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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全文阅读

作者:王梓钧     梦回大明春txt下载     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24【八千阉人铁道工】

    李承勋快步走进王渊的办公室:“掌部,东安门外聚集八千自阉之人!”

    “关我礼部何事?”王渊懒得理会,“太监们如果不收,自有五城兵马司驱逐。”

    李承勋说:“宫中肯定收不下,去年刚收了三千阉人。五城兵马司便是能驱逐,恐怕也散而复聚,终究是要解决的。总不能,都杀了吧?”

    王渊问道:“内阁呢?”

    李承勋说:“内阁让五城兵马司驱逐。”

    王渊笑道:“李侍郎啊,你真会给自己揽事儿,便说打算如何处置吧。”

    李承勋说:“工部铁道司修建铁路,为了不惊扰百姓,没让顺天府征发徭役,想要招募灾民和流民做事。不如,就让这八千阉人,做那修建铁路的劳工吧。”

    “铁路修完了呢?”王渊问道。

    李承勋说:“铁路暂定修三条,碍于人力物力,不可能同时修建。修完第一条,继续让他们修第二条,掌部恐怕不会满足于这区区几条铁路,今后总有这些阉人的活干。”

    “哈哈,知我者,立卿也,”王渊大笑,“此事你去处理。”

    李承勋,字立卿,弘治六年进士。

    当初,王渊想让王阳明进京做户部尚书,王阳明写信说自己肺病复发,就推荐了南京刑部左侍郎李承勋。

    礼部左侍郎王瓒,转升工部尚书,李承勋便进京做了礼部左侍郎。

    又是一个能打的文官,当初林俊在江西剿匪,卸任不久就又闹兵变,叛军活捉江西参政赵士贤,杀死按察副使周宪。

    各路官军因此畏敌不前,时任南昌知府的李承勋,征召乡勇跟叛军打得有来有回。周宪兵败身亡,部队溃败,李承勋单骑来到战场,迅速收拢溃兵。判将王奇诈降,李承勋以诚相待,王奇遂心悦诚服,潜入叛军大营发展内应,官军趁夜突袭大胜。

    这场叛乱? 其实是宁王暗中策划的? 却被李承勋这个南昌知府平息。宁王愤怒不已,勾结江西镇守太监黎安,改了叛军首领的供词? 将李承勋捉拿下狱。幸好当时燕忠执掌大理寺? 才将李承勋给保住——燕忠是金罍和常伦的伯乐? 曾经提拔二人,可惜积劳成疾病死了。

    王阳明在南京做吏部尚书? 李承勋在南京做刑部左侍郎? 两人私交非常不错? 李承勋甚至成了心学弟子。

    却说李承勋出了礼部? 骑马直奔东安门,那里早已交通堵塞。

    八千多自阉之人,来自河北、河南、山东各地,都是受灾过不下去的苦命人。他们选择挥刀自宫? 熬过去细菌感染,没死的便前往京城,希望能被招进宫里做太监。

    可惜去年春天? 皇宫就招了三千个自阉者? 哪里还有他们的差事?

    去年冬? 一万多阉人汇聚京城,他们互相并不认识,只能三三两两乞讨为生,病死饿死之后只剩这八千多。眼见日子没发过了,突然冒出一个阉人领袖杨春,竟把这八千多人聚集起来到东安门外叩阙。

    东安门外的街道? 已经被阉人给堵死了,还有无数看热闹的群众。

    五城兵马司的士卒赶来,也只敢提刀捉枪在旁边警戒,生怕动武之后会酿成大乱。

    李承勋骑马奔至,大喊道:“闲人退散!”

    见来了一个大官,围观群众纷纷闪避,接着复又聚拢继续看热闹。

    李承勋都懒得下马,问道:“这里何人主事?”

    一个武官单膝跪地:“中城兵马司指挥韩耀,见过……”

    李承勋道:“我是礼部左侍郎李承勋。”

    韩耀连忙说:“见过李侍郎!”

    李承勋说:“没你的事了,且带兵回去值守吧。”

    韩耀犹豫道:“李侍郎,这些阉人众多,恐怕闹出乱子来。”

    李承勋懒得跟此人掰扯,喝问众阉:“谁是领头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出来:“杨春拜见李侍郎!”

    李承勋说:“带上这些人,都跟我出城去,自会给你们一口饭吃。”

    杨春能把八千多阉人聚在一起叩阙,自然是不好糊弄的:“敢问李侍郎有何安排?”

    李承勋说:“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工部铁道司的雇工,闲时有口粮,忙时有月粮和工钱。”

    杨春犹豫道:“草民读书少,请李侍郎不要诳我。”

    李承勋气得不行:“老子堂堂礼部左侍郎,诳你们作甚?这宫里去年才招了三千阉人,哪有你们的活路,老子不忍你们饿死才站出来。信与不信,你们自己掂量!”

    杨春立即跪拜:“多谢李侍郎恩德!”

    杨春一声令下,八千多阉人齐刷刷站起,其中有十多人负责组织协调,居然颇有秩序的结伴离开。

    李承勋慨叹道:“可惜你自阉了,否则倒有几分打仗的本事。”

    杨春苦笑,他本就是逃亡军户,这些本事都从军中学来的。

    历史上,这事儿也发生过。嘉靖皇帝觉得没面子,便把杨春及十多个领头者流放,剩下的阉人强行驱离京城,胆敢留下的直接抓起来论罪。

    八千多衣衫褴褛的自宫者,跟在李承勋身后,浩浩荡荡前往东郊。

    那里已经招募了千余流民,蒋信正在组织修建仓库,未来铁道司的物资都要存在此地。

    聂豹负责铁路占地的搬迁安置,目前正在跟各知县打交道。这事儿涉及许多士绅权贵,肯定是有人不愿意的,聂豹自有手段让他们服软。毕竟是心学归寂派的开派宗师之一,聂豹做知县就能修缮几万条水渠,做巡按御史直接干翻福建镇守太监和三司,还怕这京郊的劳什子权贵?

    徐阶负责后勤事务,包括采买石料、木料等各种物资。

    王教总揽一应文书工作,同时负责核对账目。

    王崇去了蓟州遵化,那里后世属于唐山管辖,此时是北方最大的冶铁基地(遵化铁厂),主要生产方式是用煤炭炒炼熟铁。王渊早就送去了炼钢之法,遵化铁厂却懒得改革,依旧按照老法子冶铁,只新建了几个炉子炼钢,炼出的钢材拿去铸炮,把朱厚照气得欲仙欲死。

    遵化铁厂归工部管辖,专门设有一个工部分司。

    王渊派了好几个人去整顿,一直都收效甚微,因为从上到下全烂了,铁厂巨大的利润牵扯到太多权贵。

    现在要修铁路,总不可能从浙江运钢材过来,王渊决定彻底把遵化铁厂搞定。这次,王崇是带着豹房士卒去的,谁敢乱来直接当场打死,混日子的蛀虫全部清理干净!

    王渊说只修三条铁路,但已经更改计划要修四条。

    首先修筑北京到遵化的铁路,遵化铁厂制造的铁轨,就近一路铺到北京。今后,遵化铁厂的钢铁,便能顺着铁路,源源不断运输到京城。

    并且,从京城前往大宁都司,这是要经过这条道的。从京城前往辽东,官道也要路过蓟州。一旦这条铁路建成,就能加强京城与大宁、辽东的联系,具备巨大的政治和军事作用。修建铁路的时候,也不用挑选地形路线,顺着官道修建即可,一路都还算比较平坦,全程三百多里而已。

    几位主管官员,还剩张璁和凌夏。

    张璁负责总揽全局,协调其他衙门,出什么事儿也由他顶着,他顶不住了再去找王渊。

    凌夏带着一帮物理门人,负责培训铁路工人,教导他们如何修筑铁路,并全程监工和引导。

    来到东郊工地,李承勋找到蒋信。

    蒋信非常惊讶,问道:“李侍郎,这些人都是?”

    “皆为自阉之人……”李承勋把事情大概解释一遍。

    蒋信顿时高兴道:“太好了,我这里正缺人手。先生(王渊)体恤百姓,不愿为建铁路征发民夫,现在又正值春耕,招募不到太多流民。你这八千多人,算是雪中送炭啊。”

    李承勋抱拳说:“皆为苦命人,希望蒋主事善待他们。”

    “那是自然,”蒋信笑道,“我也是心学弟子,知道良知为何物。”

    李承勋已经拜入王阳明门下,蒋信是从王阳明转投王渊的,两人算起来还是师兄弟。

    李承勋扫了一眼工地,惊讶道:“铁道司的库房,全部用三合土来建?”

    蒋信笑着解释:“不是打制三合土,他们正在和水泥,用水泥和砖修建库房。”

    王渊穿越之初,就自己捣鼓着烧水泥,无奈炉温始终不够,只能弄出来三合土。但炼钢时受到启发,可以使用助燃剂和助熔剂,王渊便让陆有珍带着门人继续研发。

    陆有珍,便是至真道士的俗家本名,这货搞出了尿液制火药的法子,使得大明的火药产量大增。他捣鼓了好几年,不断尝试水泥烧制之法,经过无数次改进,水泥已经可以民用了,但还不能拿去修筑堤坝。因为强度不够,害怕水泥堤坝会垮掉,反而是三合土非常适合造堤坝。

    修建工部铁道司库房,是水泥第一次民用实践。

    至于石灰厂,在千灵山那边,跟挖煤的地方相距不远,勉强也算挖朱厚照的祖坟了。但根据钦天监官员的说法,千灵山没有挨着大明龙脉,因此一直有官方石灰窑存在,并且归工部管辖。王渊大笔一挥,直接把几处石灰窑改建成水泥厂。

    有心腹执掌工部,就是这么省事儿,官方铁厂和石灰窑,全是工部的下属机构!

    李承勋在工地转了一圈,观察咋用水泥和砖砌房子,直至快到傍晚才意犹未尽离开。

    至于那八千多阉人,全部成为铁道司长期雇工,他们在吃第一顿饭之后就满足了。因为铁道司的红薯粥很稠,菜汤表面浮着大量的油腥子,这对他们来说绝对属于美餐。

525【威风】

    城南球场。

    不管各地如何灾荒,不论百姓多么困苦,这里的足球联赛是越办越红火。

    即便朝廷三令五申,依旧无法禁绝赌球。若遇到关键比赛,勋贵富豪们往往一掷千金,甚至因为有假赛嫌疑,前后爆发了七次流血冲突。

    这天,安定伯张容正在观赏春季联赛,他足足押了一千两银子买广兴队获胜。

    “伯爷,不好了!”一个家奴压低身体跑来。

    因为球场太嘈杂听不清,张容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家奴贴到他耳边大喊:“咱家的庄田,要被工部铁道司强行收走!”

    “什么?”张容还是听不清。

    家奴急得不行,扯开嗓子狂吼:“咱家的庄田,要被铁道司收走!”

    张容这回总算听清楚,大怒而起:“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正德初年,张太后的两个弟弟最威风,现在早就缩起脖子做人。自从张永担任掌印兼秉笔太监之后,张容又开始抖起来,便是公侯勋贵都不敢惹他。

    张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但依旧宝刀未老,去年刚纳了十三岁的小妾。他对土地也贪得无厌,在京城东郊强占大片良田,被言官弹劾无数次都屁事儿没有。

    乘着马车飞快赶往东郊庄园,只见聂豹正在让人丈量土地,张容立即冲上去:“谁给你们的狗胆,都给本伯爷滚回去!”

    聂豹笑道:“工部铁道司主事聂豹,奉皇命征地修筑铁路。陛下给的狗胆!”

    “放屁!”

    张容怒气冲冲道:“陛下只是让你征地,没说让你征本伯爷的地。这京郊土地无数,你征谁的不行,偏偏来这里动手。一个小小工部主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聂豹面不改色,对身边的一个七品官说:“秀夫,你来处理。”

    戚贤,字秀夫,少年时仰慕王阳明,但没有机会拜入门下。两年前,戚贤金榜题名,立即投身物理学派,拜掌院王晹为师? 成为王渊的再传弟子。

    戚贤本来在定兴做知县,被王渊紧急调来大兴? 现在是新鲜出炉的大兴知县。

    “你来得正好!”

    戚贤冷笑一声? 喝令道:“安定伯张容? 强占民田? 强抢民女? 唆使家奴行凶杀人。来人啦,给我绑了? 关进大牢好生审问!”

    “你敢!我兄长是张督公!”张容跳脚咆哮。

    聂豹不咸不淡道:“张督公忠君体国? 怎会纵容家人行不法之事?安定伯,你可不要污蔑张督公,否则这官司得打到皇帝跟前。”

    张容退到家奴身后,嚣张无比道:“我看谁敢动手!”

    聂豹不说话。

    戚贤挺直腰杆? 对手下衙役说:“抓人,胆敢拘捕者,格杀勿论。”

    那些衙役全是物理门人!

    物理学派当中? 既有举人进士,又有落第秀才,还有许多不具备功名的匠户、阴阳户子弟。由于王渊战功卓著? 物理学派也尚武,即便是掌院王晹,每天也要花一个小时锻炼身体。

    戚贤紧急调任大兴知县,没有时间整顿县衙,干脆请了一帮同学临时充任衙役。

    明代的衙役属于贱职? 不能参加科举。但那得正规编册? 只要没编入役册,谁管你参不参加科举?

    衙役制度早就败坏了,朱元璋规定衙役一年一换,后来又变成三年必须更换,就是为了防止衙役蒙蔽主官、勾连上下、为非作歹。但到了明中期谁管?别说三年一换,三十年的老吏都有!

    二十个充当县衙临时工的物理门人,齐刷刷抽出腰刀和火棍,竟然还快速结阵。

    张容嘶吼咆哮,指挥自己的家仆:“给爷打,打死勿论!”

    这里只是张容的其中一处庄园,早在聂豹丈量土地的时候,庄里的仆役就已经全部聚集阻拦。佃农没有掺和进来,但带着棍子的仆役有上百人,听到张容的命令,立即抄起棍子往上冲。

    物理弟子们的阵型,是王渊发明的。

    王渊自然听说过鸳鸯阵,但只知其名,不知道具体内容,只能自己瞎琢磨。

    比如眼前的阵型,有些类似鸳鸯阵的变种三才阵。二十个物理门人,五个人一小阵,四小阵又组合为一大阵。

    每个小阵,中间一人举长棍乱扫,目的是干扰敌人的注意力。侧后各一人举长棍,阻挡敌人的进攻。两边各一人挥舞腰刀,属于攻击主力。小阵五人,有攻有守有袭扰,四个小阵之间还互相策应。

    就这么二十人结阵前进,只接触的一瞬间,便杀得上百恶奴抱头鼠窜,当场就有十多人被砍翻。

    “杀……杀人了?”张容吓得浑身哆嗦。

    这厮不仅是安定伯,还挂着锦衣卫世袭指挥使头衔,见血之后却双腿发软站不稳。

    恶奴们全被打跑,只剩张容瘫软在地。

    两个物理弟子将张容拖过去,笑道:“县尊,犯人已经擒获!”

    戚贤说:“带回去,关进县衙大牢!”

    聂豹抱拳道:“有劳了。”

    戚贤回礼说:“忠君报国而已。”

    想要修筑从北京到遵化的铁路,还真绕不开张容的庄田,谁让这家伙在东郊占了那么多地。

    既然早晚是要得罪的,那就干脆得罪彻底。聂豹打算,把张容在东郊的数千亩,全部收归官府所有,没挡住铁路的那些地,就赔偿给其他需要拆迁的小民。如果有苦主存在,查实之后照赔,毕竟这些地都是张容抢来的,原主人估计还有不少活着。

    ……

    “督公,不好了!”一个小太监慌忙奔入。

    张永正躺在摇椅上,听心腹太监念奏章,帮着皇帝处理朝政大事。他皱眉斥责:“何事慌张?”

    小太监说:“安定伯被大兴知县抓入大牢了,东郊几千亩庄田也被工部铁道司收走。”

    张永居然没有发怒,沉默良久,突然叹息:“这是挡住了王二郎做事啊。”

    小太监问:“督公,该如何处置?”

    张永说道:“知会王尚书一声,就说我兄弟岁数大了,受不得牢狱之苦,且给个薄面放了吧。至于东郊的庄田,工部想要,便给工部,咱家也是忠君体国之人,断不会计较个人得失。”

    小太监愣了愣,连忙说:“是。”

    “去吧。”张永挥手。

    张永确实老了,走路都不利索,哪能继续争斗?他若不能在死之前,把王渊彻底给斗倒,那他死后王渊肯定报复,他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王渊那边也有分寸,只是把张容抓进大牢,虽然吓得惊魂不定,但并没有严刑拷打。因为一旦打出个好歹,就是跟张永撕破脸皮。

    此事震动京城,安定伯张容嚣张跋扈,竟被一个工部主事、一个七品知县给收拾了。

    在民间,聂豹和戚贤名声大振。

    在官场,文武百官对王二郎的威风,都有了全新认识。毕竟,司礼监掌印兼秉笔太监张永,一个可以隔绝内外的人物,居然不敢跟王渊正面抗衡!

526【杨廷和的转变】

    遵化铁厂的厂址,在明代一共变动三次,原因都是铁矿资源日渐枯竭。

    如今位于白冶庄,也叫白冶城,即后世遵化铁厂镇附近。

    白冶城,顾名思义,此地有城墙,而且还是石头城!

    城不大,正方形,边长仅一里。但是,城墙高两丈、宽一丈,地基夯了九层灰土,这他娘就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城堡。

    此城,专为保护铁厂而建,城内囤积钢铁、兵器和军队,百姓和工匠都只能住在城外。

    城内守军头目,被王崇撸了个遍,暂时由豹房军官代管,铁厂头目也已经换了七七八八。

    凌夏指着桌上的地图说:“咱们在京城太想当然了,铁路不可能修到铁厂,否则你我的孙子辈才能修成。”

    王崇苦笑:“来到铁厂之后,只看那地形就知道,翻山越岭哪是那么好建的。”

    凌夏在地图上一划:“从铁厂修一条铁路到白冶河,大概五六里路,钢铁装船走水路就能到蓟州。我们可再从蓟州修铁路,向西连接北京。如此,只需建造铁路百余里,里程较原计划缩短了三分之一。”

    从遵化铁厂到蓟州,明代是可以直接水运的,后来因兴建水库和唐山大地震,河道才彻底给断了。

    王崇点头道:“那还好。”

    凌夏问道:“铁厂情况如何?”

    “需要大量冶铁工匠,至少得调一万人过来。”王崇颇为头疼。

    明代的铁厂,分官营和私营。

    官营铁厂纯属计划经济,朱元璋规定,朝廷需要钢铁的时候,分配给各铁厂定额任务。朝廷不需要钢铁的时候,官营铁厂全部停工。

    这导致没有大规模战事的年代,官营铁厂长期处于停工状态,如此发展到弘治年间,全国官营铁厂荒废得七七八八。

    别怪朱元璋小家子气,因为当时的钢铁产量太恐怖了,全国官营铁厂年产量高达1847万斤(含生铁)。洪武二十五年开炉,三年时间冶炼钢铁3743万斤(含生铁)? 把官府的钢铁库房都给装满了? 怎么可能一直生产下去?

    就拿遵化铁厂来说,北方最大的冶铁基地? 冶铁工人仅有二千五百余,经常每年歇工好几个月。而广东的佛山镇? 冶铁工人多达三万人,而且日夜不停开工,民营企业的活力远高于官营。

    更可恶的是,遵化铁厂大量使用罪犯炒炼钢铁,动辄毒打虐待,炼出来的钢铁质量堪忧,而且冶铁工人死亡率非常高。

    朝廷要求严格的冶炼任务,他们使用木炭冶炼。朝廷要求不高的时候? 他们就用煤炭糊弄。还有一些权贵上下其手,让工人为自己干私活,大量冶炼熟铁偷偷私卖。

    王崇说道:“一里(559.8米)铁路,耗费钢铁至少四五万斤,以遵化铁厂历年的产量,一年炼出的熟铁也就修七八里路。所以,我还要一万冶铁工匠,还要一万矿工和五千烧炭工。这里的炼铁炉不用改? 炒出的熟铁用于铁路部件。再新建三十座炼钢炉,全部使用老师的坩埚炼钢法浇铸钢轨。”

    凌夏惊道:“你一张口就要两三万人?且不说,能不能把人数凑够,那得需要多少银子和口粮啊。”

    “不如此,一条铁路就得修到猴年马月去。”王崇也是没有办法。

    王崇一封书信发到北京,王渊跑去好山园见皇帝,国家机器立即就运转起来:

    南直隶调3000冶铁匠,广东调3000冶铁匠,浙江调2000冶铁匠,福建调2000冶铁匠,立即坐船到天津登陆,再走蓟运河直抵蓟州,再走白冶河前往铁厂。全程水路,一个月就能到。

    江西调5000矿工,湖广调5000矿工,走长江和大运河北上,到天津之后转走蓟运河。

    烧炭工各省摊派,反正火速发往遵化。

    沿途地方官府,必须提供食宿,不好好招待的,会被记在皇帝的小本本上。

    南洋剩下的几批粮食,不用运去京城,直接由蓟运河转运去蓟州,用来作为矿工、烧炭工、冶铁匠和铁道工的口粮。

    同时,内库调拨银子三十万两,用于采买各种物资,粮食不够了也去采买。从北美淘来的金沙还有很多,从印加帝国弄来的金银,去年冬天也解入内承运库,朱厚照现在有的是钱,大明皇帝从没有如此富裕过。

    这一系列命令,闹出的动静非常大,引来朝廷和地方的共同反对。

    反对无效,皇帝就是要修铁路!

    ……

    京城,杨宅。

    杨廷和把儿子杨慎叫来:“慎儿,你平日也与物理学院有交往,对那火车和铁路有多少了解?”

    杨慎说道:“据传,可一次运货数千斤,日行千里而不停歇。这还只是一辆火车,如果十辆火车同时出发,便是一次运货数万斤。”

    初代火车,能拉两三吨货已是极限,而且速度也非常慢。

    好消息是,这种火车对铁路要求不高,炒钢法炼出的优质熟铁,都能用来铺设铁轨。

    即便是这种糟糕运力,也让杨廷和震惊莫名。他琢磨道:“那岂不是十辆火车开动,一次就可运兵数万,第二日便出现在千里之外。而且还不需要太多运粮役夫,直接让火车运粮草便是!”

    “正是。”杨慎说道。

    杨廷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陛下一口气拨了三十万两银子,王若虚一口气塞进铁道司好几个储相,都是看到了铁路和火车的前途。好个王二郎,竟弄出如此神异器物,有极东之地运回的金银,铁路必然越铺越远。就算崇山峻岭无法翻越,也能隔段修筑,一直把铁路铺到草原去。数十年之后,边事无忧矣!”

    杨慎笑道:“若真能把铁路铺到草原,王二郎必为千古名臣。”

    杨廷和又说:“还有漕运。每年运四百万石漕米进京,途中就要消耗上千万石,若能把铁路铺到江南,每年可省千万石粮食开销,而且还没有覆没风险。于朝廷,于江南百姓,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就是那百万漕工得妥善安置。”

    杨慎补充道:“漕工和漕军,肯定要留一些。从北京到江南,一路江河山岭众多,恐怕许多地方铁路难以铺设。这就需要转运,留十万漕工应该足够了。”

    杨廷和颓然坐下,他非常非常聪明,瞬间就想到火车和铁路的无数用途,这是一个能改变整个国家的新玩意儿。

    呆坐良久,杨廷和说:“把墩儿叫来。”

    杨慎立即去寻找弟弟,将杨惇从文会抓回来。

    “父亲唤儿子何事?”杨惇问道。

    杨廷和吩咐道:“你寻一个时间,去拜会王若虚,讨来遵化工部分司主事的差事。”

    “父亲,儿子有些糊涂。”杨惇听得一头雾水。他现在是正六品京官,工部分司主事是正七品外派部官,这种调遣至少等于降职两级半。

    杨廷和只能耐心解释:“工部铁道司,今后必有大作为。为父的身体也日渐衰弱,隔三差五就犯病,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今后的朝堂,必为王若虚把持,你趁早过去投奔他。王若虚的长子王策,早已拜入你兄长的门下读书,香火情是结下来了。你投过去,王若虚肯定高兴。”

    杨惇为难道:“但也没必要去做分司主事吧,儿子现今可是正六品京官。”

    “糊涂!”

    杨廷和开导道:“王若虚要大兴铁路,遵化铁厂必为重中之重。遵化工部分司主事,就是主管遵化铁厂的,一个正七品哪里压得住?不出三五年,遵化工部分司主事,肯定秩同六部主事。就算降级外调又如何?由为父照应着,今后又有王若虚提携,你还在乎这两级官品?”

    杨惇连忙说:“儿子明白了。”

    杨廷和又说:“王若虚此人,你也不用刻意巴结,安心帮他把事情办好,比什么奉承都更有用。去了遵化分司,不要贪污一分银子,要花一百个心思把铁厂给治理妥当!”

    “是。”杨惇说道。

    “去吧。”杨廷和挥手。

    就跟张永一样,杨廷和已经老迈,再有万丈雄心,也得为身后事考虑。

    杨廷和现在的心思,就是想跟朱厚照比命长。他要撑到皇帝驾崩那天,然后主导精兵简政改革,裁撤大量太监、皇庄、锦衣卫和京营士卒,同时对那些过于嚣张的勋贵开刀。

    这种改革,属于定点打击,文官们举双手赞成,而且必定青史留名,对于国家也大有益处。

    干完这一票,杨廷和也就该退休了,堪称一代贤相的完美谢幕。

    至于王渊怎么搞改革,关他致仕的杨廷和屁事!

527【忠狗夏言】

    王渊谋划修筑铁路的时候,广西、云南的叛乱皆已平息,然后山东和山西又闹起来。

    山东此次叛乱,跟“棉吃人”无关,倒是跟物理学派稍微沾边。

    北方最大的陶瓷、玻璃生产基地颜神镇,爆发矿工起义,原因无非太监盘剥太甚,官员也不把矿工当人。矿工王堂杀死矿监税使,带着数千矿工一路流窜到河南,沿途斩杀文武官员三十多人,物理学派的玻璃订单全打水漂。

    至于山西,潞城县陈卿起兵造反,这货还真不值得同情。

    陈家是潞城县豪强,五服内的叔伯兄弟上百人。

    陈卿的大哥跟知县勾结放高利贷,陈卿自己是沈王府的典吏。族人陈迁杀死缉盗官差,被捕入狱之后,招供说陈卿也参与了杀人劫财,陈卿因此被判死罪。

    其庶母王氏,找到山西巡按御史喊冤,山西按察司就把陈卿押去重审此案。

    结果在押送途中,陈卿趁机逃脱,回乡带着族人抗拒官府,多次赶跑前来抓人的官差,最后干脆占山为王做了土匪。

    起兵造反的原因更扯淡,有个刘姓商人之妻王氏,被劫财绑票做了人质。等官府出面帮忙赎回时,王氏早成了陈卿父亲的小妾。陈卿之父越想越不甘,实在舍不得这抢来的小妾,居然带着土匪跑去劫掠县城,想把王氏再次抢回土匪窝里。

    本来只打算劫掠县城,抢回美妾,谁知一不小心把县城给占了……知县逃去府城,哭着说陈氏父子起兵造反。

    历史上,这场荒唐闹剧搞得很大,朝廷调遣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四省官军才剿灭。夏言负责善后处理,将潞州升级为潞安府,增设平顺县,增筑两处关墙、三处军堡、四处巡检司,以避免大同镇的菊花被暴民捅坏——夏言就是靠此案起家的,一下子进入嘉靖皇帝的视线,又凭借支持嘉靖分祀天地获得宠幸。

    现在嘛,陈卿父子刚占领两座县城,负责整顿大同镇军务的席书,就派遣五千豹房新营南下,顺手便把这些贼寇给干掉了。

    夏言,还不知道怎么冒头。

    ……

    夏言很苦恼,当官十一年,还只是从七品兵科左给事中。

    他第一任官职是正八品行人,即专门给皇帝办事的差官。

    出使藩国,正使由礼科或礼部官员担任? 副使一般就是行人充任。还有,皇帝要慰问藩王、大臣、贤才,这些人如果在外地? 也派行人负责带队。又或者老臣致仕归乡,行人得一路护送? 安排致仕老臣的途中起居。

    夏言苦熬了好几年,终于升为从七品给事中? 又苦熬几年? 升为从七品右给事中,再升为从七品左给事中。

    身为言官? 自然得喷人? 可夏言总是慢半拍。因为他的人际关系很不好? 其他给事中开喷的时候,都不想带着他一起玩。夏言只能看到别人喷了,才后知后觉跟着喷,而且喷不出什么新意。

    时至今日? 王渊与杨廷和,甚至都不知道夏言喷过自己。

    失败!

    这一日? 夏言来到物理学院,踌躇半天都没脸走进去。

    虚耗十一年,还只是左给事中,夏言也开始打攀附权贵的主意。最粗的大腿明显是王渊? 直接登门投靠容易惹人耻笑,那就拜入物理学院呗,夏言甚至私下自学了《数学》和《物理》。

    攀附权贵啊,走了这条道,便无回头路。

    夏言犹豫好半天,终于咬牙往前走。便是给王渊当狗又如何?只要能升官就行了,夏言已经快被磨平棱角,虽然他骨子里依旧自负自傲。

    夏言正打算跨进物理学院的大门,却看到另有一人,也在门口走来走去。

    “君欲拜入物理门下乎?”夏言好奇道。

    对方颇为警惕,反问:“阁下是何人?”

    夏言回答说:“兵科左给事中夏言。”

    对方问道:“告状的官儿?”

    夏言听他是外地口音,笑道:“也算,给事中与御史,皆可风闻奏事。你是来京城告状的?”

    “我叫薛良,山西来的。”对方把夏言拉到无人处。

    “有什么冤情,跟我说便是。”夏言非常高兴。从山西进京告状,肯定有巨大冤屈,他揽下案子说不定能一鸣惊人。

    薛良低声说:“物理学院化学部的部副张寅,实为山西白莲教妖首李福达。”

    “什么?”夏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化学部部副,就是化学系副主任,物理学院竟然藏着这样的妖人!

    “此事千真万确,”薛良说道,“李福达与我有仇,他在山西传播弥勒佛教,其实是朝廷严禁的白莲教。失败之后,这厮化名张寅,在京城落了匠籍,又投身物理学院。他会烧汞炼丹,已经做了化学部副。还献丹药结交武定侯郭勋,弄到个太原卫指挥使的虚职。”

    “慎言,且跟我走。”夏言不敢在外面谈论此事,把这薛良领到自己住处。

    李福达妖人案,是嘉靖朝第一大冤案,因为卷入嘉靖大礼议,牵扯进去的官员多达数十个。包括张璁、席书等人在内,为了斗倒杨廷和,都帮这白莲妖人脱罪,直至嘉靖死后才终于翻案——政斗就是这么脏,一旦势成水火,道德就要先放在一边。

    此案跟历史上又有不同,因为多了一个物理学派,李福达居然混成了物理学院的化学系副主任。

    这厮有物理学院撑腰,还结交了武定侯郭勋,甚至纳粮得到太原卫指挥使的虚职。三道光环罩着,瞬间得意起来,竟敢悄悄回老家祭祖,被仇人薛良给认出来。

    官府一听是白莲教头子,立即前往抓人,抓到李福达的两个儿子。

    从知县、知州、巡按御史,再到布政司、按察司,都确定了李福达的真实身份。这家伙却买通山西巡抚,反治薛良的诬告之罪,又摆出自己的多重身份,利用王渊和武定侯的名头,吓得地方官员不敢处置。

    此事拖了两年未定,告发者薛良反而被关进大牢。

    恰好,巡按御史和巡抚全部换人,新任巡按御史马录不怕事,立即主持重审工作。

    李福达又去大同找到席书,说自己是物理学院的化学系副主任,曾经帮着系主任陆有珍,一起研发尿液炼制火药法,并一起发明改进水泥炼制之法。物理学院人人都知道,怎么可能是白莲妖人?那薛良跟自己有仇,所以才买通官府诬告。

    席书一听有道理,又忙着整顿军务,就写信给太原那边,吓得山西官员不敢再查。

    薛良平白无故坐了两年牢,越想越气,便到京城来伸冤。可一听说牵扯到物理学院,没人敢接这个案子,薛良走投无路打算硬闯物理学院,正巧遇到准备攀附权贵的夏言。

    夏言深吸一口气,既兴奋又忐忑,他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如果只牵扯武定侯郭勋,夏言半点都不害怕,勋贵对于言官们来说,就是刷声望和政绩的工具。但扯到王渊和席书,这事儿就不好弄了,就算能把妖人李福达弄死,说不定也会彻底得罪王渊。

    夜里,夏言一遍又一遍写着奏章,又一遍又一遍撕掉奏章。

    他不敢,害怕毁掉自己前途。

    刑部是杨廷和的大本营,刑部都不敢接这案子,说明杨廷和、王渊已经有了默契,不再是互相撕扯的政治敌人。他一个从七品言官,如何能跟这两位做对?

    是想做铁骨铮铮的言官,还是做攀附权贵的狗腿子?

    夏言选择了后者。

    第二日,夏言去客栈找到薛良,交给他一封书信说:“王尚书耿介不阿,定不会纵容门人作恶。你且拿着这封信,还有我的名刺,直接去城西拜谒王尚书。”

528【会社】

    夏言整理衣襟,端正作揖道:“拜见王尚书!”

    “你便是夏公瑾?为何执弟子礼?”王渊问道。

    夏言不慌不忙说:“不才虽未拜入物理学派,却也研习《数学》、《物理》二书。既受教于先生,自当执弟子礼。只恐愚钝,坠了先生名声,因此不敢自称学生。”

    王渊这个历史小白,只对严嵩如雷贯耳,却对夏言没啥认识,但又似乎听过这名字。他问道:“哪年进士?”

    夏言报上家门:“正德十二年进士,座师为戒庵公(靳贵),房师为安厓先生(黄臣)。”

    “坐吧。”王渊笑了笑。

    难怪做官十一年,还只是个从七品左给事中。

    夏言的座师靳贵,致仕之前就常年患病,早就不干预朝堂之事。房师黄臣,又是个官场混子,整天只知道搞文学创作,当了多年言官尽喷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就清廉如水了。

    夏言的脾气又臭,还拉不下脸巴结权贵,蹉跎至今再正常不过。

    也正因蹉跎日久,夏言开始反思自我,放下矜持跑来攀附王渊,不要脸做一个狗腿子他也愿意。他一个三榜末尾的进士,初授正八品官职,没人提携真的混不动啊!

    夏言正襟危坐,像个等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王渊拿着那封信,问道:“既然发现白莲妖人,且地方判案有异,为何不直接写奏章递往通政司?”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稍不注意,就会在王渊心中,留下攀附权贵的虚伪小人形象。

    夏言直接绕开王渊,回答道:“席尚书(席书)总制三边,忙于整顿大同镇军务,因此被白莲妖人蒙蔽,亲自写信给山西三司压下此案。如果直接递奏章,恐怕对席尚书的清誉有损。”

    “哈哈!”

    王渊不由大笑两声,对夏言的回答非常满意:“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夏言说道:“与席尚书说明缘由,剩下的秉公处理即可。”

    “不错。”王渊表示认可。

    夏言则有些着急,他得想方设法,让王渊对自己另眼相看。连忙说道:“不才认为,物理学院鱼龙混杂,应当立即予以整顿? 避免再出现这等有伤物理学名声的事情。”

    王渊总算感兴趣了,问道:“如何整顿?”

    夏言说:“立下规矩? 不得借王尚书与物理学派的名头行事。若有违反,立即逐出物理学派!”

    王渊问道:“还有呢?”

    夏言犹豫数秒? 突然发狠说:“王尚书志在匡扶社稷? 欲行那改革变法之事。若想改革成功,必须排除异己,任用心腹之士。物理学派,便是王尚书的腹心,杰士高才辈出矣。但是? 物理学派散漫无度,毫无制度可言。当订立章程? 收束弟子之心? 剥离滥竽充数之辈? 才可在改革当中劲往一处使!”

    王渊笑道:“若如此做,物理学派不就成了墨家? 我王渊不就成了墨家钜子?”

    夏言拱手道:“当思临川先生(王安石)之败。”

    王渊不置可否? 只说:“我记住你了,且回吧。”

    “学生告退。”夏言恭敬起身行礼。

    王渊略微点头,默然这门生关系。

    王渊又不是要组建政党? 怎么可能像夏言说的那般乱搞?

    结党是大罪? 在皇帝眼中? 比谋反轻不了多少。真要订立严格章程,绝对转头就有人告发,朱厚照再好说话都会忌惮王渊。

    更何况,物理学派的主要任务,是传播科学文化知识。

    一旦政党化、社团化,味道就全变了,必然开始官僚腐化,影响科学研究发明。还会有许多才智杰出者,受不了规矩主动离开,反而留下一大堆攀附权贵、阿谀奉承、滥竽充数之辈。

    政党首先是利益集合体,上可是国家民族利益,下可是个人权利和经济利益。

    明朝连国家民族概念都没有,想要维系政党,要么给权,要么给钱,王渊能落得个什么好?

    英国政党,那是资本家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抱团起来跟国王讨价还价的产物,诞生前提是英国已经实现君主立宪制度。

    敲重点,英国先有君主立宪,接着才有政党诞生,之前不过是些政治派系而已。

    孔子说:“君子群而不党。”

    在儒家文化当中,“党”是贬义词,小人才会结党。“政党”一词始于宋代,属于攻击政敌而罗织的罪名,结纳政党会被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

    不过嘛,政党不可结,会党倒是挺多。

    社会,便是结社与集会,明代的“社”与“会”,已达到封建王朝巅峰。

    进士有“同年会”、“讲学会”,大名鼎鼎的东林党,最初就是一个“讲学会”。而复社则不同,属于文社中的“合会”,相当于一种文人帮会,只是不提刀砍人而已。

    百姓有“义助会”,又称“义社”,不但约定互帮互助,还出钱建立义仓,在关键时候扶危济困。

    商人有“行会”,娼妓有“盒子会”,游民有“保生会”,就连和尚、道士、奴仆都流行结社集会。

    王渊打算重建“物理学社”,这个组织诞生于国子监,物理学院创立之后就解散了。

    重建的物理学社,属于“讲学会”和“合会”的集合体。讲学会注重学术交流传播,合会注重日常生活交往,招收会员必须严格而谨慎。

    会员分为三个等级,入门会员、核心会员、执事会员。

    只有拜入物理学派三年以上,才能成为入门会员。会员入门三年之后,才能申请成为核心会员。执事会员,由核心会员投票产生。执事会员投票表决,也可把未满年限的特定人物,直接拉进来当会员。

    物理学社的总部在北京,三个以上的会员在外地,可临时成立物理学社分会。

    会员们要定期聚会交流,主要交流学术问题,也可交流生活实际问题。会员之间,应当互帮互助,包括学术和经济上的互助。若有作奸犯科者,拜会学社声誉,立即逐出会籍,推荐入社之人有连带责任,三年内不得担任总部或分部的执事。

    各地会员若组建分社,应当尽快写信告知北京总部,总部也会尽快送去一定物质支持。

    事实上,物理学早已蔓延到广东、福建、浙江。浙江的物理学,源于杭州工商学院。而广东和福建,则是商人子弟带回去的,他们的最初目的就是跑来偷师。

    广州那边,甚至有人仿制出蒸汽机,只不过机器性能还有待改进!

    王渊把掌院王晹叫来,让他召集核心成员拟定会规,定好之后再交给王渊修改批准。

    至于那白莲妖人,就像夏言所说那般,依法处理即可。

    这货的妖法是家传的,历史上,他的孙子还在隆庆朝组织白莲教闹事呢。

    必须弄死,流放都不行。不管流放到哪里,都会发展出一堆白莲教信徒,王渊可不愿见到美洲满地白莲教。

    嗯,美洲没有白莲教,但美洲移民已经可以煮盐了,栎木湾移民还兼并了附近的土著部落——并非武力兼并,土著主动投靠,集体学说汉话。

529【殷地与殷民】

    一支船队顺风北上,首领是一个少年。

    少年名叫陈立,今年刚满十九岁,父亲是王渊单刀赴会说降的海盗陈双喜。

    陈双喜的转型非常顺利,舟山群岛那些海盗,被他组成海上商帮,极盛时帮内共有海船80多艘——大部分属于近海船只,主打国内航线贸易,把南方的商品运到天津和旅顺口,再把辽东、河北的商品运往南方诸港。

    当然,也有十几条大船,专做中日贸易,他们是日本大内氏、尼子氏的主要贸易伙伴之一。

    大内氏与尼子氏,已经互相攻打多年,前两年毛利元就自立,尼子氏已经风雨飘摇。这两家整天打得你死我活,辖地内百姓生活困苦,倒是把大明商贾给喂肥了。

    就在去年,陈双喜遭遇海难,在暴风雨中沉了好几条船,陈双喜的尸体都已经找不到。

    消息传回舟山,三个儿子立即闹起来,还把一个女婿卷进去争夺家产。

    长子大胜,次子身亡,女婿请商帮长老们出面调停。

    陈立作为幼子,分到一条大船,代价是必须远走他国。要么去极东之地,要么就到印度洋混,不得再回国内沿海。

    陈立从十五岁开始,就跟着父亲跑船,年纪轻轻就经验丰富。他游说浙江、福建、广东的海商,竟拉起一支十二条船的队伍,要去极东之地获取金银财宝。

    “德成,就此告辞,祝君一路顺风!”方灵犀抱拳道。

    陈立连忙还礼:“先生保重!”

    方灵犀这个乐户子弟,在物理学院进修数年,一回杭州就被海商争相聘用。他现在是杭州工商学校的老师,多个海商资助他创建实验室,平时一边搞研究一边带学生。

    此次进京,是方灵犀收到邀请,参加“物理学社”的创办大会,正好搭乘陈立的顺风船北上。

    船队在天津港靠岸,方灵犀登陆离开,船队却还要卸货补给。

    几百个衣衫褴褛的难民,看到船队来了,立即扑过去:“大老爷,带我们出海吧,老家实在活不下去了!”

    不管是否属于被迫,前几批出海的山东、北直隶人? 有的去了南洋,有的去了美洲,已经陆续给家里捎回一些财货。这些消息迅速传播,原来出海真的不是送死? 甚至还能赚钱给家里寄回来!

    于是乎,沿海省份的穷苦之人,又多了一种无奈选择? 整天聚在港口乞讨度日,等着跟随各种船队出海谋生。

    海上牙人随即出现!

    他们跟各地海商、农场主签订合同,随船在沿岸港口物色难民。贷款给难民做出海路费? 直接送去海外打工? 从难民的工资里慢慢收回贷款。

    单身年轻妇女非常宝贵? 因为南洋有太多光棍。甚至有不法之徒,暗中掳掠妇女去南洋? 转手就能卖一个好价钱。

    陈立对自己的心腹说:“去挑选身体健全者? 给他们一些饭食,三日之后没发现疾病? 就全部装船带走!”

    “是!”这心腹是陈双喜留下的老人。

    陈立以前跟着父亲跑船,听说过无数极东之地的传闻? 他不但想去赚取金银? 甚至打算列土建国。

    他从南洋运了许多货物北上? 准备在天津和日本卖光。只带食物、饮水、棉布、兵甲和人口? 前往美洲霸占一块地盘,然后找机会弄金子回国,学习探海伯的模式不断发展壮大。

    经过多年探索,美洲航线已经比较成熟,甚至连航海图都被泄露出来。

    去时风险较大,因为沿途几乎没有岛屿。

    回航却非常稳妥,因为靠近赤道的北太平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其中几个大岛,甚至已经成为固定补给点,岛上的土人准备食物和饮水,等着大明船队前来交易物品。

    偶尔有患病之人,不宜再长途航海,干脆留在岛上休养。

    马绍尔群岛,后世曾是美军重要的核试验和导弹基地,前后进行了六十七次核试验。

    至于这个时空嘛,马绍尔群岛的酋长是广州人林春。这货因为染病,中途下船静养,居然娶了酋长的女儿,传授给土人先进的耕种技术。又用自己攒的钱购买武器,带领本岛的勇士,征服周围其他小岛。等酋长一死,他就顺势继承酋长之位,酋长的几个儿子全都莫名其妙死了。

    林春因为家人死光才出海的,在大明没有什么牵挂,干脆一心一意在太平洋发展。他宣布自立建国,将群岛命名为“广海国”,甚至派遣使节,随船进京请求皇帝册封。

    朱厚照还真册封了,因为“广海国”是太平洋重要补给基地,离两边的大陆又非常遥远。把群岛的土人杀光了,补给会变得非常麻烦,还得自己收集食物和淡水。就算占领下来,也没几个人愿意留下驻守,还不如让这个林春统治土人。

    一个广州破落户,居然做了海上国王,并获得大明皇帝正式册封,顿时激起无数人的雄心壮志,陈立便是其中之一。

    经过数月航行,陈立的船队来到栎木湾。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橡树林,陈立眼睛都红了,这尼玛果然是天赐的造船基地。可惜,这里是朝廷的地盘,陈立不敢动手抢过来。

    一个穿着麻衣的中年人,带着本地移民走来,抱拳道:“可是探海伯的船队?”

    陈立下船回礼道:“我们是私商组建的探海船队,在下姓陈,名立,字德成,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人赞道:“好名字,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在下姓张,名卓,字云鹤。”

    陈立心中苦笑,他的字,是父亲花钱请名师所取,现在想来特别讽刺。

    名立,字德成,成的是礼义之德,寓意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可父亲一死,三兄弟争家产,大哥把二哥杀了,还把自己流放海外,哪有什么礼义存在?

    陈立抱拳说:“原来是张先生,不料这海外还能遇到读书人。”

    “惭愧,戴罪之身,不堪见人。”张卓汗颜道。

    张卓今年四十二岁,原为府学教谕,因串通学生科举作弊,被人举报后查实下狱。这是非常严重的罪名,为了保住妻儿,张卓自愿流放北美洲。

    陈立说道:“听闻极东之地,长期缺乏食盐,我这里带了许多盐过来,想换一些食物和淡水。”

    张卓笑道:“栎木湾不缺盐,可否用铁器交换?”

    “不缺盐?”陈立惊讶道。

    张卓说道:“我们已经可以自己煮盐。”

    正德年间,南方那边已经发明晒盐之法,但全国整体还是煮盐为主。煮盐需要特制大铁锅,朝廷为了防止灶户私自煎煮,还把一口锅分为好几份,需要几个灶户凑起来才能煮盐。

    探海伯朱海为了用食盐卡住移民脖子,一直没有运来煮盐的大铁锅,甚至刻意不让灶户成为移民。

    张卓这个府学教谕,却悄悄跟土著交流,制出巨大的陶器。他本人就是灶户出身,靠科举取得功名,煮盐属于张卓的家传本事。

    利用自产食盐,张卓不但贩卖给附近其他两处移民,还把朱海遇到的第一个土著部落兼并了。

    那个部落只有两三百号人,如今全部迁徙到栎木湾。

    汉人教导土著先进耕种技术,土著教导汉人打猎采集,甚至出现了异族自由婚配的情况。

    陈立第一次到美洲,看啥都觉得稀奇,主动前往栎木湾移民定居点。

    移民们运来许多新鲜肉类,而且家家户户都晾晒着肉块,陈立好奇道:“你们这里,食物很充足啊,大家都能吃上肉?”

    张卓解释道:“无论从南边还是北边,翻过山岭就是平整地,那里有很多野牛。我就想啊,能不能抓来驯化,前些天组织人手去抓捕。小牛犊抓来都养着,大牛便剥皮吃掉,一次抓了许多吃都吃不完。”

    这货带人挖大坑,拥有铁器挖得快,再用草皮遮盖隐蔽,派遣土人驱赶野牛群进坑,一次性抓住大小野牛三十多头。

    至于野牛能不能驯化,谁都说不准,反正成功养活了两头小牛犊。

    路过一片空地,陈立看到一群小孩,正在用树枝在地面练字,他佩服道:“先生大才,化外之地竟也传授圣贤之道。”

    张卓笑道:“这些皆为土著孩童,想要归化他们,就得从汉话、汉字着手。我对这些土人说,汉人与土人,有着共同的祖宗,都是华夏后裔。他们的祖宗是殷商旧民,因战乱而渡海至此。我觉得吧,这极东之地,都该称作殷地、殷州,此处土人都可为我所用!”

    陈立顿时眼睛发亮,这主意太好了。今后若想列土建国,不用杀光土人,把土人变成汉民便可!

    张卓悄悄对陈立说:“陈首领,咱们不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陈立问道。

    张卓说:“你下次过来,运些木匠、铁匠,再弄些木匠和铁匠的家伙事儿。咱们可以自己冶铁,自己造车造船。我现在没什么可回报的,以后兴旺起来,就能在这殷州卖给你车船铁器。”

    陈立问:“此事为何不请求探海伯?”

    张卓说:“探海伯防着咱们呢,我这里遍地橡木,却连轮子都造不出来。”

    陈立顿时笑道:“成交!”

530【与西班牙殖民者交锋】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自己只有一条大船,如何说服各地海商,出资为他组建十二条船的远洋船队呢?

    一是仗着亡父陈双喜的名头,二是陈立自己也非常武勇!

    陈立这样对海商们说:“前几年,泉州海商陈皋率船出海,除了把六十多个难民扔在极东之地,在苏龙国(印加)贸易赚到一些金子,此外啥都没有捞着。他的想法就不对,居然组织人手去极东淘金,金矿哪是那么容易找的?我若探海,必备足兵甲,直接去抢那些金银奇多的野人国!”

    是啊,淘金哪有抢劫容易?

    海商们觉得可以一试,于是一共十七家海商,共同出资为陈立打造船队。

    船队虽然有了,并且顺利来到极东……以后就叫殷州。但是,只有一条船是陈立的,其余十一条船都是海商的,只有不断获取胜利、得到金银,他们才会一直愿意听话。

    一旦战斗失败,或者抢不到金银,又或者遇到极端恶劣情况,估计这个船队自己就爆发内讧了。

    离开福山湾(旧金山),陈立带着船队抵达新泉镇(洛杉矶),把船上三百多个移民全部扔在此地。

    新泉是泉州海商陈皋开拓的,但管挖不管埋,没有找到金矿,就撂下六十多个移民不管了。陈立打算吞下这里,以此为基础慢慢扩张,等到移民、归化野人越来越多就可尝试建国——不能把移民扔去更南方,中美洲全是西班牙的地盘。

    由于陈立带来大量食盐,新泉镇居民热情接待他们,并乐意见到三百多个新邻居。

    只是这里的食物有些不够,陈立的船队继续南下,在下加利福利亚半岛海边,用千里镜看到非常壮观的景象——海滩上密密麻麻全是海豹。

    那些海豹见到人也不跑,而是好奇的打量外来者。

    陈立派人用弓箭射杀,带着无数海豹尸体回去,总算暂时解决新移民的食物问题。

    这破半岛人迹罕至,就连土著都没有,各种动物却多得很。船员们吃海豹、海龟,都他娘的快吃吐了,陈立却以此为食物基地,不断派出探险船队在墨西哥沿海搜寻。

    “陈哒哪,向南的沿海地带? 没找到啥城市? 只零星遇见一些野人部落,”鲁芳郁闷道,“这些野人? 不知金银为何物,他们身上也没啥可抢的。”

    鲁芳是合作商贾们派来的随船代表? 以前也是海盗出身,相当于这个船队的副首领。

    探寻无果? 陈立只能继续南下,不多日便来到丰塞卡湾。

    这个海湾非常适合停泊,而且周围有好几个河流冲刷出的三角洲,三角洲地带有大量土著野人居住。探海伯的船队,每次途经此地? 都要在三角洲进行补给。

    陈立来到此地补给? 那些土人主动接待,甚至还说一些简单汉语:“我,水,肉? 玉米,果子。你? 布,盐。”

    “哈哈,这里的土人居然会说汉话,”陈立笑道,“把布和盐搬一些下船。”

    双方交易完毕,陈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打算在这处海湾休整几天。

    第三天,突然有几个奔来,跪在地上叽里呱啦大呼。

    陈立跟他们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准备携带兵甲下船查看。结果跑来的野人越来越多,而且好些身上沾血,看样子是刚刚打了一仗。

    “全部着甲,快快下船!”陈立大喊。

    十二条船,武装力量共有八百人,而且所有人都穿着棉甲(棉甲内包裹铁片)。

    在大明境内制造铠甲,那是谋反大罪,但在海外却随便。王渊的炼钢之法已经传到佛山,那里的民营铁厂迅速改革,钢铁产量大大增加,钢铁价格也日趋下降。打造兵甲已经不算什么,许多海商都有私人武装,做生意顺便抢劫早成了家常便饭。

    可惜火铳不多,这玩意儿依旧昂贵,陈立手下只有五十个火铳兵。

    在陈立下船整队的同时,岸上一群西班牙人,也无比惊讶的看着海边船队,搞不明白这里为啥多了十二条大船。

    此地往西北走,大约200里路,西班牙殖民者半年前建立城镇,名叫“苏哥托托”,即后世萨瓦尔多共和国的首都(附近)。他们围绕城镇不断扩张,建起一个又一个种植园,并到处抓捕土著充当奴隶。

    八百武装往岸边一摆,西班牙人顿时被吓到。

    一个西班牙人骑马过来,隔着老远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陈立只会说葡萄牙语,听着对方的西班牙语,感觉有些熟悉,但就是听不懂。当即用葡萄牙语回道:“我是大明海商,你们是何人?”

    对面立即来个懂葡萄牙语的,斥责道:“这里西班牙危地马拉总督的辖地,未经总督许可,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危地马拉总督,统管除了巴拿马以外的整个中美洲。

    陈立拔刀冷笑:“管你什么总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大明子民来了,这里便是我大明的土地。儿郎们,随我杀!”

    这些抓捕奴隶的西班牙人,拢共也就三十多个,甚至连火铳都没有。但他们却能杀溃上千土著,只因他们有两匹马,而土著将战马视为恶魔之兽。

    西班牙覆灭阿兹特克帝国,靠的同样是战马。

    阿兹特克帝国属于部落联盟,西班牙人来到此地,跟其中一个部落打仗,凭借战马令对方恐惧而屈服。于是,西班牙人联合这个部落,前去攻打阿兹特克帝国的皇帝。又是利用战马带来的恐惧,赢得局部战争胜利,皇帝才把他们视为神明的后裔。

    可惜,骑兵能吓退土著,却吓不退这些汉人探险者。

    八百人对阵三十人,汉人还有50火铳兵,西班牙人瞬间溃逃,那两个骑马的跑得最快。

    土著见到友军获胜,立即跟着打顺风仗。他们跑得飞快,利用飞石和标枪射击,不断把西班牙人给打翻在地。

    当场杀死十二人,四个重伤直接砍了,还抓到几个轻伤俘虏。

    严刑逼供之下,这些俘虏很快透露军情。

    在两百里外的苏哥托托镇,有近千西班牙人定居,其中还包括老人和孩童。至少一半以上,已经不是纯种白人,而是白人跟土著的混血。

    围绕着小镇,还有许多种植园。种植园里的白人和混血儿很少,大部分都是抓来的土著奴隶,这次他们来三角洲也是打算抓奴隶。

    小镇没有围墙,只有木篱笆防御野兽。

    居民们也没多少武器,而且以冷兵器为主,倒是种植园主个个带火枪。

    “干不干?”鲁芳问道。

    陈立舔嘴唇笑道:“千人小镇,财货肯定不少,而且那里还有马呢。听说探海伯运来两批马儿,全死在路上了,随便抢几匹献给探海伯,咱们今后都能好混得多。”

    鲁芳说道:“这些土著可以利用。”

    陈立笑道:“那是当然,咱们帮他们赶走敌人,他们肯定也要跟着出力啊。”

531【又是烂仗】

    鲁芳作为船队副首领,领一百武装留在船上,同时还有足够的水手和炮手。

    陈立带着七百武装,又纠集数百土著,在俘虏的引导下朝苏哥托托镇进发。其中火铳手50人,弓箭手100人,其余皆为近战步卒。

    大概前进四五十里,就来到西班牙人的种植园。

    这里成片成片全是甘蔗,也种植部分玉米、南瓜、葡萄。甘蔗正好已经成熟,数十个土著奴隶,正在甘蔗田里辛苦收割。

    或许是逃回去的西班牙人,把消息早就传遍四周。

    这里的种植园主,正骑着一匹马,站在种植园外的一处山坡望风。他见汉人和土著联军杀来,立即骑马逃跑,回到家门口大喊:“罗莎,快带上孩子们,立即离开这里!”

    妻子罗莎,并非白人,而是一个土著女子,长相自然十分漂亮,因为丑的都做了奴隶。

    他们生了三子二女,长子已然十四岁,提着刀护送母亲和弟弟妹妹出来。

    行李家当早就收拾好,全部装在车上,几个心腹奴隶奔来,推拉着两轮木车快速逃跑。至于剩下的奴隶,谁管他们死活?

    陈立带兵赶来扑了个空,值钱东西早已带走,只留下遍地农作物和一群奴隶。

    从三角洲跟过来的土著士兵,主动跑去解放奴隶,呼喊道:“勇士们,白人害怕我们的朋友,大家跟着朋友一起去杀白人!”

    可惜,这些奴隶早就被驯服,大部分都傻站在原地,似乎对重获自由没有兴趣,只有少数几人欢呼着加入联军。

    再继续往前,来到一片奇怪的松树林,陈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松树。

    但松树林里也有奴隶,傻乎乎站着不动,奴隶手里还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琥珀般的松香。

    “哪哒,这种松胶好香啊!”一个手下兴奋跑来。

    根本不用这人提醒? 陈立隔老远就闻到隐约香味。他过去拿起一块松香,凑到鼻子跟前细嗅,浓郁而悠长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玩意儿弄回大明? 绝对赚钱,甚至有可能价比黄金。

    陈立顿时大喊:“收集松香!”

    这种松树,名叫香胶松,几百年后濒临灭绝。

    分出几十个土著,专门为汉人携带松香? 七百武装继续前进。

    不多时来到一处庄园,因为就是这片松树林的主人。但同样收拾细软跑了? 只留下一些零碎家当? 众人就在这里过夜休息。

    ……

    苏哥托托镇,位置在伊洛潘戈湖附近? 那是火山爆发形成的堰塞湖。

    镇长名叫奥斯瓦尔多,曾经参与征服古巴。阿兹特克帝国的覆灭? 他也全程参与了? 获赐大片土地。都是土著遍布的生地,还得自己招人垦殖? 发展多年终于形成小镇。

    如今,小镇里已经有酿酒坊? 用甘蔗酿造朗姆酒。还有制糖作坊,也是用甘蔗制糖? 因此甘蔗是这里最普遍的种植作物。

    眼见小镇越来越兴盛? 前几天居然碰到中国人!

    好几个种植园主? 都拖家带口从南边逃来,还带回中国侵略军的消息。

    小镇里人心惶惶,几欲集体逃跑。

    镇长奥斯瓦尔多,已经派人骑马报信,希望得到总督救援。西班牙在中美洲的统治中心——危地马拉总督府,距离小镇只有四百里路程,不过沿途多山,有些地方还得下马步行。

    奥斯瓦尔多决定主动出击,先打一个埋伏战再说,高原山地的地形非常适合埋伏。

    召集两百多名战士、一千多奴隶仆从军,奥斯瓦尔多前往一处谷地埋伏,那里是汉人侵略军的毕竟之地。

    可惜他们兵力很寒酸,只有十多支滑膛枪、十多匹马,刀剑一百多把,其余全是垃圾玩意儿,奴隶仆从军甚至把粪叉都带上了。

    埋伏一天一夜,被蚊子咬得满头包,甚至还有倒霉蛋被毒蛇咬死,他们终于看到侵略军的影子。

    二百土著走在最前方,隔得老远又是二百土著,接下来又是二百土著……汉人军队竟然走在最后面。

    “这些混蛋!”奥斯瓦尔多咒骂一声,“把土著全都放过去,直接攻击最后面的部队。”

    想法很好,但执行有问题。

    只放过去一队土著,就有奴隶哇哇大叫着冲出,将西班牙人的埋伏地点彻底暴露,奥斯瓦尔多只能被迫下令提前进攻。

    十多名西班牙骑士,挥舞着刀剑杀出密林,而且是从上到下冲击,吓得那二百土著瞬间溃散。

    二百土著四散而逃,大部分顺着谷地原路返回,直接冲垮后面那队土著。犹如多米罗骨牌倒塌,一队冲散一队,好几百土著溃兵,冲向陈立的七百汉人本队。

    这七百汉人虽然兵甲齐备,但也属于乌合之众。少部分以前是海盗,大部分都是水手转职,遇到埋伏且友军崩溃,不知道敌人究竟有多少,也吓得纷纷转身逃跑。

    “不准逃跑,滚回去!”陈立带着心腹,接连砍翻好几人,终于压住部队溃势。

    陈立喝令道:“周头领,你带一百人绕左;林头领,你带一百人绕右。其余人随我结阵,弓箭手听我命令!”

    这处谷地并不宽敞,七百人无法完全展开。但是,两边的山坡并不陡峭,西班牙人甚至能骑着战马往下冲。陈立命令两个百人队,冲上两边的山坡占领高地,剩下的就留在谷地结阵防御。

    眼见数百土著友军冲来,陈立大吼道:“放箭!”

    一百汉人弓箭手,朝着友军齐射,瞬间就撂倒十多人,吓得那些溃军纷纷朝两边山坡逃跑。

    奥斯瓦尔多骑马冲锋在前,见此情形立即勒马减速,喊道:“不要再冲,快撤回小镇防御,这一仗打不赢了。”

    不能凭借埋伏冲溃敌人,那是真的没法打了,毕竟要面对的是七百个全副武装的汉人。

    “杀!”

    西班牙人一撤,汉人士气大振,一窝蜂的往前追击,根本没有任何阵型可言。若前方再有埋伏,也不需要太多,埋伏一百人就行,关键时候冲出就能把汉人给杀溃。

    陈立又生气又无奈,他一个落难海盗子弟,能凑齐几百勇士已经难能可贵,哪还能奢望他们令行禁止?

    陈立只能跟着冲杀,彻底失去对部队的控制,他愈发佩服能统率数万大军的将帅们。

    那些四散而逃的土著,看到友军气势如虹,也有许多跑回来助阵,带着西班牙人及其奴隶仆从军狂追。

    一路衔尾追杀,斩杀、俘虏敌方百余人,汉人勇士们终于停下来。

    不是不想继续,而是体力跟不上。

    他们穿着棉甲一路行军,气温将近三十度,如今又疯狂追杀,又累又热已经快虚脱了,不少人直接脱掉棉甲原地透气。

    那些土著友军反而表现亮眼,逃时逃得快,追也追得凶,战果大部分是友军取得的,汉人穿着棉甲实在追不动啊。

    汉人都停止追击了,土著友军还在追赶,被掉头回来的西班牙骑士给杀溃。

    对于双方来说,这一仗都打得稀里糊涂、惨不忍睹!

532【胆大包天】

    初战失利,苏哥托托镇内部争吵起来。

    一部分居民闹着撤离,逃往数百里外的危地马拉,请求总督带兵帮他们找回场子。

    一部分居民坚持死守,想利用小镇的木篱笆,团结起来把中国侵略者击退。

    死守派占了上风,因为他们更有钱,说话时自然声音更大。他们多为种植园主和作坊主,害怕撤离小镇之后,汉人烧毁他们的种植园、烧毁他们的作坊、夺走他们的奴隶,多年的积累一下子付之东流。

    特别是靠南边的几个种植园,位于汉人的行军路线上,他们虽然举家成功逃离,土著奴隶却已经失散大半。他们叫嚣着杀回去,想夺回自己的奴隶,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样子!

    又过了一天,汉人、土著联军,终于慢慢接近小镇。

    小镇外围的木篱笆,已经临时升级为简易木墙,老弱妇孺和奴隶都被动员起来守“城”。

    奥斯瓦尔多对那一千多奴隶说:“只要击败敌人,就给你们自由,赏赐你们土地,抓更多奴隶帮你们种植。你们,今后会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奴隶和种植园!每天不用工作,就有吃不完的粮食,就有喝不完的朗姆酒!”

    奴隶们非常高兴,士气昂扬的拿起武器。

    谎话骗不了鬼,却能骗印第安土著!

    陈立此时遥望小镇,突然感觉有些头疼。这破镇子虽然防御设置简陋,但地形却易守难攻,位于一个山丘高地,进攻时必须从下往上冲。

    “哒哪,怎么打?”周洪问道。

    周洪以前也是海盗,不过是福建海商私养的海盗,开海之后便成了海商私兵。下船打仗的七百武装力量,有一百多人都归周洪调遣,陈立只是他们名义上的首领。

    陈立笑道:“不着急,一路抢了好几个庄园,咱们的粮食充足得很。”

    土著一堆,汉人一堆,就地休整,还点燃草藤用浓烟驱逐蛇虫鼠蚁,这种草藤是本地土著帮忙寻来的。

    小镇内的居民,拿着武器躲在木墙之后,战战兢兢等待着敌人的进攻。

    汉人和土著联军,却只派少数人站岗放哨,其余全都坐下来啃甘蔗纳凉,接着又生火做饭填饱肚子。

    奥斯瓦尔多派遣长子? 带着十多个骑士,悄悄从小镇侧方溜走。打算在汉人进攻的时候? 突然从后方杀出? 或许能把汉人给击溃。

    不要用现代思维,去衡量古代战争。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士气那都低得吓人? 任何情况皆有可能造成敌军崩溃。

    天色渐黑? 汉人还是不进攻。小镇居民的心情? 从忐忑变成不耐烦,奴隶也从重获自由的兴奋中冷静下来。

    镇长的儿子阿兰查,天黑之前已经带着骑兵回来,此时建议道:“父亲,或许可以选择夜战? 敌人已经开始在睡觉了。”

    奥斯瓦尔多摇头说:“对方有一位优秀的军事将领? 他们一路行军都非常谨慎? 利用印第安人作为开路诱饵。在遇到埋伏的时候? 那位将领也能果断斩杀逃跑的士兵,让自己的部队迅速稳定下来。这样的将领? 会毫无防备的全军睡觉吗?不,他们是故意的? 引诱我们离开木墙? 在镇外跟他们进行战斗。”

    阿兰查还是不愿放弃:“万一夜战突袭能够成功呢?”

    奥斯瓦尔多拍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的战士太少,守军以印第安奴隶为主。这些奴隶,不能再放出去打仗,否则很可能全部崩溃。而且,奴隶在晚上看不清东西,难道要我们自己的战士去夜袭?”

    阿兰查说:“可是……”

    “不要可是,”奥斯瓦尔多说道,“我们不能主动夜战,还要防备对方夜战。只要能多坚持几天,总督阁下的援兵就到了,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半夜,乌漆嘛黑。

    陈立掏出怀表,借着火堆的亮光看时间。又等待半个小时,他将几个头领拍醒,大家拿出怀表对好时针和分针。

    七百汉人武装,靠后的四百人,借助灌木丛遮掩,悄悄绕向小镇侧方。

    镇内守军,大部分都靠着木墙睡着了。他们精神紧张了一天,此时已到半夜,可谓身心疲惫,就连站岗放哨的睡下一大半。

    “敌袭!”

    一个尽忠职守的放哨者,突然惊恐大喊。

    其余守军立即从梦中惊醒,慌忙拿起武器,只见镇外南边亮起一千多火把。

    这些火把,是在行军途中制作的,陈立从一开始就琢磨着夜袭。

    土著友军大都有夜盲症,也不指望着他们夜间冲锋,一人拿起两个火把,站在原地使劲大吼就行。

    50个火铳手,站在镇外自由射击,也不管能不能击中目标,反正用枪声造成声势便可。同样的,100弓箭手也在胡乱抛射,能不能杀人全看冥冥中的缘分。

    小镇守军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这边。

    其余三面守军,被调了一些过来,剩下没走的也都下意识朝南边观望。

    “杀!”

    三面同时发起偷袭,临时打造的木墙,被搭人梯轻松翻阅。他们为了行动方便,连棉甲都脱了,只穿着单衣在战斗——这些家伙,以前要么是海盗,要么是水手,早就玩惯了跳帮和爬桅杆,翻越木墙时动作非常娴熟。

    数量最多的奴隶守军,夜里根本看不清敌人,听到附近响起喊杀声,吓得丢掉武器胡乱逃跑。

    这么说吧,没有奴隶帮忙防守,小镇的老弱妇孺加起来,能使用武器的也就六七百人,其中还掺杂着大量十岁上下的孩童。只因小镇的人口构成极为特殊,真正的西班牙殖民者并不多,他们娶当地土著女子为妻,生下一大堆混血儿,且因为时间问题,这些混血儿基本在十五岁以下。

    夜袭开始之后,正面佯攻牵制了太多守军的兵力,也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其余三面摸黑杀到,奴隶士兵直接崩溃,孩童也吓得跟着逃跑,汉人进攻方遇到的抵抗非常微弱。

    “儿郎们,随我杀敌!”陈立传进木墙,打开木制大门,带着部下往镇里冲杀。

    全乱了,小镇哭喊声四起,奴隶和老弱妇孺只知逃跑。

    守军主力大部分在正面,此时发现被敌人攻入,一时间也变得人心惶惶,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打。

    镇长奥斯瓦尔多命令守军继续防守,自己带着十多个骑士,朝着背后的敌人冲去。可他们冲出一段距离,就被溃败的奴隶给挡住,战马挤在人堆里根本不起作用。

    正面还在佯攻,不停放铳和放箭,守军惊慌失措,放弃防御四散而逃。

    “杀!”

    佯攻立即变成真正的进攻,小镇的正面防御也被突破。

    屠杀从黎明直至清晨,朝阳之下遍地尸体,还有无数跪地求饶者,亦有许多西班牙人、混血儿和奴隶逃出小镇。

    “哈哈,弄到了八匹马!”陈立大笑。

    周洪说:“可惜倒毙了三匹,不然就是十一匹马。”

    陈立道:“有人趁乱骑马跑了,他们绝对不止十一匹马。”

    另一位海商派来的首领林大生,过来对陈立说:“陈哒哪,镇里没搜出多少金银,也就烟叶、蔗糖和甘蔗酒比较值钱,另外还有许多玉米之类的粮食。”

    “那种松香呢?”陈立问道。

    林大生说:“搜出好几斤。”

    陈立笑道:“这玩意儿,说不定比金子值钱,在大明和南洋都没见过。”

    周洪问道:“俘虏怎么处置?”

    陈立想了想,咬牙道:“土著奴隶放了,剩下的男人杀光,女人全部带走,用船载回去给咱们的移民做老婆。嗯……奴隶中的女人也带走。”

    “男童呢?总不能也杀了吧。”周洪还有些人性。

    陈立笑道:“男童交给咱们的友军,他们愿意养着就养着,他们不愿养也无所谓,反正死活都跟咱们无关。”

    休整一天一夜,陈立带着战利品开溜。

    战马、蔗糖、松香、烟叶和朗姆酒,全都归汉人所有。玉米之类的粮食,汉人带走一些,大部分都送给土著友军。

    汉人高兴,土著也高兴。

    半个多月之后,危地马拉总督派来的援军,终于匆匆赶到小镇,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废墟。

    这些援军向南追击,就算汉人坐船跑了,他们也要把三角洲的土著部落给灭掉。

    一处高高的山岗,有人放下千里镜,笑着说:“回去报信,白狗来了上千条,还带了四门小炮。火铳兵大概有一两百,骑兵三四十个,另有两三千野人辅兵。”

    这已经是统治整个中美洲(巴拿马除外)的危地马拉总督,短时间内能出动的最大兵力!

    至于北边的墨西哥,他们听调不听宣。

    覆灭阿兹特克帝国的科尔特斯,跟古巴总督是连襟兄弟。他带着几百号人,跑去攻打阿兹特克帝国,古巴总督直接派1500人来增援——名为增援,其实是来抢夺部队指挥权。

    西班牙人还没跟土著打,就自己内讧起来。科尔特斯干掉了古巴总督的亲信,又经历一番武斗,吞掉一些总督得人,赶跑一些总督的人,跟古巴总督彻底闹翻。

    而新建立的危地马拉总督区,总督也是国王派来的,一来这里就空降夺权,把科尔特斯的老伙计给杀了,这货又跟危地马拉总督闹翻。反正,现在墨西哥属于半独立状态,跟身边的两个总督都关系不好。

    捞了一票的陈立胆大包天,居然不带着财货坐船开溜,反而谋划着埋伏对方的援军。他想把整个中美洲的统治核心——危地马拉城给洗劫了!

    只因,陈立从俘虏口中得知,中美洲获取的金银财宝,大部分都要送到危地马拉城,通过陆路转运到东海岸,再装船运回去给西班牙国王。

    那得多少钱啊!

533【史诗大捷】

    从危地马拉过来,一路都是高原山地,但靠近河谷三角洲就地形愈发低缓。

    在崎岖地带,总督援军还小心翼翼,生怕突然中了什么埋伏。地势低缓之后,这些人警惕性大减,行军变得有些像郊游——西班牙人把甲胄全脱了,交给自己的土著扈从背负。

    没办法,这破地方气候古怪。

    半年干旱,半年多雨,全年平均气温接近30度。山区地带反而相对凉爽,越靠近平坦的沿海,天气反而就越热,而且还是让人难受的湿热。

    离开山区之后,穿着甲胄走不了多远,全身就会被汗湿得如同蒸桑拿。

    西班牙人不但把甲胄脱了,最后干脆连靴子都脱了,因为靴子里面也全是汗水。他们这些人是从危地马拉来的,实在扛不住这边的情况,拢共不到一千里路程,却要经过热带草原气候和亚热带森林气候,如果他们往西走一点点,甚至还会遇到热带雨林气候。

    “将军阁下,渡过前面那条河,再走不远就是土著部落。”一个成功逃生的小镇居民说道。

    弗雷德贡达问道:“河水深吗?”

    那居民回答:“不深,现在是旱季,河水只到腰部那么高。再过三个月雨季来临,就会淹没头顶,到时候就必须坐船了。”

    弗雷德贡达立即下令:“休息片刻,全军准备渡河。”

    作为这支部队的将领,弗雷德贡达也脱下了甲胄和皮靴。他勒令一个土著扈从,将草鞋脱下来给他穿,这样才足够凉快且走路不硌脚。

    不脱不行,这货穿的是板甲,也是全军唯一的板甲,打仗时只露眼睛那种。

    至于其他西班牙士兵,以皮甲和锁子甲为主,装备优良也是他们碾压土著的原因之一。

    在河边林地休息片刻,结果越休息越热,高温高湿的气候,待在林子里也没法纳凉,士兵们更想赶快下河去凉快一下。

    “过河!”

    随着弗雷德贡达一声令下,西班牙士卒和土著仆从军,争先恐后往河里跳,一个个舒服得大呼小叫。

    不过嘛,土著仆从军要负责运送物资,他们顶着甲胄、粮食,小心翼翼踩水过河。西班牙人只需举着兵器? 许多家伙甚至不舍得上岸,弯着膝盖把胸口也泡进水中,河水对炎热行军的人来说宛若天堂。

    “混蛋,都加快速度? 别挡着后面的部队!”弗雷德贡达破口大骂。

    咒骂没有起到太大效果? 西班牙士卒还是磨磨蹭蹭,反而运送物资的土著走得挺快。

    第一批土著仆从军? 刚刚把物资运送到对岸? 正打算回去继续搬东西? 对岸密林突然冲出一群敌人。

    “杀!”

    一百汉人弓箭手、二百多汉人近战步卒,三四百个土著勇士,飞快从林中冲到河岸。因为天气炎热? 就连汉人都只穿短裤,光着膀子就杀出来了。

    咻咻咻!

    汉人弓箭手随缘抛射,因为高湿气候? 弓弦有些不给力,射程变得非常可怜? 但依旧射死了好几个敌人。

    刚刚上岸的土著仆从军? 吓得转身往河里逃命。

    河里的西班牙士卒? 也纷纷原路返回? 谁知身后突然响起火铳声。

    岸上本有二百西班牙士兵,负责看守没有运过河的物资。但他们贪图凉快,纷纷下河泡澡,就连将领弗雷德贡达都丧失警惕性。

    谁能想到,那几百个中国人,洗劫小镇之后,居然不坐船开溜,还留下来打埋伏?

    就算要搞伏击,也应该选择山地。那里适合伏击的地方很多,而且气候更加凉快,怎会埋伏在这又热又湿的河边?

    身处河中,被两面夹击,而且还是伏击,西班牙援军瞬间崩溃。

    弗雷德贡达来不及要回甲胄,光着膀子翻身上马,拔出佩剑大喊:“冲溃敌人!”

    三十多个骑士,全在河边泡脚,纷纷上岸骑马,光膀子挥剑朝敌人冲去。

    看到恐怖的骑兵冲来,几百土著勇士慌乱不已,至少有一半直接转身逃跑,剩下一半也战战兢兢,用飞石和标枪胡乱远射。

    陈立击中了50个火铳兵,对30多个西班牙骑士进行齐射。可惜枪法有够烂的,而且还没进入射程就开枪,一轮射击居然只打翻一个骑兵。

    “长矛手!”

    150个长矛手顶上,身后还有200个刀手。

    面对30多个骑兵冲锋,这些半路出家的长矛手,一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若非陈立已经树立威信,有临战督战杀人的先例,恐怕这些长矛手已经溃了。

    既然长矛手勉强稳住阵脚,那就轮到西班牙骑兵抓瞎。

    他们此刻没有着甲啊,全都光着膀子,手里只有一把佩剑,硬冲五倍于己的长矛阵?

    弗雷德贡达不愿找死,半路突然转向,带着骑兵冲进河边密林。

    陈立喝道:“长矛手结阵保护后方,其他兄弟都跟我冲!”

    此时已有两三百敌人上岸,乱糟糟的不成阵型,陈立领着200刀手、50火铳兵,还有数百土著友军冲杀过去。

    那些土著友军非常有意思,别的都不怕,只怕西班牙骑兵。见到骑兵就逃跑,骑兵跑了他们又回来,飞石和标枪朝着岸边的西班牙步兵疯狂射击。

    “砰砰砰!”

    填弹完毕的火铳兵,也跟着朝岸边之敌射击。

    陈立气得大吼:“老子事前都说了,不准放铳,火铳手要留着对付骑兵!”

    气归气,战果还是有的。

    面对飞石、标枪和铅弹,以及冲来的汉人步卒,那些刚刚上岸的敌人,瞬间就四散溃逃。

    眼见手下全跑去追杀,陈立只能大喊:“长矛手和火铳手不许动,向我靠拢结阵!”

    命令无效,一大半长矛手,都跑去追敌了,也就火铳兵还算听话,正在慌慌张张填装弹药。

    大部分敌人,此时都在河里,被两面夹击,根本不敢上岸,慌忙朝着下游逃窜。

    30多个西班牙骑兵,见陈立的长矛阵乱了,再次从河边密林冲出。

    “结阵,结阵!”陈立大喊。

    此时只剩四十多个长矛手,勉强结阵之下,早已吓得两股颤颤。

    陈立干脆站在长矛阵前,喝道:“老子不死,你们不退。老子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结阵杀敌!”

    没跑去追敌的长矛手,本就纪律相对严明,此时见到陈立悍勇,一瞬间就士气大振,全部半蹲着持矛对准骑兵。

    火铳兵们一直在填装弹药,但越慌就越乱,将近一半都把弹药装不进去。

    陈立半蹲着抽刀,等骑兵近了,立即大呼:“放铳!”

    “砰砰砰!”

    只有不到三十支火枪,成功把弹药打出,但这次距离较近,把六个骑兵给干翻,弗雷德贡达就是其中之一。

    将领一死,前方有长矛阵,友军全在河里逃跑,剩下20多个西班牙骑士,哪里还愿意打下去?纷纷勒马逃回密林中。他们身上没有食物,也没有甲胄,返回危地马拉足足六七百里,且多高原山地,无法一路骑马,也不知有几人能活着回去给总督报信。

    陈立不知道这些骑兵,是否真的跑了,依旧让长矛手和火铳手结阵。

    至于其他汉人、土著,全都已经杀疯了。他们顺着河岸追击,不管敌人从哪一边登岸,就立即冲上去打死。敌人刚开始还游泳,游得累了只能涉水步行,可齐腰深的河水步行也困难,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投降,我们投降!”无数西班牙士兵举手大喊。

    陈立骑着一匹缴获的战马,小心翼翼保证自己不掉下来,得意传令:“投降之人,不可立即上岸,互相解下腰带反绑双手!”

    眼见手下正在大量接收俘虏,陈立却苦笑不已。

    明明在小镇抢到八匹马,可居然没人懂骑术。他们等待敌方援军足足半月,几个首领临阵磨枪,也只练得可以在平地奔跑,根本不敢在战场上骑马冲杀。

    还有手下那帮士兵,都是什么鬼啊!

    平时训练好好的,打起仗来总是不听话,这次伏击差一点就翻车了。

    打扫战场,统计战果。

    俘虏西班牙士兵784人,俘虏土著仆从军2397人,杀死多少难以统计,因为河里到处飘着尸体。

    缴获全身板甲一副,锁子甲、皮甲近千副,刀剑数百把,小型火炮4门,滑膛枪52支,战马2匹,还有许多粮食和朗姆酒。

    陈立非常无语,这些西班牙士兵,居然带着朗姆酒长途行军。

    还有不少战利品,被敌人慌乱之下遗失在河里。土著友军正在打捞,陈立也不打算要了,打捞起来的东西都分给土著。

    至于汉人的损失,呃……轻伤两人。

    这战损比例非常不科学,就跟开了外挂一样,根本不像乌合之众能打出来的,就连陈立自己的不敢置信。

    只能说,西班牙人太轻敌,他们在美洲骄横惯了,阿兹特克帝国覆灭之后,至今没有遭遇过像样的抵抗。平时打仗,都是火枪一放,骑兵一冲,就只剩追着土著满地跑。

    连续三次战斗,陈立这边最大的伤亡,居然是遭遇伏击的第一仗。

    那次死了十二人,并且其中有八人,是陈立和心腹督战砍死的……

    三战三捷,战绩辉煌。

    不管是哪家海商派来的私兵,此刻都对陈立心服口服,甚至已经达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下一次再打仗,估计部队就听话得多了。

    鲁芳同样佩服得五体投地,毕恭毕敬的请示道:“哒哪,如何处置俘虏?”

    陈立笑道:“那些西班牙人,全部分开审问,供词对不上的立即杀死。全部逼供之后,让被俘的土著,亲手去杀他们的主人。对了,留几个懂葡萄牙语的别杀,我打仗还需要向导呢。”

    被俘的西班牙士兵,被轮番严刑拷打,当场打死一百多个。还有几十个,供词明显对不上,也被汉人给砍了。

    第三天,六百多西班牙俘虏,被绑在树上等死。

    那两千多土著俘虏,被强迫提刀对准自己的主人。一人捅两刀,死了也得捅,平均每个西班牙俘虏,会被轮番捅八刀。死了还算运气好,有些倒霉蛋身中八刀,居然还硬挺着没断气。

    四个懂葡萄牙语的西班牙人,被陈立留下来做带路党。他们全程目睹投名状的执行,直接吓得尿裤子,哭喊着大呼上帝。

    四把刀扔过去,陈立笑道:“你们也动手吧,专门留着几个没杀呢。”

    四人硬着头皮捡起腰刀,愣在那里不敢动手。

    陈立说道:“谁不动手,我就把绑着的人放了,再把你们捆上去杀!”

    死道友不死贫道,四人提刀冲上去,快速将昔日战友砍死,顺利完成了他们的投名状。

    从今以后,四人都会被分开看管。他们提供的任何信息,都要进行核对,一旦信息互相矛盾,就是各种酷刑伺候。

    他们的价值,不仅限于当带路党,还因为他们能跟土著交流。

    陈立想要收服更多土著,以七百多汉人(已经不足八百)为核心,带着成千上万的土著,去攻打中美洲的统治核心危地马拉。西班牙人太过残暴,土著早就积怨已深,这属于美洲版的“武王伐纣”。

    当初阿兹特克帝国覆灭,情形也差不多,同样是一群西班牙人,带领无数土著部落打仗,只因阿兹特克皇帝不得人心。

534【武王伐纣】

    后世的丰塞卡湾,被陈立命名为“大胜湾”。

    有好几条河流汇入这个海湾,每条河流都冲刷出三角洲,每个三角洲都居住着印第安部落。

    但是,西班牙人虽然宣称占领此地,却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海湾周围大多数部落,都不知道有白人的存在,更没有亲身体会过殖民者的凶残。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西班牙殖民者还是他们的恩人!

    因为阿兹特克帝国没有覆灭以前,常年侵略各地小部落,不但抢劫粮食和人口,还经常抓俘虏回去用活人祭祀。西班牙人统治这里之后,边缘小部落反而变得幸福起来,他们不用整天生活在被侵略的恐惧当中。

    陈立的“武王伐纣”计划,在“大胜湾”明显难以开展,只有一千多土著愿意跟着他打仗。再加上三次战斗获得的俘虏,总共能拉起3800人的仆从军。

    “情报已经很清楚了,危地马拉的主力部队,已经被咱们近乎全歼,”陈立笑着分析,“西班牙人来到那里,拢共也就四年时间,建城并设立总督府只有一年。那里的商人和工匠很多,但再多也就丁儿点人,咱们沿途攻打西班牙庄园,还能解救许多奴隶,打下危地马拉并不困难。”

    鲁芳说道:“要打,那里有银矿!”

    “先打银矿,”周洪说道,“解救奴隶矿工,又可以增兵不少。”

    林大生也摩拳擦掌:“西班牙人发现银矿一年,估计已经开采了很多,没运走的话就全是咱们的!”

    向西北走,距离陈立七百多里的危地马拉,有全世界第二大银矿——这是几百年后的数据,放在此时并不准确,因为很多美洲银矿被采空了。

    向东北走,距离陈立两百多里的地方,暂时还没有西班牙人。但是,那里后来被命名为特古西加尔巴,土著语言直译为“银山”!

    陈立当然不知道“银山”的存在,只知道危地马拉有银矿,他们铁了心要打下来。

    而且必须尽快出兵,因为再过三个月就是雨季,一天到晚下雨很难行军,非战斗减员也会成倍提升。

    从船上拉来一批水手,再次把部队补充到八百人。又弄来一些操炮手,带着缴获的4门小炮,以及从船上拆下的20门小炮出发,同行的还有3800土著友军。

    缴获来的刀剑和皮甲,全部赠送给土著。再从船上拿来五百把铁斧,也全都赠送给土著,打仗时还能砍树建造营寨——不要吐槽铁斧数量? 探海伯用铁斧换金子的故事流传甚广? 陈立这次带了上千把铁斧出海,另外几百把都留给了移民。

    两个部落首领非常高兴,一心一意跟着陈立打仗。这些土著非常淳朴,你给他们好处,他们自会报答。

    军粮不是很够,顶多能吃三十天。

    但陈立非常慷慨大方? 让土著一路敞开了吃。那些被俘虏来的土著? 也对陈立感激涕零? 因为待遇实在太好了? 同样一心一意为陈立卖命。

    过了被焚毁的苏哥托托镇? 大概再前进几十里? 就再次遇到有奴隶工作的种植园。

    杀死白人,解放奴隶? 抢劫粮食……一路抢到危地马拉? 粮食越抢越多? 土著仆从军也越打越多,土著部队的兵力竟然超过五千人!

    可惜,越靠近目的地,能抢到的东西就越少。

    那些种植园主被吓坏了,带着家人、财货和奴隶提前开溜,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掉,竟然跟陈立玩起了坚壁清野。

    ……

    危地马拉总督的全名很长,因为贵族不断通婚,喜欢把牛逼姓氏扔进去,历史越悠久的家族姓名就越长。

    在此,暂且将总督称作德托多斯。

    这个总督也名不副实,一级总督在墨西哥,即“新西班牙总督”。危地马拉总督属于二级总督,也翻译为都督、督军,名义上归墨西哥新西班牙总督管辖。

    但是,国王不信任墨西哥那票人,搞个二级总督出来分权,其实是明目张胆夺权,把除开巴拿马的整个中美洲都划走了。

    古巴、巴拿马等地区,弄到的金银财宝,惯例是跟国王平半分。

    而墨西哥,只给国王五分之一,你说国王该怎么想?再过二三十年,国王就能腾出手来,把墨西哥真正弄到自己手里,而且交叉派遣官员,殖民地根本别想造反。

    德托多斯是去年才来美洲的,奉国王命令设立危地马拉总督区,并着手建立危地马拉城,主要职责是开采那里的银矿。

    用一个月时间,德托多斯弄死本地殖民首领,又用三个月时间彻底收权。他一边建立城市,一边写信回国,利用银矿的消息,吸引更多冒险者和商人过来。

    刚有一些成绩,隔壁的苏哥托托镇就被攻击。

    他必须派兵救援,因为居民数量不到一千的苏哥托托镇,已经是危地马拉总督辖区内最大的城镇!相同规模小镇的还有两三个,但德托多斯难以有效管辖,因为中美洲的地形太复杂,交通是仅次于气候的麻烦问题。

    “该死的弗雷德贡达!”德托多斯破口大骂。

    援军将领,是总督阁下的小舅子,是他从国内带来的左膀右臂。让这家伙带着六成兵力出征,去打几百个中国人而已,竟然全军覆没了,仅逃回来二十多人!

    神甫马拉说:“总督阁下,现在不该责怪谁,而是补充组建军队。南边的好几个种植园,都被中国人摧毁了,他们的目标明显是危地马拉。”

    德托多斯在胸口画十字,说道:“现在,只有借助天主的威能,才能组建一支真正的大军。拜托了!”

    神甫马拉得到授权,立即跑去给众人洗脑——

    危地马拉,是神赐之地,异教徒大军将至,想要彻底摧毁这里。全知全能的主的子民,不管是冒险者、商人、工匠、士兵,都应该团结起来,赢得这一场直面异教徒的战争。这是天主降下的考验!

    别扯什么国家民族,那玩意儿在大航海时代不管用,西方殖民者只能用宗教和利益来激发战争热情。

    大量商人和冒险者开溜,他们是得知此地有银矿,才从西班牙、古巴、海地跑来的,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要打仗。

    剩下的人,全都躁动起来,嚷嚷着要送异教徒下地狱。

    此时的危地马拉城,并非后世的危地马拉城,两者相距大概九十里地。殖民者拢共来这里四年,宣布建城只有一年,别说石质城墙,就连土墙都没有。

    他们也不需要城墙,因为不用防御,都是他们追着土著打,建一圈木篱笆防备野兽就行了。

    这里的常住居民,不比苏哥托托镇多到哪里去。但银矿吸引来大量商贾和冒险者,国王还给总督派来八百正规军,算是中美洲军事力量最强的地方。

    在葬送一千多兵力之后,总督和神甫一阵忽悠,危地马拉的兵力再度接近两千(不含土著)。

    只不过嘛,战力堪忧,大部分是冒险者、工匠和平民。

    这两千部队,还得分出一些看守银矿。

    总督德托多斯非常忧虑,早知道就建一个城堡,没有城堡的保护,他这贵族缺乏安全感啊。

    “总督阁下,异教徒来了!”副官前来报告。

    德托多斯在扈从的辅助下,费力穿上自己的板甲,又被扈从托着脚底上马,带着自己招募的部队出城迎战。

    没法打城市防御战,因为防守漏洞太多。一旦哪边被突破,敌人光是四处放火,就能造成这支杂牌部队士气崩溃。

    甚至,德托多斯银矿都不要了,把那边的部队召回来,甚至把奴隶矿工也招来作战。并且,他还郑重承诺,只要战斗胜利,就恢复这些奴隶的自由之身。

    土著很好骗,屡试不爽,随便给点好处,就能组建大量仆从军。

    西班牙这边还没整队完毕,汉人、土著联军突然撤退,撤出几里地依山建造营寨。他们长途跋涉,必须休整一番,才不会马上跑去打仗。

    第一天,双方打了个照面。

    第二天、第三天,歇战。

    第四天,两军各自布阵。

    汉人军队800人,土著友军5200人。

    西班牙军队1800人,土著仆从军7000人。

    陈立举着千里镜一看,顿时咋舌:“这些白狗心还真大,平日里那般奴役土著,竟还敢拉来几千土著为自己打仗。”

    鲁芳嘿嘿笑道:“那就不用偷袭银矿了,直接在这里策反敌军土著。”

    陈立提刀大笑:“老子今天要给白狗上一课,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牧野之战!”

    “啥战?”林大生也没听过。

    周洪说道:“你这海贼,大字不识几个,叫你平时多读书。张辽大战逍遥津,杀得孙权屁滚尿流,那地方就叫牧野。”

    “放屁,那明明是合肥!”林大生反驳道。

    可惜这会儿没有《封神演义》,别说牧野之战,粗胚们连武王伐纣都不知道。

    陈立也懒得解释,直接下令:“设拒马,徐徐推进!”

    五百把铁斧发挥巨大作用,陈立制作了大量简易拒马,让士卒抬着缓步前进。一旦对方有骑兵,立即放置在四周,同时也能勉强阻拦对方的步卒进攻。

    说实话,双方加起来,超过万人的大战,谁胜谁败全看组织力。

    扯淡的是,两边都是土著最多,而土著一旦开打就不听军令,韩信再世也他娘的只能抓瞎。

    德托多斯手中同样有千里镜,他吩咐说:“我们还有四十个骑兵,寻机冲垮对方的土著部队。步兵也重点攻击对方土著,只要造成混乱,就能让敌人全军溃败,那几百个中国士兵没什么可怕的。炮兵准备!”

    总督从西班牙带来十门炮,被陈立抢走四门,现在只剩下六门。

    六门小炮被慢慢推出,陈立那边也揭开炮衣,二十四门小炮顿时露出獠牙。

    “上帝!”

    德托多斯惊呼一声,对方居然拆了舰载炮带过来打仗。这种佛朗机舰载小炮并不重,四个人就能抬着走,海上对轰威力不大,对着土著射击就非常恐怖了。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快进入火炮射程。

    突然,陈立派出十多个心腹,在阵前狂奔大喊:“放下拒马,放下拒马!”

    即便事先沟通过,土著们也大都比较茫然,一些继续朝前走,一些带着狐疑的眼神放下拒马。本来勉强还算齐整的阵型,瞬间变得参差不齐,土著瞻前顾后不知道该干啥。

    折腾片刻,总算全军停止前进,而西班牙军队还在缓步推进。

    提前精选出三十个聪明土著,奔到阵前的空地,扯开嗓子大喊:

    “我是蓝鸦部落的勇士,白人杀了我们的族人,对面的勇士都联合起来杀白人!”

    “杀光白人,抢回我们的森林和土地!”

    “……”

    陈立扶额无语,为土著的智商感到捉急。

    昨天训练了无数遍,让他们一起呐喊,临阵却变成各喊各的,不但没能合力让声音变大,反而互相之间形成干扰。两军距离那么远,这样喊有屁用,对面的土著根本听不清楚。

    幸好,还有辅助方案。

    又有两百个土著,抬着十多个巨大的木头棒子出阵,那些都是被西班牙毁灭的部落图腾,前两天歇战砍树,由投诚的土著奴隶赶制出来得。

    这玩意儿立竿见影!

    土著们对自己的部落图腾太熟悉了,就算隔得太远看不清,但只凭轮廓就能依稀辨认。

    一瞬间,就有许多奴隶仆从军躁动起来。本来打算绕后的西班牙骑兵,立即被派去弹压,接连杀死十多个奴隶兵。

    “开炮!”

    “全军冲锋!”

    陈立见状立即收起千里镜,让不在射程的火炮齐射。火炮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用来助阵的,土著友军听到炮响,犹如被加了buff一样疯狂往前冲。

    而对面的奴隶军队,听到中国炮声,也仿佛挣脱灵魂枷锁,一下子充满了反抗精神。

    这些土著,一怕战马,二怕火炮,三怕火枪。

    西班牙人有这三样东西,奴隶们的反抗总是被镇压,渐渐的从心底就听天由命,遭受奴役和屠杀也不敢起义。而敌人居然也有炮,也有魔法的力量,那他们还怕白人干什么?

    越来越多奴隶倒戈相向,最后七千奴隶大军,全都朝身边的白人军阵杀去。

    陈立放声大笑:“哈哈,老子今天就是武王!”

535【财宝与美人】

    总督德托多斯跑了,这货虽然穿着全身板甲,但连带头盔也就20多斤重。很多部位甚至是皮质的,因为皮革不但轻便,而且容易镶嵌装饰性图案。

    大概从弘治末年开始,欧洲铠甲样式开始转变,上层贵族们越来越追求美观。

    意大利甚至出现一匹工匠,专门给高级贵族制作“服装铠甲”。乍一看金光闪闪、威武不凡,凑过去一摸,全是皮革镶嵌金银花纹。

    后来发展到什么地步?

    盔甲工匠已经力不从心,无法打造让贵族满意的图案,只能求助于画家、金匠、雕塑家、蚀刻师,那些铠甲彻底沦为精美的装饰品。

    德托多斯的这套盔甲,至少还具有实用性,关键位置都用钢铁打造。

    这货在奴隶倒戈的一瞬间,就骑着战马飞快逃跑,剩下的骑士也跟着他跑,等陈立反应过来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奴隶暴动非常恐怖,无法逃离战场的白人,全都被撕成了碎片。有些奴隶来自食人部落,准确的说,是喜欢吃掉敌人的脑子或心脏,于是整个战场都变成了血腥餐会。

    陈立无法控制那些奴隶,甚至自己这边的土著,都有两千多人加入其中。他们撕碎城外的白人之后,又冲进城里见人就杀,杀人的同时还到处抢劫。主要抢劫铁器、衣服和食物,对金银反而没什么**。

    “怎么办?”林大生脸色难看。

    陈立也很无奈,苦涩道:“咱们就八百人,洗劫城市的土著有上万,你还敢出兵弹压不成?”

    “那是咱们的战利品!”周洪郁闷道。

    来自海湾三角洲的两个部落,一直跟着汉人军队,酋长约束着族人没有乱跑。

    但眼见局面越来越混乱,两位酋长害怕战利品被抢光,纷纷跑来对着陈立叽里呱啦说话。

    “把翻译带来!”陈立喊道。

    四个递了投名状的西班牙翻译,此时已然彻底归顺,总督都被打跑了,他们还敢反抗吗?

    “陈,必须立即阻止,陈立的东西是我们的!”一个酋长说道。

    陈立反问:“能杀死他们吗?”

    另一个酋长回答:“不听话的全杀了!”

    土著跟土著也是有区别的,他们来自不同的部落,彼此之间或许还有世仇呢。

    “那就杀!”陈立也不犹豫了。

    八百汉人军队,两千多土著友军,就这样朝近万混乱的土著抢掠者杀去。

    一方有组织进攻,一方无组织哄抢,武力弹压行动非常顺利。

    所到之处,尸横遍地,血腥异常!

    一些土著被当场杀死,一些土著趴伏求饶,一些土著四散而逃。跟西班牙人打仗,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武力维持战后秩序,反而耗费了整整半天时间。

    无脑抢劫的上万土著,被砍死一千多人,被俘虏三千多人,其余全部逃散于荒野。

    “哒哪,银子找到了!”鲁芳欣喜来报。

    银子就放在总督府里,锁在许多木箱当中,这些都是要按比例运给西班牙国王的。

    危地马拉两年前发现银矿,一年前派来总督建城。使用奴隶大规模开采的时间,仅仅只有半年而已,半两银子都没来得及运走——西班牙王室有专门的运宝船队,每年春天从欧洲出发,到加勒比海域开始分散,各自前往不同的殖民地港口,装满珍宝再到古巴汇合,由军舰护送返回西班牙。

    危地马拉的金银,必须从陆路运去巴里奥斯港。

    但是,港口城堡还在修建当中,在城堡真正修好之前,危地马拉总督不敢运银子过去。

    全便宜了陈立!

    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不仅有开采而来的银子,还有松香、宝石、烟草、蔗糖、朗姆酒等殖民地特产。

    周洪撬开装银木箱,瞪大双眼道:“发财了,发财了!”

    全是不规则银条,装满好几个大箱子,约有四万两(1.5吨左右)。这些不仅来自于银矿开采,还有殖民地贸易和税收,以及从土著那里搜刮来的财宝。

    比如其中一个大箱子,就装着许多宝石和黄金。有被踩扁的黄金面具,有被搜刮下来的金片,还有镶嵌宝石的黄金权杖——附近就有废弃的玛雅神庙,属于早已没落的玛雅文明,西班牙人摧毁了大量玛雅书籍(玛雅文字写在兽皮、石板、墙壁上)。

    所有金银财宝加起来,价值估计在六万两银子以上。

    十二条船,来殷州抢走六万两银子,而且还全副武装、耗时日久、付出人命,其实并不特别划算。他们如果留在东方做贸易,再相同的时间内,可以赚到更多!

    包括陈立在内,船队总共19个股东,还要养活800士兵和上千船员,分配利润之后能剩下多少?

    陈立感慨道:“可惜这里的银矿,只开采了半年,否则还能多捞一点。”

    鲁芳建议说:“要不,咱们留在此地,役使那些土著继续挖银子?”

    陈立摇头道:“留不得,咱们人太少,西班牙人随时可能杀回来。”

    周洪问道:“陈哒哪有何打算?”

    陈立扫视众人:“诸位是想捞一票就走,还是打算在此做长久买卖?”

    林大生首先回答:“不管怎样做买卖,我老林以后都跟着哪哒混。哪哒是响当当的汉子,武勇不输给王二郎,今后有的是前途!”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宣布效忠,这几仗打得确实让他们心服口服。

    “那好!”

    陈立豪气顿生:“除了金银珠宝,咱们还抢到许多烟草、蔗糖和松香。特别是那些松香,足足上白斤,大明和南洋都没见过,卖给识货的肯定大赚一笔。运一些回去给各位船主(海商股东),也算给船主们一个交代。皇帝那里,至少得献上万两银子!”

    周洪不解道:“献给皇帝做什么?”

    陈立笑着说:“讨一个官身啊,否则今后咱们做大了,探海伯对咱们动手咋办?不仅要给皇帝献银子,咱们缴获的战马,也该选出两公两母,给探海伯送过去攀交情。”

    鲁芳点头道:“哒哪说得对,各方面都得打点好,这样才能做长久买卖。”

    陈立又说:“挑选一些健壮的奴隶,押着妇女和财货回大胜湾。那里有好几个部落,只有两个愿意跟咱们打仗。既然不肯听话,那剩下的部落就全灭了,男人抓来种地,女人抓来生孩子。咱们八百人的队伍,先留五百人在那里安家,每人发两个老婆肯定愿意。”

    林大生笑道:“大胜湾以后就是咱们的地盘。”

    陈立继续说道:“对,大胜湾是咱们的地盘,两个听话的部落是盟友。灭掉其他部落,粮食和人口可以分些给他们。把财货运回国之后,再招募流民过来垦殖,几年时间就能运来两三千汉人。汉人越多,咱们的本钱就越厚,到时再杀回这里抢夺银矿,建一个完全属于咱们的城市!”

    一个私有城市,城市旁边还有银矿,这大饼画得让人流口水。

    陈立说道:“运送移民很费钱,还要给船主和皇帝送钱,因此接下来几年,咱们这些头头可能会很穷,我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分给大家。但只要熬过这几年,彻底占领银矿,白花花的银子就取之不尽。各位兄弟,这买卖干不干?”

    “干!”

    “干了!”

    “算我一个!”

    突然,一个小头目跑来:“哒哪,抓到一个大美人,她全家老小都躲在酒窖里。”

    陈立没好气道:“一个女人而已,瞎嚷嚷什么?”

    那小头目讨好道:“那美人生得太漂亮了,咱们这些粗胚没福气消受,就商量着献给哒哪做姬妾。”

    陈立现在满脑子建功立业,哪管什么女人?

    真香!

    当手下把美女带来之后,陈立直接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混血儿,很多西班牙人,早就混了阿拉伯血统,现在又混进去印第安血统。

    眼前这个美女,融汇了多个民族的优点。皮肤非常细腻光滑,比白人肤色略深,但比黄种人又白皙得多。五官和脸部轮廓,就好像是雕刻出来的,找不出任何一点瑕疵,甚至已经完美到不真实的地步。

    陈立欣喜大吼:“保护好她的家人,老子要带回去献给皇帝。如此大美人,说不定能当贵妃,到时候咱们就发达了!”

536【光阴似箭】

    环大胜湾共有五个部落,其中两个部落比较听话,甚至酋长会说简单汉语,诸如:你,我,水,布,盐等等词汇。

    这是因为,探海伯的船队每次经过,都要停下来跟他们补给交易。

    另外三个部落,因为在海湾深处,大明船队懒得开过去。这样就更生疏一些,也不愿跟着陈立打仗,于是他们迎来了灭顶之灾。

    陈立需要地盘,河流三角洲土壤肥沃,非常适合移民耕种繁衍。

    三个部落全被陈立拔掉,船舰直接开到入海口,大炮对着部落那么一轰,剩下的就是抓捕奴隶。

    五百个汉人士兵留下,每人分到两个老婆,甚至还有抢来的白人妇女、混血女子。没分配完的妇女暂且留着,下一批移民也需要老婆,反正女人在殖民地多多益善。

    这五百汉人不需要亲自劳作,因为有数倍于己的土著奴隶。他们必须时刻防备叛乱,每天兵甲不敢离身,甚至必须一直坚持轮番操练。

    “周头领,拜托了!”陈立抱拳道。

    “哪哒放心,这里包在我身上!”周洪斩钉截铁道,他负责留下来统领五百士卒,管理这片新打下来的地盘。

    陈立嘱咐道:“好生训练骑术,今后咱们就有骑兵了。”

    前后数次战斗,一共缴获三十多匹马,其中近半是种植园的驽马。那些西班牙骑兵跑得贼快,见势不妙就开溜,汉人步兵追都追不上,成功缴获的战马还不到二十匹。

    陈立非常恼火,因为那些珍贵的战马,居然有好几匹都被骟了!

    船队渐渐驶离大胜湾,陈立遥望海岸,心中踌躇满志。

    陈氏三兄弟,都是骁勇之辈,都是从小在海盗窝里长大的混蛋。只不过,大哥是长子,天然具备碾压优势,二哥和陈立怎么争得过?

    陈立能保住一条狗命,还分到一条大船,已经够足智多谋了。

    也幸亏如此,陈立才狠心远洋,在这极东之地打出另一片天地!

    当陈立坐船南下的时候,危地马拉城被焚毁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墨西哥。

    阿兹特克帝国的覆灭者、墨西哥城的建立者、新西班牙殖民地的开创者、加利福利亚的命名者——探险家科尔特斯,得知这一震撼消息,简直又惊又怒又幸灾乐祸。

    新西班牙总督区,在法理上统治整个中南美州,但如今只获得国王的默认,科尔特斯这个总督也是自封的。

    历史上,还要再过八年,国王才正式承认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存在,并且派来贵族担任总督还开了铸币厂,真正打下这片土地的科尔特斯被彻底夺权!

    科尔特斯为啥幸灾乐祸?

    因为危地马拉王国,是他派遣心腹阿尔瓦拉多去建立的。由于在美洲发现大明船队,西班牙国王比历史上动作更快,直接空降一个贵族去危地马拉,还把殖民首领阿尔瓦拉多给杀了!

    被新总督杀死的阿尔瓦拉多,正是害死阿兹特克帝国皇帝的罪魁祸首。

    反而是科尔特斯相对温和,他当初并不主张绑架皇帝,但被一群手下怂恿着只能这样干。在覆灭阿兹特克帝国之后,科尔特斯也对土著盟友很和善,这几年把墨西哥打造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历史上,直至墨西哥发现大量银矿,西班牙国王终于坐不住了,空降贵族总督过来把科尔特斯逼走,墨西哥这个“世外桃源”瞬间变成地狱。而科尔特斯离开墨西哥之后,继续做他的探险家,发现且命名了加利福利亚。

    “要把危地马拉夺回来吗?”手下问道。

    科尔特斯只回答一句:“那里有银矿!”

    三百个西班牙殖民者随即出发,并拉起一支上万人的土著仆从军。这些不是奴隶军队,全是科尔特斯的土著盟友。这货巅峰时拥有八万土著大军,而且是心甘情愿跟他打仗,联合起来干翻阿兹特克帝国的残暴统治。

    科尔特斯的派遣军,来到危地马拉之后,发现城市早就被付之一炬,顺势霸占银矿并四处抓捕奴隶,周围的种植园全部赏赐给土著盟友。

    西班牙国王,再次失去对中美洲的控制,银矿落到一群不怎么听话的冒险者手里。

    ……

    陈立率领船队南下,很快就来到瓜亚基尔湾——这个时空叫做“妈祖湾”。

    海湾港口附近,有一座五米多高的妈祖神像,那是虔诚的印加信徒为妈祖娘娘塑立的。

    陈立用千里镜观察到,港口对岸的一个小岛,拥有大片房屋和农田,还有许多汉人打扮的农民正在劳作。

    入港登岸,港口也有很多汉人。

    陈立派遣鲁芳负责补给,并尝试给探海伯送马。他逮住一个汉人,指着对面的小岛问:“那些都是大明子民?”

    对方笑答:“此岛名为‘东平岛’,岛上皆是汉民。苏龙国(印加)国王,已经把整个岛屿都送给探海伯,今后的移民也会一直运到岛上。”

    陈立打造了基地,朱海同样在这样做。

    东平岛,即另一个时空的普纳岛,面积约855平方公里。岛屿并不大,却适合朱海搞移民,对岸便是“妈祖港”,妈祖港也已经被朱海控制,此港北上八百里便是二王子的都城。

    大王子和二王子,将国家一分为二,已经互相攻打了两年。

    由于朱海提供牛痘与武器,人口和地盘都更少的二王子,反而一直压着大王子痛揍,逐渐拥有印加帝国一半以上的土地。

    西班牙人皮萨罗很不给力,他从巴拿马猛戳二王子菊花,戳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因为那里有印加帝国的边境要塞通贝斯,皮萨罗的小炮面对坚城,炮弹打出去就跟挠痒痒一样。

    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谁更先进?

    当然是印加帝国!

    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是一座水上城市,连城墙都没有,全凭水面作为天然屏障。

    而印加帝国,不但拥有贯通全国的官道,还有马丘比丘这样的世界奇迹。这是一座高山石城,城外全是梯田,拥有完善的灌溉系统。城内有下水道,有作坊、庙宇、公园、避难所和居住区,阶梯和城墙全部由巨大的花岗岩砌成,最大的石块重达20吨,鬼知道他们怎么搬到山顶的!

    不管是墨西哥,还是危地马拉,西班牙殖民者都势如破竹。

    就是因为前辈们的光辉事迹,皮萨罗才带着一群冒险者征服印加帝国。征服了好几年,连人家的边境要塞都打不下来,海面又被大明船队给封锁了,皮萨罗只能跟印加要塞硬碰硬。

    今年春天,皮萨罗碰得头破血流,哭着坐船回去找西班牙国王资助。

    朱海如今常住妈祖港,陈立很快获得召见。

    “浙江海商陈立,拜见伯爷!”陈立单膝跪地。

    “起来吧,”朱海粘了两撮胡须,看起来更加威猛,他笑着说,“你献上的四匹马,都是好马,公马还没被骟过,实在难能可贵。”

    陈立笑道:“好东西自然要献给伯爷。”

    朱海问道:“这四匹马,是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吧?”

    陈立答道:“草民攻占了一个西班牙小镇,略有所得,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不错,年轻有为,”朱海赞许道,“这极东之地大得很,我一个人占不过来,需要大家一起奋发才行。”

    陈立说道:“谨遵伯爷教诲。”

    朱海不是在说场面话,而是他真的觉悟了。美洲实在太大,与其防备自己人,还不如各凭本事占领地盘,让这里的汉人数量快快变多。

    但是,朱海提醒道:“苏龙国(印加)以北,随便你怎么搞,万万不可染指苏龙国以南!”

    朱海这是把整个南美洲,都划归自己的地盘了,允许陈立在北美洲和中美洲蹦跶。

    陈立抱拳说:“草民谨记。”

    朱海扔出一副航海图:“你送我四匹马,我也回赠你一幅图。图上标注的‘鄱阳港’,现在是大明之地,你回航时可以到那里去补给。”

    “多谢!”陈立大喜,海图比什么都珍贵。

    至于劳什子的“鄱阳港”,在印加帝国南部,那里是大王子的地盘。

    借助牛痘技术,朱海已经快把北印加的金银榨干了。不能任由二王子吊打大王子啊,于是朱海派遣林石屹南下,暗中售卖兵器给大王子,让印加内战一直这样打下去。

    那“鄱阳港”就是林石屹命名的,以纪念他自己的光辉造反岁月。

    朱海的心肠,里里外外全是黑的。

    二王子对他尊崇有加,印加百姓对他顶礼膜拜,他却资助大王子打内战,军火生意赚得不亦乐乎。就算被发现问题,也可以推给海盗,说大王子的兵器,全是大明海盗悄悄贩卖的。

    战争与天花,让印加人口锐减,几年时间已减少两成,至少死了两百万人!

    但朱海还嫌死得不够多,因为仅是二王子的军队,数量就超过六万人。少部分属于职业士兵,大部分半耕半战。大明想要武力征服,那得移民数十年,必须尽快把印加的人口降下来。

    历史上,皮萨罗获得西班牙国王资助,再次入侵印加帝国的时候,大王子已经获得内战胜利。当时印加人口还剩六百万,大王子拥兵十万,只要智商正常,皮萨罗是绝对打不赢的。

    但大王子是个智障!

    皮萨罗攻占边境要塞之后,要求两军谈判,自己只带177人和62匹马出发,并要求大王子只能带5000士兵。

    印加士兵非常擅长伏击战术,大王子却弃而不用,任由皮萨罗带着一百多人,从他的地盘大摇大摆过去。随便选个合适地形,让西班牙骑兵无法冲锋,就能把皮萨罗杀死几百遍啊。

    更扯淡的是,双方谈判之时,大王子勒令部队放下武器。

    西班牙骑兵趁机冲锋,瞬间冲溃印加军队,还把大王子给抓住。而西班牙人付出的伤亡非常可笑,居然是皮萨罗本人为了保护俘虏(大王子)而受轻伤,其余士兵别说阵亡了,就连受伤都没有出现。

    或许,这就是印加人的淳朴吧。

    说好了谈判,那便真正谈判,我不伏击你的谈判团队。你让我只带五千人,那我就只带五千人,反正我的军队比你多。谈判的时候,拿着武器算什么话?我全军放下武器以示诚意,哎呀,你怎么突然进攻了!

    朱海怎么会想到印加人如此可爱?

    他正忧心忡忡呢,想方设法让这里多死些人。

    陈立不掺和印加帝国的事情,他一心一意在中美洲发展,那里的部落属于玛雅文明。

    从浙江出发,到返航至南洋,陈立用了十四个月。

    烟草、蔗糖等物品,在南洋销售一空,朗姆酒则留在船上自己喝。一百多斤松香,在福州顺利出货,卖了五千多两银子,虽然没法价比黄金,但比银子要值钱得多。

    又磨磨蹭蹭贩运货物,跟海商股东说明情况,大半年之后,陈立终于抵达天津,带着美女去献给皇帝。

    他乘船一路来到通州,居然看到了蒸汽巨兽,一辆火车冒着浓烟自西向东而来。

    蓟州到北京的铁路,全程两百里,刚刚竣工,耗时两年零三个月!

    咱们把时间拉回去,从“物理学社”成立大会说起。

537【白泽】

    好山园。

    皇贵妃正在亲自沏茶,太子和公主满地乱跑。

    七十六岁的林俊依旧硬朗,并且已经熟悉皇帝的性格,就那样随意坐在朱厚照面前。

    “先生加入物理学社了?”朱厚照问道。

    林俊笑道:“准备加入。”

    朱厚照又问:“二郎还打算邀请朕加入?”

    林俊说道:“陛下可先开‘社章’。”

    朱厚照打开刚刚收到的玩意儿,通篇大白话——

    《物理学社章程》

    【第一章】总则

    第一条,为确立物理学社制度,特制定本章程。

    第二条,物理学社秉承孔孟之道,以探求天地至理为己任,恪守“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儒家八德。

    第三条,物理学社为纯粹学会,不可干涉政事,不得结党营私。

    第四条,物理学社尊师重道,不可盲目崇拜权威,不可以辈分高低、不可以职务大小论事,一切当以实事求是为准则。

    第五条……

    【第二章】会制

    第一条,设社长一人,副社长若干。设执事长一人,副执事长若干。社长总掌社务,副社长分掌社务。执事长总管社务,副执事长分管社务。

    第二条,物理社员分为三级:社员,资深社员,长老社员。

    第三条,凡笔试考核合格者,不管是否物理学派之人,皆可成为物理社员。普通社员期满三年,申请并通过考核,可成为资深社员。普通社员,若有重大学术贡献,可直接成为资深社员。

    第四条,资深社员之中,有重大学术贡献者,可为长老社员。普通社员之中,有重大学术贡献者,亦可为长老社员。

    第五条,学部。

    学部,由社长、副社长、执事长、副执事长、长老社员联合组成,对社员之学术论文进行评议,并推选出新一批长老社员。

    第六条,物理学社大会。

    物理学社大会,五年召开一届。执事长、副执事长,由与会资深会员推选产生。社长、副社长,由该届执事长、副执事长推选产生。同一职务,不得连任超过两届。

    第七条,德高望重者,可担任终身社长、终身长老,此二职不得管理具体社务,不得参与物理学社大会投票。

    第八条……

    【第三章】学刊与论文

    第一条,《物理》为本社学刊,三月发行一期。

    第二条,任何物理学术成果,当以论文形式发表,由学刊编辑部进行审定。

    第三条,学刊编辑部,由资深会员、长老会员组成,成员五年投票更换。长老会员可无限连任,资深会员不可连任超过两届。总裁一人,副总裁三人,编辑若干人。

    第四条,资深会员编辑,负责论文初选。长老会员编辑,负责论文终审。

    第五条……

    【第四章】会库与会费

    第一条,会库,管理学社资金。

    第二条,会员需缴纳会费,每人每年一两白银,生活困难者可申请免缴会费。

    第三条,物理学社接受捐赠,捐赠者不得干预会务,不得依靠捐赠成为会员。巨额捐赠者,可当选荣誉长老,荣誉长老不得干预会务。

    第四条,物理学社有责任资助会员。任何学术项目,可申请学术经费,经学部审议通过,由相关执事长签字拨发。

    第五条……

    朱厚照把社章扔到一边,笑问:“林先生,朕若加入物理学社,是不是能做社长?”

    林俊想了想,答道:“可能是做终身社长吧。”

    终身社长就一个名誉职务,说起来好听,却无实际特权。

    至于长老会员,其实就是院士。

    朱厚照若答应担任终身社长,就算亲自为物理学社站台了。这货左思右想,终究还是同意,因为此事儿蛮有意思的。

    第一届物理学社大会召开的前两天,申请成为社员的,除了王渊、林俊、罗钦顺等寥寥几人,其他全部拿到试卷乖乖考试。试卷有好几套,物理学院的大佬们互相出题。

    毕竟刚刚成立,跟社章略有不同。

    成绩优异者,一共四十三人,直接成为资深会员;成绩合格者,一共二百零七人,只能成为普通会员。

    接着便是大会选举,资深会员进行投票,选出执事长一人、副执事长若干。

    这些执事长、副执事长,再投票选出会长一人、副会长若干。

    领导团体再组成学部,推选出第一批长老(院士)。

    王渊全票当选会长,同时被选为长老。林俊、罗钦顺都被选为长老,虽然罗钦顺根本没做过物理学院,但他那篇哲学理论文章太重要了。

    远在遵化整顿铁厂、修筑铁路的凌夏等人,也被推选为长老。

    王晹这个物理学院掌院,全票当选执事长。机械、化学、光学、天文各部的部长,全票当选为副执事长。

    什么三人组建分社,这种组织形式,终究还是被王渊放弃了,现有通讯条件太难管理。

    但是,还是组建了天津分社、杭州分社,两大工商学校的校长自动成为分社长。

    “请陛下颁发腰佩!”

    朱厚照既然商量参加成立大会,当然是要特别露脸的。

    物理社员的腰佩,主体图案为上古异兽“白泽”。白泽狮身独角山羊胡,可逢凶化吉,并且透过去、晓未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大明勋戚穿的官服图案便是白泽。

    这玩意儿是龙属,朱厚照御笔特批,将白泽作为物理学院瑞兽。

    长老会员的腰佩,金镶玉;资深会员的腰佩,银镶玉;普通会员的腰佩,铜镶玉。

    每块玉佩背面,都刻有该会员的姓、名、字,以及他们获得玉佩的年份。这次准备得太仓促,玉佩上的文字,还得事后请工匠给补上。

    乐户出身的方灵犀,便领到一块银镶玉白泽腰佩。

    他相信物理学社必定日趋壮大,会员将受到世人尊敬。虽然他无法更改户籍,但只要佩戴这枚玉佩,有朝一日将不再遭到耻笑。

    挂上腰佩的一瞬间,方灵犀的腰杆都挺直了许多。

    “方会友,恭喜恭喜!”一个普通会员道贺。

    方灵犀认识这人,是他以前在物理学院的同学,当即抱拳说:“李会友,同喜,同喜!”

    杨慎心里有些不爽,他被王渊邀请来参加成立大会,还认认真真领到试卷答题,到头来居然只得到一块铜镶玉的腰佩。

    铜镶玉,挂出去丢人啊!

    没办法,杨慎的兴趣爱好太广泛,物理只是他的爱好之一,从来就没有专心致志搞过研究。

    把腰佩藏进怀中,杨慎发誓下次要弄一块金镶玉。

538【学霸】

    城南,客栈。

    唐顺之趴在书箱上,正在用鹅毛笔画着几何图形。

    鹅毛笔这玩意儿,物理弟子经常使用,画图形线条比毛笔好用得多。

    书童突然跑进来:“少爷,我去打听过了,物理学社的成立大会,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完。咱们来晚了!”

    “晚了便晚了,何必大惊小怪?”唐顺之一脸淡然。

    书童笑道:“晚了也好,老爷一向反对少修习数学。若是知道少爷借进京赶考,偷偷进了那物理学社,肯定要家法伺候的。”

    唐顺之十九岁便中举,也不忙着考进士,居然在家里自学数学知识,被放假回家的父亲痛揍了一顿。他的父亲唐宝,如今担任信阳知府。

    明年才是会试,还有大半年呢,唐顺之提前跑到京城,纯粹是想拜入物理学院。

    翌日。

    唐顺之直奔物理学院数学部,站在办公室门口,敲门道:“请问,罗掌部在吗?”

    数学部长罗修,以前是钦天监小官,已经辞官好几年了。他开门见到唐顺之,以为是学院的学生,笑道:“我就是罗修,有什么事情?”

    唐顺之拱手致意,又捧上一本书,说道:“在下拙作,请罗掌部斧正。”

    罗修随手接过来一看,只见封面写着“位置几何”四个大字。

    位置几何是什么鬼?

    罗修好奇翻开细读,刚开始漫不经心,渐渐面色凝重,最后惊道:“这书真是你写的?”

    唐顺之回答:“苦修两年而成。”

    “你的导师是谁?”罗修追问。

    唐顺之回答:“在家自学。”

    “哈哈,奇才啊,且说说你的事情。”罗修拉着唐顺之进办公室,详细打听对方的情况。

    唐顺之道:“在下八岁接触算学,十四岁偶得王尚书《数学》一书,因此沉迷。十九岁中举之后,便闭门苦修,后因家乡筑渠,便异想天开用数学知识,解决修筑水渠的地形难题,于是就有了这本《位置几何》。”

    这位置几何,就是拓扑学!

    王渊搞出的数学知识特别诡异,严格来说属于现代数学,而且根据他肚子的存货写出。有些十七世纪的数学理论都没提,许多十八世纪的理论却丢出来了,那些空白和遗漏都需要众人来补齐。

    唐顺之也牛逼得很,自学几年,无人教导,就直接开创一门数学分支。

    罗修本来想做唐顺之的导师,结果当场考教之后,这话再也没脸提。唐顺之的数学功力,居然比他这个物理学院数学系主任更厉害,放眼大明谁有资格做唐顺之的导师?

    召集学部进行评议,根本没法评议,因为这是全新理论。

    在验证这本书的正确性之后,唐顺之直接被定为资深会员,等理论成果发表之后就能特升长老。

    随即,唐顺之被带去见王渊。

    唐顺之非常激动,执弟子礼道:“学生拜见先生!”

    王渊高兴道:“应德不必多礼。”

    王渊还以为是自己的出现,蝴蝶翅膀扇出一个数学天才,他穿越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唐顺之的大名。

    《明史》是这样记载唐顺之的:“顺之于学,无所不窥。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箭术)、勾股(数学)、壬奇(奇门)、禽乙(遁甲),莫不究极原委……学者不能测其奥也。”

    历史上,此人会试第一,殿试第四。并将阳明心学的左派和右派理论合一,是实学先驱,张居正、海瑞等人的学术思想也受他影响。

    而且,唐顺之还是抗倭名将,主张海战歼敌,不让倭寇登陆。

    当时唐顺之卷入政斗,被迫辞官多年。胡宗宪奉命抗倭,召之为幕僚,朝廷海禁严厉,官方军舰都不得擅自出海。

    胡宗宪听从唐顺之的建议,主动出海攻击倭寇港口,唐顺之亲率船队出征,一战击沉倭寇海船十三艘。唐顺之因此复官,以右通政的身份,驾船驰援江北,再次大破倭寇。

    紧接着,友军围困倭寇老巢,唐顺之建议围而不攻,瓦解消磨倭寇士气。猪队友立功心切,直接攻打,死伤惨重。总兵卢镗想要撤军,唐顺之坚决不许,一旦撤围倭寇就跑了。他以文官之身,亲自持刀直扑敌寨,大胜而归。

    可惜,天气炎热,旧病复发。

    唐顺之养病数月,军情紧急,嘉靖给他升官,让他立即出征,不幸病死在海船上。

    这样一个奇才,居然主动拜入王渊门下。

    唐顺之说道:“学生仰慕先生之博学,希望能够聆听教诲!”

    王渊笑着说:“于数学一道,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

    唐顺之说道:“学生欲习箭术与刀法。”

    “你好武事?”王渊惊讶道。

    唐顺之说:“然也。”

    王渊哈哈大笑:“那好,我就教你箭术和刀法。”

    历史上的唐顺之,是被迫辞官之后,目睹倭寇侵略家乡,才苦修武艺和兵法的,目前还只是一个文弱士子而已。

    也不算文弱,唐顺之会几手拳脚功夫,平时也很注重锻炼身体。

    王渊左右无事,当即带唐顺之去演武场,手把手教导这个新学生挽弓射箭。

    此人真的是一个奇才,什么东西一教就会,虽然手法还很生疏,但很快就掌握各种要领,缺的只是持之以恒的练习。

    傍晚,王渊留他在家吃饭,随口问道:“会试还有半年,你久居京城,可缺盘缠银两?”

    唐顺之拱手说:“多谢先生关怀,弟子不缺。”

    肯定不缺啊,他爹是官,他爷爷也是官。他老家在南直隶,借着开海之利,家族生意做得很红火呢。

    王渊又问:“会试可有把握?”

    唐顺之说:“应该不会落榜。”

    历史上,唐顺之会试第一。而那年的殿试第一,是王阳明的另一个学生。

    唐顺之就这么在京城住下来,每天上午自己研究数学,下午跟着王渊学箭练刀,晚上复习四书五经。这货的武艺突飞猛进,还能抽空写数学论文,甚至偶尔还填几首散曲,期间表现出的各种惊人天赋,让王渊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人跟人,真的不能比,唐顺之就是个超级学霸,还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那种。

    物理学院的学生们,心里那个羡慕啊。

    王渊已经好几年,没有亲自收学生了,后来加入的全是再传弟子。

    而唐顺之呢?

    在家自学几年数学,就自创一个数学分支,直接拥有长老(院士)资格。现在还成了王渊的亲传弟子,见天往王渊家里跑,今后不管怎么混都能飞黄腾达。

    惹不起,惹不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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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介绍:
穿越到大明朝,考科举是黑户,想读书又没老师。好在隔壁就是流放王阳明的龙场驿,不过还得等几年,那就先抢一个老师回家凑合着学吧。梦回大明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梦回大明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梦回大明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