一副嘴脸,冷冷地盯着我们道:“二位,请吧!”说罢便率先朝一处偏院走去。

    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在心中盘算着脱身之计,同时又暗自庆幸,这段时间在金陵走动,为免暴露身份,我已经养成了过于私密的东西绝不随身携带的习惯。凌朝上一次的事情办得很尴尬,我也好好教育了他一番,这小子最近也学乖了,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进屋,高权便转过身来看着我们:“二位是自己动手,还是…”

    我叹了口气,强行镇定反问道:“我救了贵府公子,没落下什么好处,却落得如此境地,这事儿到哪儿都说不清楚不是?罢了,左右是我多事,是我活该。只是在死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请先生为我解惑,可否?”

    高权看了看我,目光缓和了些说道:“公子多虑了,在下的意思并不是要取二位的性命,只是想检查一下二位的随身物品罢了。这总督府虽然人丁不旺,却也是机要大员的府邸,无论如何都得小心些不是?至于公子想问的问题,我看还是等检查完了再说吧。”

    说罢,他也不等我再说些什么,摆摆手退到了后面,几个小厮立刻走了过来,作势就要搜我们的身。

    长这么大,小爷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搜身,感觉还挺新奇的。不过结果正如我所料,虽然这些人动作十分专业,眼光也十分毒辣,却终究没从我身上找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倒是凌朝藏在袖子里的那把短刀被人搜了出来呈给了高权,其他的就是一些散碎银两什么的,倒也没什么更可疑的了。

    凌朝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冷静,可毕竟那是他娘亲送给他的礼物,他怎么舍得让外人随便触碰?

    好在高权倒是懂事儿,拔出短刀细细瞧了瞧便插了回去,还算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即说道:“好了,这位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就请问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高先生何必明知故问呢?你我都不是傻子,我想问什么,您难道不知道?”

    高权也确实不是个蠢人,同样漏出一抹笑容说道:“二位公子莫怪,只是这在大街上随随便便碰上一个就是点穴高手,还正巧在我家公子最需要的时候帮了他一把,这种事儿若是发生在常人那里倒是没什么。可若是发生在总督公子身上,其中或许就会出现许多不定因素。二位公子刻意遮掩身份,收敛气息,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可疑不是?高某这也是例行公事,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说着,他便像模像样地朝我们鞠了一躬,又拿过凌朝的短刀双手递还,彬彬有礼的,让人想骂他都想不出什么词儿来。

    随即,高权朝我们身后招了招手,我和凌朝一回头,一个小厮正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走过来。高权将盘子上的红布揭开,金灿灿的光芒立刻照进了我们的眼睛。

    小爷我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当初陆叔因为镖局资金周转不顺,就打算卖一些没什么价值的私人藏品来缓解压力。当然了,他的世界观在有些时候和正常人还是不太一样的,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颗硕大的北欧珍珠。消息传出,无数识货的行家纷纷聚到了束河,拍卖珍珠的那一日,无数巨商富贾纷纷抬着整箱整箱的金银珠宝前来参加竞拍。北欧珍珠虽然常见,却也是漂洋过海送过来的,光这一截运费就不可小视。再加上这世上有几个婴儿拳头

    般打小的珍珠啊?这玩意儿就是有价无市,可对陆叔来说,这不过就是个比别的珍珠大了一些的同类罢了,就像咱们普通人评论大石头和小石头似的,跟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这颗珍珠最终被一位山西富商拍得,成交价为三十三万两白银。寻常人或许会觉得花这么多钱买一颗大一点儿的进口珍珠,这人绝对脑子有病。可只有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明白,这颗特殊的珍珠代表着多大的面子,能为主人办成多少事儿?说白了,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卖了这一颗珍珠,整个镖局就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招到了大量镖师,新建了大批员工宿舍,正式踏上了争霸镖局界的新征程。

    犹记得拍卖结束的那一日,那山西富商并没有带着太多现银,却随身带了不少精纯的黄金。两边儿一合计,都觉得再去换钱、数钱什么的怪麻烦的,索性就用这批黄金和大量银票支付了这笔费用。当时看着满满大半箱子的大金块和厚厚的一摞银票,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隐隐有意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我娘从广东探亲回来,得知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那颗珍珠居然被陆叔轻描淡写地给卖了,当时就气得拔了刀,冲到陆叔房间里闹了起来。要不是大家舍命相救,只怕“传说中的金海渔夫英年早逝,死因竟是一颗特殊的珍珠”的报道早在十几年前就该被各路小报散播得满大街都是了。

    我虽然能保持冷静,坐怀不乱,不为金钱迷了心智,可凌朝这傻小子却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他爹娘的俸禄都十分可观,却对唯一的儿子奉行“穷养儿,富养女”的区别对待。在没遇到我之前,凌朝连十两银子铸成的银锭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今这么一大盘金灿灿、亮闪闪的黄金摆在面前,他能继续保持高冷形象那就出鬼了!

    看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我不得不咳嗽两声,提醒他注意一下形象。这小子这才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看起来很是滑稽。

    看了看高权的表情,我轻笑道:“总督府果真大手笔,随便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黄金。豪气,真是豪气!不过话说回来了,据在下所知,我朝总督并非定职,俸银多少也并无定数。那不妨索性就按当朝一品的水准来看吧,我朝正一品太师的月俸是八十七石,折算成白银就是四十三两五钱,一年的俸禄也就是五百多两白银。而时下白银和黄金的兑换比是一比十,两千两黄金,折算成银子就是足足两万两,是堂堂太师将近四十年的俸禄啊,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拱手送人,未免…”

    说到这儿,我故意停下来观察了一下高权越老越黑的脸色,选择了适可而止。这不是我故意挑衅,只是想看一看这总督府的风气究竟如何。我朝在贪腐方面素来查的很紧,京官若是被查出有贪污百两者就可能有杀头的危险,更何况千两黄金呢?若是高权此时表现出些微的恐惧或者不安,那就证明他和他家主子是一个德行,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夭寿啦!千两黄金怎么存

    不过同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是一个好歹有点儿是非观,起码是个有软肋的人,日后若是对付起来或许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束手无策了。

    可若是他面不改色,甚至洋洋自得,那就说明他已将这种卑劣的行径视作生活常态,根本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官员贪腐于他而言似乎就像吃饭睡觉一般稀松平常,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偌大的府邸,竟然人人都养成了这种风气,那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不过高权比较特殊,他是既不焦虑又不镇定,只是冷冷地递了个眼神过来,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同时将放着金子的托盘往我怀中一递,待我接过后才冷冷地说道:“公子去看夫人了,想来一时半会儿该是回不来的。二位公子既已得了谢礼,便请早些离去吧。行走江湖的规矩想来二位也是知道的,今日之事,还请莫要外传了,否则,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他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虽然声音不大,却有股直刺人心的神秘力量,着实把我给惊了一下。

    不过好歹我们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嬉笑着说道:“哎呦,高先生何必如此动怒呢?在下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说说而已,别生气,别生气啊您!得得得,就当是我多事,令公子的事情我保证不会随便乱说的,若是不慎泄露出去了,我愿提头来见,如何?”

    大家伙儿可别怪我信口雌黄啊,这实在是陆叔传授给我的经验使然。当初他在西洋倒瓷器的时候就经常遇上各种恶势力,对方虽然也是按照正正经经的商业行为进行交易的,可毕竟背景不同,谈起话来的方式也大有不同。经过多番交涉,陆叔总结出了一套如何应对强势谈话对手的法子,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一个字:诈!

    玩儿黑的不见得人人脑子都好使,可能把生意做大的就必须有一个好脑子。双方坐在谈判桌上,终究是以谈生意为目的的,比谁狠是没用的。

    在陆叔看来未来世界终将逐渐步入契约社会,过去我们华夏民族最看重的承诺、口头约定什么的正逐渐失去其应有的强大约束力。想战国商君城门立木,一诺千金,可没过多久就有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口头约定终究是个无法被外人拿来作为证据的东西,其中的变数太多,他作为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远大目标的任务,索性就敢为人先,率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而他的做法中最特殊的一点,就是不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儿。

    承诺这东西啊,有多大的约束力并不是仅限于把话说出口的一方,而在于承诺双方都能秉持内心的信念。鲁智深信守承诺,虽然没能救下林教头娘子,却也帮他报了大仇;秦相张仪以重利许诺,事后却巧舌如簧,打算赖账,引发两国新一轮战事,这其中的区别可不是一点点。

    所以陆叔看得很清楚,对值得信任之人,他说出去的每一个

    字都价值万金;而对于毫无信誉之人,骗了你也是他娘的活该,做生意嘛,那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若是一味因循守旧,那吃亏的总归还是自己不是?

    我也算是深得了他的精髓,这段时间谎话没少说,承诺也没少立,却将其中的差异分得清清楚楚。比如说眼前的这位,跟他立下承诺那句是说说而已。我非君子,然欲与君子交。奈何天下少君子,多小人,迫于无奈,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高权自然也明白我只是说说而已,很是不屑地轻哼一声,紧盯着我提醒道:“那就有劳公子记住你今日所言,若日后让在下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定会亲自登门拜访的!”

    说罢他便退开了去,让两个小厮将我们送出了府门。我向他们讨了个口袋,将沉甸甸的大金块都装了进去,便带着凌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气氛阴沉的总督府。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原本想着暗度陈仓,打入巡抚府内部进行调查,如今却被总督府的人给盯上了。高权说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总督是多大的官儿啊?想查个人有什么难的?说难听点儿,他就是随便编个理由,说城内有朝廷钦犯,挨家挨户地派人搜查,那也迟早能找到我们头上来不是?更何况他们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帮扶,想找两个人,那简直不要太容易好伐?

    凌朝看着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老陆,那个姓高的可不得了啊,的亏他还算有点儿人性,要不咱俩…还不得…”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点点头算是赞同他说的话,不过还是补了一句:“说实话,我觉得这事儿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完了。姓高的不光武艺高深莫测,智商也高的吓人。他这一次应该是故意将我们给放走的。你想啊,两个生面孔,一上来就救了他们家少爷的命,这种事虽然巧合,却也可能只是个巧合。不过眼下看来,是我刻意隐瞒身份引起了他的怀疑。本来想着就是个萍水相逢,出手相救的事儿,咱们不留姓名,后人还得夸咱们是学那个雷,做好事儿呢,不想这家伙竟如此多疑,这就把咱们给盯上了。这两千两黄金,烫手啊…”

    看着我怀中鼓鼓囊囊的包裹,凌朝也不自觉地咽了口吐沫。方才那股子两眼放光的劲儿早就不在了,只剩下一股子由心而发的恐惧感,仿佛我抱着的不是财富,而是什么了不得的炸雷似的。

    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么一大包棘手的东西,我不觉想到了当年雷老爷和白姑父比赛的事儿。当初姑姑跟我说过此事,到最后雷老爷将一大包金银珠宝留在了客栈,可那些东西却是信王墓中盗出来的,一旦被查实那可就是杀头大罪。所以他们当初也是想着法子要把这东西给送走,最后还是一个倒霉的胖老太太,就是笑起来跟鸟大姐似的那个,把这包东西给带走了,却正巧被城门口的卫兵给发现了,最后被锦衣卫踩塌的房梁给活活砸死,也算是恶有恶

    报了。

    姑姑他们能碰上这么一个人,那是因为吕大人当时还在写什么劳什子的小说,可我们这儿有什么呢?这么大一笔钱若是转手交给了胡掌柜,那岂不是害了人家一家子吗?

    可除了他以外,我们在金陵城里也就没什么其他的熟人了。盈霜虽然已经回来了,可我非官非商的,用什么理由把这么大一笔钱送进巡抚府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我不禁叹了口气,跟凌朝两个人晃晃悠悠地朝悦来饭庄走去。走着走着,凌朝突然一怕巴掌,把我给吓了一跳。

    “干什么啊你?吓了我一跳!”我气不过地推了他一把,这小子却不怒反笑,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道:“别的地方处理这笔钱或许不妥当,可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位陆叔,他们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陆叔?陆叔!我恍然大悟,这些年来与他朝夕相处,让我几乎都快忘记了一个事实,若是他不能好好经营镖局,那可是要回家继承亿万资产的,而这些资产又是谁赚回来的呢?不用想,自然是平安票号啦!

    作为我朝最大的票号,平安票号的分店遍布全国,前两年湖北山林失火,造成巨大损失,全湖北的平安票号分号响应号召,随随便便就捐出了上百万两银子作为救灾和重建之用,其能力之强,财富之多可见一斑。

    当然,区区百万两银子不过是陆家财富的冰山一角而已,一个孩子随便拿五千两出门买零食的家庭,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不过我们看中平安票号的还是另外一点,那就是其特殊的保密机制和在我朝的崇高地位。作为金融界最基本却也最特殊的一个行业,票号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往往是顾客们最看重的条件。随着我朝户籍制度和各种规章条款的完善,人们逐渐开始觉得自己的个人**似乎有些得不到保障了。

    所以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不愿意把钱存到票号里去,导致各大票号的业务量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减少。其实这点损失对平安票号来说真真是九牛一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长此以往,每年都会出现几百万甚至近千万的亏空,再大的家业迟早也得被拖垮了不是?

    但是陆叔早已表明了立场,暂时退出平安票号的所有业务管理。陆家老夫人和儿子置气,也不肯低头去求他,没办法,最后还是陆垚写信寄到束河,让陆三水登门去求了陆叔,陆叔这才碍于兄妹之情,“勉为其难”地帮着出了个注意,就是提供部分客户的保密服务。

    过去,票号对每一个客人的身份登记都极为详尽,方便官府时不时地过来查验,而这也是票号行业公信力逐渐降低的主要原因之一。针对这一现象,陆叔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叫做部分**权。因为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谁家里有那么多银子需要往票号里存?若是不办什么理财项目的话,每个月还得给票号交钱,自然是划不来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小尾巴,三个盯梢的高手

    所以相对而言,真正能给票号带来收益的往往是那些高门大户或者达官贵人,动辄就是几百上千两,甚至几万两地往票号里存,每一笔的手续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陆叔觉得,想要挽回公众对企业的信心,还是需要一些有来头、在社会上有一定话语权的客户作为典型,让他们来给票号打广告,远比费尽心思去揽客、做宣传来得有效得多。

    票号的功能是帮客户存储财富,而票号经营者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两相综合之下,自然还是从这些客户开始做工作最为合适。

    说干就干,得了亲哥指导的陆淼也顾不上别的了,当即就开始在束河分号进行了第一轮改革。经过一番筛选和协商之后,年掌柜、庄财主和鲁掌柜三位成了第一批参与实验的客户。

    短短几天时间,年掌柜就将近十万两白银分批存入了束河分号,除去并不算高的手续费和仓储费用之外,这十几万两银子就被牢牢锁在了票号里,除了年掌柜本人和其指定的代理人之外,任何人都无权将这笔款项取走。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并不能为大众所熟知,也未能达到前期预想的效果。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陆家兄妹动起了歪心思,悄悄将消息透露给了年夫人,那年夫人是何等人物?若是和七侠镇钱掌柜的夫人放在一起那就是绝代双骄的升级版有木有?

    虽然被几大派掌门联手修理了一番的钱夫人算是收敛了,安安心心地做她的贤妻良母,可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出现一个能治得住年夫人的人物。当初陆叔和我娘登门拜访,年夫人那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一言不合就出言讥讽,那话说得十分刻薄,搞得大家伙儿都十分挂不住面子。

    就是这么一位绝对传统的悍妇,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怒气冲冲地跑到万永商号,一把揪住年掌柜的耳朵拖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揍得年掌柜惨叫连连,抱头痛哭。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计赶忙上前去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拉住这位没学过一天工夫,却战斗力惊人的老板娘,这才保住了自家老板一条性命。

    可怜的年掌柜挨了顿胖揍,在众多伙计和客人面前丢了面子不说,还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将“犯罪”经过交代清楚,什么时间,与谁交接,分别存了多少银两都说得清清楚楚,年夫人这才暂时放了他一马,转头就带着几个相熟的掌柜夫人们带着家丁跑到平安票号去闹场子。

    可陆三水是谁?堂堂京城陆家的千金小姐,自幼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刚来束河就让敬哥和青橙姐吃了瘪,票号里头长年埋伏着不下三十名打手,而且分工明确,近战远攻都十分厉害,又岂是几个泼妇带着几个下人就能砸得了的?

    眼看着动静闹得差不多了,陆三水这才粉墨登场,将新项目规定的保密原则当着所有围观群众的面诵读一遍,同时表示没有年掌柜或其指定的代理人在场,这钱,平安票号是绝对不会给的!强硬的做派顿时引起了周围

    无数妻管严们的一阵喝彩,须知朝廷查账、罚没财产起码还得有个程序,可自家媳妇儿要拿走自己的钱,是个男人也没辙不是?

    经此一闹,平安票号新项目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开了,以束河为基点,开始逐步蔓延向青州、云南、西南地区直至整个大明的分号,一时间好评如潮,不光是想藏私房钱又怕被老婆发现的男人们,还有无数出于各种各样理由,不得不将部分财产秘密安置的客户,一时间平安票号的营业额不降反增,再一次宣告了在这场经济战争中的绝对胜利。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平安票号实行新制度不光冲击到了同行业的利益,更是将朝廷的规章制度视若无物,一时间全国各地都开始有官员上折子告状,请求朝廷出面制止平安票号这种破坏市场、误导群众的错误做法。

    可陆家在大明是什么样的存在?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支持皇上,还有数不清的法律顾问、金牌状师,就是真的闹到了金銮殿上都不见得会输。更何况为表忠心,陆老夫人还主动将新规实施之后获取的利润全数捐给了边远山区,一时间在民间好评如潮,到了就连朝廷都不得不重新衡量的地步,算是彻底建立了金融界的新秩序。

    不过当初陆叔也有言在先,这一制度一旦推行,不光是同行嫉妒,可能会蓄意报复,就连朝廷都算是狠狠得罪了一番。虽然暂时缓解了陆家的危机,却极有可能造成新的麻烦。

    好在这些年来皇上感念陆家对我朝贡献甚大,家中四子陆炎又战功赫赫,威名远播,也没想过要去找陆家的麻烦。这一新规则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保存了下来,如今已经成为了平安票号的特色服务项目之一,手续费也水涨船高,一路升到了如今一百两银子需要上交七两三的价格,绝对算是高价了。

    不过无所谓啦,这两千两黄金来得轻松,也得的不易,为了确保安全,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揣着怀里满满当当的的金锭子躲躲闪闪地来到了一处地处隐秘的分号,门口迎客的伙计一副很久没见到活人的样子迎了过来,一面热情地招呼着我们一面高声吆喝着让掌柜的出来接客。

    分号的管理人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面皮白净,看起来倒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我开启感知大概瞧了他一眼,发现此人果真一心为公,满心都是买卖上门的喜悦感,倒没有多少负面情绪掺杂其中。

    说起来倒也不奇怪,平安票号家大业大,对待自家伙计也是十分照顾的,一个小小的业务员每月就有高达三两六钱的月薪,还有各种提成和分红,若是店长级别的话那就更高了,像陆三水那里的一个店长,最高的时候年薪可是能达到近千两白银呢!

    对于他们来说,能遇到这么好的东家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有谁动了邪念,拎不清轻重暗中牟利,一旦事情败露,知道的同事们无不会骂他一句:虎x。

    看着面前一堆金灿灿

    的金锭子,掌柜面不改色,依旧挂着一幅职业性的笑脸,客客气气地帮我们办好了手续,又恭恭敬敬地将我们送出门去,这才回过头吩咐伙计将东西拿到库房封存起来,简直是模范员工的表率有木有?

    随便一家顾客稀少的门店就有如此之高的职业素养,凌朝不禁好奇地问我:“哎我说,老陆你明明有这么一群好伙计,迟早都能成为大明只手遮天的人物,又何必这么苦哈哈地跟我们一样出来跑江湖呢?”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别忘了,我的名字可以随便叫什么,可我身上流淌着的终究是佟家的血,从始至终都没得到过陆家人的认可。京城遇上陆炎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说实话都给我整出心理阴影来了,这种事儿我可是真的不想再碰上第二次了。”

    凌照调笑我:“哎~身在豪门,你也是不容易啊!”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同时不动声色地朝背后瞟了一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朝前走去。

    没多会儿,凌照就突然开口道:“哎哎哎!老陆你等会儿,咱们...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啊?这好像不是...”

    “闭嘴!”我冷喝一声,同时暗示性地将手放在胸前指了指身后,凌照立刻会意,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袖子里的短刀移到了手腕处。

    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我装模作样地左右瞧了瞧,便率先翻过一处院墙,凌照紧随其后。

    二人落地,我朝屋内努了努嘴,又指了指门后,凌照点点头,脚步轻轻地移动到了屋内,我也迅速来到门后藏好,静静等待着小尾巴们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双手就突然扒上了墙头,我躲在一旁看得真切,那人皮肤略黑,脸型消瘦,应该是个身手敏捷的家伙。

    果然,那人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番,朝身后点了点头,然后动作轻盈地飘然而入,稳稳落地,显然是个盯梢探查的好手。

    紧接着,两个与他同样打扮的男人也齐齐翻了进来,一高一矮,都是身材匀称的大小伙子,看起来功夫不怎么强,可对周围环境异常的嗅觉却是十分敏锐的,应该都是专门为了跟踪盯梢培养出来的力量。

    为首的黑瘦男人比划了几个手势,我没看明白,不过那两个年轻人却齐齐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就地蹲下,另一个竟径直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来。

    紧接着,黑瘦男人开始轻手轻脚地朝房子那边移动,三个人的动作都十分轻盈,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若不是听力极佳或是内力十分深厚的高手还真不一定发现的了。

    可或许是上天眷顾,让我有了这感知情绪的异能傍身。方才我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料定高权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果不其然,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发现了这三个家伙,从离开总督府开始就一路跟着我们,一直跟到了这里,必定是高权派来盯梢的人无疑了。

第三百五十章 真巧了!似乎想通了什么

    好在我躲的地方放了一捆稻草。我小心地将自己隐藏在后面,收敛好气息,走到门边的矮个子年轻人并没有发现我,在另一边门框后头蹲下身来开始警戒。

    那头,黑瘦男人已经准备掀门帘了,他的动作十分专业,手中拿着一小截木棍,小心翼翼地将门帘挑起来一角,朝里头观察了一番,确认没人之后才朝身后的高个子青年招了招手,两个人一左一右守在门边,然后黑瘦男子突然一个闪身,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屋里,高个子年轻人紧随其后,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屋内的情况,黑瘦男人就突然闷哼一声,高个子青年也被突发状况吓了一跳,急忙抽身想退,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身边的矮个子青年见状,也顾不得盯梢了,急忙起身就要过去支援。我抓住机会,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用力弹出,将那矮个子年轻人给定在了原地,紧接着立刻推开挡在身前的稻草,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在高个子青年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就冲到他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就是一手刀,直接将他劈晕了过去。

    屋内,凌朝手执短刀架在黑瘦男人的脖子上,一只手将男人的右手扭到身后,让他以极不自然的姿势被推了出来。我看了一眼,那男人腰间似有血迹,衣服上有一道口子,看样子应该是被利刃划出来的。凌朝终究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有直接用刀捅进去,而是划了一下,好歹不至于造成大出血。

    将男子押到了院中,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我说兄弟,你们这盯梢水平着实不错,可这身手…未免也太差了些吧?”

    男子虽然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从方才的情况来看,他作为盯梢三人组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在凌朝手底下估计过不了十招,更不用说那两个只起到辅助作用的年轻人了。

    我也没有想为难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是为难你们了,行了行了,我们受人所托来金陵办事,也不想惹什么麻烦。这一次也不知道你们家那位高…高先生,是不是太过小心了,非得把我们给列为怀疑对象,也是真不嫌累的。得了,这次就当是个小小的回礼吧,回去告诉你家那位高先生,我们无意惹麻烦,但若是他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那我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男子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随即猛地抬起头来:“你…你怎么…”

    我笑着回道:“我们兄弟来此不久,又不是做什么得罪人的事情,在这金陵城中应该是没有仇家的。能费那么大功夫,专门派人过来盯梢的,除了你家那位高先生想来也没别人了吧?”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道:“看起来二位倒也真不像什么作奸犯科之人。许是高先生太多疑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请二位公子见谅。”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凌朝将他放开:“本

    想着阴差阳错救了总督公子一命,该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情,不想却惹来了一场无妄之灾,难受,难受啊~话说回来了,你家那位高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利?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是总督府专门训练出来的吧?他一个下人,又怎么使唤得动你们呢?”

    男子倒也算痛快,简单向我们介绍了一下这位高先生:“早年间啊,我家老爷在外巡查,无意间碰到了这位高先生,当时他还只是个走街串巷,靠卖艺为生的普通人,可我家老爷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凡,随即便亲自下马,恳请他来做了总督府的刀枪教头。”

    “这高先生一开始是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甚至打伤了不少老爷身边跟着的护卫。可老爷锲而不舍啊,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行踪。到后来公子出生,这高先生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突然改了主意,主动登门要做这个教头,而且有言在先,必须让公子做他的关门弟子,否则就一切免谈。老爷当时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世上还是有不少性情古怪的高人的。能得一个如此了得的人才,老爷子然是什么条件都肯答应的。”

    “自那以后,高先生就在府里做起了教头,甚至到三年前都已经升到总教头了。我们总督府有不少人手,几乎全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我们几个是学艺不精,只能做做这些跟踪盯梢的小活儿,可其他人中实力强劲的大有人在,高先生的功夫,着实高深莫测啊…”

    “不过三年前,高先生的腿似乎出了些毛病,便主动请辞,想回老家去颐养天年。可老爷念其辛劳,不忍放他就这么回去了,加之公子与他感情极深,在府中又有威望,便让他留在府中,专司公子的饮食起居和日常教学,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给府里的兄弟们培训一下,就这么一直到了今日。”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位高先生究竟实力如何吗?”

    男子摇了摇头:“我们哪有那个福分?高先生平常训练我们的时候根本不会亲自动手,也从来不参与总督府和外头的纷争,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全府上下只有老爷一人亲眼见过高先生出手的。据说当初城南山头上有一伙歹人盘踞,为首的曾出任过江西总兵,因为聚敛钱财滥杀无辜,被朝廷通缉,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当时老爷奉命率兵围剿,就把高先生给带上了。那匪首身为前任总兵,实力十分了得,总督府的兵丁和卫所军士皆不是其对手,死伤惨重。当时老爷骑着高头大马,亲自上阵指挥作战,被他给盯上了,裹挟着一股杀气就朝老爷扑了过来。幸好有高先生一直护在身边,那几十人难伤他分毫的匪首在高先生手里统共才过了不到三招,就被一指戳中咽喉,当场毙命。就这一手功夫,没有个三五十年的努力是决不可能的。可偏人家就有这么大本事,也正是因此,我家老爷才对他更为器重了。”

    听了他的话,我对这位高先生的实力又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总兵是何等人物啊?掌管一方军务,不光要带兵有方,往往还都武艺高强,是万里挑一的高手。当初云南总兵杜昱琪来镖局拜访,与青橙姐比试,大战百余合不分胜负,实力那是绝对有的。就这么一个与之平级的人物,在高先生手下竟然过不了三招,这份实力,怕是能和京城里那些老怪物们斗上一斗了,关键瞧他的面相,估计也不过五十多岁,这样的人物居然能忍辱负重,做了那么多年的卖艺人,真的是大隐隐于市啊…

    这样的人物,咱们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了解了这些信息之后,我便打定主意,这总督府看起来人丁稀少,关系简单,可府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还是少与他们起冲突的为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从来就不认识陶晨旭这个人,真的是吓死宝宝了…

    替那个矮个子年轻人解开了穴道,又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走了,我和凌朝留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商讨下一步行动。凌朝问我:“哎,老陆啊,你说这小子怎么说实话来一套一套的,咱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难道就不怕回去以后被上头的人治罪吗?嘶…你还别说,这小子给我的感觉还真有些似曾相识呢,就是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我点点头道:“你别说,方才光顾着听他说话了,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挺…”

    说到这儿,我的眼前闪过了一身黑衣,随即恍然大悟地猛拍了一下大腿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初盈霜遇袭,被老皮他们那伙人给抓了去,背后指使他们的不是有一群黑衣人吗?你说的熟悉的感觉,是不是就是他们?”

    凌朝听我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对对对!我就说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可印象里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呢,感情全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啊!不错不错,这两伙人的行事作风都十分相似,就连招起供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还真有可能是同一拨人呢!”

    “是啊,而且还记得当初那个领头的家伙说过,他们的组织发源于江南,还不在乎人家追查,摆明了是背后有大人物支撑着。如今江南地界,除了三大家族以外就是这总督府势力最大了,甚至凌驾于三大家族之上,这份背景是绝对够硬了,嘿呦,咱们这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不小心就破解了一个大谜团了也说不定呢!”

    二人皆是一阵兴奋,不过随即又陷入了沉思。眼下盈霜回府,带着新婚的相公。可总督府的公子陶晨旭却对她早有爱意,虽然眼下风平浪静,却保不齐日后这孩子会不会由爱生恨,彻底黑化。他老子使坏都是在暗地里,杀人不见血,可这孩子心性单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做什么事情都是直来直去的。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黑化了,那后果,怕真会有些不堪设想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都要整!齐头并进为饭庄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们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如今总督与巡抚被绑在了一起,就是碍于老一辈的交情他们这些年轻人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来。这阵子我们手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两件,一是帮着邓大人搞定旋风寨在金陵城内的眼线,让他处理起三眼鼠来无后顾之忧;二就是帮着悦来饭庄重回巅峰,也为我们打造一处光鲜亮丽的安身之所,日后便是被查起来也不用太担心了。

    至于幕府的事情还是急不得的,盈霜刚刚回来,还带着自己的新郎官,如今大半个金陵城都在传这件事情,估计且有一阵子要闹的。幕延苍和陶贺宇正为了钦差大臣失踪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更没时间处理这些内宅之事。要想光明正大地进入幕府,想是还有一段时间要等呢…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当初我被付阳峰踢得半死,都没觉得像如今这般绝望。这一次我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内宅死斗,三大家族、两位大员,随便一个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想想当初自己满腔热血许下的承诺,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草率了。

    不过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该做的事情很明确,就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重新给自己打了打气,我带着凌朝将院子里收拾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才从墙头离开,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饭庄。谁知还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一个庞大的黑影就朝我扑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儿把我撞出去几丈远,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定睛一看,给了我一个大熊抱的不是索文昌这个二货还能有谁?再看那头,凌凤也来了,正跟凌朝热情地寒暄着。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凌腾云这一脉的人凌凤都已经大致了解了,倒也没有那么反感,尤其是对凌朝,毕竟说起来这还是他侄儿辈的人,他一个做长辈的,总不好整天对着一个孩子吹胡子瞪眼吧?

    悦来饭庄的生意已经渐渐有了起色,大堂里的几桌客人正好奇地看向我们。未免节外生枝,我让一个周全的小兄弟去通知周全和胡掌柜,让他们到我房间聚齐,便带着这两个臭小子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索文昌十分痛快地抻了个懒腰道:“哎呦我去,这几天可是把我给憋坏了,老陆你是不知道啊,邓大人是个多严谨的人,跟在他身边啊,我是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口吃肉,就连走个路都得计算着步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走到他前头去了,真是快把我给憋死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这金陵城,咱们兄弟几个终于又能一起快活了,美得很,美得很呐!”

    我笑着赏了他一个暴栗:“滚蛋吧你,咱们分头行动也不过小半个月,你这就受不了啦?也太没耐性了吧?就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日后可怎么干大事儿啊?”

    “大事儿…是谁?”凌凤在一旁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一屋子人顿时都看向了他,只有他自己十分迷茫地看着我们几个

    ,一脸的求知欲。

    我有些愤怒地看向索文昌,这小子反应也不慢,立刻就把头转了过去,装模作样地打量起了房间里的摆设,还时不时地哼哼两声以示欣赏。

    我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然后对凌凤说道:“你啊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这死胖子是摆明了消遣你呢,欺负你年少无知,你还在这儿傻呵呵地问,得亏这是我们几个,要是别人听见了,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凌凤还是不解,凌朝便走上前去,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凌凤的表情瞬间陶化,跟之前陶晨旭弄懂了索胖子的意思时一模一样。不过这小子可没有陶晨旭那么有素质,紧接着就对着索文昌的大屁股猛踢了一脚,疼得索文昌“嗷”地一声蹿了起来,两个人就在这堪称狭小的房间里闹了起来,一个跑一个追,好不热闹。

    被他们这么一折腾,我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四个小伙伴闹成一团,气氛很是欢乐。正闹着呢,胡掌柜和周全也都过来了,我们这才停了下来,几个人纷纷落座。

    我作为中间人给双方都做了介绍,接着便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计划。老门墩内斗正酣,悦来饭庄作为在上一轮斗争中坚持下来的黑马企业,如今正受到不少的关注。趁着这个机会,周全想开家分店。他行走江湖多年,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上一次他家师傅的事情让他想了很多,这就是其中之一——多开几家分店,让我们的对手摸不准我们的具体位置。同时也能趁机占领更大的市场,若是还有下一轮类似的情况,好歹也能支撑一阵子不是?

    可胡掌柜却有不同的想法,他是个忠直纯良的商人,虽然被老门墩折腾的很惨,却还是愿意站在公理这边,替老门墩的新当家说两句话。按照他的说法,接下来他将主动带头,发动全金陵的餐饮同行们声援这位新当家。毕竟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一个家庭的事情,若是没了规矩,整日里吵吵闹闹的,那不光是家庭不睦,就是对整个餐饮业,甚至整个民间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自然是要站稳立场的。

    二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正巧我们也都回来了,索性就聚在一起,大家伙儿一同商量商量吧。

    听完二人的意见,我点点头道:“二位所言其实都没有错。周大哥是为了我们大伙儿考虑,而胡掌柜是为了整个金陵餐饮业,甚至整个大明天下考虑。只不过是视角不同,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在这件事情上争来争去的。”

    “当然了,平心而论我也觉得周大哥说得有理。胡掌柜您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不知这江湖险恶。我虽然年纪轻,也没经历过多少事儿,却深知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这个道理。说句难听的,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那第一个倒霉的或许不是我们,而是胡掌柜您和您一家老小啊!”

    “至于老门墩的内乱呢,我倒没什么想说的,其实说白了,就

    是我没有那么大义凌然,也没有那么正直公允。我这个人敌是敌,友是友,从来不会混淆其中的关系。周大哥你们是化敌为友之后咱们才走到一起去的。可若是您当时执迷不悟,呐江底的沉尸,怕就不会只有一居了。”

    “虽然我也没有直接与老门墩进行对抗,可这心里的疙瘩却总是解不开。这小子不懂事儿,迟早还会兴风作浪,在没有明确敌友关系之前,我是真不愿意出手帮他。”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总觉得咋们实在没必要浪费这份儿心思不是?老门墩家大业大,经得起折腾,而且这样的事情那可不是只有他家有的。何为市场?何为商战?并不是说只有外人之间打来打去才算是的,自家人跟自家人争,那才是最精彩,也最考验人的。人总是要成长的,我其实倒觉得这次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件好事,让他知道做人应该学会收敛,说不定日后还能与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呢!”

    “当然了,既然眼下大家有这样的想法,我作为本店最大的股东,应该为每一个团队的成员考虑到才是。这样吧,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听一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同意。”

    大家伙儿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周全和胡掌柜虽然意见不合,却从始至终都没急过眼,红过脸,始终以相互尊重的态度进行讨论。如今既然我想出了折中的法子,他们自然愿意听上一听。

    凌凤给我递了一杯茶,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说白了吧,这两件事儿咱们是可以同时进行的。这其一呢,咱们人手充足,眼下又有我这两位兄弟和我们背后的盟友进行支援,人手是绰绰有余的。其二呢,咱们有钱啊!实不相瞒,今日我与凌朝又平白无故赚了一大笔钱。虽然过程颇为惊险曲折,可足足两千两黄金却是实实在在地被我存进了票号里,那都是咱们的钱啊,不花留着干嘛呢?”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这第三点,也就是我一直都在强调的一点:以人为本,以德服人!钱再多,没有真心实意帮我们办事的人不行,而对于敌人,我们也不好跟那些不守规矩的杂碎一般胡搞瞎搞,动不动就闹出人命,而是应该凭实力,凭咱们的人格魅力去征服他们。也只有这样的胜利,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诸位觉得呢?”

    说着,我看了看周围的人,见他们都纷纷点头,我便接着说道:“说白了吧,老门墩如今这位新掌柜性子急,野心大,偏人家还家底丰厚,经得起折腾,真要斗起来咱们是迟早都要失败的,只不过苟延残喘,能多拖上几年罢了。”

    “对付这样的人,咱们不让他打心眼儿里服了咱们,那以后就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了。所以首先,我对胡掌柜的想法表示支持,从明天开始,胡掌柜您就可以带着咱们的几个小兄弟出门忙这件事去了,争取能联合整个北城的同行们和咱们统一战线,共同帮着这位新当家打赢这场内战。”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下马威,宅斗高手出招了

    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我接着说道:“但除此之外,周大哥也有别的任务。这段时间饭庄先关门一阵子吧,胡掌柜你们去忙拉人的事儿,周大哥,我想请您去调查一下跟这位新掌柜做对的那几个兄弟姐妹名下都有些什么产业,调查清楚了就会来告诉我,要想开分店,这些铺子就是最合适的目标。”

    周全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咱们做的是饭店,若是有个现成的店面不是更好吗?”

    我笑着摇摇头道:“周大哥您想啊,一个已经成型、设备齐全的饭店,盘出去的价格起码要在三五百两以上。咱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拿着一个空铺子一点儿用都没有,纯粹是当个摆设放在哪儿,没什么好处。”

    “可如今老门墩的内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既然抢的是饭店的股份,那那群狼也一定会把经营重心放在餐饮业上。如此一来,他们手中的其它生意或许就变成了累赘,同时老门墩家底殷实,根本不怕拼钱。可那几位却并非如此,手头没有足够的财富来对抗财大气粗的老门墩,自然就会想尽办法开始弄钱。到时候这些用不着的铺子应该就会成为首选,他们急着出手,咱们却不是那么着急,这个价格肯定会被降到很低。到时候铺子有了,咱们一面招人,一面着手装修店面,双管齐下,估计过不了多久分店就能正式开业了。”

    “当然还有一点,因为这群人素来盘踞在城南地带,咱们之前一直没有能力拿到城南的铺子,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让咱们能一鼓作气反攻为受,直接踩进老门墩的地盘,让他们产生危机感,明白咱们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这小子要是能想明白还好,若是想不明白,那咱们就把战场放在城南,和他痛痛快快地比一场。到时候咱们也算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只要不玩儿阴的,咱们不见得真就会输!”

    听完我的想法,众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索文昌率先为我鼓起掌来,紧接着大家伙儿就都跟着拍起了巴掌,看样子似乎是对我的建议十分认同。

    说干就干,周全带着一个头脑机灵的小兄弟出去打探消息,胡掌柜则将我赞助给他的三千两白银分给了其他几个小兄弟,让他们想办法见到城北各大饭店的掌柜,邀请他们三日后在悦来饭庄一聚,共同商讨之后的事情。

    索文昌和凌凤与我们见了一面之后就回巡抚府去了。如今他们的身份是在半路上救下盈霜的正义侠士,被安排在府里出任了教头,一个教授拳脚,一个教授刀法,好歹也算是有些底子在身上的,这二人自然应付得来。

    临分别时,我们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地点,另外索文昌也告诉我,盈霜目下要先处理好自己“男人”的事情,我们恐怕还要再多等些时日。不过上一次回府他见过那个杨氏了,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了,却保养的像个二十出头的明媚少女,整个人似乎带

    着一股子仙气,看上去很是魅惑。

    而且此人说话办事滴水不漏,逢人都是一副笑脸,见到盈霜的时候那叫一个亲切呦,又是亲又是抱的,拉着她转了一圈,确保人没事儿之后才送开了手。不过随即,她又摆出一副严母的姿态开始盘问那位新郎官和索文昌他们。幸亏之前在山上做过好几遍演习了,三个人气定神闲地回答完了她的提问。崔钰摇身一变成了广西一户落魄人家的公子,因缘际会之下来到江南,又在半路上遇到了与队伍失散的盈霜,便一路护送着她回到大路,这才碰上了同样走散了的几名军士。而索文昌他们俩也是在这时候出现的,黄龙山上有土匪这事儿全金陵都知道,深更半夜的遇到歹人拦路也很正常。于是他二人就成了仗义出手、救盈霜于危难的英雄,又穷困潦倒,正在找事做,盈霜便盛情邀请他们一同回来,许诺帮他们在府里安排一分差事,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为表谢意,杨氏直接将他二人提成了教头,可算是天大的面子了。巡抚府虽然比不得总督府,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却都是卫所兵丁把守,整体素质很高,在这儿当教头,基本上就是个闲差,算是很清闲了。

    至于崔钰则暂时被安排在了一处厢房。虽然二人都说已经拜过堂了,却也只有寥寥数人得见,算不得正式成婚。所以杨氏不许她们同房,说要等幕延苍忙完了回家再说。

    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却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出了幺蛾子,理由也很简单,这俩傻兄弟,也被人给盯上了…

    这一日中午,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饭庄里的大伙儿也都出去忙活去了,我便带着凌朝去了之前和他们约好的泰和茶楼。说来也巧,正在我们走到巷口的时候,就瞧见这俩傻小子正乐呵呵地往里头走呢。

    我和凌朝也笑着准备进去,可还没走两步,凌朝就突然低声叫道:“老陆,等会儿,你瞧那面!”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我就见两个年轻后生正鬼鬼祟祟地朝茶楼门口走去,在门外一直瞧着小哥儿俩上了楼,这才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绕到茶楼背后藏了起来。

    不用想,这八成是杨氏派过来的人无疑了。毕竟他二人出现得太过突兀,盈霜与他们的关系也显得有些不太正常,杨氏如此精明,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他们呢?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知道了他们身后有小尾巴跟着,倒不如就这么把戏给演下去。我带着凌朝找了家饭馆,向掌柜的借来了纸笔,给他们俩写了个纸条,然后回到茶楼,在他们俩订的包厢对面订了个房间,趁着四下无人打开他们的房门,在他们一片错愕的表情中将纸条往桌子上一丢就转身关上了门,回到房间继续喝茶去了。

    不一会儿,索文昌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老陆,方便不?”

    我答道:“我这儿又没人盯

    梢,赶紧着,快进来!”

    听到我的话,他便推门而入,同时凌朝去了对面的房间,和凌凤一同伪造成房间里还有两个人的样子,我则和索文昌在这面的房间商量事情。

    一落座,索文昌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他奶奶的,那娘们儿是真的不好对付,这什么盯梢、跟踪之类的那都是小儿科了。前两日我们陪着盈霜姑娘出去踏青,就在离城不远的地方遇上了一帮黑衣人,意图行刺盈霜姑娘。还好有我和老凌护着,弄死了他们几个人。结果你猜怎么着?将尸体的面罩拉下一看,个个都是他们巡抚府的下人!”

    “我当时也来了火气了,把几具尸体全都弄了回去,当面质问杨氏。可人家呢?脸不红心不跳,硬说这是为了测试我和老凌作为教头是否合格的考验。你说她这话说的,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还有还有,到头来她竟还说我们下手太狠,就这么白白弄死了几条人命,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不知者不怪之类的鬼话,把所有错误都栽到了我们头上,气人,忒气人了!你是不知道啊,这几日阖府上下没一个人敢抬头瞧我们一眼了,除了盈霜姑娘凭栏阁里的人,我们都快找不到个能说话的人了…”

    看着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兄弟啊,这还算是轻的呢,她这次可谓一箭双雕,若是成功了,盈霜一死,邓大娘子必然心如死灰,那她坐上正牌大娘子之位也就指日可待了;可若是像如今这样,行动失败了呢,自己又可以置身事外,反过来把你们变成坏人,还得让你们对她感恩戴德的,横竖她都吃不了亏,真够鸡贼的。”

    “我呸!让老子感她的恩戴她的德?她他娘的也配?!”索文昌气得站起身来跳着脚地骂,我也由着他闹,继续说道:“你呀你,你想想啊,这一次事儿出了以后她是不是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到头来落在你们头上的也不过是个不明真相,误杀好人的罪过,而那些死去的下人们的善后工作最后也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这…”索文昌一时语塞,半晌才点点头道:“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啊?本来不就该是她的责任吗?”

    我点点头道:“话虽如此,可这事儿让她这么一办,所有的好名声不还是让她一个人得了吗?说白了吧,我觉得她这次闹这么一出就是想给你们几个一个下马威。毕竟现在她还是把你们当做敌人看待的,没直接对你们痛下杀手就很不错了。你想想,她这个第一夫人难道真的只是凭着一张嘴就走到今天的吗?她背后有多大的力量咱们谁也不知道,看起来她就是个寻常富户家里出来的小姐,可架不住人家如今贵为巡抚的爱妾,那在这江南就是皇上宠妃一般的存在啊,想巴结她,替她卖命的那可大有人在,想想那个高权,像这样的人物天下可还有不少,你真觉得她手底下能一个都没有?”

第三百五十三章 急不得,有舍才能有回报

    “呃…”索文昌语塞x2,想了想才说道:“那怎么着?咱们就这么看着她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

    我凝视着他道:“我的傻兄弟诶,你平时这脑子不是挺好使的吗?怎么如今被人家稍微欺负了一下就变得这么暴躁了?你要记住,咱们目下最要紧的任务是什么,那是解决幕延苍这个终极目标啊,什么杨氏啊,陶贺宇啊,三大家族什么的终究是顺带手的,能办咱就办,不能办…那起码也要等到这一次任务完成了以后再徐徐图之。如今我身有公职,不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瞎折腾了。你们都是我最最倚重的人,眼下我不好出头冒尖,你们最好也都低调些,别到时候时机到了,能办事儿的人却没了,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啊…”

    索文昌有些懊恼地拍了拍桌子道:“真没想到,这有了公职就像是上了一把枷锁,竟这么的不自由,咱们也是真够难过的了,还得受她一个小女子的气,憋屈,真是够憋屈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你觉得她只是个小女子,可须知女子能顶半边天,有本事的女人做起事儿来可不一定就比男人差,甚至有可能要略胜一筹呢。眼下咱们算是深入敌营了,需得步步小心。就像外头那两个盯梢的,虽然威胁不大,却也十分烦人。眼下我就要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接近杨氏,用尽一切办法讨她的欢心,成为她那边的人,和盈霜拉开距离。一则更容易获取我们想要的情报,二则方便日后我和凌朝混入幕府。到时候盈霜身边的人都没了,自然就要招新人了。”

    想了想,我接着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你帮我回去转告盈霜,就说眼下悦来饭庄正在扩张,正是需要强大背景的时候。可别的人我不放心,只有她出面最为合适。堂堂巡抚家的六小姐,正室大娘子所出的姑娘,光这个名号就能镇住不少人。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忘记了,眼下就数这事儿最要紧了。”

    索文昌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可如此一来,盈霜姑娘在府中不就更加举步维艰了吗?”

    我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所以也就更需要你们去接近杨氏,获取有利情报,才好更好地保护她了呀!你小子平日里最擅长拉关系,走门路,这事儿只有交给给你办我才放心。还有,凌凤这小子是个木头,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待会儿我会亲自跟他说,不过在我们没入府之前,还得指望你护着他呢,明白吗?”

    这些道理这个死胖子还是明白的,认真地点了点头,便主动出门去跟凌凤交换了。不一时,凌凤便走了进来,我将之前和索文昌交代的事情都大致告诉了他,又叮嘱他一定要学会忍耐,这小子就像是个潜在的火药库,一旦炸了,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好在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这小子还是分得很清的,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

    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将日后我们的联络方式告诉了他,这才让他回去换凌朝了。

    该交代的事情我都交代完了,他们二人便下楼结账离开了茶楼。我和凌朝偷偷从他们刚才坐的包房窗户向下观察,发现那两个负责盯梢的小子果真跟了过去,倒是挺尽责的。我们又在茶楼又呆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离开,回去以后就叫来了周全和胡掌柜,开始着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胡掌柜那边的进展不是很顺利,城东的不少餐饮业同行都曾受过老门墩的气,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如今让他们调转枪头去支持前一天的敌人,这他们说什么都是不肯答应的。

    直到现在,愿意加入联盟的商户也只有四家,还都是几个不怎么有竞争力的小企业。胡掌柜这段时间也是十分郁闷,整天苦着一张脸,来见我们的时候都还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就是周全了,这阵子他那头的事情进展得倒是十分顺利。和我预估的一样,那些老门墩的竞争者们手里多多少少确实也有些铺子,而且普遍效益平平,压根儿不足以支持接下来的经济大战。所以他们也确实早有了将铺子出手的意思,周全听了我的话,一收一放之间让这些人急得七荤八素的,最后以极低的价格盘下了三家商铺,有布行,有酒肆,总之都不能直接作为饭店营业。

    经过他的计算,装修、备料、招人,等这三个铺子全都准备妥当了,花的钱也只够盘下一个设备齐全、装修中等的正规饭店,我们这可算是大赚了一笔,周全也是彻底服了我的商业头脑,一进门儿就嘴上不停地开始夸起了我的大智慧,好半天都停不下来,听得我都有些脸红。

    等他终于消停下来了,我这才转过头来安慰胡掌柜:“胡掌柜啊,人心难料,您是君子,却不代表人人都能有这般开阔的胸怀不是?没关系,四家就四家吧,总好过一家都没有不是?这样吧,我有一个想法,大家伙儿一起讨论讨论。”

    众人纷纷聚了过来,我便接着说道:“眼下铺子有了,同盟也有了,为了表示咱们的诚意,总不好就想着一家独大不是?所以我觉得,这三家铺子咱们应该分出去一些。根据几家铺子的实力排行,让他们出钱,咱们负责经营,算他们入股。一则让他们在咱们这儿投资,一时半会儿想抽身也抽不了,牢固彼此之间的关系。二则为咱们节省开支,虽然咱们不差那个钱,可我也不想那么早就引起人家的怀疑,还是能存就存吧。”

    周全对此自然是有些意见的,毕竟这铺子都是我们自己出钱盘下来的,虽然也要让他们入了股才能得分红,可这也意味着悦来饭庄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得不到太多的收益,这称霸之路自然也将遥遥无期了。

    不过我很是耐心地告诉他,这些铺子终究不过

    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用一百两银子的东西换回未来三百、五百甚至上千两的利润,怎么着都不算亏不是?再说日后,若是老门墩真的非要和我们一较高下,那么首当其冲自然是从这些势单力薄的小铺子开始下手,不会直接冲击到我们总店的生意,还能给我们留出时间来商讨对策。所以我打算将它们作为诱饵和屏障,减缓老门墩迅猛的攻势。

    说法虽然不算完美,却也算是个十分合适的法子。索文昌应该已经将我的意思告诉了盈霜,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巡抚府的人找上门来。到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大展宏图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在乎这几间小小的铺子了。

    不过这话我并没有对众人明说,也是出于多方考虑吧。毕竟盈霜的身份比较尴尬,嫡女的身份,却被一个妾室压得地位全无,已是十分不易了。若是非要在这个时候暴露我们和她的关系,难免日后会节外生枝,对谁都是没有好处的。

    商定好了计划,胡掌柜便带着人去邀请几位志同道合的掌柜今晚来悦来饭庄赴宴了。我对这种商业饭局没什么兴趣,索性就不去露面了,带着凌朝回到了客栈,将一应细软物什收拾好了带走,结了房钱便离开了客栈。

    通过中介找了一处还算不错的小院子,我打算将这里作为我们的第二根据地。悦来饭庄虽然是个不错的去处,可毕竟是开门迎客做生意的,人来人往的难免发生意外。这处小院地处城西,相对比较偏僻,又巧妙地避开了城中几大势力的势力范围,是个不错的选择。简单打扫了一下,我便上街买了些酒菜回来,二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然后便早早歇下了。这阵子我也频频觉得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事发生,这段时间还是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应对未来的风暴不是?

    舒舒服服地在这个新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凌朝出了门儿。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一碗豆腐脑便直奔巡抚府而去。

    昨天的经验让我们明白了,眼下杨氏仍旧对索文昌他们保持着十足的警惕,类似上次所谓的试探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如今我们所能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因此,我还是决定时不时地偷偷潜入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正巧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正停在门口,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护卫左右,一看就是大人物的排场。

    车帘掀开,一个面容白净,蓄着一缕山羊胡,一身官服,神色疲倦的中年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官帽随意地拿在手里,被一个随从扶着下了马车。那边,里头出来了不少下人,都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两侧迎接这位的到来。

    随即,一个衣着鲜亮,发髻高高挽起,颇为华美的女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我定睛一看,队伍里神色最不谨慎的姑娘可不正是盈霜?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初相见,巡抚府的女人们

    “恭迎老爷回府!”走在最前头的妇人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整个人顺势就倒进了男子的怀中,却又将重心把控的很好,没有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男人身上,却又能让男人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香气,光这一手就是多少女子一辈子都学不会的终极技能?不用想,此人必是传说中的巡抚府第一妾室杨氏无疑了。

    等她表达完了欢迎,几个孩子才恭恭敬敬地朝男人施礼,齐声道:“恭迎父亲回府!”紧接着就是一众下人们跟着齐声高喝:“恭迎老爷回府!”那排场,多少京官怕是都望尘莫及啊…

    男人宠爱地抚摸着怀中妇人的秀发轻声道:“不过是回个家,夫人何必如此费心呢?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岂不是惹人猜忌吗?”

    妇人巧笑嫣然:“延苍,如今你可是当朝大员,封疆大吏,该有的排场自然是少不了的。再说了,这不过是咱们家里自己的规矩,与外人无关。谁若是眼红啊,就回去扪心自问一番,自己可曾像我家官人这般,做了个受人敬仰,体恤下属家人的好老爷好了!”

    “哈哈哈哈…”杨氏的话每每如此动听,幕延苍一扫连日来的疲惫,开怀大笑起来。其实男人所求有时候也很简单,回到家里有个温婉贤淑的女人,能体谅自己,让自己心情舒畅一些,或许比什么都要有价值的多。而杨氏显然深谙此道,分分钟就能哄得幕延苍拨云见日,不可谓不厉害。

    与杨氏聊了两句,幕延苍便将目光放在了后面的一群孩子们身上,笑盈盈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二儿子幕盈风的肩膀,又慈爱地摸了摸一个女孩儿的脑袋问道:“这几日爹爹忙于公务,不在府中,你们可有好好学习,守规矩啊?”

    被他摸着脑袋的女孩儿笑着拉住他的肩膀道:“回爹爹,这段时间有小娘打理家里,所有事儿都井井有条的,盈雨也和弟弟妹妹们规规矩矩的,未曾犯下什么错误,还请爹爹宽心!”

    杨氏的眼角不自觉地挑了挑,出声喝止道:“这孩子,都胡说些什么呢?这府里能祥和太平到今日,那都是托了你爹爹的洪福,娘只是一介妇人,哪懂得如何管家啊?不过是你爹爹平日里教育的好,这府里呀,才能太平到今日呢!”

    “哈哈哈…”幕延苍又是一阵大笑,回过头拉着妇人的手道:“熙琳,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真是辛苦你了。盈雨说得没错,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看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既然她这么说,那想来你这些日子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是我有愧于你,让你…”

    不等他说完,杨氏已经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伸出手用食指抵住了幕延苍的嘴,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道:“有官人这句话,妾身…妾身真是无以为报,只求此生伺候官人,白头偕老才好!”

    幕延苍就是个lsp,哪受得了美人这副模样,忙不迭地抱着杨氏哄着,却听府里头传来一个声音:“官人辛苦多日,如今

    方才回府。妹妹又怎好让官人在门外这么站着,还惹得官人心疼,这可不是为人妾室的道理!”

    这声音中气十足,气场强大,根本不像是一个后宅女子能有的气势。我定睛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米黄缎面外衣,脚踩素锦云头鞋的妇人正站在门口,目光倨傲,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很是不满。

    见她来了,幕延苍竟不自觉地松开了怀中的娇人,眼神有些躲闪地解释道:“熙琳…她也是好意,关心为夫的状况,涪儿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来人正是这府中如今唯一能与杨氏同台较量的幕延苍第二房姨太太张氏了。说起来这张氏的身世也堪称传奇,当初她父亲张亚功可是我朝赫赫有名的战将,年轻时曾随戚将军在东南沿海一带抗击倭寇海盗,战功卓著,连戚将军都亲口称赞他有勇有谋,堪称大明之矛,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后来戚家军解散,他便被调到了东北戍边,一路升至指挥使,在边境也是战功赫赫,深受军民爱戴。

    可后来他的顶头上司怕他功高震主,盖过了自己的风头,便设计陷害他与蒙元势力暗中勾结,来了个人赃并获。可怜张将军百口莫辩,被押赴京城受审。

    幸亏当时尚且年幼的女儿张涪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带着母亲一路追到了京城,从断头台上救下了父亲,又在金銮殿上舌战群臣,就连吕大人都被她驳倒,事后更是盛赞她为当世第一女英豪。毕竟这是自古以来第一位敢站在金銮殿上舌战群臣的女子啊,这份魄力,就是曾经大闹过皇宫的莫女侠也不得不敬她三分。

    在张涪的据理力争之下,此案被发还重审,终于找到了上司设计陷害张将军的证据,为他平反昭雪了。

    诬陷同僚的上官被圣上下旨在军中处斩以儆效尤,可被伤了心了张将军却对军营再无留恋,以旧伤复发为由辞去本兼职务,告老还乡,带着家人们回到了金陵老家。

    本想着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完余生,却不想当初戚家军的老兄弟们和一些原本跟着自己的部下们纷纷找上门来,宁愿丢了军营中的铁饭碗也要跟着他一起干。张将军为人忠厚,爱兵如子,自然深得大家的信任。感动之余,他也重新找到了生活的目标,决定开启一段全新的征程。

    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大家最终还是决定开一家武馆。当初云家武馆虽然出名,却也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江南各地还分布着大大小小不少武馆。对于这群除了打仗啥都不会的大老粗来说,自然还是干这个比较顺手了。

    不过张亚功不是个贪慕富贵的人,只想着好好教授武艺,造福一方,为国家多培养及个人才,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氏武馆一直都未曾开过分店,始终守着金陵城里的这一家武馆专心经营,倒也搞得风生水起,在极端的时间里就迅速崛起,成了江南武林的后辈翘楚。

    如此夸张的成名速度自然引起了其他

    武馆的戒备和不满,一时间挑战者日日盈门,张氏武馆来者不拒,靠着百战百胜的战绩再次拉动了一波人气,彻底坐稳了这金陵第一武馆的名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猥琐发育的云家终于有了动作,张氏武馆实力强悍,各家武馆派去挑战的多是门中高手。这比武吗,难免会有个筋断骨折的,趁着这些无关的高手们无法应战之际,云家开始大刀阔斧地开展了踢馆的征程。一时间各个武馆均无力招架,纷纷投降求饶。就这么搭着张氏武馆的便车,云家也在短时间内吞并了大量武馆,获取了数不清的丰厚回报,真正有了跻身门阀的资本和实力。

    不过到头来,云家还是没有对张氏武馆出手,一是当时云家武馆内部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其中,纪律散漫,急需整顿;二吗…估计还是不敢。毕竟凭一家之力在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的情况下击败各派高手,这份实力平心而论云家是没有的。

    就这样,江南武林慢慢成了云家独大,虽然还有个张氏,可你起码也得有机会进门拜师才行啊?为了防止张氏武馆做大,云家想了个极其阴损的法子,就是每日都派人在张氏武馆门口晃悠,只要见到有想进去拜师学艺的就直接拉到云家武馆去。这一来二去的,江南武林渐渐出现了一个说法:“想进张家门,先打云家人。”说白了,就是云家弟子成了考核去张氏武馆拜师是否合格的标准了。这些年来能成功拜入张氏门下的弟子少得可怜,可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民间高手。不同于云家的来者不拒,张氏武馆干脆也调整了政策,搞精英教育,如今一家张氏武馆,说句不夸张的话,放在战场上至少也是堪比五军营的强悍战力。如此恐怖的势力,云家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也正是有鉴于此,当初幕延苍才死皮赖脸地求着张亚功嫁女儿。当时他已有了正房大娘子邓氏,又不是什么才华特别出众的人物,张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自然不肯让女儿轻易下嫁。到后来还是邓氏亲自登门,说为了夫君,她愿意主动让出正房夫人的位置,若是张家还不放心,她愿自请休书,让幕延苍休了自己,那这府中日后就只有张氏一个女主人了。

    被她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所感动。张老将军终于点了头,不过也有言在先,但凡女儿在幕家有任何不妥,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女儿接回家去,随便他幕延苍是要休妻还是怎样,反正他们张氏武馆家大业大的,有的是钱养一个姑娘一辈子。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张氏进门后依旧对幕延苍不冷不热的,却和邓大娘子处的和亲姐妹一样。之前邓氏出事的时候张氏正巧陪着父母去祭拜戚将军墓了,并不在府中,等她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邓氏得病已成了既定事实,便是她亲眼见到邓氏疯魔的样子也不由地大为震惊,最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好姐妹被送到山上去“休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够刺激,狼与狐狸的交锋

    可张氏何其聪慧?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自那以后,张氏便正式开始了与杨氏针锋相对的计划,几度逼得杨氏差点儿现了原形,要不是有幕延苍在旁边护着,她估计早就把杨氏扫地出门去了。

    不光如此,她对邓氏的两个孩子也视同己出,对他们极为亲厚。尤其是张氏的女儿,幕家四小姐幕盈雪,和盈霜那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根本就没有寻常大户人家那种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情况,反倒是姐妹和睦,惬意祥和。也正因为这位夫人在家中,幕盈雨才不敢在金陵城痛下杀手,非得等盈霜出了远门才敢派人千里追杀。

    作为能够制衡云家的主要帮手,张氏武馆在幕延苍眼里是十分重要的合作伙伴。自己的这位妾室就是连接双方关系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他是宁愿舍弃杨氏也舍不得失去张氏的。毕竟眼下他已经身居巡抚,与总督关系亲厚,在江南地界再无什么可忌惮的了。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土匪出身的云家或许会成为撼动其地位的最大隐患了,所以讨好张家,对他而言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杨氏何其聪明,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服软,眼见得幕延苍和张氏就要发生口角,她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官人,官人!莫要与姐姐争执了,都是熙琳的错。姐姐教训的是,是我思君心切,一时间竟忘了规矩,害得老爷在门口站了半天。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姐姐莫要再苛责老爷了,要怪,就请怪我吧,是我不懂事了!”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若是不了解她的人肯定会觉得这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个中典范,如此体恤夫君,又温柔懂事的女子在这种官宦人家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幕延苍看得心疼,阴恻恻地瞪了张氏一眼,又搂着杨氏哄了起来。张氏也不怕他,回敬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后便转身准备回去,却听得背后杨氏抽噎着说道:“妾身…妾身只是因为这几日家中事多,心情有些烦躁,故而越发想念夫君您,这才做出如此有失礼节之事,还闹得姐姐和官人如此不快,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官人责罚妾身吧,以正家风,以平姐姐之怒…”

    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无助和哀怨,听得幕延苍越发心疼,却引得张氏又是一股火气蹿了起来,转过身张嘴就要问候她全家的长辈,却被盈霜突然拦在了身前,朝着她摇了摇头,这才没有造成更激烈的冲突。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就会结束,刚才还笑颜如花的幕盈雨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跑到幕延苍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哭诉:“爹爹这几日不在府中,可不知我小娘这些日子都受了什么样的委屈!盈雨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今日…”

    “死丫头,还不住口!莫要再惹你爹爹烦心了!”杨氏立刻出言阻止,可这话分明就是一语双关,看似是一心为了幕延苍着想,实则是在暗示,这几日府中确实发生了什么足以令他的事情

    。幕延苍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得出来这其中的弦外之音。可如今他还想不到这都是杨氏的险恶用心,只是觉得这母女二人都是真性情、直肠子的老实人,说起话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殊不知这也是女人可以用来迷惑男人的方法之一。

    “无妨,好孩子,你接着说!告诉爹爹,这几日府中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幕延苍拿出了当家做主的派头,威严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众人,倒还真有些睥睨众生的感觉。

    不过在我看来,他不过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装装样子罢了。好歹人家也是一方巡抚,该有的派头自然是要有的。可惜外强中干,也就能吓唬吓唬这些人罢了。

    有爹爹撑腰,幕盈雨腰杆儿似乎都直了不少,转过头指着盈霜道:“爹爹还不知道吧,这次六妹妹从京城回来,不光自己平安无事,还给您带回来一位好女婿呢!”

    她在说平安无事和好女婿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加重了读音,前者或许是因为刺杀不成有些私怨,而后者自然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提醒幕延苍,你的好女儿本事通天,都学会给自己找男人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幕延苍顿时一个眼神扫了过去。盈霜终究是个柔弱的姑娘,对长辈多少还是存着敬畏之心的。方才拦张氏的时候气定神闲,可如今被父亲一瞪,整个人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两下。要不是张氏反过来轻轻扶住了她,这孩子估计能当场跪下。

    然而张氏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毕竟盈霜带了个已成婚的“夫君”回来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即便所什么苦衷,她也不好帮着盈霜打掩护了。

    幕延苍拍了拍杨氏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的盈霜走了过去,目光沉沉,看不出是愤怒还是疑惑。

    “你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幕延苍紧紧盯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盈霜,语气咄咄逼人。可怜的小姑娘连头都不敢抬,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声:“嗯。”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响,盈霜的左脸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幕延苍突然出手把张氏和众人都给吓了一跳,他素来自诩清流,鲜少有动怒打人的时候,如今总算是展露出了自己身为男人有血性、有脾气的一面,却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着实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杨氏和幕盈雨的表情都带着一丝惊愕。

    反应过来的张氏下意识地拉着盈霜护在了身后,可架不住幕延苍正在气头上,冷声问道:“这个孽畜,做出如此有辱家风之事,夫人难道…还想要护着她不成?”

    “我…”张氏语塞,这事儿不管怎么说终究都是盈霜的错,当今天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究才是主流,像我娘亲和陆叔那样不顾世俗偏见的勇士又有几人呢?

    “哼!”幕延苍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府门。门口的众人也不敢再呆着了,纷纷跟着进去,厚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我们也再听不

    到任何声音了。

    “他奶奶的,这老东西真不识好赖,对自己亲生闺女都能下这么重的手,却被那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活该他日后要被砍脑袋!”凌朝义愤填膺地捏紧了拳头,满脸的不忿。

    看着盈霜挨打,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这进了屋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刁难的。不过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稳住,否则日后盈霜岂不是更无依无靠了吗?

    “能不能让他丢顶子,掉脑袋,那就要看咱们给不给力了。”我笑着拍了拍凌朝的肩膀,正欲转身离开,却赶紧伸手按住了凌朝,同时指了指巡抚府的墙角。凌朝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哦不,是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那里,站在前面衣袂飘飘,面色略显苍白的青年可不正是陶晨旭,而他身后站着的,则是我们如今在金陵城内最危险的对手,陶晨旭最忠心的狗腿子高权。

    看着陶晨旭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高权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陶晨旭苦笑着摇了摇头,率先转身离开了。高权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跟着摇了摇头,正欲离开,却突然朝我和凌朝躲藏的方向看了过来,吓得我忙按着凌朝的脑袋躲到了草垛后头,只敢透过缝隙观察那边的情况。这个家伙的洞察力和感知力实在太过可怕了,隔这么老远都能发现这边的异常,可怕,忒可怕了…

    屏住呼吸等了半晌,高权这个瘟神才终于转头走了。我暗暗松了口气,拉着凌朝一路跑回了饭庄眼下幕延苍回来了,盈霜的苦日子也该来了。由于之前发生了太多变故,导致眼下我们依旧没能成功潜入总督府。没办法,看来除非有老天帮忙,否则这一关就只能靠盈霜自己去闯了。

    另一边,周全那边的事情似乎也出了些小问题,原来为了和如今的老门墩掌柜打经济战,那些白眼狼们几乎人人都在拖欠别人的钱。如今有许多不明真相的债主们都纷纷找上门来,根本不听周全他们的说辞,一致咬定这就是那些家伙拖延债务使的伎俩,每日堵在铺子门口要钱,搞得装修都没法进行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要一件一件办,盈霜的事情我们暂时力所不及,只能听天由命了。默默为她祈祷了一番,我便开始着手解决铺子的事情。

    说到底,欠钱的不是我们,自然该去找那群混蛋要钱了。上一次替我散布消息的几个丐帮门徒倒是挺会办事儿,我也还算满意,之后便又让他们帮着办了几件小事,这几家铺子的情况和位置就是他们告诉我的。

    为了防止像如今这样的尴尬情况发生,我也早就让他们帮我调查清楚了那群人的住所。将这些消息告诉了围堵在铺子外面的债主们之后,几家铺子顿时清净了许多,反倒是那群人,每日都小心翼翼地和老门墩的新掌柜周旋,如今又被人逼债上门,可谓是苦不堪言,这一次是彻底换成他们焦头烂额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被挡了,金器店里的规矩

    没想到这一次无心之举,或者说是自救之举反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胡掌柜的结盟宴结束两天后,一封来自老门墩新掌柜的亲笔信就送到了悦来饭庄。只不过内容吗…

    看着眼前脸色铁青的周全和一脸不忿的胡掌柜,我就猜出了个七八分。接过凌朝递过来的信一看,我不禁哑然失笑,老门墩的这位新掌柜先是在信中高度赞扬了我们团结一致,立场坚定的战斗信念,又大力褒奖了我们在这场商战中发挥的巨大作用,一字一句都是满满的赞叹之意。光是这样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可事实却是,他已经完全将联合起来为他摇旗呐喊的几家铺子都划分到了自己的旗下,单方面地将我们都算成了老门墩旗下的企业,是他可以呼来喝去的对象。

    所以这封信就像是皇上给在外征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寄去的表扬信一样,打赢了我作为老大自然是要夸奖你们一番的,可打是你的义务,不打就是叛徒行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原谅。

    就是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态度将这二位给惹火了,说什么都不肯继续为老门墩提供下一步支持了。我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看着胡掌柜已经气得变形的脸笑道:“这世上吗,就是有这样的人,不知好歹,把人家的美意当义务。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该好好给他回个礼才是,让他弄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好“好,就等陆兄弟你这句话了!”周全立刻兴奋地站起身来,胡掌柜这次也总算和我们统一了战线,立刻出门去通知其他几位掌柜的了。

    想让对方长记性,那就得让对方知道疼。对于目前的老门墩来说,除了经济方面的损失,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让他们感觉到难受的事情了。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与胡掌柜达成共识的几位掌柜就再次齐聚悦来饭庄,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矛头已经调转了方向,不光要从老门墩嘴里抢饭吃,还得大手笔地抢,抢到你饿,抢到你疼!

    胡掌柜确实是个商业奇才,在我们的“悉心开导”下,他骨子里潜藏着的商业理论开始渐渐迸发出来了。在他的指挥下,四家掌柜开始大刀阔斧地准备进驻新铺面的工作了。按照我之前说过的话,胡掌柜别出心裁地提出了五家均分,共同获利的新方针,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若按照我之前的想法,周全盘下来的三家铺子应该是我们独占一家,其余四家互相结合,两两成对各占一家。可如此一来在那两家铺子中总得有个谁听谁的、谁强谁弱的问题,很容易引发经济纠纷,不利于团结。

    胡掌柜别出心裁,让五家企业平均分股,在地位上做到平衡,若是日后遇到了什么问题大家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解决方案。若是实在意见相悖,则采用投票的形式决定,少数服从多数,简单且公平,极大程度地降低了彼此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

    对外方面,胡掌柜早就瞄上了老门墩在城西的两家分店。这两家分店开业时间不长,是老门墩所有门店中业绩最差的几家铺面中的两个。而且这段时间由于内战,这两家铺子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程度的干扰,还要时不时地遭受不明人士的袭扰,苦不堪言,店内的伙计们人心思动,是最好下手的方向。

    胡掌柜与大伙儿商议,决定暗中行动,对这两家门店采取逐个击破的策略,从内部瓦解他们。一则攻城最好的法子就是从内部下手;二则眼下想要迅速将三家门店都搞得风生水起的,专业人员必不可少。老门墩的员工普遍素质较高,若是能挖过来倒也能成为一股极强的助力。在这一点上我和胡掌柜是不谋而合的,我们也并不讲究什么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死道理,反而都觉得所谓良禽择木,做生意嘛,员工跳槽其实也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怪罪人家的。

    为了配合他的计划,我又拨了一千一百多两银子给他做收买人心之用。胡掌柜是个实诚人,我也不怕他昧了我的银子跑乐。另一方面,周全带着几个小兄弟亲自去现场督促施工,争取在半个月内让三家门店焕然一新。另外他们也着手调查了一下骚扰老门墩两家门店的人究竟是谁,得出的结论是不光有那群白眼狼派出去的人,还有不少是在暗中看好戏,想要在这场纷争中分一杯羹的阴谋家们派去的。前者倒还好对付,比较麻烦的是后者,或许也会成为我们日后的障碍也说不定。听了他的汇报,我吩咐他多多留意此事,剩下的事情便全权交给他们二人去办了。

    金陵城的夏天就快到了,天气渐渐变暖,整个城市都是一股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可与往年不同,今年的金陵城郊见不到才子佳人们踏青赏景,诗词唱和的美好景象了。钦差大人失踪,巡抚和总督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金陵城内每日都是戒严状态,全副武装的甲士们昼夜巡逻,叫温山软水的江南城市多了一份肃杀和冰冷。

    再加上各种传言甚嚣尘上,钦差被山贼所杀的消息已成了人们眼中的结论,一时间百姓们人心惶惶的,连城都不敢出,更遑论出门踏青了。

    不过对于我们而言,流言就是留言罢了,谁叫咱们好歹也算是看过剧本的人呢?就在今天下午,邓大人的第三封信已经送到了饭庄柜台。胡掌柜和周全都在外头忙活,我便和凌朝一起看了信中的内容。

    按信中所说,邓大人已经基本掌握了三眼鼠的所有犯罪证据,可旋风寨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三眼鼠巧妙地笼络了山寨上上下下的人心,动了他那就是犯了众怒。若都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土匪流氓倒还好说,偏偏还有那么多无辜受蒙蔽的百姓,大家都是朝廷的人,除了凝儿以外谁都不想伤及无辜。

    所以眼下最好的突破口或许就是身在巡抚府的旋风寨二当家崔钰了。作为前任当家的独生“子”,也是旋风寨开山祖师七人中

    唯一一支独苗,崔钰的地位在山寨里还是很高的。若是他能带头指证三眼鼠,那么很多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邓大人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让我们想办法说服崔钰,让他站出来揭露三眼鼠的一切罪行。可此事的难度却十分巨大,且不说崔钰的性子倔强,不晓得能不能说服得了,就说那日所见幕延苍的态度,崔钰在巡抚府里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就连小哥儿俩这都有三五日没有露面了,估计如今的巡抚府是戒备森严,想见人都是难上加难。

    可再困难咱们也得上不是?我们耗得起,邓大人的时间却不多了。这阵子前前后后已经耽误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最多再有一个月他就得回京复命了。若是在这之前还不能从旋风寨脱身,只怕邓大人自己会受责罚不说,邓大娘子、盈霜和哥哥幕盈风怕是日后都会有危险…

    嗯?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带着凌朝离开了饭庄。

    这段时间我们算是吧饭庄所在的城东转了个遍,对各处暗巷小路都算是了如指掌了,可对其他三个城区却没有这么了解。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这次我们要去的“霜月金器”实在是太好找了,位于闹市,老板的身份又不简单,只要肯张嘴问路,自然不怕找不着。

    天色将晚时,我们来到了霜月金器门口,灿金的招牌,高大的店门,还有门口训练有素的接待人员都彰显着这家铺子的不凡。

    二人刚在门口站定,立刻就有一个年轻的接待员走上前来,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招呼我们:“二位客官,是来买金器的吗?我们霜月金器物美价廉,质量一流,绝对是信得过的大品牌!来来来您二位随我进去瞧瞧吧,里边儿瞧里边儿看,总有让您满意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了,他的动作却始终十分规矩,并没有随便动手拉扯客人,而是彬彬有礼地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没什么想买的东西,看到这样的服务态度也总会心情舒畅,进店瞧一瞧的。

    不过这一次我们是有目的的,直入主题问那接待员道:“你家掌柜的今日在店里吗?我们这儿有一笔大买卖要跟他谈,不知小哥,可方便帮我们通报一声?”

    闻言,那年轻人立刻带着几分警惕和审视看着我们:“看二位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做买卖的,倒像是江湖少侠的样子。容小的多问一句,不知二位与我家掌柜的谈的是什么生意?要不然…我这儿可实在不好帮您二位通报啊!”

    这小伙子的口音听起来像是京城人士,说话利索,头脑也十分灵活,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问题,开始步步紧逼起来。不过这也早在我意料之中,这些员工每月的工钱可都不低,想砸钱通路子的可能性也很低,除非给了他们足以信任的理由,否则他们还真能把你挡在门外。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别嘚瑟,好东西也会招灾

    摆摆手将他唤到身前,我小声道:“你只消去告诉你家掌柜的,有一批令妹在京城定制的首饰到了,可这些日子府上大门紧闭,我们也不好登门送货,就只能来找你家掌柜结账了。”

    “六小姐定的…”年轻人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过随即就恢复了常态直起身子道:“我家掌柜的家中有好几位小姐,不知公子说的是哪一位呢?”

    这小子着实难缠,不过我也不着急,抬手指了指店门上挂着的牌匾道:“那位的名字,不就在你家的店名里头吗?”

    这下子那年轻人总算是信了几分,不过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我家小姐所用的一应钗环首饰都是城西宝玉阁家的东西,也只有他家能做出我家小姐喜欢的东西来。除此之外,我们可从没听说过我家小姐从别家买过首饰啊!公子这话,我还是有些不信啊…”

    我正欲开口,凌朝却已经不耐烦地上前一步,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问道:“恕我直言哈,这位兄弟,你不过是个店门口的接待,客人说什么你照办便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还是说…你家铺子是黑店,你们生怕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惹来麻烦,这才非得确定了我们的身份才肯通报吗?”

    这小子说起话来的风格是越来越像他娘了,年轻人一听,忙不迭地摆手道:“不不不,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只是恕小人直言啊,既然二位已经知晓了我家掌柜的身份,那就应该明白,每日打着各种幌子登门拜访的客人实在不少,若是不小心放进去了,对我家掌柜来说也是个麻烦。所以小的们早早就学会了如何向这类客人们套话,若是得罪了二位公子,小人向您赔罪了。可若是真让心怀叵测之人进去了,那小的可真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还请二位公子体谅体谅小人的辛苦,莫要为难小人啊…”

    堂堂巡抚之子,会受到这类骚扰倒也正常。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也不好再为难他了,小声问了一句:“那你实话告诉我们,今日你家掌柜究竟在不在店里?”

    年轻人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可疑人物之后才凑到我耳边说:“掌柜的方才出门用饭去了,如今店里只有店长在看着。二位公子若是真的有事,不妨就请去楼上雅间稍候。当然,前提是二位得证明你们上去确实是与我家掌柜有要事相商,否则…”

    我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这玩意儿,你认识吗?”

    那年轻人仔细瞧了瞧,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公…公子,您…您怎么会有…”

    我笑着回头跟凌朝示意了一下,这小子便也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来,除了味道有所不同,外观、造型以及所用的丝线、绣法都是一模一样的。更重要的是,不光是我和凌朝,小哥儿俩、凝儿、邓大人等人身上都有这么一个香囊。而在此之前,全天下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香囊,一个是在鸡鸣山参禅悟

    道,消除“心魔”的邓大娘子,还有一个就是这霜月金器的掌柜,巡抚府三公子,盈霜的嫡亲哥哥幕盈风了。

    将香囊收好,我笑盈盈地对年轻人说道:“盈霜姑娘年前去了京城,在我家亲戚府上住了很久,这些东西就是她闲来无事时做了送给我们的。你既认得,那就该知道这香囊的造型、绣工和用料的组合都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如此信物,应该足以证明我们的身份了吧?”

    年轻人总算是相信了我们的话,一路引着我们穿过重重顾客来到二楼雅间,又嘱咐楼上的伙计给我们备上了上好的龙井才回楼下招呼客人去了。

    等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凌朝总算开始抱怨了:“我说老陆啊,早知道这么轻松,咱还不如一开始就把香囊拿出来呢,害得咱白在门口站了半天,真不得劲儿!”

    我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口香茗道:“傻小子,你以为这玩意儿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出来的嘛?你可知盈霜送咱们的这个香囊,用的是什么材料吗?”

    凌朝诚实地摇摇头道:“这我哪儿知道啊?你瞧我娘,那是会穿针引线、抚琴绣花的样子吗?”

    在背后这么诋毁自己老娘,凌朝这小子倒也有趣。不过这也是实话,我娘虽然性格暴戾,动不动就会暴走,可在照顾我这件事情上还是十分上心的,一直到十三岁以前我就从来没穿过买回来的衣服,全都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龚叔说当初怀上我的时候,我娘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当个好妈妈,好好将腹中的孩子养大。

    为了我,她生平第一次拿起了针线,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双手被扎得满是针眼,终于磕磕绊绊地做出了她人生中亲手制作的第一件衣裳,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双袜子。只不过等我出生后才发现,这袜子做得也实在太大了些,索性就被我娘封存了起来,也算是留个纪念了。

    可凌朝却不一样,他娘身居高位,每日忙得头脚倒悬,别说是给他做衣裳了,就是想好好休息一下都是一种奢侈。当初知道吕捕头厨艺精湛的时候我就被吓了一大跳,如今若知道她还在手工刺绣方面有所造诣的话,我觉得自己绝对会原地弹射,冲破天花板的。

    凌朝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打小就没感受过什么母爱的温暖,更多的则是严厉的教诲和冷漠的眼神,对这些闺阁女儿家的玩意儿一窍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办法,我便耐心向他解释道:“傻小子,盈霜姑娘给咱们绣香囊用的可是江南名产玉蚕丝,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手感温润,质地轻盈,是江南蚕农们呕心沥血研制出来的新材料。眼下这玉蚕丝每年也就只能出产区区几十匹,除去进贡皇宫大内的,每年能流到市场上的数量少得可怜。”

    “陆叔当初跟我说过,这玉蚕丝制作方法极为不易,想要做出真正合格的玉蚕丝,没有个三五年功夫,几十道工艺是出不来的。如此珍品,你以为

    像那些烂大街的材料那般容易到手吗?”

    “不光如此,玉蚕丝的价格在市场上也是被炒到了天价,物以稀为贵嘛,如今玉蚕丝的价格比起龙涎香之类的稀世珍宝也不遑多让,你真以为是什么人都能买的起的吗?就连陆家也不过区区十几匹,除非是要给十分重要的客人送礼或是老夫人大寿,否则绝对不许随便拿出来用的。”

    “方才那个年轻人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了这种独特的材料。可若是让其他人瞧见了,或许就会给咱们惹来麻烦,自然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凌朝还是不甚明白地问道:“他再怎么贵,说到底不也只是个香囊吗,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我笑着摇摇头道:“你想啊,在这江南地界,能拿出如此珍品的人物,那能是一般人吗?除了江南地区比较出名的几大家族之外,也就是巡抚和总督之类的高官才能拿得出手了。之前见到陶晨旭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那就是用玉蚕丝做的,是绝对的身份地位的象征。若是让有心之人发现我们也有这玩意儿,十有**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若是真被人家调查出了我们的身份背景,到时候你觉得我们还能像如今这样躲在暗处,安然无恙吗?”

    凌朝了然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放香囊的地方:“难怪你不让我们轻易将这玩意儿拿出来,原来就是怕这个啊。”

    我点点头:“你觉得付阳峰实力如何?”

    凌朝有些没头没脑的看着我:“提他干什么?”

    我笑道:“别管,反正你就说说,你觉得此人怎么样?”

    凌朝想了想答道:“很强,但也不算是绝顶高手,在大明起码就是个五百名开外的货色吧。”

    我点点头道:“不错,可就是这么个货色,到如今我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眼下还只是冒出来一个高权,就足以让我们胆战心惊了。若是再惹来几个与他差不多,哪怕比他低上两三个段位的人物,那咱们都只能是有死无生,明白吗?”

    二人聊得正火热时,我突然瞥了一眼门口,朝凌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端起桌上的茶杯继续品茶。随即,一个衣着光鲜,中等身材,留着一抹八撇胡的中年男人面带笑容走了进来,朝着我和凌朝施了一礼道:“二位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凌朝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是我们突然上门打扰,怪不得您。话说您是?”

    男人抬起头来笑着答道:“小人钟琪,是这霜月金器的店长。方才忙着招呼客人,没时间来接待二位贵客,如今这不就亲自过来赔罪了吗?”

    我点点头道:“钟店长言重了,我们此来是专为见贵掌柜的,无意打扰您这儿的生意。所以您也无需挂怀,我们自在这里等着,钟店长有事就请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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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镖局之玄夜江湖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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