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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狗官全文阅读

作者:日日生     我真不是狗官txt下载     我真不是狗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一波三折

    “而今之计,先把皇宫掌握起来,最不济也能切断陛下和陈寿的联系,避免他被陈寿蛊惑。我等先躲入宫中,那大内皇城不是等闲可破的,必可拖到大军到来。”

    魏云色点了点头,道:“此言大善,我这就派人,召内卫禁军统领石超前来。由他护送我等入宫,此事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只要成功,定能清君之侧。诸位随我入宫,切勿犹疑,我等勠力同心,将来共享太平。”

    在场的官员,都是没来得及投降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跟着魏云色一条道走到黑了。

    “恩相,来不及了,依我看不如咱们直接在家将护送下,冲到皇城,投奔石超才好。”

    魏云色一咬牙,道:“事急从权,只能如此了。”

    在场的官员,最低的也是三品,往日里就算是最不起眼的,在汴梁也横着走。

    此时却抱成一团,乌泱泱冲出魏府,往皇城奔去。

    街道上,金羽卫的人正在到处搜捕,见到魏府这么多人出来,全都一愣。

    “站住!”

    魏云色大声道:“我养你们二十年,所为何来?”

    魏府家将应诺一声,纷纷举起武器,冲了过去。

    金羽卫人少,又被这气势所夺,赶紧借着巷道躲避,然后往后方通知自家上官。

    汴梁街道上,本来就少的人,全都躲在家中看热闹。

    还有一些清流,躲在家中,也只能是大骂两边都是奸佞,然而徒呼奈何。

    陈寿收到消息,也顾不得再装病了,起身穿上软甲,外面罩着一身官服,来到外院。

    赵鸿带着陈府的人马在此等候,陈寿大声道:“张和,你带着本官家眷,去避暑宫。避暑宫易守难攻,又有我的一个道观,藏着兵甲武器,守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赵鸿,你跟我来,我们去绞杀魏云色!”

    赵鸿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畏惧,抱拳道:“我为大人开路。”

    陈府中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不留一人。

    城中暂时是他们控制,不虞路上有人埋伏,到了避暑宫,那等高山之上,三面悬崖,山路崎岖,根本不会有人费力去打。

    陈寿来到外面,街道上马嘶人喊,乱做一团。

    “打起金羽卫旗号,收拢全城人马,去追魏云色!”

    一个双臂贲起的亲卫,大冷天赤着半截膀子,举着一面金羽卫的大旗,站在马车上。

    车后,还有一个大汉,举着双锤擂鼓。沿途的金羽卫人马,还有身穿杏黄色道袍的军汉,全都聚拢而来,很快就形成了一个长队。

    “他们跑的还真够快的!”陈寿心中有些着急,他不敢确定石超的忠诚度。

    这种局势下,他还会不会站在自己一边,很值得怀疑。

    皇城下,魏云色等人已经提前赶到,他站在外面,高声喊道:“陈寿造反!陈寿造反,我乃宰相魏云色,快开宫门,我等要见陛下。”

    城楼上没有动静,魏云色急的手脚出汗,他的家将护住了一众官员。

    在场的官员,家中的护卫闻讯,也在陆续赶来,宫外人越来越多。

    魏云色在宫门外大声疾呼,嗓子都有些嘶哑了,城头终于有了动静。

    吊桥慢慢放下,大门洞开,官员们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远处已经有喊杀声传来,鼓声非但没停,还更加震耳,陈寿随着这一声声的鼓响,心潮澎湃,不自觉催动了胯下的骏马。

    “不好,大人,皇宫开门了!”赵鸿大声喊道。

    陈寿心中一紧,这内卫禁军还是反水了么?

    他带着手下,冲到宫门外,伸手一挥,身后的李三妞越众而出,大声道:“石超,忠勇伯亲至,快开门!”

    城楼上矮墙内,强弓劲弩密密麻麻,没有人动弹。

    突然,一个人站起身来,朝下扔了一个东西。

    李三妞上前挑起,瞪大了双眼,回头道:“大人,是内卫禁军统领石超的脑袋!”

    陈寿心中飞速盘算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城头上突然放起箭来。

    金羽卫赶紧护着陈寿后退,李三妞躲闪不及,被射中了大腿。

    好在他的马是西凉大马,虽然挨了几箭,还是拼死护着主人逃了出来。

    陈寿一甩马鞭,死死地盯着皇宫,“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怎么办?”李三妞拔出箭来,随便包扎一下,大声问道。

    陈寿沉吟片刻,凝声道:“此间情况未知,不得冒进,西门在御马监手中,我们从西门入宫和干爹汇合。”

    不管别人如何,苗德不会出卖自己,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要进去才知道。

    ---

    皇宫内,魏云色等人进了第一道门,却被拦在了第二道门外。

    他进了皇宫,自以为石超肯定是倒向了自己一边,心中底气十足。

    “开门,石超呢,让石超来见我。”

    第二道宫门缓缓打开,出现的却不是石超,而是黄色的伞盖,一群宫娥太监和黑衣侍卫簇拥的仪仗。

    众人都以为是更元帝亲至,心中更加忐忑,有人已经忍不住双腿颤抖,跪在地上。

    人群散开,簇拥出一个中年人来,双眼有些发黑,身穿玄黑色蟒袍,魏云色浑身一颤,竟然是他!

    站在百官眼前的,赫然是章华太子赵哲。

    “石超伙同陈寿作乱,已经被孤斩杀,尔等无须惊慌。”

    无须惊慌?在场的百官全都吓的瑟瑟发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章华太子已经先一步造反了?

    魏云色眼珠一转,伏地道:“太子殿下来了就好,陈寿反了,聚集了一伙乌合之众,正在宫外大肆捕杀忠良。我等皆愿听从殿下调遣,诛杀叛逆,以正朝纲。”

    赵哲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一直以来,他都是病怏怏的走不了路的羸弱模样。

    此时却站的笔直,傻子也知道太子一直都是在装病了,隐忍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今天?

    魏云色暗暗抹汗,自己闯入宫中,此时看来还不知道是祸是福。

    赵哲终于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冷冰冰的,“陈寿狗贼,欺君罔上,淫1秽宫廷,罪不容诛!”

第五十四章 兴亡谁人定(宁七万赏加更)

    陈寿自诩多智,此时心里也像打鼓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路上一群小黄门逃出皇宫,陈寿截住一个,用剑挑着他的下巴,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黄门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外面来了一帮人,不知怎么穿过重重宫门,闯到后宫附近,和守卫宫城的御马监厮杀起来。

    一众内侍受惊之下,四处逃散。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怎么入的宫,那小黄门一问三不知。其他内侍也无人知晓,只知道西宫那边杀声震天,还有人中了流矢,大家一慌就全跑了。

    陈寿眼看问不出个所以然,率众来到西门,苗德早就在这儿等候,一见他来,赶紧让手下开门。

    “干爹,怎么回事?”

    “是太子,太子竟然掌握着一支禁军,而且十分善战。他们精通刺杀,一下子除掉了内卫禁军的几个正副统领,将皇宫把持住了。”

    苗德欲言又止,陈寿慌乱中也没看到,迈步往里走去。

    宫中一众妃嫔、宫娥、茫然无措,各个殿中乱成一团。

    苗德控制着的几个宫殿内,布满了御马监的人马,再加上陈寿带来的人,和太子的人见面就打。

    还有各个大臣的家兵家将,鱼龙混杂,其中又夹杂着些不知道站哪边队的禁军。

    纷乱的皇宫,如同一锅粥,逃到内侍省的妃嫔都被安置下来,此时人人自危,宫里的气氛一片肃杀,谁也不敢乱说乱动。

    陈寿进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武贵妃,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若是让她落到太子手里,多半凶多吉少。

    此时的东宫,李伯皓带着西凉侍卫,死死守住每一个院落。

    太子恨透了李灵凤,不过他顾念到西凉的势力,不敢动手。

    真要是上位登基,几年内他也不敢对李灵凤下手,只能是慢慢剪除西凉的势力,才敢报绿帽之耻。

    李灵凤扶着门框,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李伯皓沉声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听他们高喊陈寿谋反,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李灵凤急道:“能不能冲出去。”

    李伯皓轻轻摇了摇头,“人手太少...大小姐放心,我等誓死守护大小姐安全。”

    李灵凤双目一红,心急如焚,暗暗祈祷陈寿无事。

    “好一个章华太子,竟然是装病,全天下都被他骗了过去。”李伯皓冷声说道。

    周围的侍卫都是同仇敌忾,在他们开来,陈寿才是自己人。

    此时的内侍省,陈寿手持一把利剑,更多是象征作用。

    反观苗德,倒是握着一根狼牙棒,只是举都举不起来,拽着很有喜感。

    “寿哥儿,咱们的钱算是没白花,有这两千余汉子,怕个鸟,跟他们拼了。”

    陈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认识的这四个太监,一个比一个生猛。

    他叹了口气,道:“两千加上御马监的一千,三千人远远不够,皇宫太大了。我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太子来,只准备了和魏云色撕破脸皮,这下有些难办了。”

    “我虽然截杀了魏云色的信使,但是再拖下去,全天下都知道京中生变了。就怕那梁仲秋自行领兵来了,十万大军可不是好耍的。”

    苗德眼神一动,看了一眼周围,靠近陈寿低声道:“太子背后的人,就是杀了李锦的人。”

    陈寿眼睛霍得睁大,追问道:“干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们曾经和他们是一路人。”

    ---

    赵哲调兵遣将,严守宫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望向一个地方。

    “春和殿,是什么人在把守?”

    一个个子矮小的侍卫,单膝跪地,抱拳道:“回殿下,是王祥的北宫侍卫。”

    魏云色等人有些奇怪,大齐的将士,轻易不会行跪礼,而且内卫更是精挑细选,个个都是身材欣长,面容端正之辈,这个怎么这么矮。

    他仔细一看,太子身边最靠近的亲卫,几乎全是这个模样。

    看来是太子的死士,魏云色心中无限懊恼,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太子是个韬光养晦的好手。今日的局面,已经是无限的被动,就算陈寿死了,自己的权势也不保了。

    王祥这个人,赵哲是知道的,他只忠心于父皇一个人。

    “先诛杀陈寿,再向父皇禀报。”

    “谨遵殿下之命。”

    内侍省的北边是众妃居住的西宫,南边是作为阅兵场的阿阁,除东、北各有一处大门,另有三处角门。

    陈寿和苗德商量之后,决定除了东边的正门之外,其他各门全部封死。

    正门的门楼及门外两侧的阙楼划为囤兵之所,两千个陈寿的手下,分为两班,一班在门楼内休息,一班在门前警戒,轮流值守。

    再挑选几名箭术好的,登上门前的阙楼,居高临下守住大门。

    眼下不知道皇帝的情况,也不知道太子手里究竟有多少人,贸然进宫十分危险。

    皇宫内,还有不少是忠于更元帝的人马,若是他知道太子谋反,应该也会组织人手镇压。

    到时候里应外合,胜算大增。

    陈寿扶着栏杆,看向远处的宫殿,心中波涛起伏。

    一人之死,竟然埋下王朝覆灭的种子,可见当时他是多么的出众。

    原来当年扶风太子之变,追随他的人是如此之多,可惜他们所托非人。

    扶风太子刎颈而死,把那些拼死为他的手下卖了个干干净净。

    参与此事的大臣,尽数被杀头抄家,但是这股势力实在太庞大了,强如当时的皇帝,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屠杀过后,有一伙人接受了皇帝的招安,他们仍然顾念这扶风太子的恩情,暗中保住了他的一个女儿。富婆苏琼枝,就是这个女儿的后人,可惜后来上位的更元帝,更是不堪,竟然强占自己兄长的女儿,枉顾人伦,堪比畜生。

    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接受招安的一伙人,人人心中不忿,皇帝也不再信任他们,而是又把他们清算了一遍。

    北司的大权,也落到一个毛头小子姚保保手中,而四大太监沦为边缘人物。

    而另一伙人,大多是家眷被杀的官宦子弟,他们隐姓埋名,暗中积蓄力量,势要杀尽天下姓赵的皇室。

    苗德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伙人竟然和章华太子勾搭起来了。

    扶风太子当年领兵出战,统兵多年,威望甚至盖过了天子。

    他的手下虽然被清剿,但是根本无法拔除干净,这些人隐藏之后,军中、官场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网,甚至民间也发展出一个以造反推翻赵齐王朝为己任的白莲教。

    这也是为什么白莲教势力极大,却没有一点章法,好像纯属为了搅乱天下,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只是一味的破坏和杀戮,而不收拾民心。

    陈寿还不知道白莲教也是他们的手笔,不然更是要头皮发麻了。

    陈寿望着处处狼烟的宫殿,心中长叹一声,原来这个王朝的覆灭,从扶风太子自刎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第五十五章 火烧西宫

    夜色如水,一滴冰水融化,滴落在燃着的铜柱上,瞬间化为水汽。

    皇宫内这些摆设似的点火台,第一次燃烧了起来,火苗欢快地跳动着,照耀的陈寿脸上忽明忽暗。

    厮杀声不绝于耳,太子和陈寿都紧张地盯着杀声震天的地方。

    那是西宫,也是两方接触的地方,厮杀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太子赵哲现在完全没有一丝羸弱模样,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扶着剑站在最高处。

    “你不是抱着陈寿的大腿,拼命吹嘘九转金丹么,我还以你也封侯封伯了呢。”

    王祥对他的讥刺恍若未闻,恭敬地说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咱家不过是一阉奴耳,自当为陛下效力。”

    “我那父皇让你来,所为何事?”

    “陛下劝您回头是岸,父子一场,他绝不会追究。金丹九转之后,陛下愿退位为太上皇,不理朝政,将国事完全交付殿下您手中。”

    赵哲仰天一笑,“王祥,你真的信金丹九转么?”

    “老奴,信!”

    赵哲眼角一动,眼前这个老太监,或许是接触他父皇最多的人,他真的也相信金丹九转?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去转告父皇,等我诛杀了逆贼,就像他负荆请罪。”

    王祥跪地大声道:“殿下,切莫一错再错,您就信陛下一回吧。”

    赵哲冷笑连连,信他?还不如抹脖子自杀。

    太子赵哲用力喘了口气,“传令下去,今晚务必攻下西宫,将逆贼陈寿枭首示众!有的陈寿首级者,赐金千两,封万户侯。”

    没有开国军功的时代,想要封侯是很难的,一旦封侯就是与国同休。

    这可不是简单的赏赐,这是几辈人受益的天大的机会,太子手下的人,全都眼睛发红。

    王祥心中怒气上涌,他还没有登基,已经开始许下封侯的事了,分明是没把皇帝看在眼里。

    没想到宫中这么多人,全都看走了眼,太子竟然是装病的。

    太子门下所有侍卫高声欢呼,王祥则脸色一暗,太子转身道:“王祥,我知道你是忠臣,今日我不杀你。你回去之后,照看我父皇,让他不要惊慌,就说儿臣今夜就能诛杀反贼。”

    “陛下有旨,万万不能伤害陈寿性命。”

    赵哲脸一抽,自己这父皇是铁了心相信陈寿,他的心底也暗暗怀疑,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金丹九转,永生不死...试问谁能拒绝这个诱惑。

    这个农家小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究竟是不是神仙相助。

    突然,西宫附近,不知道谁放起火来。

    冲天的火光,映出夜空中密布的彤云,汴梁百姓无不仰头观看。

    宫中杀得血流成河,魏云色一系的官员,几乎都进了皇宫,被太子派人监禁在永安宫。

    而他们的手下,都在外面为太子卖命,还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群人,也是悍不畏死。

    若非陈寿的人足够善战,很难坚持下来。

    血战一夜...

    西宫朱雀门前,苍凉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

    杏黄色道袍的军汉们,已经搏杀了一日一夜,脸上仍毫无倦意,反而就像刚睡醒一样冷静自若。在陈寿身前,百十名骑兵列阵,他们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挟着丈许长的长枪,枪锋笔直向前。马的鼻息,喷出阵阵白雾。西凉大马,纵横横山,比这艰苦的战阵,不知道经历过多少。

    他们大多是陈寿从西凉借来的人手,还有一些,是他自己招募的西凉退役老兵。

    让陈寿没预想到的是,对面竟然也能撑得住,这支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借赵家这一个太子之手,复仇的幽灵,不知道积蓄了什么样的力量。

    陈寿两手扶着栏杆,俯首看着脚下的广场。经过一天的殊死搏杀,朱雀广场上每一块砖石上都淌满了鲜血。广场两侧的沟渠中,鲜血汇聚成溪,最深处足以淹没人的脚踝。

    如今正值隆冬,那些鲜血此时已凝结成冰,唯有浓郁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

    白虎堂,禁军节堂。

    羽林将军曹武内着铁甲,外穿儒袍,双手握拳按在膝上,正襟危坐。

    一个小黄门,手里拿着一幅黄绫诏书,一边高高举起,一边高声道:“陈寿造反,天人共愤!而今太子奉陛下密诏,召忠义之士,共诛陈寿逆贼,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曹武脸上犹疑不定,问道:“陛下安在?”

    “陛下被陈寿困在春和殿,性命无虞。眼下陈寿已经是油尽灯枯,不过仗着御马监一群番子,如何与太子争锋。将军若是不去,悔之晚矣。”

    兵部的官员,也舌绽春雷,大声劝曹武出兵。

    曹武旁边,一个脑满肠肥的偏将,出言道:“不如出兵,谅他陈寿有多少兵马?”

    曹武心中暗骂,你不知道他被刺杀,毫发无伤的事么。太子突然发难,摆明了没有经过陛下的应允,若是站错了队,只怕要脑袋搬家。

    这时候,兵部侍郎桓禹迈步上前,大声道:“曹将军,何必犹疑,我们兵部下文书,若是有过兵部来抗,有功将军自取,这样如何?”

    “这怎么说的,我哪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不知道陛下的意思。”

    恒禹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们都是魏云色的人,魏云色现在困在皇宫内,被太子逼着写了信传出来。

    收到信件之后,外面的官员大喜,太子暗弱,哪能有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魏相发动了宫变,假借太子之名而已。

    这才有了他们聚到一块,前来白虎堂,威逼禁军发兵。

    “打到了皇宫,自然之道陛下的意思了。”

    曹武顺着台阶就下,“既然有兵部的调令,我等禁军不得不从,来人呐,点齐人马,进宫平叛。”

    禁军三个羽林将军,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得色。

    双方僵持的时候,又一支人马,涌入宫中。

    京中有十五万的禁军,虽然多数是吃空饷的,但是六七万人总还是有的。

    这支人马,在兵部官员的指使下,开始向皇宫挺近。

第五十六章 诡异佛像

    永安宫内,太子赵哲心情不错,自己又多了一支生力军。

    就算是用人命填强攻,也多了几分把握。

    一个侍卫捉刀进来,大声道:“殿下,羽林将军曹武求见。”

    “快宣曹将军进来。”

    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大步而入,他穿武将的皮甲,腰间却佩着一柄镶满珠宝的长剑,脚步虚浮,虽然穿着武服,却更像是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贵族纨绔。

    当年岳祥带着陈寿去白虎堂,见到的就是这位羽林将军,当时他们把白虎堂,当做了享乐窝。

    管弦丝竹,酒肉飘香,一群歌姬舞女衣着暴露,娇娃媚女,放浪形骸。

    当时陈寿就知道,禁军已经废了,没有一丝丝的起死回生的可能,完全是烂到了根上。

    所以他连内卫禁军石超都买通了,却唯独不肯向羽林禁军伸出橄榄枝。

    赵哲见他有些傲慢,心中存了三分不快,曹武却粗粗一拜,随即问道:“陛下安在?魏相何在?”

    太子旁边一个侍卫,也是禁军出身,看样子和曹武很熟,手里晃着一个圣旨,大声道:“曹蛮子,你可看好了,这是陛下的圣旨!诛杀陈寿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这么重的赏赐可是不多,寻常封侯,除了咱大齐开国随太祖打江山的几个,有多少实封的?无非是食邑而已。这可是实打实的侯国……”

    曹武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还是抱拳,道:“我等羽林军,非为爵位,不爱黄金,只是忠君爱国,誓杀逆贼陈寿。”

    “如此甚好。”太子脸上多了丝笑意,道:“陈寿如今缩在西宫负隅顽抗,已经是强弩之末,你马上派兵强攻,打破西宫大门,我给你记头功。”

    “末将遵命!”

    曹武虽然是个酒囊饭袋,但是这一声倒是有几分气概,迈不出了永安宫福星殿。

    ----

    东宫,李灵凤在一个佛像前,默然诵经。

    她的脸色苍白,眼圈有些发黑,不知道多久没睡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传念珠,上面写满了“寿”字。

    外面的喊杀声虽然吵闹,但是却能给她最后一丝的安慰,有交战的声音,说明至少现在陈寿还是安全的。他的人马还在厮杀,他也在厮杀,自己的男人正在生死关头。

    这个佛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李灵凤自己在东宫活动范围很小,如今被逼到了这里,也是实属无奈。

    若是有三清神像,她估计不会拜佛,毕竟自己男人是道家的金门羽客。

    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胡乱念一些杂七杂八的佛经,其实心中一点都不平静。

    “大小姐,吃点东西吧,我们找到些白米,煮了点粥。”李伯皓在门外喊道。

    “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李灵凤抬起头来,眼神与佛像交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西凉将军府不信佛,因为佛教徒不事生产,不交赋税,在西凉那种地方,势必不允许他们大行其道。

    但是佛像她还是见过的,眼前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只见这尊汉白玉的佛像,看不出男女,双手捏了一个莲花的法印,诡异的眼神看着前方,嘴角挂着的笑甚至有一丝恐怖。

    盯着看了一会,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传遍了李灵凤全身。这个佛像,丝毫没有一点的光明伟岸,它的座下是一个莲花台,十二个莲瓣上都盘坐着一个不同形像的佛陀,或是凶狞、或是诡异、或是鬼气森森、或是阴森、可怖充满了邪恶与污浊的气息。

    “啊!”李灵凤捂着胸口,尖叫出声。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李伯皓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

    “大小姐?”

    “你...你们来看看这个佛像,是不是有些古怪?”

    李伯皓上前仔细一看,顿时汗毛直立,“这个鸟佛像的鸟脸,与杀害大公子的贼人面具,简直是一个模子。”

    “兄长...是太子杀得?”

    李伯皓呼吸加快,双目赤红,似乎要瞪出血来:“大公子,你在天有灵,保佑我等查出了真凶。”

    他越说越气,一把推到佛像上,突然,佛像下面莲花台,慢慢打开。

    李伯皓上前一看,心中惊疑不定,赶紧护住了李灵凤,“这儿有个密道!白佛就是机关,莲花就是入口。”

    李灵凤心中存了一丝丝希望,道:“困在东宫何时是个头,既然有密道,不如我们闯一闯,说不定可以出去。”

    李伯皓犹豫起来,他不愿意带着李灵凤冒险,现在看来太子不敢杀大小姐,是因为忌惮西凉。

    若是贸然走这个地道,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大小姐,你在此等候,我们先去探一探路。”

    李灵凤此时心急如焚,哪还愿意在这东宫待一刻,她凤眼一凝,语气坚定:“既然是太子杀了兄长,东宫一刻也不安全,不如一道离开。”

    “唉。”李伯皓叹了口气,他知道将军府老帅李威的这几个子女,一个比一个执拗,决定的事都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他开门招呼一声,东宫内西凉侍卫全都凑了上来,还有李灵凤带来的丫鬟侍女。

    “此处有一个地道,我们从这儿出去,尔等护好大小姐,我先去探路!”

    李伯皓说完,单手举着火把,掀开木板,摸索着往下走。

    “有梯子,十分好走,你们一个个慢慢下来。”

    火把并未熄灭,说明有通风口,李伯皓心中舒了口气,大声呼喊着同伴下来。

    几个侍卫跳了下来,接着就是李灵凤和一群丫鬟,他们勉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走了半个时辰才摸到出口。

    这个密道,其实有很多的暗门,但是比较隐秘。

    一行人只是顺着中间的路,一路前行,终于走到了出口。

    从出口爬出来,竟然是一口枯井,李伯皓出来之后,左右一看,目光一凝吓了个半死。

    眼前赫然是一个白发宫女,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的皮肤已经全是褶皱,眼皮耷拉着,手里握着一根扫帚。

    地道的另一端出口,竟然是赵妃的冷宫,和这个扫地的老宫女。

    与苍老衰败的面容不一样的是,她的眼神,无比阴鸷。

    李伯皓不是胆小的人,但是从地道中走了半个时辰,乍看见这样的情形,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差点大叫出来。

    “你是谁?!”

第五十七章 他到底是谁的援兵

    西宫烧了一夜,隆冬之际,皇城内下起了灰“雪”。

    老妇手里的扫帚,在也难清扫出这个院子,她的身上也挂着些烟灰。

    “你们是什么人?”

    “这儿是哪?”

    李伯皓和她几乎是同时开口。

    白发宫女笑了笑,她已经知道,这些从枯井钻出来的人,不是来索娘娘命的。

    “这儿...这儿是赵妃住的院子。”

    “赵妃?”李伯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皇帝之下,是贵、淑、德、贤四个妃子,其余的不够资格称妃。

    像武贵妃,就是皇后之下,地位最高的贵妃。

    李伯皓在宫中待了半年,皇家那点事听得十分详尽,整日里都听那群翊麾校尉闲扯,大齐更元帝虽然后宫几百人,但是够级别称为妃子的就那几个,从未听说有一个赵妃。

    “这儿离西宫远么?”

    “这儿就是西宫啊。”

    李伯皓抬头一看,果然浓烟滚滚,这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停歇。

    他朝里面呼哨一声,不一会所有人都爬了出来,重见光明却没有重见天日,因为滚滚浓烟,已经遮天蔽日。

    李灵凤出来之后,呛得直咳嗦,“这儿..是什么地方?”

    “大小姐,这是西宫,你们先不要走动,我出去探探情况。”

    “也好。”

    一群人簇拥着李灵凤,进到殿内,李伯皓带着三个侍卫出去探查。

    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淡定地出奇的老宫女,依旧站在那儿,眼神中空洞无物。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出去这个冷清的宫殿,外面时不时传来厮杀声,走过两个长庑,到了一道墙后,耳听得兵器声碰撞。

    李伯皓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侍卫用手撑着,让他踩着手掌上到墙头。

    趴在墙上,只见墙后就是一大片的广场,正上演着血腥无比的攻防战。

    而栏杆处,众人护卫中的年轻将领,分明就是陈寿。

    李伯皓看着熟悉的骑兵,有几个他甚至能叫上名字来,捶着墙头说道:“好蠢的禁军,竟然在这和陈寿打!”

    西宫除了眼前这儿是一片空地,宫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宫阙相望,亭台林立,西凉的骑兵很难发挥。

    而禁军有着最强的弩箭,不是西凉的硬弓能比的,完全可以在楼阁间巷战。

    “这禁军的指挥若是在西凉,已经被老帅给斩了。”

    李伯皓下来之后,喜道:“我们从左侧绕道后面,就能找到陈寿。”

    禁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尽管曹武指挥的狗屁不是,但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禁军赶来。

    这完全是拿命填,但是陈寿毫无办法,自己手上就这些人,再拖下去就怕有人进宫勤王。

    而京畿附近,没有自己的人,却很有可能会是忠于魏云色的兵马先来。

    到时候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他们扶保更元帝,自己都没有好下场。

    唯一的生路,就是把皇帝抢过来,平定这场突发的宫变,将太子彻底打为乱党。

    陈寿紧张地望着眼前的战局,在西宫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禁军就像一个永不枯竭的源头,涌出无数的人潮,冲击着自己的防线。

    他一回头,就看见苗德倚着墙,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陈寿脱下大氅,盖在他的身上,苗德猛地惊醒,“杀!杀光他们。”

    “干爹,你去避暑宫吧,实在不行,你们往西凉逃去。”

    苗德笑了一声,“寿哥儿,你在想什么呢,平素里干爹看你挺果决的,怎么到了这般关键时候,说起丧气话来了。咱们先杀魏云色,再杀太子,把他背后的鸟人揪出来,洗一洗这些年的恶气。”

    陈寿欲言又止,这时候,赵鸿浑身是血,凑了上来,大声道:“大人,李统领来了。”

    “李统领,哪个李统领?”

    “是我!”李伯皓自己大步走了过来,捶了陈寿的肩膀一拳:“小子,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真闹了场大的。”

    陈寿有苦难言,自己闹个毛,这个大场面,分明就是太子那王八蛋搞出来的。

    这狗太子就如同一只神龟,忍了他妈十来年,让自己撞上了,可真倒霉。

    如今处境凶险万分,就算侥幸赢了,若是更元帝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都很难保住如今的地位。

    陈寿心中叹了口气,自己的计划是金丹九转之后,势力慢慢发展起来了,也能和魏云色平分秋色,甚至压他一头。

    到那时扶立新君,狭天子当一回权臣,如今才第七颗,自己怎么会摊牌行险,强行宫变。

    李伯皓看到他的神情,笑道:“怎么了寿哥儿,这一张脸,就如同霜打的茄子,拿出你的气概来啊。”

    “狗日的,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说风凉话。我倒是想冲阵杀敌,可惜没啥鸟用,这些禁军人太多了。”

    “你怎么不请援军?”李伯皓问道:“不会真没准备吧。”

    “我的哥哥,这真不是我挑起来的,说起来,是你们东宫的那位太子爷,我说你可真够瞎的,就在你眼皮底下,这怂人装了这么久,你就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陈寿破口骂道。

    李伯皓也有些意外,他随着李灵凤,见过太子。要说是装的,那夜太像了,他压低了声音,道:“太子背后有人,他蓄养了很多死士,大公子就是他杀得。不然你以为,他如何能坚持这么久。”

    陈寿心道你就知道这么点,还好意思煞有其事的,不过他也没打算把自己知道的扶风太子旧部的事全部抖露出来。

    李伯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着急,援军应该很快就到。”

    “什么援军?你向老帅请兵了?可是西凉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李伯皓呵呵一笑,道:“你忘了?河东平叛的二公子,是七天前从晋阳撤兵,从晋阳回西凉,要走黄河古道,按日子掐算路程,应该就在开封府附近。”

    陈寿眼光一亮,着哇,原来我还有这么一支强援。

    他高兴了没三秒,马上垮下脸来,“李欣...是文臣武将里弹劾我最多的,比第二名的陈显老儿,多了两倍不止!”

第五十八章 深宫深似海

    广场上慢慢分出胜负,禁军再一次被击退,双方短暂的休整起来。

    李伯皓的一席话,总算是给了陈寿一点希望,他开始下令死守西宫。

    金羽卫的人把地上的禁军尸体,堆在门口堵住了路,一看陈寿摆出防守的姿态,对面反倒急了。

    一群人在西宫外喊打喊杀,敢冲到门前的寥寥可数,金羽卫们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墙下的敌人,随时准备将敢冲阵攀登的刺下去。

    可惜禁军如今就是空架子,被说西宫宫墙三个人那么高,就算是普通的矮墙,他们也难越过来。

    陈寿带着李伯皓等人,与苗德一道,退回到永乐宫。

    他往地上一坐,才感觉到浑身酸痛,尤其是小腿和胯下,在冰天雪地里站立久了如同针扎似的疼。

    “凤儿...风儿有些酷寒,大小姐她在哪呢?”

    赵鸿拆了几个红木的门板,劈成一块块地点起篝火,大殿内稍微暖和了一些。

    李伯皓伸手烤火,道:“在后面的一个宫殿内,那地方蹊跷的很,就一个老宫女,浑身透着一股邪性。”

    陈寿还没说话,苗德幽幽叹道:“那是赵妃...”

    “对对对,苗大官,原来咱们宫里,还真有个赵妃啊,以前怎么没听过?”

    陈寿一下子明白过来,姓赵...还这么特殊,恐怕是扶风太子的亲女儿,也就是更元帝的亲侄女。

    当年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被更元帝惦记上,而且更元帝上位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

    “干爹?”

    苗德看到陈寿问询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陈寿不禁长叹一声。

    这狗皇帝,真是脏心烂肺,活该他被儿子摆了这么一道,也难怪这么多人,想让赵家死绝。大齐皇室除了太祖天纵英才,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又不世之功以外。其他的都是些昏庸无道,天性凉薄的鸟人。

    可惜自古英雄如美人,不叫人间见白头,太祖竟然在渡江时候,落水而亡。

    李伯皓见他俩眉来眼去的,不满道:“这赵妃是何许人也,以前怎么没听过?”

    陈寿打了个哈哈,说道:“是个很老的妃子了,你就别问了。如今这宫中鱼龙混杂,你怎么放心把大小姐放在一个偏殿内,快点带路,我去接她进来。”

    说完,他挣扎着爬起身来,身后几个亲兵立马跟上。

    李伯皓有些感动,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寿哥儿,你对我们将军府,对李家,没说的!”

    陈寿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快走吧,少说两句。”

    妃子们的寝宫,大多在西宫,一行人从后面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陈寿迈步进去。

    殿内十分冷清,一看就是常年不燃兽炭,往年还好,这个冬天可能这个赵妃真的撑不过去。

    陈寿在殿内扫了一眼,都是些李灵凤带来的侍卫,有几个丫鬟认出了他,眼眶登时红了。

    “陈大人,大小姐她在里面。”

    女人在危难时候,难免想到的是自己男人,这些丫鬟都是知道陈寿和李灵凤关系的,相比于那个整日躺在床上的太子,陈寿更像是她们的男主人。

    陈寿点了点头,快步转进后面的房间,李伯皓好奇地上前,在眼眶红红的小丫鬟面前晃了晃,一脸八卦地问道:“小莺,你见到陈寿哭什么?”

    小莺脸一红,转过头去,淬道:“要你管。”

    李伯皓捏着下巴,撇着大嘴,嘟囔道:“他娘的长得俊俏是有好处。”

    ----

    陈寿一边想着如何脱困,一边踏进寝殿,李灵凤和几个贴身丫鬟都在里面。

    陈寿收起佩剑,微笑道:“这儿太危险了,我来接你。”

    他的目光,正看到李灵凤一双泪汪汪的美目,难得见到她这般神情,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紧张,似乎随时都会垂下泪来。

    陈寿心中一软,上前一步,挑开帘子,这才发现榻上的蒲团还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好熟悉的样貌...”陈寿稍微一怔,随即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另一个苏琼枝么。

    只不过苏琼枝比她年轻太多了,眉梢眼角,是一样的风情。

    陈寿顿时明白了,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抱拳道:“见过...殿下。”

    “你就是陈寿,我听太子妃刚才说起过你,也听我那皇儿提起过你,你就是给陛下炼丹的忠勇伯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因为苏琼枝的关系,陈寿对她多了几分敬重,正色道:“如今宫中太乱了,涌入了闲杂人等何止十万,此间没有侍卫,实在危险万分,殿下可愿意跟我们一道离开?”

    陈寿带的人不多,不敢再次久留,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神示意李灵凤收拾一下准备走。

    赵妃眼神中竟然有些恐惧,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怯怯的,“我...我好久都没出去了。”

    陈寿心中一堵,这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她的身份绝对不能曝光,所以更元帝肯定会严加死守,愿意放她出去才怪。

    “殿下这儿没有炭火,如此冷的天气,留在这儿就算不被乱兵侵扰,也难熬。”

    赵妃心中天人交战许久,终究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那你们等我一会,我...我换个衣裳。”

    陈寿点了点头,赵妃绕道更里面的卧房内,陈寿挥手让丫鬟们出去。

    一众丫鬟从寝殿出来,李灵凤故意迟了一会,要最后一个走。

    陈寿对着她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还热乎的油纸包的鸡腿,道:“饿坏了吧?”

    李灵凤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好脏啊。”

    “那你吃不吃?”

    “吃!”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李灵凤多天以来的烦躁忧虑一扫而空,眼神重新变得灵动起来。只要能一起面对,再危险也不怕,大不了死在一块。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时候,赵妃从后面绕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陈...陈寿,我们走吧?”

    陈寿心中又叹了一声气,男人若是没有权势,保不住自己的女人,让她人手几十年如此非人的折磨,那可真是比死还难受。

    赵妃被更元帝囚禁在此,连出个殿门,都能紧张成这样。当年这可是天之骄女,太子的千金,嫁到夫家不知道被宠成什么样。

    “殿下,请!”

第五十九章 汴梁乱(第一更)

    “你们能走,殿下不能走。”

    陈寿看着眼前拦路的老宫女,心中有些诧异,再看赵妃,低着头泫然欲泣的模样,十分可怜。

    “陛下说过,您不能出去,这是陛下给老奴的使命呢。”老宫女眼神有些森然的笑意,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陈寿稍加思索,立时明白了,他来时还以为这老宫女忠心不二,一直守护在赵妃身边,或许是她的旧日丫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宫女年轻时候,估计有对皇权和天子的崇拜,对更元帝心生爱慕或者说是膜拜。

    她是真的把更元帝当成了神,或许只是皇帝的一句话,就让她甘心一直守在这清冷的小院。

    陈寿对她没有丝毫同情,冷声道:“让开!”

    老宫女双手撑开,握着一把扫帚,面对这么多持刀的汉子,丝毫没有惧色,“陛下说过,她不能出去,陛下会来看你的,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她死死盯着赵妃,歇斯底里地喊着,让本来就害怕的赵妃更是哭出了声。

    众人望着这古怪的一幕,都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宫女,为什么拦着皇妃出逃,这一切在他们看来太魔幻,太诡异了。

    在场的,只有陈寿,对一切的前因后果清清楚楚。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愤怒,一种对人性之恶的深恶痛绝。

    “去你妈的。”陈寿爆喝一声,抽出佩剑,一剑刺向老妇。

    老宫女倒下,浑浊的眼睛望着天空,嘴里嘟囔道:“陛下会来的,他一定...”

    “去你妈的。”陈寿又刺了一剑,沾血的手朝前一伸,道:“殿下,请!”

    李灵凤看着陈寿的样子,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坚毅狠戾,虽然不似平日里那样的油腔滑调让自己熟悉,但是这时候的陈寿,粗鲁野性,反而给了她更大的安全感。

    赵鸿等人早就上前,把老妇尸首抬走,相往枯井里扔,被李伯皓制止。

    陈寿带着众人回到永乐宫,苗德望着赵妃,眼神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

    “老奴,见过...主子。”

    “你是?”赵妃有些不确定,毕竟这么多年,苗德等人是绝对不敢靠近她的院子的。

    “老奴,叫苗德...也难怪您认不出来,都...二、三十年了。”

    陈寿看着李灵凤和李伯皓,伸着脖子,竖着耳朵的样子,轻咳一声,不愿意让这段往事暴露。

    毕竟若是让人知道赵妃被亲叔父霸占,还生了个儿子,怎么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都精神点,大小姐,后面有一间宫殿没有被烧,而且离这儿远些,不会有流矢,西宫的皇妃们都在那躲着,我带您去歇息。”

    李灵凤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守着这么多人,她也不敢和陈寿表现的太过亲近,板着脸道:“好吧。”

    出门之后,陈寿才发现,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场雪,下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被堆积起来的尸体,冻得结结实实,真就如一道城墙一般。

    黄昏时候,飘扬的雪花此时尚未停歇,大半个汴梁城都被深及脚踝的白雪覆盖。好在外面的雪地没有结冰,不像宫中一样滑得令人寸步难行。

    夜空下漫天的白雪映着西宫冲天的大火,满城风雪,火光摇曳,浓烟滚滚,使人油然生出一种末世的苍凉感。

    陈寿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怅然若失,这动乱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到底要怎么结束...

    “李欣...”陈寿冷笑一声,将剑插回剑鞘,回到殿中。

    “赵鸿,李三妞,你们两个过来!”

    ---

    汴梁城靠近皇城的西街权贵云集,高宅大院鳞次栉比。京师动荡,豪门世家纷纷闭门自守,往日车水马龙的长街此时空无一人,只是高墙上隐约有人影闪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这一战,从太子到陈寿,都不是传统的汴梁大势力。

    禁军、魏相这些原本的主人公,却成了配角,所有的大臣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有些清流带着几个家丁,在宫外嚎啕大哭,要见皇帝陛下,迎接他们的只是冷冷的城墙。

    谁也不知道宫内的情况,只知道大火漫天,火光、浓烟和喊杀声直冲云霄。

    各个衙门都闭门不开,汴梁城中一些宵小鼠辈,乘机大肆作乱,搞的乌烟瘴气。

    城中心的楼兰夜雪内,曾经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销金窝,如今安静地出奇。

    巴依塔什在顶楼,看着烟柱升腾的皇宫,眼神中充满了精光。

    “陈寿,果然不是一个庸碌小人。我的朋友,你可别让我失望。”

    黄真手里有南衙,此时已经被他完全调动起来,召集心腹人手,从各个府库拿出物资,运抵西宫门外。

    禁军的人发现之后,抢占府库,双方又杀成一团。

    汴梁城外,也逐渐沦为战场,血腥气在整个都城弥漫开来。

    随着宫中人马出宫加入,一些宫里的消息也带了出来。

    陈寿一方的人,只说是太子谋反,拘谨了皇帝,滥杀宫娥后妃皇子。而禁军的人,则众口一词,陈寿反了,太子奉命镇压。

    汴梁是整个大齐,甚至是整个北方的中心,每天从这儿经过的客商不知道有多少。

    皇城的宫变,很快口耳相传,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到大齐的各个角落。

    周围的郡县官员,有人观望,有人已经开始带着人马进京。

    甚至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辈,开始在民间招募人手了。

    太行山下,李欣的人从晋城出发,已经到了孔山一带。

    旌旗猎猎,迎风招展,绵延一万精骑,排成一字长蛇阵,行军速度极快。

    从河东翻过太行,快马一日就能杀到开封府。河东与京畿相邻,此时他已经听到了传来的杂七杂八的消息,根本无从分辨真假。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京城有大动乱,皇宫中有人在厮杀。

    李欣心急如焚,召集众将,骑在马上环顾一圈,历声道:“京中动荡,吾皇生死未卜,尔等速速随我入京平叛!”

第六十章 宫阙焚(第二更)

    永乐宫内,此时一片混乱,哭喊声、叫嚷声响成一片。

    陈寿把皇子们叫来,还有他们各自的内侍,一个个萎靡不振,惊惶不堪。

    他们自小生长在深宫当中,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外面的腥风血雨,遍地尸骸,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陈寿有点失望,这些皇子还不如太子呢,他微微抱拳,朗声道:“诸位殿下,如今太子谋反,拘禁了陛下,实乃我大齐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我等浴血厮杀,但是无奈身份低微,需要一位殿下出来主持大局,不知哪位愿意担当?”

    到了这个时候,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了,那就是老迈的更元帝,未必能活过这次宫变。

    一旦皇帝死了,必须有一个继承人,马上登基。

    否则的话,太子顺理成章继位,自己这群人就都是乱臣贼子,道义上站不住脚。

    而马上进京的那个王八蛋,就是看准道义礼法来办事的,自己这个双重妹夫的身份,恐怕远远不如他眼中的皇室正统有说服力。

    陈寿说完,大殿内临时安静了下来,三个皇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赵妃身边,邠王赵材眼一横,就要迈步出列,走到最前面,去主持大局。

    他的心潮澎湃,似乎自己马上要成为万众瞩目的帝王,终止这场风云际会的宫变。

    赵妃死死拽住他,赵材回头,看到母妃眼神中的无助和祈求,眼中神色一黯。

    陈寿心急如焚,左右看了一圈,这么好的机会,这几个皇子竟然没有人出头。

    等到李欣来了,太子肯定活不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使了个眼色,给人群中的赵鸿,后者点了点头。

    赵鸿看了一圈,好像只有赵材在人前,他慢慢过去,一脚把赵材踢了出去。

    “大胆,哪个狗...”

    陈寿不等他骂完,嗖的一下窜了过去,双手扶住赵材的肩膀,“邠王殿下有弥天之勇,臣等愿效犬马之劳!”

    说完,他拥着赵材,走到高处。赵妃眼一黑,差点摔倒,被苗德扶住。

    她看着苗德,欲言又止,苗德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退路了...”

    陈寿振臂一呼,所有人都弯腰拜倒,大声喊道:“我等愿为邠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为大齐诛杀逆贼,以正乾坤。”

    赵材心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外面的火光,照耀在他脸上,少年亲王徒然生出无限豪情。

    其他两个皇子,自己不敢站出来,此时看到赵材出风头,却一个个恨得咬牙。

    殿外的飞雪越来越密,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四周的宫室、楼阁,远处的街道、市坊,权贵豪门的深宅大院、平民百姓的草屋茅舍……都被大雪覆盖。然而西宫的大火非但没有转弱,反倒越来越大,只是有高墙阻隔,没有蔓延开来。火光在雪上闪动着,仿佛流淌的鲜血。

    外面的太子赵哲,已经两天未睡,但毫无困意,他头戴冕旒,身上穿着太子蟒袍,一手按着宝剑,双颊因为亢奋而变得通红。

    他的身后是一群个子矮小粗壮,脸色漠然的侍卫,他们都是真正的死士,会毫不犹豫地替主人挡下任何危险。

    他们身前丹墀外的雪地上,数百名军士摆成箭阵,面对着宫门蓄势待发。

    这已经不是禁军了,曹武连续两天打不下来,借口去外面争夺府库,带着兵撤了大半。剩下的禁军,畏惧不敢上前,被太子指使人杀了一波,照样不敢上前。

    单论战斗力,或许这些禁军,还不如河东的教匪。

    眼前的人马,是太子临时拼凑的,他们很多事内卫禁军,甚至有一些内侍太监。

    他们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里面甚至混杂着手持金瓜、银戟、黄钺的仪仗军,眼睛都死死盯着西宫的大门。

    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巨大的木桩,被一群人抱着,奔跑起来向前,撞向西宫宫门。

    朱红色的宫门不断传出沉闷的撞击声,门洞内灰土簌簌而下,仿佛一头猛兽正撞击着城门,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

    陈寿带着刚刚扶起来的赵材,奔到门外,耳听得撞击声沉闷如雷,大声道:“逆太子要拼命了。”

    宫门撞被的同时,宫墙上方甩过数十道绳索,一群披着黑甲的人逾墙而过。他们跃上墙头,控弦劲射,手臂上赫然缠着杀伤力惊人的臂弩。

    李伯皓目次欲裂,死死盯着这群突然出现的人,一字字地说道:“杀大公子者,就是这群鸟人。”

    不等陈寿和赵材下令,他和身后的东宫侍卫,拔出朴刀,冲了过去。

    双方很快碰撞到一块,这两伙人兵甲、武器、出身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人退缩畏惧。

    赵材此时脸上泛起病态的血红,立在那面刚刚做出来的邠王大旗下,拔剑高呼,“杀!杀光这些逆贼!杀啊!杀逆太子!尽诛反贼……”

    赵材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嘴角甚至迸出白沫。陈寿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位形如癫狂的邠王,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他突然想到,这是一个近亲产物啊,更元帝虽说畜生丝毫不顾扶风太子是自己亲哥,但是赵妃可是他货真价实的亲侄女,这样的孩子多半是有缺陷的,别是有点疯癫被自己给激发出来了吧?

    金羽卫的人还在门口厮杀,身后突然响起了异动,陈寿往后一看,竟然是黄真、刘尚英等人,带着一群浑身浴血的衙役到来。

    “大人,禁军实在是太多了...”黄真语带愧疚地说道:“城外府库和关卡,几近被他们全部占据了,我等是步步后退。”

    陈寿点了点头,道:“快带几位大人去休息,守住宫门,等候援兵。”

    “援兵?”黄真和刘尚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

    他们跟着陈寿,来了一场豪赌,若是输了可就全完了。

    没想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陈寿还有援兵,他们马上联想到,眼前的年轻人是从西凉来的。

    若是西凉大马入中原,天下谁能与之争锋?

    “那位是邠王殿下?”两个人更加兴奋,原来忠勇伯连天子候选人都找好了,这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陈寿在他们心中,地位又上升了一层,跟着这样的人,才有拼死的价值。

    陈寿故意不说破,任由手下人马聚起信心,自己则回到赵材身边。

    他虽然疯狂,但是身份在那摆着,有他在底下的人才有了继续作战的希望。

    只要扶着眼前的亲王上位,自己这些人就是从龙之功,否则只有陈寿在主持大局,怎么看都是被清洗的下场。

    PS:全订书友加我好友,进新书全订群(新群,不是上本书那个了),今晚开始传番外了。

第六十一章 四方扰(第三更)

    宫墙外,喊杀声潮水般涌来,虚张声势地叫嚷一阵,又渐渐远去。

    太子的这一波攻势,又被化解,陈寿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暗暗盼望快点结束。

    李伯皓等人恨不得杀过墙去,但是那群人灵活的很,一听到收兵的鸣金声,有条不紊地后撤。

    与其说他们是一群侍卫,倒不如说是一群机器,严格到一丝不苟地执行各种命令。

    夜色渐深,好不容易停止了厮杀,西宫内传来一群宫女呜咽的哭声。

    让原本就有些压抑的气氛,更加的沉郁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道,已经让人麻木。长乐宫更漏中的水滴溅入铜壶,原本微不可闻的轻响,在深夜的寂静中无限放大,一点一滴,让人听得都有些心悸。

    陈寿慢慢起身,轻轻地走路,免得吵醒那些浴血奋战了一天,正在睡觉的战士。

    他们开始或许是为钱,来到汴梁,赚取陈寿高额的雇用费用。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无一例外在为自己而死战。

    人到了这个地步,心中所思,脑中所念,再也不是一个人的欲望。

    不仅是权势、名利、地位,还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当年就是在这个皇宫内,扶风太子自刎而死,成全了他忠孝两全的名声。

    但是他身上背负着的,何止是一个人,他的部下忠心耿耿却被抄家灭门,他的女儿天子娇女,却被亲叔父玷污。

    他自己一死了之,留下的是几千人,甚至几万人的子孙后代,悲惨度日。

    陈寿背着双手,看着昏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的月光能穿过云层,他长叹了口气。

    皇宫无疑是一个让人神往的地方,这儿有后宫佳丽三千,有执掌天下的权力,但是这些富丽堂皇的宫室此时都已然化为修罗场。宫阙间兵烟四起,不知有多少军士在宫中殊死搏杀,每时每刻都有人丧命。

    权势之路,从来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走到今天,陈寿已经见识了太多人的死亡。

    身边的就有三个义父,一日之内全部丧命,都在一次次地提醒他,这儿不是游戏,也不是演义,是血淋淋的现实。

    稍有放松,就是万劫不复,死不瞑目...因为自己若是死了,自己所在乎的人,在乎自己的人,全都会沦入无底的深渊。

    ---

    此时此刻,仰望天空的,又何止陈寿一个。

    大名府外的官道上,梁仲秋率兵星夜赶路,杀奔京畿。

    大名府的兵马,虽然不如西凉那般人人配马,但是骑兵数量也不少。

    在大齐国内,或许只有西凉和平路幽州一带的军队,骑兵的分量比他们多。

    大名府一向是屯兵重地,梁仲秋能被派到此地,自然是魏云色的心腹。

    事实上,他的妻子,就是魏云色的小女儿。

    有了这层关系,他才能一路平步青云,执掌着大名府十万军汉。

    京城的消息传开,各种版本满天飞,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陈寿和太子在宫内厮杀。

    这就值得玩味了,本该是主角的魏相呢?梁仲秋心急如焚,点起帐下精兵,没有丝毫的迟疑,杀奔皇城。

    事实上,他本该更早起兵入京的,可惜魏云色的信使被陈寿的探子截杀了。

    文人斗争,还是嫩了点,只以为占据了朝堂大势,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陈寿是底层出身,各种手段都要用,混不吝的打法让魏云色一再吃亏,却改不了骨子里的傲慢和习惯。

    或许,这就是文人吧...

    大名府兵马疾驰的时候,河东各方势力也没闲着。

    蒋褚才如同猴子一样油滑,见事不好,溜之大吉。

    他是蒋家的继承人,虽然还没当上族长,但是未来必定是要带领龙门山蒋家的。

    他逃出汴梁之后,马上躲入深山,派出快马一匹,回龙门山搬救兵。蒋褚才早就料定,汴梁要出大乱子,这个时候谁先到汴梁,谁就有绝对的主动权。

    蒋家收到消息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拖沓,很快就点起兵马,拽上几家盟友,火速出兵。

    而他们旁边的白波谷,反应同样迅速,袁显年也在翘首期待自家人入京。

    张正元同样知道,延庆观和陈寿是一荣俱荣,一死俱死的关系,没等陈寿派人来召,他已经带着辛辛苦苦聚集起来的人,往汴梁赶去。

    不过他注定是要慢很多的,因为其他人都是骑马赶路,他的人却没有多少的战马。

    张正元灵机一动,既然没法在速度上争先,他干脆沿途继续收拢难民,在河东趁机造势发展。

    汴梁就像是一个漩涡的中心,巨大的吸引力,把所有势力往这个坑里拽。

    而天下侧目,人人关注的西凉,却迟迟没有动静。

    李威几乎没有提起过这个事,将军府的帐下几员骁将,数次请命,都没有得到李威的召见。

    西凉不敢动...别人去也就去了,西凉这个体量一动,无异于将平衡彻底打破,恐怕所有的势力都会因为害怕而参与进来,天下马上大乱。

    不说别的,要是东北的平卢幽州和正北的云内强兵,有样学样,彻底放弃边关入京,那么异族势必乘机南下。

    将军府内,李威叹了口气,眼前只有自己的心腹和好友蒋项禹,他终于可以吐露心声了。

    “希望陈寿能撑过这次吧...”

    “老帅,二公子他?”

    李威眉头一皱,道:“我向来是管不了他的,尤其是他大哥没了之后。以前的时候,只有他那个大哥能说他几句,他还算听话。”

    蒋项禹苦笑一声,赶紧岔开话题,道:“多亏了今年这寒冬,不然蒙古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我听说合不勒已经征服了漠西所有的部落,成为全蒙古的汗王指日可待。”

    “这可是个劲敌...蒙古人不是党项可以比的,他们有广袤的领地,无数的战马,还有马背上长大的战士。”李威摇头道:“这个寒冬结束,才是大戏开场的时候,我们也该登场了。到时候我希望,还看到我那好女婿,继续在这场大戏中蹦跶。”

    “这小子,是挺能蹦的,我看好他,一定能挺过去。”蒋项禹哈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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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两面心

    看着溃退下来的军士,赵哲气的额头冒青筋。

    他的人手数倍于陈寿,而且掌握着武库、府库,装备精良,吃喝管够。

    但是接连几天,他们寸步未进,尤其是禁军。

    自己好不容易勒令曹武把人马组织起来,结果那帮绣花枕头出工不出力,摇旗呐喊的时候一个顶俩,声势震天,一旦对面反击,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这群废物,被一群道士打回来了,简直就是饭桶。”太子赵哲跳脚大骂。

    在他身边,那些侍卫一言不发,他们奉命帮助太子,也确实下了死力,但是无奈对面太顽强了。

    东宫脚下的黑衣人,此时已经出京,他自认为万无一失,自己可以安心去指挥白莲教在民间的大计,结果还是低估了陈寿的力量。

    陈寿从一开始,就在为这一战做准备,四个道观内,囤积的物资还有日夜操练的军汉,都得到了回报。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未免有失偏颇,对面虽然人少,但是人家拿着的钱多啊。据说他们一个兵,每月就有五两银子养着。”

    赵哲看了一眼这个混不吝的禁军小将,怒从心头起,骂道:“你们没钱么?朝廷每年拨款几百万两,都喂了狗肚子里去了?”

    “嘿,几百万两,哪怕有一成真花到我们头上,我第一个冲上去,先死在墙头,给朝廷卖命。”

    “你...你!来人呐,把他砍了!”

    周围的禁军冷眼旁观,小将还要继续反驳,突然一道劲弩射穿了他的喉咙。

    一个黑衣侍卫,面无表情地放下了端起的手臂,周围的禁军眼中冒着火,死死盯着他。

    地上的尸首,没有人去动,太子也是在气头上喊了一句,见到人死了,自己也有些慌。

    一个禁军小将的命,在他看来轻贱如草,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就怕这个人的死,回影响到本来就不稳定的军心。

    不过眼下的情况,肯定是要强硬到底,赵哲怒喝一声:“看什么看,把这个畏惧怯战的懦夫拖走,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这些禁军中,很是有一些破落军户,有很大的泼皮习气。

    这些人油的很,看得出如今太子需要倚仗他们,所以连太子也敢顶撞,刚才死的就是一个。

    他们来一次皇宫,也没闲着,几乎把能偷的东西都撬了下来,在宫殿内遇到落单的宫女,也没留情。

    如今看到太子发威,这些人怨气满满,继续在军中散布一些扰乱军心的话。

    ---

    永乐宫内,陈寿抱着一把剑,倚着三人合抱的漆红柱子烤火。

    “咱们得写一个檄文,我预计各地勤王的人马都快到了,我们必须是名正言顺的那一方才行。”

    李伯皓拧了拧手腕,道:“我不会,你会么?”

    陈寿看了一眼赵鸿,问道:“你会不会?”

    赵鸿脸一红,道:“我只念过文章,没有写过文章。”

    “废物,老子花那么多钱供你们识文断字,连一个檄文都写不下来?”

    赵鸿也不敢反驳,挠着头皮傻笑道:“可惜咱们营的两个秀才不在。”

    陈寿看了一圈,都是些厮杀汉,没有几个像是有文化的。

    黄真他们,又被安排到了外面城墙相对安全处,他叹了口气道:“还得去找一趟黄真,真麻烦。”

    李伯皓抬起头来,道:“我记起来了,大小姐以前就是西凉第一才女,你让她试试吧。”

    陈寿一听,拍掌道:“若是太子妃起草讨伐太子的檄文,也太有说服力了,哈哈。”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兴冲冲地去找李灵凤。

    西宫内算是好的,没有多少的尸体,只是被太子放火,到处都是烟熏火燎。

    陈寿捂着鼻子,快步走到西宫后面的坤宁宫,这里是太后的住所,而更元帝已经快八十了,他的太后老娘早就没了,所以一直空着。

    如今挤满了西宫的妃嫔和宫娥太监,大家还算比较镇定,毕竟这么多天对面的人也没打过来,而这边的陈寿对她们还算比较客气。

    陈寿一进来,外面那些太监马上让开了路,人群中有一个眼尖的,站起身来叫到:“陈寿,我父皇呢?”

    陈寿往那边一看,说话的人身穿一袭宫装,本来是白的,如今脏兮兮的,难掩一身傲人身材,正是童颜1巨1乳的赵金奴小公主。

    “公主殿下,圣上被逆太子胁迫软禁,臣正想办法救出他老人家来。”

    满屋的妃嫔,见陈寿身材欣长,眉目如画,更兼佩剑着甲,十分英武,全都侧目而视。

    她们都是青春丽人,可怜见的来到深宫,寻常也见不到个男人,更元帝这个年纪一年能硬一次都是奇迹了,此时看到陈寿都忍不住靠了过来。

    “我们这些妇人有什么能为,全靠忠勇伯了。”

    “忠勇伯真是大忠臣。”

    “逆太子本来就是个病猫,三两下就被陈常侍给收拾了。”

    ......

    赵金奴小脸一垮,“太子哥哥真造反了啊,父皇虽然对他不好,但是他也不能这么胡闹啊。等捉住了他,我一定让父皇好好训斥他一番。”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还以为训斥一顿就能完事呢。就是周围的妃嫔,也都以看弱智儿童的眼光看向她。

    还训斥一番?陈寿翻了个白眼,这次更元帝爷俩算是彻底闹瓣了,近期内必会死一个。小公主真是胸大无...真是天真烂漫啊。就这种智商,要不是武贵妃一直看的紧,自己岂不是随便就能把她骗上床,可惜现在腾不出手来。

    他没心思和这些女人纠缠,在人群中左找右找,突然小腿被踢了一脚。

    回头一看,李灵凤横着一双凤眼,气鼓鼓地看着他,一股酸味弥漫开来。

    “你很受欢迎啊?”

    陈寿使了个眼色,正色道:“殿下,您来的正好,我们要写一篇讨逆檄文,大家都说您是西凉第一才女,下官斗胆请您执笔。”

    “去哪些?有纸笔么?”

    “有有有,坤宁宫内就有一个书房。”

    李灵凤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扬着下巴道:“陈寿,前面带路。”

    PS:今天有点事,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晚点还有两更,等不及的可以明早看

第六十二章 诛心文

    坤宁宫的书房内,赵鸿早就铺好了纸,研好了墨。

    见到陈寿进来,笑着道:“大人,还有什么要小人做的?”

    “把门带上,谢谢。”陈寿说完,只见赵鸿回头,把门关了,站在原地伸着脖子,等着看李灵凤挥毫。

    陈寿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道:“我让你出去,然后把门带上,快滚。”

    赵鸿夹着尾巴滴溜溜跑了出去,带上门之后,掐着腰威风凛凛站在殿门外,过来一个人就呵斥对方滚蛋。

    李灵凤捂嘴偷笑,“你身边的人和你一样,都是些不成材的劣货。”

    陈寿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搓手道:“好凤儿,快写吧,写好了我们去杀你夫君。”

    李灵凤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握着笔杆子,歪着头沉思起来。

    陈寿百无聊赖,他是真的不学无术,帮不上一点忙。往椅子上一坐,也不管上面有没有灰尘,随便翻了几本古册。

    看了几眼,觉得更加没趣,这些古卷不同于前世的文言文,它们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陈寿完全看天书一样。

    不过这些字一个个写的比印刷的还工整,让陈寿啧啧称奇。

    看了一会,陈寿打了个哈欠,把价值不菲的古册一扔,专心看李灵凤写檄文。

    她穿了一件明黄色的凤袄鸾绣的团裙,侧颜看去十分认真,她的肤滑如脂,肌白如雪,微微衬着一抹红晕,白里透红,异常美丽。

    陈寿不禁赞叹,有的人确实是天生丽质,虽然这几天如此憔悴,依然是难掩丽色。

    不一会,一片檄文就新鲜出炉,陈寿在一旁摇头晃脑,拍马屁道:“好,写的好啊。”

    “嘁,你认得全么?”李灵凤乜视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陈寿贴着她的脸,笑道:“我的凤儿会写就行,咱们这就叫优势互补。”

    “那我可真是荣幸。”李灵凤说话酸溜溜的,估计还在吃方才的飞醋,当初还说什么自己不争不抢,幸亏没信她的鬼话。

    陈寿把檄文小心翼翼地拿起,吹了吹墨,晾在一边,让后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推到地上,在李灵凤的圆臀上使劲抓了一把。

    “小1淫1妇,我让你挖苦我,给我趴好。”

    李灵凤手扶着桌案,轻撩凤裙,回过头娇滴滴看着他,吃吃笑道:“你就有欺负女人的能耐,可别把这个本事也丢了,那就真成草包啦。”

    陈寿知道她讨打,干脆投其所好,啪啪打了几巴掌,一边耕耘一边道:“老子先收拾了你,再去杀你丈夫,天下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本事了。”

    殿门外,赵鸿好像听到了些不对劲的声音,赶忙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听不到才重新站好。

    两个秦凤营来的小兵,看着他站在这儿,直愣愣过来,其中一个道:“赵鸿,你在这干鸟,前面宰了一只皇家园林的雄鹿,你不去吃么?”

    赵鸿面无表情,如同一个门神,低喝道:“滚!”

    “嘶...这小子欠揍了。”

    眼看对方撸起袖子就要上来,赵鸿不慌不忙,道:“军机重地,闲人勿近!”

    两个愣头青互相看了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赵鸿是混出头了,都可以参与这样的决策大事了,咱哥俩还得去雪窝里趴着探查消息,人比人气死人,这小子比咱们都强。”

    “那是,你也不看看,大人去哪都带着他。”

    ---

    太子打不下西宫,外面的探子传来消息,征西将军府世子李欣率兵正在赶来,已经到了开封府地面。

    他们都是骑兵,而且训练有素,不日就能到达京城。

    赵哲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府女婿,但是心中根本没底,上一个世子就是他们杀的。

    这李欣的威名,就算是天天装病的赵哲都听闻过,号称天下第一武将。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双眼布满了血丝,起事之初一帆风顺,意气风发。

    赵哲本以为要把这些年的腌臜气全部发泄出来,登基为真正的九五之尊,杀了那个嫉贤妒能的父皇,成为千古一帝,就在眼前。

    谁知道第一脚,就踢在了铁板上,那个看似荒淫无能,全靠溜须拍马上位的陈寿,竟然和么抗打。

    他手下那些道士,打起禁军来就跟砍瓜切菜一样,不少的禁军和宫中的侍卫,甚至怀疑陈寿真有什么仙家法术,这些道士也不是凡人...

    赵哲的眼神中,慢慢地涣散起来,一个想法就像毒蛇一样,咬噬着他的心。

    “金丹九转,真有金丹九转么,为什么陈寿是辅佐那个老东西。要是我服用了九转金丹,把那个贱人送给他又怎么样?”

    自古帝王家,对长生的渴望,远远超过常人。

    因为他们的生活,实在是太滋润了,谁不想一直持续下去。

    太子竟然发起呆来,底下的武将全都面面相觑,大家伙都等他拿主意,怎么对付马上赶到的李欣。

    他们要是知道,赵哲现在想的是什么,估计能气的吐血,再恨恨地骂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到最后,还是被强行拉进太子队伍的魏云色轻咳一声,问道:“殿下,李欣这个人老臣有所了解,此人虽然善战,但是却有些迂腐。当务之急,就是写一篇檄文,传遍京城,让陈寿造反的事被传开。到时候李欣帮谁,还在两可之间。”

    底下的人大声叫好,这里和陈寿那边不一样,魏云色以下的官员几乎全都是进士出身,光状元就有两个。

    众人推举出太常卿徐尉来,很快就就写出一片锦绣华文来,把陈寿骂道狗血淋头,简直就是千古第一奸佞。

    众人围着他称赞不已,武将们都有些云里雾里,也跟着叫好。

    赵哲看了一遍,确实写的不错,点头道:“再润色一番,传遍京城!”

    他话音刚落,有一个小兵进来,抱拳道:“殿下,对面开始到处散发一篇檄文,并在城中张贴起来了。”

    赵哲劈手夺过来,看了一眼,气的差点吐血。

    “不杀陈寿,孤誓不为人!”

    众人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又发什么神经,直到捡起檄文,看了一眼落款,才恍然大悟...

第六十二章 父子戏(给liveaben加更)

    不管是太子还是陈寿,都只想着拿下皇宫,致对方于死地。

    他们抽不出兵马来,在更大的战场厮杀,所以城中和城墙,都被放弃了。

    刚开始还争一下府库,等到陈寿放弃之后,连这儿也不争了。

    汴梁百姓也得已在家门口,近距离观看这场大战,甚至酒后三五知己聚在一块,指点江山。

    有人说陈寿请来了天兵天将,有人说太子已经杀了他的父皇。

    还有人说陈寿是唐国奸细,也有人说陈寿是妖魔转世...

    反正众说纷纭,就连驸马都加入了,怀善公主的驸马都尉,直接在酒会上破口大骂,说陈寿是一条淫1蛇转世,说的煞有其事。

    两边同时发放檄文,汴梁城中檄文满天飞,但是明显陈寿的更有说服力和话题性。

    因为起草这个檄文的,竟然是太子妃...

    而且陈寿十分贴心,檄文下面还有市井俚语般的,把逆太子一通乱骂。

    倒不是他想的比人家长远,而是太子一系的人,大多看得懂,但是陈寿看不懂,所以他才会灵机一动,又得了一步先机。

    状元郎太常卿徐蔚文章写得骈四骊六,文采斐然,但是普通百姓根本看不懂。

    千呼万唤之中,李欣总算是来了,他的人马奔驰到汴梁城下,才发现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直接连汴梁城门都没控制。

    不管从哪看,这都是一场奇奇怪怪的争斗,很多就近勤王的郡县武装,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大家也无从下手。

    更元帝不出来,众人甚至无法分辨忠奸,也不知道该支持谁...

    所以很多官员,就地带着人加入到了汴梁的围观大军中。

    李欣,是第一个战力强劲的勤王将领,他在城下勒马,红着眼问道:“吾皇何在?吾皇安在?”

    前来接应的西凉兵,也是陈寿的手下,和陈寿浴血奋战多天,开口道:“二公子,陛下被逆太子囚禁于春和殿,生死不明。”

    李欣叹了口气,道:“随我杀入皇宫,救出陛下。”

    李欣带兵入京的消息传开,太子一方的禁军首领,很多都作鸟兽散。

    就连羽林将军曹武,也缩在家中,不再出来。

    禁军群龙无首,不知道何去何从,稍微有一个校尉,就能指使万余人。

    李欣打破宫门,进入皇城,沿途宫室一片狼借,台阶上、宫墙下、沟渠中,到处倒伏着死者的尸体,除了战死的军士,还有被杀的宫人、内侍。此时尸首都被大雪覆盖,只能依稀看出一个隆起的轮廓。

    抬头看,宫阙万间,烟灰笼罩,血腥弥天。

    李欣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喟然叹道:“家国不幸...”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群乱兵,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就是他们的将主避如洪水猛兽的西凉兵。

    李欣等人一路风尘仆仆,而且他们的甲胄本来就破破烂烂,西凉军穷是出了名的。

    这些乱兵趁机洗劫了皇宫,正要逃出去,其中一个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宫女。

    “尔等是什么人?”

    “关你鸟事,快快闪开,不然老子们把你宰了喂狗。”

    李欣眉头一皱,接着猿臂一展,长枪呼啸而出。这支长枪撕开皮甲,透胸而过,“咚”的一声,竟然串死了三个乱兵。

    宫女挣扎着站起身来,刚要逃命,李欣问道:“陛下何在?”

    宫女不敢再逃,她正好是春和殿的,呜咽道:“太子疯了,打进了春和殿,见人就杀。陛下...陛下多半已经...”

    李欣心如刀割,率兵往宫中奔去,他不知道皇城构造,捉了一个逃兵带路。

    原来太子听说李欣进城,方寸大乱,再加上这几天心神交瘁,早就没了主意。

    魏云色给他出计,让他控制皇帝,以李欣的迂腐,控制了皇帝就是控制了这支生力军,可以用来剿灭陈寿,轻轻松松。

    赵哲病急乱投医,这时候是个计策他就听,糊里糊涂指挥人杀进春和殿。

    大太监王祥力战而死,他麾下的太监军瞬间土崩瓦解,被赵哲轻松打了进去。

    太子这下真的打了春和殿,所有的禁军都吓破了胆,他们如今是货真价实的反贼了。

    春和殿内,乱成一团,内侍宫女四散逃命,拿起武器的太监被杀的血流一地。

    李欣来到殿外,伸手一挥,他身后一个大汉拨步上前,他挥舞着一柄长近丈许,宽如人身,厚宽却极薄的巨剑,往城门中间奋力一劈。木屑纷飞间,两道足有半人粗的门闩被生生斩断。

    仓促间太子的士卒只下了两道门闩,没有用上顶杠,被这一剑劈下,宫门顿时洞开。

    传闻西凉二公子麾下,有一支陷阵破军营,攻城拔地如同探囊取物。这一人,多半就是其中翘楚。

    李欣带人杀了进去,突然,一群人从春和殿涌出。

    他们护送着太子坐在一张搬出来的龙椅上,强装镇定地看着眼前的将领...

    “号称大齐第一武将的李欣,竟然如此年轻么?”

    李欣声音低沉,却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吾皇何在?”

    “你若是上前一步,孤就杀了那个老东西。”

    李欣眉飞入鬓,目呲欲裂,“那可是你的父,也是你的皇,你竟敢无父无君,不怕天打雷劈么?”

    赵哲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傻子,我不跟你说话,若是想保住老东西,你把陈寿叫来!只要他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绝不伤害老东西性命。”

    “我要见一见陛下。”李欣沉声说道。

    赵哲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侍卫,押着一个老人出来。

    他满头白发,十分憔悴,身上没穿龙袍,而是杏黄色的道服。

    “朕...就是皇帝。”

    李欣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

    春和殿内,魏云色等人看着赵哲和李欣,心中无不失望透顶。

    控制了皇帝,赵哲竟然要见陈寿,这时候就应该逼他逊位,登基为帝,尊他为太上皇,控制在身边。

    可是赵哲魔怔了一般,谁的话也不肯听,就是要见陈寿。

    更元帝抬起头,看了一眼李欣,神色中多了一些希望。

    “爱卿不必多礼,快听朕这太子的话,把陈寿叫来!有他在,朕才心安。”

第六十三章 死生同

    李欣无奈,只能派人去找陈寿。

    此时的西宫,陈寿毫不放松,依旧死死守着宫门。

    虽然大火已经快燎到眉毛了,再晚来几天,估计不用赵哲攻进来,他们就要全部烧的干净。

    一群小兵,跟着陈寿在西宫,把燃烧的宫殿和普通的之间的房屋拆除,尽量做出一个隔火带来。

    大家满脸尘灰,黑乎乎的只剩下一个眼睛,后面的妃嫔们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了,甚至还有几个有闲心来看他们灭火。

    赵鸿一溜小跑,过来之后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黑乎乎的,一时间竟然找不到陈寿。直到他的头上挨了一下,“你小子,乱看什么呢,那可是陛下的女人,不能看知道么?”

    赵鸿心道,你也好意思说句话,我给你和武贵妃把门就有十来次了。只怕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完了。

    心中虽然腹诽,但是赵鸿脸上却笑嘻嘻地说道:“嘿嘿,大人,李欣来了。”

    陈寿点了点头,没有过分激动,因为这本就在他的预算内。李欣此来有利有弊,而且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地兵马入京,一场势力洗牌后的大动乱已经不可避免。

    “外面有一个西凉军的兄弟,说是二公子进城了,逆太子铤而走险,已经劫持了陛下,正要让你去呢。”

    “什么?让我去?”

    陈寿摸着下巴,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逆太子的奸计,你回去跟李欣说,事实摆在眼前,既然逆太子劫持皇帝,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杀他不足以平天下之愤呐。”

    前来送信的人回去报说,陈寿怀疑是天子设计埋伏,不敢前来。

    李欣硬着头皮,亲自来到西宫外,大声喊道:“陈寿,是我,快些开门!”

    宫门上头,都是些西凉军汉,但是此时一个动的都没有。

    他们死死盯着宫门下,没有因为下面的是西凉世子,而开门迎接,所有人都在等陈寿的命令。

    李欣也凝目往上看,看见为首的一个,抱臂站在城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欣身后,一个小将大声喊道:“李伯皓,你见了二公子,为甚不开城门?”

    李伯皓没有理他,甚至不曾有一丝的表情波动,大公子在西凉,有相当一部分的死忠,这些人对李欣十分不满。

    他非但不思报仇,反而一再说什么以大局为重,让李锦的心腹们齿寒。

    李欣看着宫门上头的人,算起来他们都是将军府的人,不听自己的号令,并没有让李欣生气。

    他脑中想的,是如何尽快结束这场宫变并且把对朝廷威信的损害降到最低。

    李欣身后的小将见顶上人的态度,怒从心头起,大声呼喝起来。

    李欣摆了摆手,他们立刻安静下来,“我是李欣,我一个人进去,请开宫门。”

    他的话十分简短,但是很有力道,城门缓缓打开。

    没有人会怀疑二公子的话,宫门开启之后,马上关闭。

    李欣独身一人,进来之后,左右打量,墙后竟然是一道冰墙。

    透过冰看去,里面分明是一具具尸首,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多数也是尸体。

    在小小的西宫广场上,遍布人为构造的路障,就算突破了宫门,也不是轻易杀的进去的。

    李欣点头道:“布置不错,有些将才。”

    带路的人自然知道他的水平,能得到李欣一句夸赞,说明做的真的不错,虽然众人都不喜欢这个二公子,但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大人,二公子来了。”

    陈寿没想到他亲自进来了,吓了一跳,往他身后看去。

    李欣笑道:“别看了,我自己进来的。”

    “好久不见。”陈寿黑着一张脸,呲着一嘴小白牙,打了个哈哈。

    “陛下传你去春和殿,我来宣旨,够给你面子了吧。”

    陈寿放下手里的铁锹,好整以暇地说道:“兵法说归师勿遏,穷寇莫追。与走投无路的叛军交锋,必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一点你比我熟。现在逆太子赵哲就是穷途末路,我要是去了,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我为国捐躯眼都不眨一下,就怕他对陛下不利啊。”

    李欣心底叹了口气,这小子还是这么油滑,以前自己仗着将军府的势力,还能辖制他一二。

    现在他官比自己大,爵位也和自己一样,而且有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更难对付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与赵哲在宫中大战,这场乱子若是不及时收场,后果不堪设想。各地官员打着勤王的名义招募兵马,人人都想来京城分一杯羹;今年又是酷寒,塞外异族饿的眼都发绿了,春暖时候必然南下。到时候中原沦丧,只在一朝一夕。陈寿,我知道,你也不想见到这个局面对不对?你跟我去春和殿,我保证你的安全。”

    陈寿站在原地,有一个秦凤营来的小兵给他端来一盆热水,随手洗了一把脸,把黑灰洗掉,脸上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我可以跟你去春和殿。”

    陈寿说完,他身后的许多将领都大声叫道:“大人!”

    “大人三思啊!”

    “不可轻信他人!”

    “不可出西宫啊,大人!”

    ......

    陈寿轻笑一声,对李欣说道:“你看到了吧,并非是我陈寿贪生怕死,实则是那逆太子,根本就是个无君无父的畜生。去春和殿可以,我身后这帮人也要一道去,他们和我一道,同生共死,我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逆贼赵哲真要动手,我们这几条大齐汉子,死也要保住吾皇陛下。”

    所有人都明白,陈寿口里的保住皇帝纯属放屁,他是要保住自己。

    对陈寿的手下来说,保住他自己,就是保住了所有人。陈寿一死,他们的下场,就如同当年扶风太子的手下一样。

    李欣眼皮一抹,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可以。”

    这下众人没有了后顾之忧,陈寿伸手道:“擂鼓,聚兵,我们去见陛下。”

    广场上,散布在各个角落的人马,慢慢聚集起来,西宫的宫门也终于彻底打开。

    在西宫守了七天,所有人再聚到一块,要走出这个烟熏火燎的宫殿,大家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奇妙感觉。

第六十四章 真君子

    春和殿,雪花簌簌。

    临时张开的帷幕遮不住漫天飞雪,鹅绒般的雪花片片落下,沾在座中诸人的身上。

    只不过此时没有人在乎这点雪,众人神态各异,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帘帷下太子身上,眼中的意味更是耐人寻味。

    他失败了,眼下看来,他必死无疑。

    因为他在最后一步,出了一个奇蠢无比的招数,竟然当众挟持了皇帝,他的父皇。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君父比天还大的时代,他看似还掌握着一丝机会,实则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魏云色看着太子,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绝望,怎么也想不明白,能够隐忍十年的即使不是枭雄,也不该是这样一个蠢货。

    他不知道,太子前期的行为虽然惊艳,但那是别人一手给他安排好的。黑衣人虽然考虑的很周祥,甚至在侍卫中都安排了内应,帮太子掌握了大量军队。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同样处心积虑的野心家,甚至处置局面的精细犹在他们之上。

    两伙人一碰撞,黑衣人自己不在,太子就落在了下风。若是他还在宫中,而不是去外面乘着大乱发展白莲教,好彻底推翻赵家王朝,那局势还真不好说。

    等到黑衣人出宫,去主持白莲教大计时候,太子独自一人昏招频出。

    本来他出其不意,裹挟百官,控制禁军,就该尽快抓到皇帝,狭天子以登基为帝,尊更元帝为太上皇。

    如此一来,大义在手,号令群雄,再去绞杀陈寿,才是正道。

    可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心想着杀了陈寿,逼死更元帝,又因为金丹的事犹豫再三。

    这一系列的失误,让他从一个天顺的开局,打到了如今的场面。

    陈寿守着一个西宫,虽然也危险,可是手下都没有退路。

    众人团结一心,死守西宫,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魏云色自己虽然也优柔寡断,屡出昏招,但是比这个赵哲可强太多了。

    眼下他还有最后一丝机会,就是让太子尽量拖延时间,自己的好女婿梁仲秋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等他进京之后,大事可图。

    自己看似和陈寿不共戴天,但是魏云色相信,只要自己有足够的筹码,就能和陈寿谈判。

    那个小子不是眼前的蠢太子,只要有好处,他都会权衡考虑。好处比坏处多,他就会做出利己的选择。

    一个农家贱子,能够走到这一步,岂是迂腐的人。

    梁仲秋的大名府将士,就是自己的筹码,就是自己和陈寿谈判的本钱。

    至于这儿的皇帝太子父子,都在翘首等待陈寿的到来,魏云色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李欣看着陈寿的背影,眼神深邃,长叹了口气。

    太祖起于微末,终能恢复中原,立国之初民风勇烈刚健,朝野之间,忠贞之士比比皆是。

    而如今,哪还有一个为国家朝廷考虑的,偌大的大齐朝,风雨飘摇,不知道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陈寿,你此去准备如何劝太子悔悟?”

    陈寿脚步一顿,心道劝他悔悟?他悔不悔悟有什么关系,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混蛋,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几个皇子都在自己手中,扶立新君才是最重要的。

    “逆太子罪恶滔天,犯下这等大错,简直是千古未有奸邪之人,何来悔悟之说。若是他放了陛下还好,不然必让他挫骨扬灰。”

    李欣眼中忧色更甚,叹了口气说道:“刚极易折,为了社稷大计,有时候要和这种人回旋一二。若是把他逼急了,做出无父无君的事来,大齐危矣。”

    陈寿不以为然,冷笑一声道:“有些人说自己为了替主上分忧,不惜去做种种违心之举,甘愿背负骂名,以此自诩忠义无双——如此行径,不过是玩弄权术而已。何为君子?须知君子行事,如日月行天,世人皆见,自当正大光明。”

    “我陈寿就是君子,脊梁可比那北海之石,气节不让南山之松,我誓死不和逆贼妥协。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切勿多言。”说完背着手,迈步向前,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李欣被噎的够呛,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满口假大空的人一脚踢飞,但是如今只能看他的了。

    他强忍着怒气,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知道你嘴硬心软,一会一定要顾全大局,保住吾皇为重中之重。至于逆贼,将来再清算也不晚。”

    “聒噪...”

    ---

    避暑宫内,陈寿的家眷都在这儿焦急地等候着。

    汴梁城风起云涌,唯独这儿是一方净土,苗德因为年纪太大,又连夜不睡,昏厥过去。

    一队御马监的侍卫护送他来到这儿歇息治病,门口的侍卫等了这么久,看到山下还是来人了,纷纷拿起武器。

    靠近了之后,为首的统领抹了把汗,长出口气道:“是御马监的弟兄。”

    “你们怎么来了,常侍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御马监提举跃马而出,大声道:“还不知道,不过西凉李欣来了,太子发了疯把陛下捉了。我们苗大官晕厥过去,特意来避暑宫休养。”

    侍卫统领留了个心眼,让手下去确认一番,苗德是这儿的常客,一个侍卫下去之后,御马监的人十分配合。

    “头儿,是苗大官。”

    只要是苗德来了,就不会有错,侍卫统领挥了挥手,道:“开门!”

    苗德进去之后,被送到了道观内,刘神医摸着他的手腕,道:“无妨,我开几副药,您要好好歇息,不能再动了。”

    苗德咳嗦一声,笑道:“老了,只能拖后腿。”

    “大官已经不错了,这要是我,早就倒下了。”刘神医呵呵笑道。

    两个人正在寒暄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宫女开道,苗德眉头一皱,这儿还有皇室?

    看清进来的人之后,苗德如释重负,这个裹着狐裘,一脸妖媚的女人,正是武贵妃。

    她长发垂在颊侧,一双乌黑的眸子光泽流动,精致的面孔犹如珠玉般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虽然满心焦急,但是天生的狐媚子脸,再怎么急看上去都像是在勾引人。

    “苗德,宫里如何了?”

    “娘娘洪福齐天,竟然在避暑宫内,躲过了逆太子的谋害。”

    武贵妃自己也是后怕不已,那赵哲恐怕最恨的是皇帝,第二就是自己。

    若是被他抓到了,自己不但活不成,估计还会死的很难看。

    “娘娘缘何会在避暑宫?”

    武贵妃脸一红,难道自己想来偷男人,也要和你这个老奴说么。

    “本宫问你,你还没说呢,怎么还问起本宫来了。”

    苗德笑道:“娘娘放心,局势...还不错。”

第六十五章 翻又覆

    “陛下!陛下啊,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陈寿以头抢地,搞的满脸都是雪花,捶地哀嚎,涕泪横流。

    若不是在场的都知道他的德行,估计都要给他掬一把泪水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大忠臣来了。

    “陈寿,朕与你几不能相见...”更元帝也流了几滴泪,金丹九转,就差最后一步了,竟然出了这种变故,让他怎能不伤心。

    赵哲最看不惯他们这幅君臣情深的样子,几乎是咬着牙,沉声道:“陈寿!”

    陈寿抬起头来,哭嚎道:“太子,你何必为难皇上,我愿意代替皇上,你放了陛下好不好,你可千万不要伤害陛下。陛下乃是天命所归,是要修成正道的,你伤了陛下龙体,有违天和,是要被五雷轰顶的。”

    李欣眉头紧紧皱起,手握在刀柄上,气的暗暗咬牙。

    周围的大臣,也都听出不对来了,这忠勇伯看似维护陛下,这话说出来恨不得让太子把皇上砍了。

    皇上要是真天命所归,太子岂不是必死无疑。

    果然,皇帝老迈,听不出不对来,反倒因为恐惧,更加相信陈寿的天命论。

    但是太子那里,当即就变了脸色,他本来就已经方寸大乱,现在更是心乱如麻。

    “陈寿,让孤放人可以,你把金丹交出来!”

    太子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场的大臣全都愣住了。

    完了,大齐完了...

    陈寿自己也蒙了,我骗的是你爹啊,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皇家的人就是客气,这他娘的不是骗一送一么。

    陈寿身在其中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感受,其实不光是这爷俩,在场的大臣中,也有不少信了他的鬼话。

    神明一说,自古以来就是很有市场的。

    “孽子!你敢!”

    第一个急的就是更元帝,现在他已经油尽灯枯,全凭对九转金丹的渴望吊着一口气,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执念。

    一旦这个希望没了,不用别人杀他,当场就能急死。

    “给孤金丹,孤就出宫远走,自然也会放了他。”太子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语气也歇斯底里起来,大臣们却全都叹了口气。

    李欣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陈寿,你看你干的好事!”

    陈寿不是自己来的,他身后有的是忠心耿耿的手下,经过西宫一战,大家生死与共,彼此更加信任。

    他心中有底气,自然谁也不怕,站起身来,昂首道:“我陈寿受天之托,岂能半途而废,金丹是陛下的,岂是你可以沾染的?若是强夺陛下的气运,我只怕你承受不住,要遭天谴!”

    他这番话油滑的很,若是太子吃了仙丹死了,或者什么用处没有,也可以说是他夺自己亲爹的气运,被天谴了。

    更元帝大喜,点头道:“哲儿,你只要肯悔过,父皇保证不追究你的错失。你我本是父子,这大齐的江山,父皇一定会传给你的。父皇马上就要得道了,到时候怎会留恋权位。”

    他虽然说的声情并茂,十分动情,但是太子根本不为所动。

    他死死地盯着陈寿,重复道:“把金丹交出来,不然孤就杀了他。”

    “你敢!”李欣爆喝一声,拔出腰刀。

    他身后的西凉兵也都上前一步,这么多健儿在广场上同时踏步,汇聚出一道沉重的响声,敲在每一个大臣的心头。

    陈寿心中一动,大声道:“太子,你吃了没用,不服前面的只吃后两颗,效果要减半的。”

    赵哲本来还拿不定主意,一听才减半,那也是大大的有用,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得到。

    有了一半的神仙道行,自己再找一个深山,还愁不能长生?

    李欣的目光,恨不得把陈寿射穿,这小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搅风搅雨。

    他是根本不信什么金丹的,自古以来多少的雄主,都没有上天垂帘,怎么可能降临本朝。

    就算是大齐有皇帝能得道,那也是太祖,再说了陈寿是什么人,他李欣能不知道?

    陈寿这小子没有丝毫忠心,在凉州时候,就曾劝自己起兵攻打河西,和朝廷作对。他还未发迹时候,连妓女的钱都骗,和市井小儿混在一块,甚至被凉州豪富的苏琼枝养在宅内。

    他根本就是没有底线的人,上天真选人给皇帝炼丹,大齐男儿都死了,也轮到不陈寿。

    “皇儿,你放下吧,朕求你了。”更元帝说道伤心处,哭个不停。

    皇权威严,被这两父子完全给践踏,所有臣子看在眼里,无不暗暗摇头。

    就算今日事圆满解决,本朝的威信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魏云色在一旁,突然高声道:“忠勇伯,何不交出金丹,以救陛下!”

    这一声来的这么及时,陈寿大感意外,若不是两个人是死敌,他还以为魏云色是自己的同伙呢。

    就算是同伙,也没有这么默契的。他转头一看,魏云色给了他一个眼神,陈寿顿时懂了。

    老东西想和我联手?有何不可!

    快意恩仇,有仇必报?自己恐怕还没有那个资格。

    他肯定是看穿了我一丹杀两皇的想法,这两个人死了,扶立新君,大家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一个眼神交汇,两个人却好似谈判了几个时辰,彼此都有了数。

    “也只能如此了。”陈寿叹了口气,转身道:“请你务必不要伤害陛下,我这就去取仙丹。”

    “你莫要骗孤,金丹是现在炼好的么?”

    “金丹从一开始就都有了,在避暑宫的炼丹炉内,只不过要在合适的时机服用,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陈寿说起这个,简直是得心应手,张嘴就来。

    这是他真正吃饭的本事,混到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用这一套说辞哄老皇帝开心。

    他舌绽莲花,说了一大堆的玄而又玄,听着深奥其实没点意思的话,太子犹豫再三,说道:“你不要去,魏相,你去取来!黑三,你陪着他去,看好是不是从炼丹炉内拿出来的。”

    陈寿眼神一抹,道:“那就辛苦魏相了。”

    魏云色义正辞严,出列说道:“这也是做臣子的本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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