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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日生     我真不是狗官txt下载     我真不是狗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九章 父慈子孝

    看着陈寿他们带走了自己的儿子,刘钦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中已经有些慌乱。

    眼前这个人不是姚保保,也不是以往的任何政敌,官场内的规矩一条也限制不了他,他根本不讲规矩...

    自己的儿子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凭借着自己的权势,再加上背后的魏云色,稍加运作做出一些妥协,对方都会放人。

    可是陈寿...

    刘钦心中实在没底,尤其是他们刚刚密谋刺杀了这个睚眦必报的小贼。

    真儿或许是保不住了,但是要防备他咬出我来,刘钦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清楚,挨不了两鞭子就能把祖宗出卖了,毕竟他自小没吃过一点苦。

    刘府的护院上前,问道:“老爷,我们怎么办?”

    刘钦冷哼一声,骂道:“一群废物。”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跟老管家说道:“备车,我要去相府。”

    护院家将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有心护主,关键老爷您不敢打啊。

    大白天地牢内昏暗如夜,两个火把照的各种刑具隐隐绰绰,加上刘真自己的想象,变得更加骇人。

    尤其是眼前这个鸟人,笑的阴险无比,让刘真毛骨悚然。

    “刘公子,想活命很简单,只要供出你爹勾结蒙古人,刺杀忠勇伯就好了。”

    高欢笑吟吟地说道,对面的刘真被吊在邢架上,一身的衣服还没来及给他换。锦衣玉带,和这肮脏腐臭的牢房格格不入。

    “想要我出卖我爹?我刘真虽然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是却是汴梁第一大孝子,你做梦!”

    高欢眼色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舔了舔嘴唇,问道:“你确定?”

    “哼,有死而已。”

    半刻钟之后...

    “我招,我招,都是我爹干的,我爹丧尽天良,猪狗不如,赶紧给我纸笔,我招啦。”

    高欢好像没听见,他没说话,底下的人就继续,原本北司的番子出身的金羽卫,精通各种酷刑,铁刷子刮在肉上,森森白骨时隐时现。

    “高欢,我招啦!求求你,我招了。”

    高欢心理素质也够强的,丝毫不怵,还有心思笑道:“你现在是招了,可我害怕你反悔呐,再给你长点教训。”

    刘真急火攻心,加上痛不欲生,听了这话双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一个番子上前,按住他的上唇用力一压,刘真悠悠苏醒过来。

    牢房内顿时又响起了嚎叫声。

    ----

    陈寿按住刘钦猛打,魏云色那边终于收到了风声。

    “刘文勉那个儿子太不像话,留下一地的把柄,被人家抓的死死的,让我们也跟着难做。”魏云色抱怨道。

    周围的人全都有些心寒,这个时候,魏相不想着保住自己的心腹,竟然还说出这番话来。

    以前的时候,有淮扬集团财力支撑,魏云色在朝中如有神助,所有事都顺风顺水,但是现在杀出一个不按常理行事的陈寿,将他的气度击的粉碎。

    顺利了十几年,容易让人养出自负来,受一点挫折就容易焦躁易怒。

    这种情形,是手底下的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会觉得自己追随的人也和大家一样,遇事拿不出主意,慢慢的也就失去了敬畏效忠之心。

    魏云色还在喋喋不休,书斋内礼部尚书赵襄城轻咳一声,道:“刘文勉是一部尚书,不可不救,他儿子刘真不过是些微末过失,若是落在陈寿手里,按着小贼以往的秉性,没事也咬出三五十人来,到时候更难收拾。”

    魏云色更加烦躁,拂袖道:“你说我如何救他?”

    “恩相须得亲自出面,要么拿住陈寿的短处,互相辖制,交换条件;要么上门谈判,许他一些好处,让他快些放人。”

    魏云色前几天还敢去找陈寿,现在则一想到他心里就毛毛的,毕竟刚刚派人把他的马车射城了刺猬,而且每一根箭矢都淬有剧毒。

    脸皮已经撕破,这个时候上门,哪里能谈出什么结果来。

    “我们能许他什么好处,让他把刘真放了。”魏云色沉吟道。

    蒋褚才站起身来,第一个反对,“恩相,小贼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一点点的让步给养出的势头。若是继续姑息,无异于饮鸩止渴。照我说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不如干脆一点,恩相可以调大名府将士入京,臣写信招河东义士南下,将小贼彻底剿灭。”

    大名府的兵马,是魏云色一手扶持起来的,各级将领都是他安插的亲信,绝对值得信任。

    而且大名府屯兵十万,北控幽云河北,南顾京畿开封,是一条交通要道,纵横开阖,极为重要。

    蒋褚才和刘钦在河东一事上闹得不愉快,此时根本无心帮他救儿子,只想着把陈寿杀了,然后做大河东势力。

    龙门山蒋家的地盘,正在被白波谷蚕食,他们仗着张正元的帮忙,将汾水两岸牢牢占据,锁死了蒋家出山的道路。

    要是放任不管,蒋家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继续为王称霸,坐视宿敌邻居发展壮大。

    一旦天下有变,第一个灭的就是他们,蒋褚才心中对陈寿的恨意,已经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魏云色一听这个主意更加大胆,几乎就可以说是拼命了,但是却可以避免和陈寿接触,听得他大为心动。

    而其他人则忧心忡忡,蒋褚才的想法一旦付诸实施,外兵入京,天下离大乱不远。那些赳赳武夫,到了彤廷之上,手里握着兵权,他们能甘心撤走?

    闭上眼,魏云色在心中盘算起来,陈寿的兵马撑死不过是几千人,应该不会全都跟那天宫变时候八百人一样强悍。

    要是两路大军齐至,杀个陈寿还不是手到擒来。唯一顾虑的,还是心头那根刺---西凉兵。

    这些年自己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却不得不仰赖他们抵御异族的西凉兵。

    除非你不动兵马,不然就绝对不可以忽视西凉两个字,天下太平时候他们不过是西北的一道长城。

    可若是战火纷飞,西凉兵就是所有敌人的梦魇,或许只有幽燕平卢冰天雪地里的那支兵马能与之一战。

    除了更元帝,谁能调动那支兵马呢,自己估计没这个本事。

第四十章 荒郊野店

    河间府的路上,到处都河东逃来的难民。

    整个河东先遭了秋汛,百姓们大半流离失所,本来朝廷赈济及时,可以止住灾情。

    可惜后来的白莲教匪,让张正元无法赈灾,这一次的白莲匪祸,比秋汛有过之而无不及。

    河东到处都是要人命的流贼教匪,还有一些土匪强盗,乘机下山劫掠难民。

    后来累次大战,更是尸横遍野,李欣就一万余人,分不出人收拾尸体,每次都是草草掩埋。

    河东到处都是刨食死尸的野狗,求生的本能,让河东百姓逃离这个灾祸的旋涡。

    荒郊野外,一灯如豆。

    几辆马车散落在店外,十余个人环绕周围,除了几个望风的,其余人都用清水就着干粮,店内只管住宿,提供不了这么多人的伙食。

    而且难民越来越多,很多郊外的小店,都怕被饿极了眼的难民抢了粮食,等闲不愿卖吃食。

    陈福搬了几块石头,三五下就搭起一个石炉,一边添火一边问道:“吴大哥,这是到哪了?”

    在他脚边,蹲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趴在地上摇着尾巴。

    不远处有一个黑漆漆的丛林,时不时有鸟群腾地飞起。

    “前面就是桐花村,这地儿可真难找,道路崎岖不说,还有这么个林子,桐花村...多半不是什么善地。”

    陈福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手里的盒子,心道总算是到了。

    这盒子里的装的,虽然不是陈家的长辈,但是却是二叔的干爹。

    陈福看了看这小店的规模,摇头道:“天色不早了,村子里肯定都睡了,今天咱们就都住在外面吧,免得惊扰了村民,明天再进村里找人。”

    一众大汉笑道:“都听小管事的。”

    陈福脸一红,二叔走了之后,让他暂管着秦凤营。

    那群小子取笑自己,把自己叫做小管事,这个名号也渐渐流行来了。

    姓吴的汉子名叫吴义成,是陈寿的亲卫之一,这次出门特意让他来护着点陈福。吴义成死了一块肉干送到嘴中,缓缓咀嚼咽下后道笑道:“这店虽然装不下我们这么多人,但是小管事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不如你进去歇息一晚,弟兄们在外面扎营就是。”

    陈福赶紧举起两个手掌,摆手道:“不行不行,那怎么能行。”

    说完之后,放下了手,隔了一会又说道:“我和大家住一块就是,一会吃完饭,咱们一起扎营。”

    一路下来,众人十分喜欢这个小管事,他虽然是陈常侍的亲侄子,但是性格完全不一样。

    陈常侍动辄骂骂咧咧,脾气很臭,尤其是你犯了规矩,就是说破大天也休想让他留情。

    但是小管事为人和善,就是对小动物都十分怜惜,在路上捡了一只断腿的小狗,都一直养在身边。

    前几天在路上看见一对受伤的父女,他也让人包扎,留下了一些食物。

    只不过有一点他和他二叔一样,就是性子执拗,只要是决定的事,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吴义成知道他的这个德行,也不再劝他,正想拍拍手站起身来扎营,突然瞥见那个乘着骨灰的坛子,眼珠一转笑道:“小管事,你在外面不要紧,但是到了岳爷的故土,你可不能让他在外面飘着啊。没进祖坟之前,太不吉利了。”

    陈福啊了一声,问道:“还有这个说法,怎么在路上不要紧?”

    “那时候还没到桐花村呐。”

    陈福赶紧抱起乘着坛子的木盒,默念了几句,道:“那我还是去住店吧,一会我把盒子放下,出来帮你们扎营。”

    吴义成哈哈大笑,“那我们就谢谢小管事了。”

    陈福进到店中,一个老人正托着腮打瞌睡,陈福上前轻轻敲了敲桌子,“老丈,我要开一间房。”

    老头儿睁开眼,呲着一嘴黄牙,道:“您楼上请。”

    上到二楼,老丈打着灯,带陈福进了一个房间,收拾的还算干净。

    陈福点上油灯,先是把盒子放好,老丈回头关门的瞬间,看见他的动作。

    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那盒子外面围着的,竟然是上好的绢帛。

    老头是个识货的,这几层娟就值个几两银子的天价,再看陈福动作小心翼翼,他的眼角闪过一丝狡黠。

    一路的劳顿,让陈福天天风餐露宿,终于有了一个客栈,马上就要酣睡一场。

    在床边一个小狗,把头埋在爪子里,陈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把它抱了起来,放在床尾。

    夜半时分,一阵微风吹过,从房梁上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小狗霍得睁开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十分畏惧,却没有叫醒主人。

    它死死地盯着,只见黑影拿着盒子,从房内慢慢消失,没有要靠近床的意思,小狗这才开始咬陈福的脚。

    咬了一会,见陈福没有动静,它爬到床头嗅了嗅,跳下床去,在放盒子的地方嗅了嗅。

    有的人手上沾了性命,就会有一股不一样的气质,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敏锐的畜生能够觉察。

    尤其是狗,很多屠夫经过的地方,再凶的狗都不敢叫。

    刚才的黑影,让这个小狗产生了莫名的畏惧,然后它确定了陈寿没事,就摇着尾巴在床下睡了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鸡叫时候,陈福爬起身来,第一时间往床头看去。

    啊的一声惊叫,正在外面喂马的吴义成脸色一变,带着人闯了进来。

    只见陈福表情焦急,到处翻找,一副懊恼模样。

    “小管事?”

    陈福回过头来,双眼有些红肿,道:“岳爷爷的骨灰没了...被我给弄丢了。”

    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岳祥落叶归根,结果最后一步的时候,骨灰没了,所有人都有些气馁。

    吴义成说道:“没事,我们到处找找,应该是有贼人见盒子质地好,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偷了去。小管事不必沮丧,这样的事常见的很,我们仔细找找,不难找回来。”

    “李宏,你去盘问一下此间掌柜,黄三,你带人去东边的镇上打探一下附近的破落户。”

    吴义成呼喊着众人,四散开寻找,他自己则在房内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陈福难受至极,走到外面,蹲在地上捂着脸。

    有人想要上前,吴义成拦住道:“我们先帮他找找,让他一个人静一下吧。”

    突然,自己养的小黄正咬着自己的裤脚。陈福看了一眼,小黄狗低着头,一边闻着一边往前走。

    陈福大喜,赶紧拍了拍屁股,“你知道盒子在哪?”

    小狗晃着屁股,往前面的林子走去,陈福现在只想快点把骨灰找回来,亦步亦趋跟着它头也不抬。

    吴义成吩咐完之后,转头一看,陈福不见了踪影。

第四十一章 身陷贼营

    陈福跟着小黄狗,来到树林内,走了约莫三四里山路,渐渐觉得有些不安。

    他自小在村里长大,没少钻过山林,虽然不怎么害怕,但却有点担心碰到贼人自己打不过。

    “该带吴大哥他们一块来的。”陈福嘟囔道。

    “小子,你要带谁来啊?”

    “谁!”陈福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都没有人。

    “什么人,藏头露尾的吓唬人,算什么好汉。”

    “小子,你抬头看。”

    陈福一抬头,一张大网掉了下来,将他包裹住吊了起来。

    树林中走出一群人来,有男有女,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陈福大声呼叫起来,山林中惊起一群飞鸟,但是声音却半点也传不出去。

    这群人为首的,却是一个女的,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谈笑晏晏,妩媚风骚中又不失英气。

    她指着陈福,问道:“刘老头,这小子是不是昨夜住你店中的那个?”

    一个老头出来,弯着腰笑道:“香主,就是他,这小子弄了一个骨灰盒,让老头我以为是什么宝贝,没来由惹了一身晦气!”

    “盒子被你偷走了?快还给我!”

    刘老头忙活半天,偷来一个骨灰盒,看来没少受奚落。看见陈福还敢大喊大叫,他眼神一狠,拔出一柄小刀,“爷爷送你们去团聚。”

    话音未落,就朝着陈福刺去,砰的一声,他手里的短刀落地,从人群中又出来一个中年人,脸色苍白,看起来身子不好。

    “香主,这个人在路上救我一命,就放了他吧。”

    “杜少卿,你把他放了,他反手就带人来把我们灭了。”刘老头捂着手腕,恨恨地说道。

    为首的女子笑道:“杜大哥别客气,叫我妹子就好,既然他救过你,我们就不能恩将仇报,这样吧,让他入教,跟着杜大哥,你们看怎么样?”

    说完一双美目去瞟杜少卿,刘老头在心底暗骂一句奸夫**。

    杜少卿点了点头,将陈福放了下来,说道:“我看你也是个殷食人家的后生,不过这天下马上就大乱,兵荒马乱时候你跟着我,不一定是坏事。”

    陈福还惦记着骨灰的事,完全没听进去,大声道:“骨灰呢?我的盒子呢?”

    刘老头哼了一声,道:“扬了,怎么着吧?”

    陈福一听,火气腾地上来,老实人发火,比寻常人可怕百倍,他根本不怕死。

    如同一只小牛犊子,陈福朝着刘老头就要去拼命,被杜少卿按住肩膀,稍微一用力拧了一下,突然浑身动弹不得。

    陈福大惊失色,抬起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

    杜少卿咳嗦一声,脸色更加难看,道:“你休听他胡说,那盒子在林中扔着,我带你去拿就是。”

    刘老头不是杜少卿的对手,不敢和他放对,眼珠一转朝着那个少妇说道:“秦香主,你可想好了,这小子身边带着几十个大汉,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前几天传来命令说是要举事,虽说后来延期了,但是毕竟是万分紧要的时候,可不能因小失大,误了圣教的大事。”

    这美貌少妇,看了一眼杜少卿,笑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是不是啊,杜大哥。”

    杜少卿对这个明显对自己有意思的美人好像有些抵触,捂着嘴咳嗦一声,带着陈福去找盒子。

    他一走,被无视的少妇顿时脸色由喜转怒,转头骂道:“都围在这干什么,赶紧滚!”

    一个头顶有疤瘌的和尚,摸着头皮凑上前,笑道:“秦妹子,姓杜的有眼不识金镶玉,他不要你我要你,嘿嘿....啊,死婆娘,下这么毒的手。”

    少妇笑道:“蔫和尚,妹子也是你叫的?这次给你划个口子长长记性,下次直接把你肠子扯出来喂狗!”

    陈福跟着杜少卿,来到一个乱哄哄的寨子内,在地上扔着他的木盒,周围的绢布已经被拿走。

    陈福赶紧上前抱住,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没丢...”

    杜少卿颇感兴趣,笑道:“小恩公,你命差点没了,还这么在意这个盒子么?”

    陈福生性比较乐观,即使在这个时候,也笑得出来,“这是我一个长辈...我二叔答应过他,我又答应过二叔要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的。”

    杜少卿十分喜欢这个小恩公,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今天却很健谈,问顺口道:“哦?那他是哪的人呐?”

    “桐花村,秦家。”

    杜少卿面色古怪,“你确定是桐花村?还姓秦?”

    陈福点了点头,终于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来了,这伙贼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鸟,该怎么脱身呢?

    二叔...快来救我啊。

    陈福这时候,又想起自己的二叔来,那只土黄色的小狗,看到主人找回了盒子,在一旁摇着尾巴邀功。

    可惜他的主人没有心思摸他狗头,小狗汪汪叫了两声,陈福突然福至心灵,自己脱身之计,只怕还要落到这个狗身上。

    杜少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大声道:“秦香主,你过来一下。”

    一个喜滋滋的生意传来,清脆好听,十分爽利,“来啦来啦,杜大哥什么事?”

    ---

    陈福丢了,起初大家都不在意,忙着寻找偷骨灰盒的贼人。

    没有人注意到陈福,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后来有人发现陈福不见了,也以为他在寻找盒子,没怎么声张。

    日暮时分,吴义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开始结队进树林中搜查,依然没有所获。

    这片林子并不简单,当年契丹势大,为了防备他们的铁蹄南下,朝廷在河北道种了许多的树木。

    百十年下来,这些树都长成了参天巨木,这种密林进去之后,除非是熟悉的人,不然很容易来回打转。

    吴义成心乱如麻,他是见惯风浪的人,咬钉嚼铁的汉子,但是出了这件事实在没脸回去汴梁。

    陈常侍转门挑选自己护送他侄子来河间,自己竟然把人搞丢了,属实辜负常侍的一番信任。

    想到这儿,他一拳捶在身边的大树上,骂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小管事找回来。”

第四十二章 一世须臾,三辈人情

    陈福捧着骨灰盒,拿出坛子,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美妇。

    秦英莲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犹豫道:“我小时候,好像听爹爹说过,我们家有个二爷爷,在我爹出生前一年,离家出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半点音讯,我爷爷找了好久,郁郁而终呢。临死前还嘱咐我爹继续找,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福赶紧问道:“是不是叫秦祥?”

    “你怎么知道?”

    岳祥十五岁那年,没忍住诱惑,和自己嫂子发生了奸情。

    事后他又深感对不起自己兄长,离家出走,割了自己的下1体,在路边痛死过去。

    被回乡的太医看到,救活了他,带到了京城,也就是刘神医和红儿的先人。

    因为他自宫了,刘太医就顺便将他带到了宫中,做了一个小内侍。

    岳祥愧疚之心不减,觉得不配用自家的姓氏,干脆改秦为岳,岳是他母亲的姓。

    陈福记得二叔的叮嘱,绝口不提他坐了太监,只说是自家的一个恩人,临死之际托自己把骨灰带回来落叶归根。

    秦英莲有些感动,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们身为小辈,并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二祖父。

    而且自己还是妇道人家,嫁过一次虽然丈夫死了,名义上不算秦家的人了。

    亲人尚在却五十多年不联系家中,害的祖父郁郁而终,秦英莲也有些生气。

    不过总归是自家亲人,她叹了口气,道:“秦家男人死光了,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去祖坟那,你帮他入墓安葬吧。”

    ---

    汴梁城中,陈寿刚刚收拾了户部尚书刘钦,

    用他儿子的供词,上奏皇帝,查抄刘府。

    刘钦猝不及防,没有想到皇帝会任由陈寿如此胡来,对付一个朝廷大员。

    毕竟六部尚书,已经是朝廷很重要的官员了,等闲没有皇帝会轻易动自己的尚书。

    更元帝恰恰就不是一个一般皇帝,他是一个濒死之人,又觉得自己抓住了长生的最后一根稻草,对陈寿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陈寿率人查抄刘府,一下就查出了他勾结蒙古的书信和收取的贿赂。

    意气风发的陈寿,本来打算乘胜追击,将魏云色的心腹臂膀一个个掰断。

    俗话说乐极生悲,很快一个消息传来,让他再也高兴不起来。

    书房内,陈寿看着手里的布条,上面用碳写着两个字:救我。

    陈福是从秦凤营学的识文断字,但是他决不至于只会写两个字这么蠢。

    前来送信的人说是被狗的口水冲没了,陈寿心中一紧,捂着额头有些绝望。

    阿福是家里的独苗苗,让大哥知道被自己弄丢了,估计得急过气去了。

    送行的汉子脸带愧色,抱拳道:“大人,属下等无能。小管事路上救了一条狗,就是它咬着这个布条出来,可是我们再跟着它进山林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贼人踪影。”

    “这事倒也不怪你们,你快些回去转告吴义成,仔细寻找。若是对方开出什么条件,一律答应下来,多少钱都行。我马上加派人手,未必不能把阿福救回来。他能写求救信,说明至少没有性命之虞。他又没有什么仇家,多半是冲着我来的,没有当时下手,说明对方想要要挟我,那阿福就有机会。”

    陈寿半是安排,半是安慰自己,说完长叹了口气。

    大汉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我们在林中,虽然没有找到小管事,但是却发现了一些违禁物...还有炸药痕迹。”

    陈寿站起身来,眼珠上下一滑,凝声道:“细细说来。”

    “那是一片巨木林,都是开国时候栽种的防备契丹南下的大树,当地人戏称为林将军。在那片林子中,有些旌旗被匆匆销毁,吴管事看过之后,说是和...”

    “和什么?”

    “和河东的白莲教匪的旗帜有些相像,吴管事出身西凉军,从河东平叛负伤的人,经由汴梁时候曾经和他相聚,说起过白莲教的事。”

    陈寿心中稍微有些安心,阿福落到了白莲教的手中,总比魏云色、蒋褚才出手要好。

    若是魏云色干的,自己很难保住阿福,但是白莲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和自己没什么仇恨,多半是不小心把阿福逮了,或者被阿福无意中撞见了他们的巢穴。

    他被抓了,还能写字求救,多半是被白莲教收纳了。

    既然如此,以后有逃出来的机会还很大,陈寿挥了挥手,道:“快去吧,记得我说的话。”

    “大人放心,我等定会找回小管事,带回汴梁城。”

    人走之后,陈寿在房中枯坐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直到桃儿端茶进来,他才吩咐道:“你去外院,让小厮把高欢叫来。”

    不一会,高欢兴冲冲地进来,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开口就问道:“大人,刘钦被定罪了,接下来整谁?”

    他话说到一半,见陈寿脸色不对,赶紧闭嘴。

    陈寿沉声道:“高欢,河间那边我侄子失踪了,多半是被当地的白莲教匪捉了去。”

    “河间也有教匪了?”

    “不知道是河东跑过去的,还是当地的,总之不是什么好鸟。我准备派人去河间,把我们金羽卫扎下根,一来寻找陈福,二来有白莲教就不能不重视,免得河间成为第二个河东。”

    高欢眼色一亮,金羽卫在京城,那都是横着走的主。

    一旦下放到地方,绝对是土皇帝,只需要陈寿在皇帝面前,多讨点权力,日子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他往前一步,神色一正,抱拳道:“大人,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找回陈福,剿除白莲教匪。大人可能不知道,虽然朝廷裁撤了我们抚东将军府,但是多有些将军府旧日部将,在河间等地为官。”

    陈寿没有理他,高欢祖上也是将军府,不过已经裁撤几十年了。

    俗话说马死黄金尽,富贵不登门。这些关系他能用得上,也不至于在京城混的那么烂了。

    “你去了河间,要多和河东的张正元往来书信,询问白莲教的情况,我总感觉他们还会惹事,惹天大的事...”

第四十三章 五十步笑百步

    河间府,夜里的丛林中,更加的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烤肉的香味传来,陈福长吁短叹,食难下咽。

    在一旁,有个疤瘌和尚,嚼了一大口兔肉,一边吧唧嘴一边说道:“可惜,你们是没喝过西凉的秦凤酒,配上这肉才叫一个香哩。”

    刘老头吐出骨头,顺带着啐了一口,道:“你喝过?”

    “我们在河东,杀了一个商人全家,他家中藏着些秦凤酒,当时的教主大发慈悲,赏给了我们几个,啧啧,那叫一个烈,过瘾!”疤瘌和尚丝毫不忌讳地说起自己杀人满门的事,好像还引以为荣。

    陈福又叹了口气,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已经走了很久,据说要到一个叫什么白沟河的地方,和更多的教匪汇合。

    自己竟然被一群造反的白莲教匪挟持了,那个女香主竟然是二叔干爹的堂孙女,陈福捋了半天,算出自己应该叫人家姐姐。

    秦英莲大手一挥,把他收入了白莲教,还因为陈福识文断字,破格提拔做了一个小头目。

    这伙贼人数量不少,为首的就是在场烤肉的十来个,其他的都是些普通教众。

    河间这个地方,有三害为祸一方,百姓比河东好不到哪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兵害,河间靠近大名府,大名府驻扎着十来万兵马,他们仗着魏云色给他们撑腰,在周围圈地无数,以修建营寨为由,强夺了普通百姓的田产不说,还强征当地百姓给他们种地、养马。

    也正因为如此,当地很多人家斗养着马,又催生出第二大害来---马匪。这些人马术娴熟,经常聚集到一处,到处劫掠杀烧,一般的村落经常遭受洗劫。等官兵来了,他们早就溜之大吉。

    百姓们没了田地,又经常被马匪杀戮,被逼无奈,很多人就上山占地为王,这就是第三害---山贼。山贼一般祸害的是过路的行人,要么就是绑架富家子弟妻女,勒索钱财。

    这三害搅扰的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白莲教乘虚而入,在这儿大行其道。

    秦英莲的第一任丈夫,就是被马匪杀了,她走投无路进了白莲教,因为武艺高强,性格泼辣,又讲义气,人望颇高,所以做了一方香主。

    疤瘌和尚见众人都不信,用胳膊肘子戳了一下陈福,笑道:“阿福弟弟,你出身不错,应该喝过秦凤酒吧?这群土包子不信俺,你给他们讲讲。”

    陈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秦英莲笑道:“阿福,你不用唉声叹气的,如今这朝廷早就烂透了,白莲救世,天下早晚都是白莲教的,到时候你还会谢谢姐姐哩。”

    陈福抬头看着天,乌云笼罩,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心里突然想起了和二叔去凉州城外山野采花的时候...

    那时候真是意气风发,满山的鲜花任他们采撷,招蜂引蝶的好不快活。

    “二叔,快来救我啊,我不想造反...”

    ---

    陈府,小院内。

    栏杆前面,陈寿半躺在一张软塌上,旁边点着沉香的三足雕金镂空香炉,飘散出淡淡的香气。

    这是刘神医特制的香,专治心烦意乱,有安眠的作用。

    一旁的卧房内,两个西域俏婢对视一眼,桃儿呶了呶嘴,让柳儿上前给自家老爷盖上个毯子。

    柳儿赶紧摇头摆手,这几天陈寿闷闷不乐,经常拿她们撒气,动辄就是一顿乱捅,也不分个时间场合,吓得几个丫鬟都不敢上前了。

    桃儿扁了扁嘴,杏眼瞪了自家小姐妹一记,还是蹑手蹑脚地上前。

    软塌上,陈寿正在睡觉,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老爷平常是不打鼾的,可见最近都没怎么睡好,顺着桃儿的角度看去,老爷他眉梢眼角,棱角分明,不管从哪看,都是一个俊俏的过分的少年郎。

    桃儿脸色一红,轻轻给他盖上,刚想走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喊声:“大人,袁显年求见。”

    两个丫鬟都是一阵心疼,老爷好不容易睡着一会,不知道哪个人这么讨厌,非得这个时候来。

    陈寿慢慢睁看眼,揉了揉还有些困意,随口道:“绿儿,给我更衣。”

    “绿儿姐姐不在,衣服给老爷备好了。”柳儿捧着衣服过来,乖巧地说道。

    陈寿一伸手,两个丫鬟熟稔地给他穿好,顺带着系上锦带。

    袁显年刚从南唐回来,家都没回,就来到了陈府。

    在花厅等候了不一会,陈寿就赶了过来,袁显年看了一眼,觉得陈寿好像不如上次见面时候气色好。

    “大人。”

    “嗯,辛苦你了,怎么样?”

    陈寿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话,袁显年坐定之后,有个小丫鬟端着茶上来。

    袁显年道了声谢,甩了甩袖子,说道:“大人,南唐君主无意北上,朝中文官也都安于现状,不过军中有些人,似乎很想渡江来和大齐交战。尤其是他们的水师,这次的事就是水师自作主张,唐帝也没有惩罚他们,只说是误会。”

    陈寿笑道:“不过是看我们大齐衰弱了,撩持一下,却又不敢真动手,还真符合他们南唐的性格。”

    说到这儿,陈寿压低了声音,问道:“购粮的事?”

    “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南唐一直以来,都有人偷着和北方交易,他们却是太富庶了。不管是哪一样物资,都用之不尽,而且没什么大的外敌。属下联系的是江南比较大的商会,有南唐朝中几个大员作保,比大齐的均价便宜不多,不过量足够。”

    陈寿没想着省钱,点了点头,十分满意。

    袁显年笑道:“属下在南唐一行,总算是开了眼,这群人安逸的久了,耽于享乐,穷奢极欲,君臣一心,铺在歌舞诗词上。难怪江南多骚客文豪,他们的王公大臣个个都是才华横溢,吃喝奢靡无度,一副亡国之相!大人可信,那福王竟然代替玉徽帝出家为僧,杭州百姓夹道欢送,满朝文武在两侧观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呵呵。”

    陈寿低着头,默默饮茶,这件事上大家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大可不必。

第四十四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袁显年笑了几声,拍了拍手,又候在外面的随从,抬进一口箱子进来。

    “这是南唐一些风物,下官特意采购,献给大人赏玩。”

    陈寿也不和他客气,这小子有的是钱,让小厮们抬到后院。

    等下人都撤出去后,袁显年脸上有一丝喜色,这才问道:“大人,听说刘钦被抓了?”

    “没错,这几天就把他办成死案。”

    袁显年大喜,冷哼道:“死的好,这狗东西和蒙古人眉来眼去,却不知到那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生,一旦放入中原,后果不堪设想。”

    河东濒临应州,应州府已经是蒙古人势力范围之内了,天天都在蒙古铁骑的威胁下瑟瑟发抖。

    应州城中,大齐的守军人心惶惶,他们见识过蒙古人的可怕,但是自己得不到任何的补充。

    河东乱成了一锅粥,与其他的事想比,他们这里甚至连紧要问题都算不上了。

    唯有袁显年这种河东世家,才知道蒙古人的威胁,是远远大于那些白莲教匪的。

    “嘿嘿,大人,刘钦若是栽了,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

    陈寿眉头一皱,道:“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天下瞩目,你的资历还是有点低。我准备让南衙的黄真补上,你去南衙如何?”

    能执掌南衙,地位虽然不如六部尚书,但是权势也绝对不低。

    袁显年自然千肯万肯,千恩万谢,陈寿笑道:“陛下那边还能做主,我们就要趁机多多安排人手,万一有一天陛下突然没了,咱们也要做好准备。”

    袁显年当然知道他说的准备是什么,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陈寿打掉了刘钦,给了魏云色沉痛一击。

    但也宣布了两者就是不死不休,接下来的斗争会更加残酷,什么手段都有可能用的出来。

    尤其是大齐多事之秋,君王昏庸老迈,宗室人口凋零,没有了皇室的限制,这一场斗争很有可能没有底限。

    陈寿叹了口气,说道:“我总觉得,白莲教不止河东有,它还会有更大的爆发。”

    袁显年不以为然,笑道:“大人没有见过白莲教匪,河东的消息称,他们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之所以在河东养出声势,惊动了天下,无非是秋汛酿成的天灾和人祸。若是河东世家不互相掣肘,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松灭掉他们。”

    “但愿吧。”陈寿不想和他争辩,因为袁显年根本不可能知道,白莲教这三个字,在历史上留下了多么多道痕迹。

    袁显年起身告辞,陈寿将他送了出去,道:“你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再给你接风洗尘。”

    “大人有这份心属下感激涕零了,就是请也是属下设宴,请大人大驾光临才是。”

    送走了袁显年,陈寿回到内院,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

    进去一看,几个姬妾围着袁显年的箱子,正在翻弄。

    见到陈寿进来,几个侍妾才老实了,陈寿笑斥道:“都进来作甚,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他走到近前,每口箱子的封条上都细细地写下了大致物品的种类,有药材珠宝,字画丝绵。

    绿儿笑道:“你看,还有刻了我们每个人名字的明珠呢。”

    陈寿一看,果然她手里的珠子上刻着一个“绿”字,用的也是祖母绿。

    陈寿看向红儿,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鸡血石,上面刻着一个“红”字。

    桃、柳、玥、珠,每人一个,陈寿不禁嘀咕道:“这老袁对我的内眷倒是挺清楚。”

    袁心珠得意洋洋地说道:“他问的我,是我告诉他的!”

    “你这小叛徒神气什么?”陈寿吓唬道:“看我怎么打你屁股。”

    袁心珠大笑着捂着屁股蹦蹦跳跳,她也知道陈寿的脾气,没有自家那么多规矩,在陈府大家都嬉闹随便惯了。

    陈寿坐到一边,任由这群莺莺燕燕,在那翻着箱子,就跟捡到百宝箱一样,动辄一起惊呼。

    此时外面来了一个丫鬟,进来左顾右盼,看到陈寿之后,上前道:“老爷,外面有一个李伯皓求见。”

    陈寿来到花厅,李伯皓见到他之后,上前问道:“寿哥儿,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陈寿叹了口气,道:“别提了,家里出了点事,你来找我有什么贵干?”

    李伯皓幸灾乐祸地说道:“我们大小姐找你,看样子来者不善,你自己小心点。”

    “你那么怕她?”陈寿笑着问道。

    “我倒是不怕,不过你得怕了,不知怎么回事,她好像对你很有成见,一提你总是横眉怒目的,你自求多福吧。”

    李伯皓说完,笑吟吟地看着陈寿,希望看到他惊慌的样子。

    可惜陈寿一副云淡风轻,叹气道:“走吧。”

    “你怎么真不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

    陈寿心道,亏你天天待在东宫,却不知到你们大小姐已经被我全垒打了。

    两人一道来到东宫,李伯皓将他送到一个挂着红云楼的匾额的小楼前,就转道离开了。

    进去月亮门后不远是一处清幽雅静的小院,陈寿轻车熟路,两三个从西凉带来的小丫鬟守在廊下。

    见到陈寿过来,几个丫鬟笑着道:“大人可算来啦,快请进去,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陈寿上前,在一个小丫鬟肉呼呼的屁股上捏了一把,调戏道:“小莺而越来越有料了。”

    几个丫鬟红着脸淬他,一起逃开了,陈寿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李灵凤躺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衾,外面裹着一领奢华的紫毫貂裘衬得玉颊愈发明艳。

    见到陈寿进来,她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背对着陈寿。刚破了身子,结果陈寿就跟她来了一个不闻不问,让李灵凤又急又气,本来打算瞧瞧他什么时候良心发现,再闹他一场。结果这厮心狠如铁,就是不来,李灵凤终于忍不住,主动让李伯皓把他叫来。

    陈寿也不客气,上前拱了拱,道:“给我腾个地,占这么多地方,你屁股大你不知道啊。”

    李灵凤转过头来,怒视着他,瞧见陈寿眼眶发黑,神色萎靡,马上转怒未忧,问道:“你怎么这么憔悴?这几天没来看我,去哪风流快活去了,把身子掏成这般模样?”

    陈寿没好气地说道:“别胡说,我哪还有心思,我侄儿丢了。”

    “侄儿?在凉州时候,你身边那个小憨瓜?”

    “就是他。”

    李灵凤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毛用,话到嘴边,陈寿眼一转,说道:“我怕你跟我一道担心...我可舍不得。”

    李灵凤拍了他一巴掌,枕到他的大腿上,柔声道:“我才不信呢。”

    本来今天的熊熊怒火,这时候已经都不见了。

第四十五章 身有彩凤,心有灵犀

    黄昏的钟鼓在宫内敲响,陈寿使劲睁开双眼,头还有点晕忽忽的。

    透过窗棂,外面已经是昏沉沉的,白日入睡醒来其实不是很好受,而且脑子也不清醒。

    手上软软滑滑的,陈寿忍不住一握,光滑的感觉从指端传来,非常舒服,细腻、光滑、柔软、结实,富有弹性。

    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乌油油的一头长发,那秀丽的长发有些蓬乱,目光再往下看去,衣裙纠缠在她的身上,绷出了曼妙的体态,陈寿的一只大手正抚在李灵凤那高翘而圆润的臀部上。

    李灵凤明艳动人的俏脸,被他的胸膛捂得红扑扑的,那双整齐、细密的眼睫毛,正轻轻覆盖着她美丽的眼睛上,显示这一切动人身姿的主人正在他怀中熟睡。

    陈寿终于记了起来,上午时候睡到一半,被李伯皓叫来。

    自己和李灵凤说了一会体己话,说着说着就动手动脚,也忘了是谁先动的,最后就顺理成章地干了个爽。

    糟糕,我竟然在皇宫内白日宣1淫,还他妈睡着了,这也太不小心了。

    陈寿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如今虽然说自己顺风顺水,但是也得提防阴沟翻船。

    小心驶得万年船...

    转头一看,李灵凤还睡得香甜,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荡漾着幸福的光晕。

    “啪”的一声,陈寿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拍在她的翘臀上,道:“还睡,快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李灵凤睁开眼,眯着眼地看着陈寿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用纤细的手指指着陈寿,吃吃笑道:“你怕啦?”

    说完紧紧抱住被子,只露出一张脸来,慵懒地说道:“我反正不怕,困死了,继续睡。”

    陈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果然这个妖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一不小心,招惹了个祖宗。

    他气咻咻地盯着自己的裤裆,嘟囔道:“当初真该管好你的,不该随便出击。”

    嗖的一声,飞过来一个贴身的衣服,糊在了陈寿的脸上。

    李灵凤又气又笑,娇嗔道:“去你的。”

    陈寿穿戴整齐,总算是缓了一口气,坐到床边问道:“你怎么和我欢好的时候,总是喜欢提灵越啊。”

    李灵凤娇躯一动,转过头去,赌气似的用屁股拱了拱他,脸红气喘,心怦怦跳,低声道:“你不也很喜欢么?”

    陈寿嘴角一笑,“你好骚啊...”

    李灵凤也不困了,坐直了身子,也不管自己露着半截膀子,搂着他的脖子道:“我不管,你有多喜欢灵越,就得有多喜欢我。”

    “你不是不争这些么,你自己说的。”

    “哼!”

    陈寿轻揉着眉心,道:“对了,今天叫我来到底啥事,总不会就为了那种事吧?”

    李灵凤气鼓鼓地扭过头去,挥手道:“东边轩窗下的抽屉里,压着李欣给你写的信,托我转给你。”

    陈寿一听,这可稀奇了,赶紧去拆开看看二舅哥跟自己说啥了。

    翻开抽屉,果然有一封书信,封口却被拆开了。

    “喂,过分了,我的信你怎么拆了?”

    “咱们两个,还有什么秘密,看看怎么了?”

    陈寿忍无可忍,走过去骑在她身上,照着不安分的屁股啪啪啪啪打了起来。

    李灵凤刚开始还踢着脚反抗,不一会,觉得一股细细的热气漾开,电流般传了起来,一双大腿变得又酥又麻,连人都一下子软了。

    她还想踢动双脚,却偏偏使不出力气,好似内心竟十分渴望。

    陈寿这才开始看信,不看则以,看完徒惹了一肚子闷气。

    李欣在信中,言辞恳切,先是肯定了自己有才能,希望自己用在正道上。

    要自己利用皇帝的信任,多做有利于朝廷社稷的事,还罗列了许多治理河东藩镇的举措,直言自己上书过没人理。希望借自己的手,上奏给皇帝。

    这也就算了,他还严词批判了自己的献丹行为,让自己迷途知返,循规蹈矩,不要沉湎权势,妖言惑众。

    “我要是听了这个二舅哥的话,第二天就要死在菜市口。”

    陈寿不满地说道,说完又打了一巴掌。

    李灵凤咬着唇,不忿地睨他一眼,“那你打我作甚,你去打他啊。”

    “打不过,拿他妹妹出出气...”

    陈寿笑道,他不是谦虚,是真打不过。据说西凉军中,没有那个人敢说自己一定打得过二公子。

    他虽然平素里不和手下人切磋,但是西凉军中的老人都知道,有一次老帅李威被党项人包围,二公子只率百十人,冲阵九次,把素来以悍勇著称的羌人阵势冲散,救出了老帅。

    ---

    凉州,将军府。

    李威难得在自家二女儿面前,摆足了威严。

    “不行,绝对不行!”

    李灵越软硬皆施,没想到自家爹爹这次油盐不进。

    “我已经在汴梁死了一个儿子,不能把两个女儿都到那去。”

    李灵越一听爹爹说了这种话,心中顿时难受起来,低下头道:“爹爹,你别这样,越儿不去了。都怪我,你别伤心好不好。”

    李威呵呵一笑,抚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吧,依我看来,再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那个小子了。”

    他已经十分老迈,满头的银发,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睛中闪烁着一道精光。

    李威使了一招绝户计,把统治横山七羌的首领全部诛杀,彻底收伏了羌人。这样的一方霸主,静下心来,再看天下大势,自然有自己的见地。

    如今这天下,乱象已生,或许就真的只却最后一根稻草了。

    “人家不是要去见他,是好久没见姐姐了,姐妹情深想的紧呢。”李灵越红着脸说道,虽然她说的很诚恳,但是恐怕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信。

    “你和凤儿从小就争,哪来的姐妹情深,我记得你三岁的时候,就把凤儿最喜欢的衣服剪碎了。”

    李灵越赶紧打断父亲的话,不让他继续说自己的糗事,李家姐妹从小这样的事多不胜数。

    或许是长子李锦的死,让李威很享受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他慈爱地看着闺女,说道:“你放心吧,虽然你们姐妹关起门来吵闹,毕竟是一家人。陈寿那小子在汴梁,凤儿一定会帮你看好的,不让他招蜂引蝶。”

    “哼,不需要,陈寿才不是那种人!”

第四十六章 佛心不见,遍地白莲

    陈寿惹了一肚子气,一路上骂骂咧咧。

    李欣在河东打得不错,然后伴随着一道道捷报进京的,就是这小子对自己的弹劾。

    他简直是孜孜不倦,苦辛劝更元帝不要轻信仙丹之说,好生体恤臣民,励精图治。

    人家一个将死的老头,你让人家励精图治,你还有没有人性?

    本常侍让他好好养生,远离女色,既拯救了许多花季少女不至于被老东西祸害,又照顾了更元帝的身子,我错了么?

    自己被杀了,也没见你这激动,连我都在努力为李锦寻找凶手,还他一个公道,就属这个亲弟弟没什么心肝。

    “典型的被封建礼教荼毒的蠢货!”陈寿骂道。

    外面的赵鸿一脸疑惑,掀开车帘道:“大人,咱们回府了。”

    陈寿走下马车,赵鸿凑上前问道:“大人,您在跟谁生气呢?”

    “跟你这个王八蛋,好生看路,没看见前面有个人么。”

    赵鸿深知他这几天脾气差,当了出气筒也没啥怨言,往前一看果然门口蹲着一个人。

    赵鸿赶紧上前驱赶,凑近了一看,吓了一跳,“大人,快来看呐,这不是刘管事商队的吴猛么?”

    陈寿上前一看,果然是吴猛,他蜷缩在陈府外的墙下,好像是在等着陈寿回来。

    “快抬进去,让刘神医过来一下。”

    亲兵们七手八脚,把吴猛抬到陈府,不一会刘神医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药童,背着一个药箱。

    伸手把了下脉,刘神医长舒一口气,道:“无妨,受了些皮外伤,然后劳累过度,养几天就能醒来。不过元气大伤,以后说不定会有顽疾缠身。”

    说完之后,他从药箱内取出干净的白布,和一瓶金疮药,慢慢给他处理外伤。

    外伤虽然不是刘神医擅长的,不过处理一般的伤口也是手到擒来,明显比一般郎中精细不少。

    “熬一些米粥,取上稀的,缓缓喂食。”

    陈寿眉头一皱,刘知远走了很久了,这吴猛却半路折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刘知远的商队...凶多吉少了。

    西凉的商队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被劫,又不知会引出什么动乱来。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回到内院,红儿在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一领大氅。

    看到他过来,上前给他系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爷早上就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还没吃饭吧?”

    陈寿握着她的手,两个小手冰凉,皱眉道:“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没...没多久。”

    陈寿揉了揉她的手,呵斥道:“以后不许在风里傻等了。”

    说完进到房内,已经是黄昏时分,两个刚买来的小丫鬟,点上蜡烛。

    桌上摆着的饭菜,都用盘子盖着,掀开之后还是热气腾腾的。

    红儿在一旁伺候陈寿吃饭之后,吩咐丫鬟打了热水来,亲自蹲下给他除去鞋袜,伺候他洗完脚。

    “爷,早点睡吧。”

    陈寿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红儿点了一支香,脱了衣服,在外侧躺下。

    这个时候的妾室,一直是在男主人的外侧睡觉,不然起夜的时候就要从男人身上跨过去,这是礼教中不允许的。

    原本的时空中,再过几年,出现程朱理学,把这一套彻底发扬光大。

    陈寿看了她一眼,心里觉得十分温馨,不一会就睡着了。

    许是白天睡了一会,陈寿睡得一点都不沉,脑中昏昏沉沉发起梦来。

    梦里有一个漆黑的树林,一个半大小子冻得瑟瑟发抖,被几条蛇缠在树上,一个劲地喊:“二叔救我,二叔救我。”

    过了一会,岳祥、曹广亮和魏宁一道出现,他们结伴而行,一块笑着说道:“寿哥儿,寿哥儿,我们做你的干爹好不好?”

    第二天,陈寿醒来的时候,红儿已经准备好了毛巾、热水、牙刷和清洁牙齿的药沫。

    洗漱完了,喝了几口粥,赵鸿在外面叽叽喳喳。

    陈寿迈步走出内院,来到门口处,赵鸿上前道:“大人,昨天咱们捡的吴猛他醒啦,吵着要见您。”

    “走,去看看!”

    陈寿快步跟着赵鸿,来到外院的厢房,赵鸿推开门带着陈寿进去,“大人,就是这边。”

    见到陈寿进来,吴猛一下子坐了起来,牵动伤口也不喊疼,“大人,刘管事被杀了!”

    陈寿头皮一紧,心中积攒的郁郁之气又重了几分,他沉声问道:“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们回程途中,经过中条山时候,被一群教匪劫掠。刘管事力战而亡,弟兄们死伤殆尽,只有我滚落山坡,侥幸生还。”

    “白莲教?”

    吴猛点头道:“正是这群贼人!我和他们势不两立!”

    陈寿头皮发麻,大齐各地的崇山峻岭,难道都有这些鸟人?

    那么他们聚集在一块,总不会是为了赶集吧?看来自己预料的没错,白莲教绝非是河东的特产,事实上他已经侵蚀到大齐的各个角落。

    大齐只有半壁江山,没有江南富庶的土地和商税,却要抵御北方和西北强悍的异族。

    这些沉重的赋税,就被强加到江北百姓身上,可以说大齐百姓是很苦的。再加上大齐君臣都不是什么济世安民的料,反倒个顶个是穷奢极欲的好手。

    这就给白莲教创造了最好的发展土壤,造反这件事大有市场,早就有无数活不下去的百姓,等着有人揭竿而起了。

    河间有、秦拢有、河东有...这京畿重地,也未尝没有。

    河东匪乱,或许只是白莲教的冰山一角。他们现在到处劫掠钱财,是不是在囤积物资,背后究竟有什么人在控制着这个可怕的佛教分支。

    白莲救世?这世道还轮不到他们来救,而且这些鸟人救不救得了自己不知道,天下大乱是肯定的。

    刘知远那爽朗地笑声,犹在耳边:

    “老了老了,征战半生,好不容易活到今天,老帅许了我跑完这一趟,就再不用辛苦喽。今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给我添了个孙女,在家含饴弄孙,岂不快活?”

    ......

    陈寿握紧了拳头,胸闷异常,恨不得找个人打一架才痛快。

    “白莲教...”

第四十七章 谁不羡长生

    陈寿推测,大齐遍地都是白莲教匪了,可惜没有人听他的。

    朝廷争斗如火如荼,就算自己现在去找魏云色,跟他说大家先别打了,合起伙来消灭白莲教才对,不然争来争去,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魏云色要是肯定,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党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比天还打的。

    就算是白莲教匪蜂拥而至,把汴梁给围了,他们也不会放下争斗,一致对外的。

    陈寿对此心知肚明,他对魏云色和他手下的官员,不抱任何的希望。

    “争来争去,到头来只怕是一场镜花水月。”

    陈寿丢下这么一句,嘱咐手下人好生照看吴猛,然后带人离开了充满药味的小屋。

    赵鸿有些不解,想问又不敢,走到门口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大人,咱们从西凉来时,遍地都是土匪,但是这么大的商队没有人敢劫。为何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些贼人的胆子就大了这么多。不光陈福被他们抓了,现在连刘管事他们都能杀了。”

    赵鸿说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是最近比较暴躁的陈寿并没有发火。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跟班,如今的赵鸿个头长了一些,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什么都不懂的西凉孤儿了。

    遇到事情知道思考,追根究底,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尤其是在这个普遍愚昧的年代。

    陈寿也乐得跟他解释一番,手下多几个有脑子的总归是好事,至于他懂不懂就看他的悟性了。

    陈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因为,这世道变了,你看这大齐的都城、皇宫、朝廷,都和我们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赵鸿目光炯炯,追问道:“大人,是我们改变了它么?”

    “不是我们改变了他,而是这个风云际会的档口,被我们赶上了。我们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以往的时候,大公子李锦、我那三个干爹、刘知远...对曾经的我们来说,都是些大人物,你听说过哪个大人物,会莫名地被杀。而现在呢,这些事渐渐的平常起来,以后还会更加频繁。”

    一阵北风吹过,卷起枯叶,陈寿劈手攥住,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增加自己分量,免得如同这枯叶一般,随风飘荡,身不由己...”

    “大人,我明白了。”

    陈寿点了点头,钻进马车里,叹息道:“去道观!”

    道观是陈寿最后的本钱,关键时候的杀招,是他埋在大齐腹心的一颗钉子。

    或许再风云际会的大时代中,四个道观的精兵不算很强,但是占据的位置无疑是最紧要的。

    ---

    皇宫内,如今冷清了许多。

    往日里更元帝还会召集妃子皇子公主,搞一搞家宴,今年几乎没有了。

    尤其是他听了陈寿的话,开始修道之后,更是很少和家人见面。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更元帝突然有些感慨,便叫宫娥太监准备了一桌酒宴,请诸皇子赴宴。

    这可是一件大事,从一清早,内侍省就开始准备。

    苗德亲自指挥,虽然时间仓促,布置的还算妥当。

    正午时分,苗德来到春和殿外,门前已经停了三台乘舆,三个穿着各色锦袍,腰缠玉带,头戴平巾帻的年轻男子,正在说笑。

    他们就是更元帝的三个儿子,年纪稍大的是荆王赵骥,其他两个分别是邠王赵材,汉王赵春。他们三个长相都有些相似,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是能这么像,可见更元帝年轻时基因不错。

    三个人有说有笑,见到苗德也不客气,权当没有看见。

    正在闲聊时候,远处一个乘舆过来,三个人一看竟然是太子的仪仗。

    他们三个素来也不害怕太子,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朝着乘舆拜道:“见过太子。”

    乘舆的帘子掀开,露出一个苍白的面容,轻声道:“三位皇弟无须多礼,劳你们等候了。”

    太子下了乘舆,反而向三个弟弟还了一礼。

    “太子言重了。”赵骥微笑着摇摇头。他的心情很好,因为刚刚他还和自己的弟弟邠王赵材打赌,赌太子会不会来。

    兄弟二人的赌注是邠王赵材的一个宫女,上次赵骥去吃酒,一眼就相中了,正好乘机给夺了过来。

    赵材一脸的不高兴,朝着太子微微作揖,便道:“咱们快进去吧,别让父皇等急了。”

    太子一向唯唯诺诺,这些皇子也都看不起他,因为他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比父皇死的早的样子。

    几个太监上前扶着太子,下了乘舆,咳嗦一声往春和殿走去。

    进到殿中,只见庭殿深处,门廊洞开,屏风帐幔围护,侍卫、宦官无声无息的束手恭立。

    居中的更元帝坐的十分端正,这哪是家宴,不知道还以为上香来了。

    几个皇子心中一阵腻歪,他们是不信道的,尤其是大齐原本是佛教昌盛。

    “儿臣见过父皇。”

    “都起来吧。”

    更元帝轻轻摆手,宫娥们终于开始上菜,四个皇子依次做好。

    “太子,你也来啦?”

    太子一听父皇问话,赶紧要站起来,更元帝道:“无妨,坐着说话就是。”

    “谢父皇。儿臣许久不见父皇,思念的紧,本来太医们说是不能来的,儿臣思前想后,还是来了。”

    “你这身子是有些弱,回去之后,多多参悟些道经,修身养性才好。”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观父皇气色,比之原来好了几倍不止,让儿臣好生欢喜。”

    剩下的三个皇子,也开始大拍马屁。更元帝呵呵一笑,十分开心,笑着给他们讲起了自己的养生经验。

    讲着讲着,他就有些乏味,因为这四个儿子明显都是门外汉,除了谢恩就是恭维。

    这种事还是和陈寿讲起来有意思,他总能给自己解疑答惑,而且很有共同话题。

    “等到第九颗金丹时候,朕就能得道圆满,到时候于你们天天欢聚,共享天伦!”

    这句话说完,太子低着的头上,眼色一亮。

    九转金丹,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佞臣陈寿的进身之道。

    但是现在...更元帝气色越来越好,更可怕的是,陈寿的马车被射成刺猬,他本人却安然无恙。

    你说本人安然无恙可能是因为他事先逃了,偏偏他的衣服被射的千疮百孔,而且宫中侍卫都亲眼看到他上了马车。

    事情越来越玄乎,九转金丹的真实性,也越来越迷离。

    这东西可是金丹,长生不老是什么诱惑?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颗金丹,第九转之后,更元帝是不是真能长生得道...

    更元帝说起金丹九转来,眉飞色舞,哪里还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

    太子的眼神,也渐渐阴毒起来。

    九转金丹...绝不能让这老东西服用。

第四十八章 我的爷,你就这?

    冬天的小院,阳光明媚,风透着一股寒意。

    让陈寿束手无策的白莲教造反苗头,反倒被近百年最寒冷冬天给暂时压了下去。

    很少有白莲教的活动传出来,即使有也是小规模的作案。

    陈寿难得清闲了一会,带着刘神医专心给更元帝作第七枚金丹,务求让他度过这个寒冬。

    毕竟不是郎中出身,草药味闻久了有些不舒服,陈寿就嘱咐了几句,然后回去自己卧房补觉去了。

    陈寿前脚刚走,刘神医还没从院子进屋,三个苗条纤细的身影,快步进了院子。

    刘神医眼神好,见到是自家妹妹带着两个丫鬟来了,就笑着招呼上去。

    “你怎么来了?”

    “没吃饭吧?老爷让我多来照顾你,说你经常不吃饭。”

    刘神医这才注意到,两个小丫鬟都挎着一个食盒,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进屋说吧,太冷了。”

    “你啊,太不让人省心了。”红儿一边说,一边指使两个小丫鬟,把酒菜摆到厅堂里的圆桌上。

    菜品十分简单,刘神医又不沾酒水,红儿给他盛了一碗粥,道:“你尝尝这个,老爷说是宫里用的,他托苗公公捎出来补身子的。”

    刘神医一闻,马上晃着脑袋说道:“半点不假!此乃雪蛤膏,是集食、药、补为一体的珍贵滋补强壮佳品,可惜可惜,被你炖坏了。”

    红儿又气又笑,道:“怎么就炖坏了,老爷都是这么吃的。”

    “配这些辅料,是补肾益精的,我吃的话须得用清水浸泡数小时,入滚水后盛起,滴干水分待用,放入锅内小火炖一小时。”

    红儿听起兄长说这个,心中一苦,反观刘神医却不以为意。

    他说起药材,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因为宫刑的事而黯然神伤。

    外人不懂这个医痴,以己度人,总觉得他是强颜欢笑。实不知他已经到了痴迷医术的地步,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刘神医喝一口,叹一口气,说一句“可惜”。

    两个丫鬟忍不住笑的花枝招展,这个呆子可真有趣,就连红儿也被他冲散了愁绪,笑着道:“下次我按你说的炖就是了,这次先凑活着吃呗。”

    “这东西被称作软黄金,哪有这么多机会,还是留给寿哥儿补身子吧。”

    刘神医说完,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进府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身孕?”

    红儿一听,这话也能随便说么,当即红着脸道:“说这个做甚,快吃饭吧,软黄金都堵不上你的嘴。”

    “传宗接代,夫妻琴瑟相和,都是头等的大事,这个有什么好忌讳的。这样吧,我给你开几服药,你回去滋补滋补身子。”

    红儿拿这个兄长没有半点办法,只好含羞带怯点了点头。

    刘神医吃完之后,就下了逐客令,埋头进了配药室。陈寿给他找了许多的孤本药方,让他闲暇之余,整理成书。

    这可挠到了刘神医的痒处,几乎是废寝忘食,所以陈寿才让红儿多来照顾他。

    陈寿回到卧房,只见丫鬟婆子们,在绿儿的指挥下,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陈寿猛的惊醒,难道要过年了?

    算了一下日子,果然只剩一个月了,总算要熬到第一个新年了,这一步步走来,还真是不容易。

    这个时候春节被称为元旦,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只不过这个新,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就算能勉强度过今年,来年这大齐的江山,在风雨飘摇中能撑多久,便未可知了。

    大厦将倾,一番惨烈的厮杀搏斗之后,光鲜亮丽的得胜者只有那寥寥数人。

    更多的是身死族灭,零落成泥,彻底消失在乱世结束之前。

    陈寿从后面,一把抱住正在掐着腰指挥两个小丫鬟扫窗子的绿儿,把后者吓了一跳。

    她歪着脑袋,毕竟守着这么多人,浑身不自在,“这又是作什么妖。”

    陈寿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教你家老爷惜取眼前人,我要抱着你睡觉哩。”

    说完将绿儿横着抱了起来,绿儿双手后撑着床,衣服害羞怯懦的样子。

    陈寿上到床上,抱着她当真呼呼大睡起来。

    绿儿气的撇着嘴,心底嘟囔了一句,真是睡觉啊。

    说完,将陈寿的脑袋揽在怀里,安静地看着他入睡。

    ---

    凉州城,将军府。

    李威手里拿着陈寿的书信,脸色有些阴沉。

    蒋项禹在他身后,也看完了书信的内容,李威把信收了起来,回头和他对视一眼。

    “陈寿说的这个白莲教,你觉得准时不准?”

    蒋项禹沉思了片刻,道:“八九不离十...诚如他所言,那么乱天下者,必定是这个白莲教。”

    李威点了点头,道:“看来有人要效仿那张角,来一个黄巾之乱,咱们这个大齐,可比不上当初的大汉。”

    “老帅,您的意思是?”蒋项禹神色如常,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多年的老伙计了,李威如何觉察不到,他笑道:“天幸去年我们收伏了横山,不然的话天下大乱,我等也只能是腹背受敌。如今兵强马壮,大有可为。”

    他话锋一转,道:“不过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刘知远报仇。刘知远是将军府老人了,少年时我第一次随军出战,他就是我的亲兵之一。横山羌人是我们的百年宿敌,为了彻底战胜他们,这几年西凉一直忍气吞声,不知道受了多少鸟气。”

    蒋项禹眼中精光一闪,上前问道:“老帅的意思是?”

    “今年属实有些太冷了,出兵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吓唬一下皇帝和那群鸟大臣还是可以的。

    你帮我起草一张奏章,就说刘知远的死,已经引起了西凉民愤。军民一心,要剿除贼人,朝廷若是剿灭不了这个白莲教,我就要亲自出手了。”

    “哈哈哈哈,老帅这一纸奏章上去,不知道多少人过不了元旦了!”

    蒋项禹笑的十分开怀,这笑声中,充满了西凉几辈人积攒的无边怨气。

    怨气不会凭空消失,万事都有因果,西北军民凝结的郁郁不平之气,早晚会爆发开来。

第四十九章 楼兰夜雪

    汴梁新开的酒楼,取了个风雅的名字,叫“楼兰夜雪”。

    这酒楼在大冬天开业,可以说是什么时髦,至少汴梁的老百姓以前没见过这个愣的掌柜。

    酒楼开张之后,生意却爆火起来,因为汴梁这么冷的冬天还开张,传着传着成了一个笑话,反倒扩大了知名度。

    酒楼开起来之后,更是把来看热闹的人惊呆了,装点豪奢,金碧辉煌。

    汴梁的很多酒楼,都以风雅求胜,这一家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张扬怎么来,反倒迎合了许多富家子弟和豪商巨贾的趣味。

    而且里面的胡姬,一个比一个漂亮,都是正宗的西域美人,歌舞堪称一绝。

    外面天寒地冻,整个酒楼都暖流阵阵,用了河东最新开采的无烟煤,让取暖的成本大大降低。

    酒楼外室金碧辉煌,那么里面就是纸醉金迷,大厅内二楼是朱红的游廊,栏内垂着浅黄的竹帘,里面悬挂纱帷,那纱帷薄如蝉翼。

    只消进了这扇门,便将随着北风而来的寒冷尽数隔绝在外,让楼观内暖意融融,宛如自成天地。

    穿花蝴蝶一般的西域美人,穿着暴露,甚至连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都露在外面。

    豪客门在一楼饮酒,若是有相中的姑娘,也可以花大钱去二楼快活一番。只是舞台上的舞姬,则要竞价而上。

    二楼的一间雅阁内,酒楼主人巴依塔什坐在一个地毯上,看着下面喧闹的场面。

    “大齐的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先辈的风骨和战力,他们的贵族是一群底层人反抗外族而崛起的,根本没有一点贵族的底蕴。他们不能帮我复国,除非这个庞大的帝国,有了新的主人。”

    周围的仆人垂手站着,问道:“主人的意思是?”

    “你等着看吧,大齐不会存在很久了,我从他们都城里,看到了这个帝国贵族们的丑态,却看不到一丝丝希望。我们需要在他们的乱世开启前,找到合适的人选,辅佐他,然后利用它回到伟大的撒马尔罕,回到真主的怀抱。”

    “尊敬的主人,您的选择是?”

    巴依塔什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去把我的老朋友,年轻的伯爵陈寿请来。”

    ---

    陈寿此时正在宫中,苗德将他送出了内侍省,两个人正在合力整顿内卫禁军。

    内卫禁军单独成一个体系,苗德掌握着御马监,名义上是他们的上官,但是实际掌控他们的还是禁军世家。

    那是魏云色的人手,绝对不能让卧榻之侧,有魏云色的尖刀。

    陈寿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他花了大笔银子,买内卫禁军首领们的忠心,哪怕只是暂时的忠心。

    他不是单纯的给钱,而是给了他们一成秦凤酒的股份,让他们按月分红。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保住源源不断的财路,就得保护陈寿。

    内侍省,苗德的小院内。

    苗德看着老神在在的陈寿,还是有些忧虑,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寿哥儿,咱家怎么想都不放心,这些贼配军贪婪无度,他们收了钱,若是倒向魏云色那边怎么办?”

    陈寿笑道:“干爹,你放心,我把他们看的准准的。这些鸟人,绝对不能指望他们会完全倒向谁,一旦起了冲突,他们肯定是骑墙派。我现在做的,只是让他们在心里那杆天平上,稍微往我们这边倾斜一下。他们首鼠两端,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会完全效忠我,同时也不会把宝押在魏云色身上。”

    说到这儿,陈寿叹了口气,继续道:“宫廷争斗,没有什么绝对,只是一点点的累积优势罢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刻意追求万无一失,反倒处处掣肘。”

    苗德有了一丝笑意,“不错,你小子脑子灵光,跟曹广亮说话有点像,咱家都听你的。”

    陈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出宫了。”

    苗德把他送了出来,两个人在门口,一片阴云从天际涌来,阳光变得黯淡。

    呼啸的北风卷起枝梢飘零的落叶,从汉白玉砌成的雄伟阙楼间穿过,越过林立着虎贲甲士的城楼,飞入巍峨而森严的宫禁。

    陈寿身上的大氅,被吹的随风飘荡,眼看着庞大的宫殿群落被乌云的阴影笼罩,寂静得仿佛沉睡。

    落叶打着转在朱红色的宫墙间飞舞片刻,然后越过高墙,从一座绘制着龙象的高楼旁滑过,落在笔直的御道上。

    陈寿一时看的呆了,他望着这座经常进入的宫殿,此时竟华丽得如同梦幻。

    苗德见他呆住不动,顺着陈寿的目光看去,笑道:“没见过吧?咱家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也被这一幕镇住了。”

    陈寿这才回过神来,道:“干爹,快回去吧,这风冷的很。”

    苗德眼中,亮起一抹笑意,低声道:“寿哥儿,这宫殿虽好,你不是它的主人,就永远领略不到它真正的精彩。”

    陈寿突然一愣,回头看时,苗德已经颤巍巍地回小院。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摇了摇头,迈步离开。

    远处房子内,苗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哼了一声,“赵家,都该死!”

    陈寿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门子跟他说“楼兰夜雪”的主人邀请他赴宴。

    陈寿怔了一下,赵鸿赶紧提醒道:“大人,就是那个喀喇汗人,巴依塔什。”

    “哦...是他?”陈寿想了想,还是挥手道:“他请我作甚,走,去看看。”

    赵鸿应了一声,陈寿重新钻进马车,冬天又是黄昏,路上行人不多,不一会就到了酒楼门口。

    陈寿掀开车帘,心中先骂了一句狗大户,不愧是骑骆驼出身,真他娘的奢侈啊。

    他们的马车刚到,就有几个胡人迎了上来,他们中间的那个,赫然就是此间的主人巴依塔什。

    他身为一个王子,一向是自视甚高,就算面对大齐的达官显贵,也很少露面亲自招待,更别提下楼在门外迎接了。

    不过陈寿丝毫觉察不到这其中的敬意,在他看来,自己现在炙手可热,汴梁城中数得上的角,比这个流落异国的王子颗牛逼多了。

    两个人假惺惺客套几句,陈寿就跟着他上了楼。

第四十九章 宫闱秘事

    陈寿跟着巴依塔什,来到二楼落座,从这儿往下去,底下的情景尽收眼底。

    汴梁有钱有权的这些人,在这个销金窝,还真够奔放的,陈寿暗暗摇头,这一切都被巴依塔什看在眼里。

    突然,陈寿很快发现不对,自己手下的人,似乎对这个酒楼过分熟悉了。

    从自己所在的轩窗望下去,赵鸿那个王八蛋嘻皮笑脸,没有半点正经的样子进了酒楼,自以为隐秘却被自己看个清楚,只见这厮在门口一个小胡姬白玉般的后亲了一口。

    那胡姬俏脸飞红,恨恨踩了他一脚,低嗔一声,隔得太远听不到嗔的什么,总之十分暧昧。

    虽然嗔骂,但是她翘起唇角,流露出三分娇嗔的薄怒,却有七分的欢喜,蓝汪汪的眼眸就像海水一样。

    陈寿笑道:“你这酒楼...对我的亲兵,是不是过分热情了?”

    巴依塔什笑道:“咱们是朋友,这些都是应该的。”

    陈寿凝视他一眼,发现巴依塔什笑的十分从容,没有一丝的慌乱。

    陈寿顿时了悟他的意思,我是外人,对你没有任何威胁,陈寿认可了这个想法,心中刚刚升起的芥蒂缓释了一些,但还是决定回去之后,给手下人开开会。

    糖衣可以要,炮弹却不能收。他也没想着让手下人都成为圣人,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强行抑制手下的欲望,只会适得其反。只要他们忠于你,就够了。

    “我的朋友,你提供给我的秦凤酒,我喝过了。若是这个酒能从我的故土卖到遥远的西方和南方,那么你和我都将会有难以想象的财富入账。”

    陈寿眼光一亮,自己缺钱么,太缺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很是自矜的王子,缓缓说道:“恕我直言,王子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王国,除非是落难的王子。若是要开通这个商道,我是不是需要和一个庞大的帝国为敌?”

    喀喇汗王朝,此时刚刚灭掉了于阗国,于阗国举国信奉佛教,而喀喇汗是伊si兰****的政权。

    他们将所有的寺庙焚烧,把和尚们全都卖为奴隶。于阗国的公主皇后王妃,被拉到集市上,以最便宜的价格贱卖,以此羞辱于阗国的王室。

    一串串的人头挂在路边,整个国家如同炼狱一般。

    巴依塔什本来是胜利者,可惜他在内斗中失败,逃到了大齐。

    听了陈寿的话,他不怒反喜,因为陈寿认可了他的王朝。

    就连大齐的权臣,也知道喀喇汗的强大,巴依塔什笑道:“我的朋友,我知道你认识我们喀喇汗的邻居,强大的西凉王李威。他手下的兵马,比草原上的雄狮还要强壮,若是有他的帮助,可以轻松帮我夺回本就该属于我的王位。”

    陈寿这才明白,这个鸟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好,原来是看中了自己和西凉的关系。

    将军府打败了羌人,而羌人以前称霸西北,时不时就去欺负一下喀喇汗人。

    陈寿端起酒杯,笑了笑,这个寒冬是大齐王朝最后的时光,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我帮你去游说李威,出兵到西域?

    “巴依塔什,我这个人很简单,你叫我一声朋友,我就会帮助你,但不是现在。”

    巴依塔什打断他的话,笑道:“有这句话就够了,我也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我期待你能在接下来的时间,攀登上属于你的位置。来,我用你们汉人的礼仪,跟你干杯。”

    陈寿这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两个人仰头喝完之后,巴依塔什道:“我的朋友,安拉告诉我们说,朋友间的帮助必须试互相的。我现在没有什么兵马,但若是你需要金钱,我可以给你无私的援助。”

    “再来三杯!不瞒你说,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咱俩有缘,我就想和你烧黄纸,拜把兄弟!”

    ---

    皇宫内,一个无人问津的院落,似乎已经荒废很久了。

    还有一个白头宫女,在清扫着落叶,风一吹她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殿内十分寒冷,一个穿着黑色宫装的女子坐在发旧磨白的蒲团上,旁边树状的青铜宫灯也没有点着。

    她容貌端庄,徐娘半老,乍然看来似乎并不让人惊艳,然而越看越有韵致,看样子和年纪应该是更元帝早期的嫔妃。

    更元帝活了太久了,遇到陈寿之前,又是年年纳妃,好色成性。后宫妃子之多,偌大的皇宫,几乎装不下了,而且更元帝喜新厌旧,很多妃子下场都很凄惨。

    一个身穿黄色绸缎的少年,匆匆跑了进来,差点把扫地的宫女撞倒。

    少年急忙躲避,站直了身子,不悦地说道:“苏婆婆,你怎么这个时辰还在扫地?谁家有晚上扫院子的。”

    老宫女笑道:“落叶实在太多了,晚上风一吹,吵得很,娘娘她会睡不踏实的。”

    少年不再理他,奔到殿内,扑倒蒲团上,“娘,我又能来看你了!”

    黑色宫装的妇人,抱着怀里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慈爱。

    “儿以后少来这里,天气越来越冷了,再把你冻坏了。”

    “我不怕,娘,前几天父皇召见我们了。你知道嘛,太子也去了。”

    这个少年,赫然就是邠王赵材,在妇人怀中,没有了那天的傲慢,竟然十分孝顺。

    一般生了皇子的妃子,地位都十分的高,尤其是更元帝的皇子,只有四个活了下来。

    但是眼前这个妃子,出身有些尴尬,所以一直备受冷落。不光是更元帝不常来,就连外人也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提起这个人。

    只因为,她的父亲,乃是更元帝的亲哥哥,扶风太子赵涣。

    赵妃身为更元帝的亲侄女,被他强行霸占,已经是为人不齿。当然不敢大肆声张,当初赵妃有了身孕,更元帝几次要把这个儿子杀了,只是顾虑到自己的子嗣不多,所以没有动手。

    “你父皇气色怎么样?”赵妃漫不经心地问道,心里却巴不得老东西快点死。

    “他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大家都说,九转金丹是真的。若是真的,我一定让陈寿,给娘也炼一回金丹。”

    赵妃神色一变,目光变得悠长起来,“金丹...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他有什么德行,能得到上天垂青...

第五十章 我杀我自己

    晋阳城中,李欣整顿了一番政务,让这个大城至少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就准备班师回西凉了。

    这一趟出征,已经从根上瓦解了河东的教匪,至于乘着这次匪乱起来的地方豪强,他也上书朝廷,提出了几条切实有用的削弱方法,可惜朝廷不用。

    晋阳官员,死守城内的都被教匪们残忍杀害了,他们的家人更是凄惨。

    那些提前外逃的,反倒占了便宜,此时大摇大摆地回来,摇身一变个顶个职权暂时上升。

    晋阳衙署前,百官前来相送。

    这些官员对李欣大肆吹捧,马屁拍的震天响,肉麻到让人浑身起腻。

    李欣受不了这个,冷哼一声,纵马离开,剩下一众官吏怔在原地。

    “这个西凉蛮子如此无礼,分明是藐视我等,他肯定会上书对我等大加毁谤。”

    “魏通判说的不错,为了避免被这个蛮子所害,我们不如提前上奏朝廷,就说此人仗着西凉兵,在晋阳大肆搜刮,滥杀无辜。”

    “程大人所言极是...我们须得联名上表,方得朝廷重视。”

    ......

    一群衣着鲜亮的官员,纷纷回到衙署内,吩咐吏目们准备笔墨。

    找了一个进士出身的小官,铺开宣纸,龙飞凤舞,将西凉兵和李欣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围的人大声叫好,纷纷称赞他的文采,执笔官员志得意满,捻须自谦:“哪里哪里,众位抬爱了。”

    城郊高岗上,李欣勒马而立,远远望去,晋阳城外依旧是遍地尸骸。

    一股风吹来,带着几片雪花,灌进李欣的脖子里,让他身上一凉。

    “今年严冬,河东尚且如此,草原更甚。天幸此寒冬,让蒙古人无法南下,我大齐可暂保几个月的平安。不过寒冬之后,势必会冻死蒙古诸部帐下无数的羊群,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南下,而且会更加的凶残。”

    “可惜河东武将无能,文官懦弱,但使我有晋阳在手,塞外群胡何足道哉,更况乎一群流贼。圣上沉迷方士道学,一心求长生,不管民间疾苦,明年这场浩劫,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

    在他身后,一个小将抱拳道:“少将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还是回西凉吧。粮草几近耗尽,周围郡县无力补充,将士们忍饥受寒,多有怨言。”

    李欣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出发!”

    西凉兵平定了河东匪乱,但是他们走的灰溜溜的,忍饥挨饿不说,道路两侧的百姓,都用森然空洞的眼神看着他们。

    战争让大地满目疮痍,虽然不是西凉人的错,但是他们如何分辨的出来。

    百姓只知道眼前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了,除非是把自己卖给那高门大户,在他们的堡寨内讨一口饭吃。

    可惜那些高门只要青壮或者年轻的少女,据说在东边的白波谷,曾经赈灾救人的活神仙,延庆观的张道长正在那儿重开粥棚。

    无数的难民,艰难地扶老携欧,往东边赶去。

    李欣麾下兵马往西,与这些难民背道而行,互相都好像看不见对方一样。

    一个西凉小将,在叹了口气,吐了口唾沫,骂道:“这仗打的,真他娘憋屈。”

    “也不知道是为谁打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李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凝重,小将不再发牢骚。

    ---

    书房内,挂着几张唐代吴道子的真迹,这是刚刚出门的吏部尚书刘尚英之子刘彩送的。

    陈寿背着手,欣赏起来,虽然说不出到底好在哪,但是陈寿还是十分开心。

    这玩意,至少它贵啊。

    小心翼翼地掸掉上面的一点点灰尘,背后坐着的黄真,忍不住说道:“上次除掉刘钦,是因为魏云色出了个昏招,刺杀大人。可是他不可能再来一次,让我们抓住把柄啊。”

    “他不来,我们可以帮他。”陈寿回过头来,笑道:“我刺杀我自己,然后我们栽到他的头上。”

    黄真舒了口气,有些忧色,道:“这样行么?”

    皇帝一个垂垂老矣,不知道还能撑几天的将死之人,不趁着他还有口气,快些除掉政敌,还等什么。

    陈寿点了点头,道:“你准备好,发动人手,快速破案。”

    “这次我们抓谁?”

    “御史大夫陈显,这个月屡次弹劾我,而且还指使他的门生,在邸报上大放厥词。”

    “属下懂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送走了黄真,陈寿兴冲冲回到内院,进到院子内,就看到桃儿倚着门,正在和一个新来的丫鬟聊天。

    见到陈寿进来,笑着上前迎了过来,陈寿在她粉脸上捏了一把,道:“快去备些热水来,伺候我沐浴,我要进宫。”

    桃儿不疑有它,带着一众丫鬟,备好皂角、巾帕,调好水温。

    陈寿洗的干干净净,又吃的饱饱的,满意地起身道:“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

    上了马车,陈寿附耳赵鸿安排了几句,一个眼神看过去,大家都点了点头。

    陈寿这才进了马车,他早已安排好了,就等着这次打掉陈显。

    上个月查了一下弹劾的奏章,除了李欣就属这个陈显最活跃,御史大夫有监视六部的职权,陈寿早就眼馋的很了。

    进到宫中,陈寿先是去春和殿,更元帝最近几乎是每天都要见他,有时候早上刚见了,正午有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感悟,也要把陈寿叫来,给他讲解一番。

    陈寿的诀窍也很简单,就是投其所好,他心里想什么,就顺着他说,让更元帝每次都十分满意。

    从宫中出来,他装模作样地来到东宫,和几个原本同事的翊麾校尉有说有笑。

    内卫禁军,前几天已经被他和苗德买通,这些人见了陈寿更加热络亲近了。

    聊了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陈寿一个尿遁,从小路转转悠悠,来到一间小院内。

    院子内只有一个清幽的木屋,推门进去,里面一个小丫鬟正在托着腮打盹。

    陈寿敲了敲桌子,小丫鬟揉了揉肉眼睛,看见是他,脸色就一红。

    陈寿看她娇憨可爱,两个人调笑了几句,小丫鬟出门左右看了看,一蹦一跳地前去报信。

第五十一章 最后的疯狂

    陈寿在房内,觉得有些冷,便坐到了床边。

    不一会,廊外传来环佩的轻响,接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便缓步进来。

    陈寿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李灵凤,她用的香水是自己特制的。

    她的玉颊细细敷了粉,眉毛仔细描过,唇上涂著名贵的胭脂,纤细的手指上涂了凤仙花汁,衣物也换了一袭淡红色云裳。

    进屋之后,李灵凤瞧也不瞧陈寿一眼,去衣架那除掉外罩的鹤氅。陈寿借着灯光看去,抹胸开得极低,露出大半白腻,下身则是一条薄薄的碧丝长裙,在灯光下更显得眉枝如画,光彩照人。

    “哟,这不是陈常侍么,陈大常侍来这儿,有何贵干?”李灵凤故意捏着腔调问道,脸上也是冷冷的,只是那眸子盈盈有光。

    陈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笑着脸道:“你个小蹄子穿的这么骚,还敢装腔作势。”

    李灵凤忍不住娇笑一声,扬着下巴,杏眼圆瞪:“我骚我的,与你有什么相干。我夫君可是当朝太子,你和我妹妹有婚约,请你自重!”

    “你妹夫要弄太子的老婆了。”陈寿有些粗鲁地抓住她两个臀瓣,喘着粗气急声说道。

    这个时候,老婆是一般比较粗野的乡下人说的俚语,登不得大雅之堂。

    偏偏这种粗俗的称呼,让李灵凤更受用,她眉眼盈盈,咬着嘴唇直勾勾地盯着陈寿。

    陈寿被她这幅样子,撩拨的心头火起,天雷勾动地火,两个狗男女抛开了道德的束缚,缠绕在了一起。

    此时的十字大街上,赵鸿赶着马车,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他轻轻一呼哨,一束束箭矢射了进来,这次为了和上次有所区别,马车内特意撒了一些血迹。

    一支羽箭擦着赵鸿的帽子射了过去,吓得他一哆嗦,赶紧跳到车下,跳脚大骂:“狗日的,你射准点啊。”

    “对不住,对不住,手滑了,一会请你去楼兰夜雪吃酒。”

    ---

    陈寿又被刺杀了,消息传开,汴梁城中的酒肆茶馆再次有了谈资。

    魏云色一脸阴沉,喝问道:“是你们动的手么?”

    下面的官员纷纷摇头,魏云色特意去看了蒋褚才一眼,后者在心里暗骂一声蠢材。

    这明显是小贼的计谋,而且十分露骨,你都看不出来了?

    魏相被小贼乱了心神,如今一听到陈寿的消息,连以往的沉着都失去了。

    他轻咳一声,说道:“此事多半是陈寿自己弄出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像除掉刘钦一样,再对我们下手,我等不得不防。”

    众官员随声附和,尤其是和陈寿有过节的几个,更是人人自危。

    魏云色静下心来,也想明白了,陈寿这是打算把更元帝利用到极致。

    他心里甚至升起一丝喜意,这说明陈寿的金丹是假的。

    说实话,他最怕的就是金丹是真的,本来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但是前几次陈寿逢凶化吉,让他有些怀疑自己。

    “小贼拿我们当傻子,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闹腾。”

    御史大夫笑道:“恩相明见,这种鬼蜮伎俩,不过是笑话而已。小贼已经黔驴技穷,徒惹人笑,哈哈。”

    蒋褚才看着一众官员的轻松大意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魏云色也笑得十分开怀,他一时不敢明说。

    ---

    陈寿这次无须借李伯皓出宫,他已经买通了内卫禁军。

    更元帝的耳目,彻底被他堵死,如今在那春和殿内,陈寿想让他知道什么,他就能听到什么。

    很快,苗德派人入宫,老太监王祥伏地痛哭,“陛下,大事不好啦,忠勇伯又被人暗杀了。”

    “什么?!他被杀了?”

    更元帝大惊失色,陈寿死了,就是神通不再,金丹之事也就成了泡影。

    王祥赶紧道:“陛下勿惊,忠勇伯死里逃生,不过据说是两次脱壳,精力不足,身上受伤不轻。”

    更元帝仔细一想,点了点头,心道陈寿果然没有骗我。

    若是他两次都安然无恙,可能是装的,这次受伤了,八成是真的。

    更元帝自己脑补了一番,甚至联想到了,自己得道之后,也得小心防范,看来仙人也有机会陨落。

    “启奏陛下,忠勇伯陈寿求见。”

    更元帝的思绪马上被拉了回来,声音有些颤抖,道:“快宣。”

    陈寿浑身裹着白布,处处染以红痕,刘神医给他做的手脚实在过分,叫人一看也不知伤得有多重。

    “陛下,请恕微臣不能施以全礼。”

    更元帝老泪打湿了眼眶,“朕几不能与爱卿相见。来人呐,快给陈寿赐座。”

    陈寿神情憔悴、脸色苍白,再加上那一身绷带和血迹,还真像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两个小内侍,扶着他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胆子也着实大,直接装到更元帝眼皮下了,分明是欺负老人家老眼昏花,辨认不出。

    陈寿被人架着,坐在椅子上,语气有些呜咽,“臣本西凉一农户,幸得陛下垂青,又赖神明护佑。让臣以微末之身,可以报效陛下。可是朝中有人,却不愿看到陛下服用完整的九转金丹,累次对臣施以毒手。臣命死不足惜,唯恐陛下不能金丹九转,让臣饮恨九泉,有负上天重托。”

    更元帝被说的老泪纵横,君臣俩一起抹起了眼泪。

    “爱卿放心,朕绝对给你做主,揪出幕后黑手,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传令南衙北司,文武百官,务必配合金羽卫缉凶。不捉住这次的幕后黑手,朕誓不罢休,不管他是什么人!”

    陈寿捂着的眼底,闪过一丝的得色,自己要在大厦倾倒前,最后的疯狂一把,赚的最大的本钱,应对寒冬之后的烂摊子。

    很快,随着陈寿出宫,汴梁城整个戒严起来。

    城中紧要位置,遍布御马监的番子,还有南衙的差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紧张的气息,自然瞒不过魏云色。

    他紧急写了一封信,墨迹未干,就招下人进来。

    “将此信,连夜传到大名府,务必要快!”

    “遵命。”

第五十二章 突然发力

    汴梁寒冷的街道上,几个小乞丐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微微闭着,突然霍得睁开。

    从不远处的相府外院,出来两匹快马,沿着东西两条路,往城外奔去。

    小乞丐站起身来,很快消失在身后一所小宅子内。

    两个信使刚出汴梁城,就在北门和东门不远的郊外,分别看到了一样的场景。

    几个小孩,围着一个箱子,箱子被磕破了一角,露出里面的珠宝来。

    “哪来的野孩子,快快滚开,不要....咦,这是谁的?”

    “这是我们捡到的,就是我们的。”

    信使哈哈一笑,合该老子今日发财,他下马用马鞭指着七八小孩,道:“此乃官府追缴的脏银,赶快闪开,不然将你们一并论罪。”

    几个孩子吓了一跳,可是不舍得走,有一个还伸手去抠。

    信使一鞭子抽了过来,小孩灵巧地躲过了,逃得远远的。

    信使冷笑一声,就要上前,突然站在原地,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

    在他身后,插着一根长长的竹枪,几个孩子笑吟吟地看着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一个孩子上前,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小竹筒,拔开塞子,里面有火漆封的密信。

    七八小孩上前,手脚利落,很快将他拖到一个事先挖好的大坑中。

    一人一把小铁锹,埋得结结实实,又处理了血迹,一阵风吹过就是枯枝败叶。

    很快,两封一样的信,摆在了陈寿的床前。

    “哼,大名府,我只怕你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陈寿躺在床上,浑身的绷带早就解了,此时正倚在自家侍妾的怀里,翘着二郎腿。

    红儿穿了一件窄袖青衣、外边套了淡粉色的小比甲,两束乌亮的秀发垂在肩后,额前淡梳刘海,手在陈寿太阳穴处轻轻揉着。

    陈寿后脑勺在她胸前蹭了蹭,又觉得不甚过瘾,干脆把她拽到身前,隔着领口内的绯色湖纱抹胸,笑着揉捏起来。

    桃儿敲门进来,脸色一红,端着一个汤盅,笑道:“老爷,有个御史中丞叫薛平的,在外面求见。”

    陈寿一听,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手,自己刚抓了陈显,他就来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来求情的,要么是想上位了,自己恶名在外,多半是后者。

    “拉上屏风,请他进来。”

    桃儿拉上屏风和帘帷,不一会带着一个中年官员进来,陈寿拖着长腔,“薛中丞远道而来,还请恕本官重伤在身,无法迎接。”

    红儿见他腔调奇怪,捂着嘴偷笑起来,陈寿赶紧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又瞪了她一眼。

    薛平抱了抱拳,虽然隔着帘帷,也不敢怠慢。

    “下官冒昧前来,还请忠勇伯恕罪才是。下官早就知道陈显老儿包藏祸心,今日来是特意检举他的,这是下官这些年收藏的陈显老儿贪污受贿、构陷忠良、结党营私的证据。”

    陈寿眉毛一挑,心中对这些文官的鄙夷又加深了几分,几乎每一个衙门都有内斗,稍微一搞就会冒出来大把的叛徒。

    最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从来都是把道德文章挂在嘴上的人。

    “好,薛中丞辛苦了,本官记在心里,一定把你的功劳,在陛下面前陈情而出。”

    薛平大喜,对着屏风作了三揖,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陈寿又拿出那封密信,信中让大名府守将梁仲玉率兵进京。

    魏云色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大名府的兵马就是他最后的杀手锏,若是让他们顺利进京,恐怕就会对自己大开杀戒。

    而更元帝,估计也活不长了。

    陈寿站起身来,一伸手道:“给我更衣,我要去金羽卫大营。”

    ---

    汴梁街头,突然涌现许多的道士。

    他们来自城外各个道观,目的地就是延庆观。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些精壮的汉子,目光炯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他们目不斜视,一路上目的明确,脚步迅捷,直奔延庆观。

    若是有参与过当初宫变的内卫禁军,就会发现其中有许多,就是那一夜杀得姚保保手下左哨营如砍瓜剁菜的那群人。

    这些人涌入汴梁,让本就紧张万分的汴梁官员,更加惶恐。

    当年胡人入关,唐帝南渡,中原大地上雨后春笋般出现十几个小政权。

    这些政权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当时的武将,动辄拥兵进京,把君臣杀戮一空。

    这才过去百十年,三辈人人口耳相传就能到如今,所以大家对当时的情景还有很深的印象。

    如今的陈寿,越看越像当初的武人,他的手段也一点不比那些人逊色。

    金羽卫打着缉拿凶手的幌子,已经查抄了几个朝中大员的府邸,有反抗的全部就地格杀。

    捉到昭狱,几乎也是难逃一死,而且还要受非人的折磨。

    相府,书斋。

    魏云色攥着拳,脸色阴沉,刚刚得到消息,陈显在狱中死了,临死前供出了一大堆人。

    其中很多就在房中,他们现在有家也不敢回了。

    魏云色看了一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终于他想过来了,问道:“蒋褚才呢?”

    “回恩相,我等去了很多次了,蒋府的人也都说不知道。”

    魏云色脸色一变,心中暗道,这小子跑了...

    “陛下为求长生,已至癫狂,放任陈寿恣意妄为。我等身为社稷之臣,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诸位不必担心,我已经传大名府梁仲玉进京。十万大军不日即到,蒋褚才的河东兵马,也会随之而来。”

    底下的官员,嘴上不说,心中纷纷大骂魏云色无能,优柔寡断。他此时才知道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才知道更元帝必须扳倒,早干嘛去了。

    当初蒋褚才就让他调兵,他一来忌惮河东的兵马入京不好控制,让蒋家做大。二来又害怕西凉插手,支撑陈寿,他们打不过西凉大马。

    还有更元帝,曾经是一力扶持魏云色独霸相位的人,魏云色也因此没有早下决心把他弄下去。

    拖到这个时候,再调兵,可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京中局势已然失控,牵涉的人越来越多,对方的手段越来越酷戾。

    这个时候再去搬救兵,恐怕他们来时,自己这些人都被一网打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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