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欺以方
避暑宫前,金羽卫和御马监的人,盯着一群侍卫,来到道观内。
炼丹室内的炼丹炉,足足有两个人高,一个道童搬着梯子,爬上去取出两个丹药,装到盒子中。
魏云色看着这个炼丹炉,眼色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刘神医,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一行人没有想到,取丹这么顺利,而皇宫内陈寿早就躲在一旁,免得被更元帝那灼热的眼神给烫着...
老东西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太子也是左顾右盼,陈寿心道把江山交到这种父子手中,才是真正的劫难。
他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白莲教已经打入了宫中,却依然要在民间搅事。
一旁的赵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陈寿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赵材。
他此刻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看着自己的父皇和皇兄,觉得他们有点可怜。
李欣在一侧,不知道在想什么,额头一直皱着,他虽然站的笔直如松,但是看上去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背上。
所有被裹挟的官员,都是魏党,他们对魏云色的突然变节无所适从,还在等着魏相回来。
此时的汴梁城郊,已经有其他兵马的先锋到来,汴梁城外的官道上,布满了不同地方赶来的兵马。
雪花盖在大家的肩头,除了皇帝和太子之外,所有人都站在雪里,也没人在乎身上盖了多少雪。
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取丹的一群人回来了。
更元帝看着熟悉的盒子,眼睛都直了,死死盯着太子。
太子赵哲冷笑一声,慢慢地掀开其中一个,他的手在颤抖,更元帝的心在滴血。
就算开始他还存有些许的怀疑,但是随着不断地给自己洗脑,更元帝已经坚信这就是金丹。自己已经七转,就差最后两颗了。
永享富贵,长生不死,就在眼前。
太子看着他的眼神,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快意,被亲爹排挤打压,多少个夜晚在恐中不敢入睡。
自己的妻子被这老东西逼死,就因为岳父位高权重,落到个满门被杀的下场。
他伸手,拿出一颗丹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更元帝换身颤抖,语气呜咽,带着哭腔:“哲儿,你别跟父皇抢,就这一次你让给父皇吧。”
赵哲哈哈一笑,大家都看着无比荒唐的一幕,谁也知道这丹药八成是假的,除了最中央的两父子。
李欣死死地看着陈寿,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他站到高处大声喊道:“太子,丹药已经拿到了,快些放了陛下吧。”
“孤要出宫!”
他身后的宫殿内,突然出来一群侍卫,带着木制面具,死死护住太子还有皇帝。
李伯皓眼睛瞪的要裂开,所有东宫侍卫,全都拔出了刀。
局势一下子紧张起来,李伯皓凝声道:“是你...果然是你,杀了我西凉大公子。”
“不过是一个边陲小臣之子而已。”赵哲冷笑道。
“我杀了你!”
“李伯皓,退下!”李欣生怕赵哲杀了皇帝,大声呵斥道。
陈寿眼珠一转,此时局势马上要乱了起来,他看准旁边的一根金瓜,往地上一砸,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趁着这片刻的安静,陈寿大声道:“陛下勿忧,金丹取出一个时辰不服用,将有剧毒!”
“你!”李欣上前,就要杀陈寿。
他是听出来了,陈寿今日必要皇帝死,用心实在歹毒。他让太子吃了丹药,就更元帝那个状态,必死无疑。
一身是伤的李三妞等人,拔剑和李欣对峙,“谁敢伤我家大人!”
“你家?李三妞,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四代为将军府的马军都头,什么时候改投姓陈的了?”李欣持剑怒吼道。
没有回答他,金羽卫和道士们全都向前一步,眼神坚定,面沉似水,随时准备性命相搏。
对面的太子狂笑一声,“哈哈哈哈,陈寿,谢谢你的提醒。”
说完拿出丹药,将盒子一扔,仰头服下。
众人的眼神,越过他,直接看向更元帝。
他苍老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摊在地上。
杏黄色的龙袍,盖在身上,随着北风不断地起伏。
“陛下!陛下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反而是陈寿,他痛苦着哀嚎起来,好像死了亲爹一样的难过。
李欣仰天一叹,双眼圆瞪,沉声道:“陈寿,我必杀你!”
陈寿拨开侍卫,慢慢走到李欣跟前,就在他的剑下冷笑。
侍卫们全都紧张万分,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西凉李欣。靠的如此之近,没有人能确保他的安全。
到了这个时候,陈寿心中反而平静下来,冷静地超乎平常。
“杀我?杀我你能让魏云色和大名府的十万大军停下?”
“杀我你能让外廷和内侍统一,扶立新君,稳定局势?”
“杀我你能平定白莲教,避免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你知道白莲教多少的情报,你的一万人能做什么?这儿的百官几个认识你,谁会听你的话,你要让汴梁沦为战场,百姓陷于火海么?”
“李欣,你连西凉都掌握不了,你只是一个匹夫而已,你什么也做不了。大齐没有你丝毫不缺,没有我陈寿,将会彻底坍塌!”
他一步步的靠近,李欣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但是陈寿一点也不怕。
君子欺之以方,你不是忠义无双么,你不是顾全大局么,你连亲兄长的仇都可以放下,怎么会重视你自己的感受,怎么会被你自己的怒气所左右。
他伸出手,按下李欣的剑刃,转头大声喊道:“逆太子杀父弑君,天理难容,我等沐浴皇恩,为君报仇,正在此时!”
魏云色振臂一呼,“逆太子无道,陛下已崩,我等不杀贼报仇,更待何时!”
李欣一看,他们果然站到了一块,手里的剑缓缓放下。
大齐乱不得,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清楚陈寿说的对。
即使让他小人得志,也不能让局势彻底失控。
雪还在下,春和殿人声鼎沸,刀枪碰撞,火光四溅,血肉纷飞,但是听在李欣耳中,那些声音似乎越来越弱。
天地,逐渐归于寂静。
第六十七章 温泉水滑
众人一拥而上,生怕慢了抢不到功劳,将太子一行人团团围住。
太子身边,那些面具侍卫并无惧意,护在他的身前。
这些死士不可谓不勇,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们的敌人远非四手。
失去了天子这个人质,大家再无忌惮,尤其是李伯皓等人,恨不得把太子捅上七八个窟窿。
赵哲突然感到腹内一阵绞痛,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吐血。
他突然明白了,多半没有什么狗屁金丹,这第九颗就是毒药!
“放火,烧了这春和殿,烧了这老贼!”
须臾之间,布满经文和帷幕的春和殿,就被太子的人点着。赵哲持火炬,头冠委地,状如疯魔。
大火起时,有人疯狂冲进去,要抢回更元帝的尸首。
投降的乱军在侍卫们的押解下,分成两列,鱼贯而出。这些残兵败卒一个个垂头丧气,心怀忐忑,神情间难掩仓惶。
他们本来是禁军,就因为曹武听了鬼话,要为赵哲卖命。本来卖命就卖命,太子和陈寿中间选一个,将来还有变节的余地。
可是太子实在太蠢了,他竟然对自己的父皇下手,这下禁军全成了逆贼。
士卒们肯定不会全杀了,但是禁军的统领,尤其是几个羽林将军,这下难逃满门被斩的命运了。
禁军世家,在汴梁属于一个特殊的势力,他们虽然手下的军队不行,但是这些年敛取钱财无算,是一头头待宰的肥猪。
陈寿和魏云色,肯定都不会放过,就看谁吃的多了,吃得饱了。
李欣一直没有动,他的手下也就不动,他的目光一直看着陈寿。
陈寿把皇帝害死之后,没有上前,反而走向了邠王赵材。
陈寿在邠王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邠王赵材脸红耳赤,双目中流露出激动至极的神采。天命在我,这太子大逆不道,活该他葬身火海,死无全尸。
这就是他选的新君么?李欣叹了口气,眼下只能任由他翻云覆雨了,甚至为了大齐的稳定,自己还要帮他。
更元帝死了,太子赵哲也死了,各路大军齐聚汴梁,若是三天没有新君主持局面,天下必然大乱。明年开春,自相残杀的大齐,就将迎来北方饿的眼睛都绿了的异族。
他仔细看向赵材,此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来,不过他敢站在这腥风血雨的宫廷内,已经算是不错了。
希望...他是个有为之君,将大齐带出如今的绝境吧。
“圣上大行,群臣心丧,百姓震惶。然国不可一日无君,邠王赵材,乃已故显敬皇后所生,素来孝悌,德行流芳,万民爱戴,当继承大统。百官随我扶立新君登基,余者扫净宫室,以迎新君。”
官员们都看向了魏云色,只见魏相第一个追随他们去大庆殿内登基,众人再无疑虑,争先恐后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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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太监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玺,蘸满朱砂,然后稳稳放在拟好的诏书上,用匀了力气,仔细按下。
玉玺抬起,绢帛上留下一枚鲜红夺目的印痕。这道帛书立刻成了天子御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普天之下,率土之滨,世间百姓,天下万民,都将拜服在这道诏书之下。
赵材心神俱醉,即使再强大的法术,也比不上权势万分之一的威力。自己一道诏书,就能让那些公卿贵族人头落地。无论勇冠三军的猛将,学富五车的文士,还是飞扬跋扈的权贵,一道诏书,便能予取予夺。
想到得意处,赵材不禁笑出声来。
这道诏书,先是痛骂逆太子赵哲,然后缅怀先帝,最后安抚了前来勤王的诸路兵马。
遗憾的是,他想册封自己的母后,她却死也不愿意。
赵材对外一直宣称是王皇后的遗腹子,更元帝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兽行曝光,而王皇后已经死了很久了。
新天子心醉神迷的时候,陈寿正忙着和魏云色一道,劝退各路诸侯。
蒋褚才含恨而去,摆明了要和朝廷作对,估计以后最多也是听调不听宣。河东群雄割据之心,早就昭然若揭,根本不需要掩饰。
而袁家的人赌对了,当然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离开。白波谷百十年来,一直被龙门山蒋家压制,总算是看到抬头的希望了。
大名府的十万兵马,驻扎在汴梁城外,让陈寿有些膈应。
但是魏云色已经尝过没有军队的苦楚,被自己按在地上摩擦,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这个时候劝他撤兵,估计非但不会成功,还有可能引起他的警惕。
陈寿捏着鼻子,默许了大名府兵马驻扎在汴梁城外,立下平叛第一功的李欣,则封赏了一大堆空号,赐节杖、蟒袍,荣誉已经到了极点,却没有半点实权。
避暑宫内,飞檐斗角,气势磅礴。
更元帝花大钱修建的避暑宫,自己其实没享受过几次,都便宜了陈寿了。如今这儿俨然就是他的私人别苑,从内到外都是他的人,甚至连家眷也安置在这。
这地方三面悬崖,唯一的道路十分陡峭,易守难攻。而且各种物资充裕,水源也不缺,守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苗德看着陈寿双眼布满了血丝,还在那喝酒,劝道:“寿哥儿,你还不去歇息,是要成仙么?”
陈寿叹了口气,道:“老魏学乖了,这次想坑他,得再想个别的办法。”
苗德啧啧道:“他那十万人不走,咱家也睡不踏实。”
“我和魏云色,仇深似海...眼下虽然看上去一团和气,一旦有机会肯定会置对方于死地。现在大家都在等机会,就看谁先缓过神来。他的根基毕竟深厚,尤其是在汴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苗德浑浊的眼神中,突然透露出一丝的阴鸷,低声道:“这事...咱家虽然做的不多,但是活了这么久,见得着实不少。要杀魏云色,多半还得落到新天子身上。”
陈寿眼睛一亮,着哇,自己怎么把他忘了。苗德不愧是宫斗的活化石,斗争经验丰富,眼光独到而且精准。
有了这个主意,陈寿伸了个懒腰,笑道:“全赖干爹金玉良言,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苗德笑道:“快去吧。这避暑宫内的泉水,温热细腻,最是解乏,你泡一泡再睡。”
“嘿嘿,正有此意。”
陈寿起身,走到院外,一个小宫女早早侯在这儿,见他出来忙不迭上前,敛裾道:“大人,贵妃娘娘请你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贵妃?她竟然在避暑宫?”
陈寿心中一喜,若是武贵妃在皇宫,肯定被赵哲害了,没想到她倒是命大。
第六十八章 丹心一片
避暑宫却是是个安逸的所在,陈寿跟着小宫女穿过宫殿,跨过一条彩虹般弯曲的廊桥。
廊桥尽头是一处精致的宫室,装饰比皇城正殿更加华美。
殿外白雪消融,殿内暖香四溢,陈寿在小宫女腰上摸了一把,笑道:“小团儿,你这腰肢越来越软了,想我没有。”
小宫女脸一红,低声道:“有人呢...”
几个侍卫赶紧低下头去,陈寿摆了摆手,侍卫们就此停住,在殿外警戒起来。
这儿其实不用警戒,避暑宫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权势自己人。但是毕竟是非常时期,赵鸿等人不敢怠慢。
在避暑宫厮混那么久,陈寿虽然没有得手武贵妃,但是她身边贴身的小丫鬟早就被祸祸完了。
殿内四株琉璃灯树一人高,将帐内映得如同白昼,帘幕下坐着的武贵妃长裙危地,头戴凤钗,腰佩印绶,衣饰华美,正是许久不见的武贵妃。
陈寿假模假样地抱拳弯腰,大声道:“见过贵妃娘娘。”
武贵妃横了他一眼,那种娇媚的眼神,让陈寿看得色授魂与。
“皇帝都没了,哪来的贵妃。”武妃脸上没有丝毫的悲戚,语气也和平日没什么不同,看来她对老皇帝没什么感情。
陈寿上前一步,靠近帘子,道:“娘娘不知,此次实在凶险万分,赵哲竟然是装病,他的狼子野心一朝暴露,能放过娘娘嘛,可把我担心坏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武妃的柔荑,她的手掌嫩嫩软软的,十分舒服。
武妃脸一红,抽出手来拍了他一巴掌,轻咳一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陈常侍有事要谈。”
几个宫女慢慢退出殿内,陈寿嬉笑着上前,把嘴凑她耳畔道:“你不让我叫你武妃,莫不是想要?”
武贵妃一听,脸就红了,心中“怦怦”乱跳,乜了他一眼道,娇笑道:“我都快二十了,也没个一男半女,看你这小子模样也算周正,不如收了你当个干儿子,给为娘的养老。”
陈寿一听就恼了,按住她的肩膀压倒在榻上,挑眉道:“想让我当儿子,呸,我是你爹。”
武贵妃面上却有些挂不住,沉了脸,含嗔带怒道:“放开,你这不忠不义的小贼,对先皇的妃子放尊重点。”
陈寿笑道:“老东西算什么先皇,不过是一个昏庸无道的老不死,早晚让他的妃嫔全都脱得一丝不挂,在他寝宫里给咱俩吹笛**,捧巾侍酒。”
“你可真是一个奸贼。”
武贵妃挣脱出来,拢了拢敞开的胸前衣襟,冷哼一声道:“我问你,新皇帝你选的哪一位?”
“邠王赵材。”
“竟然是他?”武贵妃有一丝的诧异,毕竟这个赵材平日里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她斜乜着陈寿,问道:“你可了不得了,扶立新君,权倾朝野,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安置我这个可怜的小寡妇。难道去给你忠勇伯爷吹笛**,捧巾侍酒?”
陈寿笑道:“你这不是胡说八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我怎么会辜负了你。”
“哼...”武贵妃轻轻往榻上一侧躺,手托着香腮,慵懒地说道:“本宫要歇息了,你退下吧。”
陈寿一只手拍着胸脯,大声道:“你有所不知,那逆太子竟然是白莲教的教主,他的徒子徒孙数不胜数,而且都是些亡命之徒,让你自己睡我可放心不下。”
他一边说,另一手却悄悄去松她腰间的罗带。
武贵妃捏住他的怪手,扬着粉颈,杏眼圆瞪:“你当我是什么人?敢轻贱我,我就咬舌自尽。”
陈寿咽了口唾沫,讪讪道:“这怎么说的,我可是一片真心,唉,你不信就算了。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说完他就要推出去,突然发现腰间一紧,回头一看,武贵妃一双笔直白皙的玉腿,直勾勾地伸了过来,晶莹圆润的脚趾,勾住了自己的腰间缠的锦带。
武贵妃脸色酡红,眼波如醉,轻咬着下唇,道:“你不拿出来,我怎么看你的心真不真。”
陈寿吞了下口水,这小妖精翻来覆去的,弄得人心里痒痒的,七上八下十分难受,一会一定要狠狠收拾她。
“拿...我马上拿!”
武贵妃捂着鼻子,嫌弃道:“你身上好臭...”
陈寿有些不好意思,在宫内打了这么久,根本没有时间洗澡。
他横着腰把武贵妃抱在怀里,引来一阵娇呼。
“温泉水滑洗凝脂,咱们也过一把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日子。”
......
阳光有些刺眼,陈寿晕乎乎地醒来,习惯性地伸手一摸,周围空空如也。
余温犹在,看来是刚走不久,陈寿伸了个懒腰,小团儿端着清水进来,笑道:“你可算醒了。”
“什么时辰了?”
“未时啦。”
陈寿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未时就是下午一两点了,这几天在自己还真是累坏了。
脑子还有些发昏,陈寿使劲揉了揉眼,晃了晃脑袋:“赶紧给我更衣,我要去见...”
自己要解决的事有些多,陈寿自己反倒愣了起来,要见的人太多了,简直是一团乱麻。
“外面来了很多人,说是要见大人你呢。”
陈寿匆忙抹了把脸,手里抓着一个肉饼,边吃边走。
到了殿门外,赵鸿凑上前,陈寿劈头骂道:“怎么不叫我?”
赵鸿谄笑道:“大人辛苦了,苗大官说让您多睡一会,他正在和那些官儿说话呢。”
“李欣呢?”陈寿第一个关心的,就是这一万人。
赵鸿道:“他辞别新君,已经出京了。”
“竟然走了?”陈寿停下了脚步,呆在原地。所有手握兵马的勤王官员,都在汴梁周围转悠,等着朝廷的赏赐。
率先攻入皇宫,已经事实上占据了大内的李欣,反倒第一个撤了。
“他请命去应州府驻扎,陛下欣然应允。”
饶是陈寿十分讨厌这个二舅哥,此时也生出一丝丝的敬佩来。
应州府...那是紧邻蒙古草原的地方,那群异族南下,必然先走应州府,明眼人都知道那地方不是善地。
李欣当然比其他人更清楚,他竟然主动堵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 文人本性
避暑宫的道观内,苗德正和几位内侍闲聊,他们都是赵材刚刚扶持起来的北司档头。
苗德是他们的老前辈了,对这个历经几次宫变还不倒的总管,几个太监也不敢怠慢,苗德脾气极好,两边聊得十分投机。
陈寿进来之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站起身来,笑道:“忠勇伯来了,恭喜大人,陛下御赐蟒袍金带,封您为忠勇侯,加紫微令。”
陈寿脸色一变,新皇帝这么快开始封赏,虽然给自己的好处够大够多,可是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么快出手,不像是他一个孩子能有的心机。
苗德笑了一声,道:“寿哥儿还不谢恩。”
“臣领旨谢恩。”
三个太监一起笑道:“宫中还在修复,忙得很,咱家就不在这多待了。”
“寿哥儿,你送送几位公公。”
“不敢,不敢,岂能让侯爷屈尊降贵,我们自己走就是。”
陈寿将三个人送出了道观,快步回到房中,苗德低声道:“是李欣,临走时给皇帝上书,据说写了一夜洋洋洒洒足足几万字,陛下感其赤诚,大多采纳了。”
陈寿暗叫一声不好,还没等发问,苗德就点头道:“没错,他除了封赏你,也加大了魏云色的权势,他想搞一个平衡出来,让新君从中获益。”
他自己跑去应州挡蒙古人,然后把烂摊子丢给自己和魏云色,让我们俩互相制衡,皇帝的权势就大了起来。
好想法,陈寿不禁替二舅哥鼓掌叫好,可惜自己必不会让他如愿。
不管是自己还是魏云色,都不会甘心看到彼此获得好好地,我们俩肯定会死一个。
跪坐在一旁的桃儿刚想续水,陈寿接过来,亲自给苗德倒了一杯:“他好心搞平衡,是把魏云色的脑袋往前推,我们必须早点解决他。”
苗德抬眼看陈寿,他的眼色十分果决,难怪寿哥儿能在这几次宫斗中活下来,是个干大事的。
“你打算怎么做?”
陈寿沉吟道:“魏云色以前依仗的是两淮集团的钱财,笼络了一大批官吏,把持朝政之后,大小官员出其门下。如今他依仗的,是城外的十万大军。若是给他机会和时间,让他开城门杀进来,我哪还有翻身的机会。为今之计,只能是听干爹的,用陛下做文章了。”
“新君年纪尚幼,莫要吓着他才好。”
陈寿笑道:“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口含天宪,手握乾坤,岂能畏惧怯弱!”
此时北上应州的路上,李欣驻马歇脚,远眺身后的汴梁城,已经消失在云雾中看不到了。
“少将军,我们这般疲于奔命,也未必能挽救时局。”
李欣叹了口气,道:“我没指望将社稷稳固,再造盛世...只希望江山维持下来,等到以后有比我强百倍的豪杰应运而生,或许可以一统南北,海晏河清。”
他身后的小将们面面相觑,少将军已经是他们心中神一样的人物,还要比他强十倍百倍,岂不是痴人说梦。
李欣稍作歇息,就踏上了去应州的路,现在看来至少新君能听进自己的话去,说句违心之论比先帝更像是一个明君的样子。
至少现在看来,比更元后几年的光景好了许多,也更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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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一队队侍卫开道,里三层外三层,护着一辆马车前进。
叛乱平息,周围的百姓,也得已出门,准备新年。
“那是谁的仪仗,这般嚣张,比天子出巡人还多。”
“那是魏相的马车,啧啧,魏相以前蛮低调的,估计是这次被太子吓着了。”
“魏相带着一群官老爷,跑到皇宫自投罗网,是够丢人的。”
“嘿嘿,你不要命了,别胡说。”
......
马车内,附着一层铁皮,可以防住弓箭。
魏云色正襟危坐,看着几个心腹,沉声道:“太子虽然死了,陈寿小贼比他更加该死。”
中书令唐晗昱深以为然,晃着脑袋道:“小贼不死,我等彻夜难安。”
“我们有十万大军,何不夜开城门,要了他的狗命。”
魏云色这次不再犹豫,他已经吃了几次亏了,一拳捶到座位上,道:“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悬挂首级在城楼上。”
左侧的学士承旨张斛小声说道:“恩相,小贼躲在避暑宫,城内遍布他的眼线和死士,太子骤然发难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尚且奈何不了他,我们是不是从长计议?”
看着其他人的眼光,张斛又补充道:“小心他狗急跳墙啊。”
本来心意已决的魏云色,听到这番话,又又有些犹豫起来。
唐晗昱一看他的神情,暗叫一声不好,这是老毛病复发了。
“恩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切不能在重蹈覆辙啊。”
唐晗昱情急之下,把这话说出来,魏云色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不悦地瞪了自己的中书令一眼,道:“本官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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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谋反,但是太子妃非但没有跟从,还写了一篇檄文讨伐太子。
这等大义灭亲的举动,简直是深明大义,李灵凤上书表示,自己心灰意冷,想要出家。
新君特意下旨,封她为太华真人。李灵凤搬出了东宫,在避暑宫暂住。
东宫内,一群小宫女正在收拾东西,她们本来就是西凉来的,对东宫这个鬼地方没有一点感情,大家心情都还不错。
李伯皓在外面,抱拳道:“大小姐,太子死了,但是陈寿说他并非主使。太子殿中那个诡异的白佛,就是这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白莲教。”
“白莲教?”李灵凤也听过这个名字,据说在河东闹得很凶,当时朝廷不要脸,自己没办法就让西凉去平叛。自己那个二弟也是个没皮没脸的,一纸诏书就巴巴地去了,把爹气个半死。
李伯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了上去。
李灵凤看了一眼,嘴角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风骚而又嚣张的走笔,狂放而又不羁如同狗爬一样的线条,能把字写得这么丑,一看就是陈寿的笔迹。
上面写了他查到的白莲教所有信息,或许就算是白莲教内的骨干,也不如陈寿了解他们这个组织是怎么诞生的。
“竟然是扶风太子宫变时候被杀的官员后人么...”
“管他是谁,这个仇一定要报!”
李灵凤低下头,叹了口气,道:“这怎么报?”
李伯皓理直气壮,大声道:“我们哪有办法,让陈寿来!我们西凉把小姐都给他了,他别想置身事外。”
李灵凤俏脸一红,讪讪地说道:“就怕他未必有这个本事啊。”
“大小姐,你别小看了他,寿哥儿虽然看上去俊俏的像个娘...其实他很有本事的。”
“嗯...”李灵凤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颊一片酡红。
第七十章 到头一场空
汴京,枫林渡。
汴河结冰,停航多日,这座大齐以往最繁忙的水运出口已不复平常的喧嚣。
尤其是太子作乱以来,变故横生,城中的厮杀旷日持久,两方势力在西宫你来我往,血战不休。出城躲避战乱的民众也不会选择停航的水路,一时间汴河像是被人忘却一样,冷冷清清。
一辆马车倾覆在积雪的道旁,周围倒伏着数具尸体,都是被处死的禁军首领。两名侍卫从车上搬出最后一具尸体,正待离开,忽然停住脚步。
远处传来铁甲碰撞的轻响,隐约还有在雪地上行走的沙沙声,一队人马从雾霭中隐隐现出轮廓。
那些军士身材高大,头发盘成椎髻,肩荷长戈,腰佩长刀。他们不仅皮肤粗糙,连身上的皮甲也厚的吓人,似乎在塞外的酷寒之地征战多年。
一骑飞驶而来,远远便亮出令箭,“朝廷有令,边军到此,不得前进一步。”
正在行进的队伍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朝两边分开,让出道路,继续行进。
队伍中间,露出一个将军来,身材有些粗矮肥壮,大声道:“俺们辛辛苦苦来平叛,走到门口不让进了,哪有这般道理。”
“先帝驾崩,新君继位,还请这位将军谨遵圣旨,切莫自误。”
肥壮将军大呼晦气,嚷道:“俺一路上见了许多兵马,他们怎么都没走?造反的陈寿捉住了?”
“可不敢乱说,忠勇侯平叛有功,已经封了紫微令,官居一品。逆太子赵哲作乱,葬身火海了。”
“妈呀,局势逆转了,俺们这些人辛辛苦苦,从平卢赶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进京说一声,让皇帝陛下意思意思。”说完他就转身,吩咐手下在渡口旁驻扎起来。
传令骑士无奈,只能答应下来,这一伙人跟其他勤王那个的兵马不一样,他们一眼看去就不好惹。
原来是平卢的人马,难怪...
平卢是辽东苦寒之地,唐末安禄山发家之地,兵马战力之强据传不弱于西凉。
这一伙人被朝廷称为蛮子,因为他们久居塞外边陲,生性野蛮难驯,和北方的悉人、女真、契丹连年交战。
如今到了汴梁城下,真是不好对付,隔得这么远还能赶来,真是难为他们了。虽然看似来的最晚,结合他们的驻扎地点,实际上是行军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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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已经继位大统,几位亲王便不宜再居于宫中。”
皇城内,赵材听着陈寿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自己的父皇皇兄都死了,几个皇子中,其实有比自己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二哥就是皇后亲生的,他点了点头道:“忠勇侯说的没错,可是让他们去哪就藩好呢?还有那些个公主,也是时候尚驸马了。”
这小子是想把兄弟姐妹都赶出去,自己才有在这个皇宫当家为主的感觉,真是个狠人。
“此事兹事体大,不如召魏相进宫,我们三个一起探讨探讨。”
赵材点头,心中暗道李欣将军临走时,还嘱咐我陈寿和魏云色不和,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以后他们两个一块辅佐我,朝中的大臣们肯定都乖乖听话,他们两个的人就都成了我的忠臣了。
想到这儿,赵材眉开眼笑,马上让身边的宦官,去传魏云色入宫,商议自己的两个兄长就藩问题。
魏云色不疑有他,带着侍卫小心翼翼地进到皇宫,到了宫门处才长舒一口气。
他自己派人暗杀过陈寿,这种手段自己都能使出来,更何况那个混不吝的陈寿。
不过他认为两个人现在还是盟友,他自己处心积虑要杀陈寿,却没有想到陈寿要他死的欲望更大。
雪势甚大,魏云色下了马车,很快就被雪盖住了肩头,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他笑道:“陛下让两个亲王就藩,此乃国家大事,我们不可耽搁。”
他的心中很是高兴,因为这件事大有可为,如今的社稷江山并不稳固,若是能让其中的一个亲王,到两淮就藩。
一旦天下大乱,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筹码,甚至可以扶持亲王称帝。
魏云色兴冲冲地往里走,走到大庆殿外的广场,才发现氛围不对。
他一进来,身后的宫门就关闭了,他的侍卫是不能带进宫中的,但是魏云色怎么也想不到,有人要害他会在皇宫动手。
在广场的两侧,突然站出一队队的侍卫,他们手里的钢刀噌亮,慢慢地靠近。
广场中心,魏云色这时候有了一丝宰执天下的狠人该有的气度,大声道:“何方鼠辈,让开道路!”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格外响亮。
扑簌簌的雪花,从昏沉的天空落下,侍卫们一步步地靠近。
魏云色双手一垂,几十年的回忆涌上心头,自己年少成名,金榜折桂,风光无限。
然后备受打压排挤,在两淮官场,自己施展手段,收伏两淮豪商巨贾,士绅乡贤。
因为赋税年年第一,被更元帝看重,调往京城平步青云。
慢慢靠近的侍卫,如同一个个死神,他们的眼中只有魏云色一个人。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的就是魏云色此时的心境。
他有无边的权势,他有十万大军,他有无数幕僚,门生故吏遍布官场,钱财珠宝堆积无算。
他和南唐暗中勾连,他与契丹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条件任何一个,都可以让普通人过上神仙一般的日子。
可惜,如今都没有了半点用处,魏云色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喊什么,嘶哑的嗓音有些绝望,硬生生挤出两个字:
“陈...寿!”
一柄利刃,穿胸而过,刀尖处的鲜血,散发着白色的热气。
魏云色看着自己的胸口,又抬眼看了看杀他的侍卫,这个人是如此的卑小,自己以前或许不会看他一眼。
但是他却轻而易举地夺去了自己的性命,半生算计,到头来一场空。
魏云色的身子慢慢倒在雪中,血流了一地,把周围的雪染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京外的大营中,梁仲秋捧着一封信,面色阴晴不定。
第七十一章 拉近关系
赵材看着魏云色的尸体,眼中阴晴不定。
他有些害怕,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陈寿,深深的怀疑这就是他杀的。
虽然有几个太子旧部,被人推出来顶罪,但是就连没有丝毫斗争经验的少年天子,也看得出其中的端倪。
是忠勇侯让自己下旨,诱使魏相进宫,偏偏这么巧,宫中就藏着太子旧部,把他刺死在宫内。
赵材又想起李欣走时候的话:陛下,绝不可将大事全权托与陈寿。
“魏相啊!”
赵材正在深思的时候,突然耳边出来一声嚎叫,陈寿扑了上去,不嫌血腥,在魏云色跟前嚎啕大哭。
百官无不侧目,魏党心腹或咬牙切齿,或惊悚颤栗,黄真等人则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陈寿哭的情真意切,举着拳头道:“陛下,陛下啊,一定要为魏相报仇。臣提议,将刺客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赵材哆嗦道:“就...就依卿言。”
“魏相女婿大名府兵马统领蔡仲秋,劳苦功高,为了平定逆太子之乱,特意从大名府率兵前来。臣提议重赏蔡仲秋,犒赏十万将士。”
“准奏...”
赵材长舒一口气,卷起龙袍,擦了擦眼泪,失魂落魄地从后门走出了大殿。
殿中的群臣,目光都落到了陈寿身上,陈寿从尸体旁站直了身子,环顾一圈,眼神有些冰冷。
“魏相之死,说明逆太子余毒犹在,不彻底清除这股叛贼,只怕还有更多人要被他们所杀。”
此言一出,百官全都紧张起来,心中想着赶紧向忠勇侯表忠心。
陈寿缓缓走出大殿,转道南宫,前去拜见赵太妃。
本来太妃要住在西宫的,但是西宫被大火焚烧,现在还没彻底清理出来。
先皇的皇子公主,已经都被赶到了避暑宫暂住,而嫔妃们则住在南宫内。
赵太妃的宫殿内,宫娥成群,太监无算,两排内侍宫娥高举团扇,分立两侧。
赵太妃不太喜欢这些场面,但是自家儿子的一片孝心,她也不好拂了。
坐在上首的太妃明显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些拘谨,见到陈寿进来,神色才有些舒缓。
“陈寿见过太妃。”
“快快免礼,来人呐,给忠勇侯赐座。”
陈寿看了一眼,笑道:“陛下仁孝无双,只是臣有些要事,须得和太妃细说。”
赵太妃一挥手,让众人退下,宫娥们鱼贯而出,太妃如释重负,笑道:“还是人少点舒心。”
陈寿笑道:“太妃,小臣此来,特意与太妃说一件旧事。”
“什...什么旧事?”
赵太妃的这几十年过得十分凄惨,旧事她一点也不想再谈。
“关于苏琼枝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赵太妃眼眶马上红了起来,语气也有些紧张,“你...你知道她的下落?”
陈寿微感诧异,她是见过苗德的,看来苗德没有跟她说。不知道干爹为何隐瞒,陈寿叹了口气道:“她在西凉,过得很好。”
“好...好,那就好。”赵太妃抹着眼泪,啜泣不已。
扶风太子死后,更元帝并没有马上露出他的獠牙,相反太子已死明志,朝廷不管如何,都得大加粉饰褒奖。
所以赵太妃和丈夫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他们夫妻恩爱,虽然对父亲的死很是伤心,但是也没有收到波及。
几年以后,他们生了一个女儿,而此时更元帝已经登基很久,位子坐稳了,本性逐渐暴露出来。
又一次趁着宫廷夜宴,强占了赵妃,而且拘禁在一个偏院里,再也没放她出去过。
赵太妃也就再没听到过家人的消息...
时光荏苒,岁月苍狗,再听到苏琼枝三个字,恍若隔世。
陈寿劝了一会,富含感情地说道:“我与她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还请太妃放心,陈寿一定会照顾好她。”
赵太妃更是欣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陈寿心中暗暗点头,今天把小皇帝吓了一跳,我得和他拉近点距离,让他知道谁才是一家人。
“时辰不早了,微臣这就出宫去了。”
赵太妃伸手道:“先皇...那个人已经死了,为何不接她进京?”
陈寿叹气道:“此事万万不可,太妃可能不知道,当年...有那么一群人,对扶风太子耿耿于怀,他们的亲眷被满门抄斩的不在少数。这些人如今搞了一个白莲教,遍布整个大齐。逆太子赵哲就是他们挑动造反的,这些人对令尊恨之入骨,处心积虑要害琼枝,所以干爹等人才安排她到西凉避难。”
赵太妃一听亲生女儿处境竟然如此凶险,捂着胸口,又担忧起来。
陈寿缓缓告退,他前脚刚走,赵材就来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大殿内空空如也,就如同当年的小冷宫一个样。而自己的母亲双眼红肿,顿时火冒三丈。
“混账!朕吩咐你们伺候好母后,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赵太妃赶紧道:“材儿,是我让她们出去的。”
“母后,如今儿子是天子,您不要害怕。谁要是怠慢了您,儿子马上砍了他们的脑袋。”
“我儿做了天子,不要和你父皇一样,要仁厚待人。别总是喊打喊杀,要知道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忠心。”
赵材有些不耐烦,但是他还算孝顺,没有和母亲争辩。
母子两个坐在一块,赵材道:“今天御膳房做了一道糟鸭,炖的十分香烂,儿子特意来和母后共食。”
赵太妃擦了擦眼泪,笑道:“难得你这么孝顺。”
“来人呐,摆好酒菜。”
太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道他是九五之尊,若是让他保护自己的姐姐,会不会更安全一点。
但是转念一想,西凉离这儿路途遥远,真要是来京,路上自己提心吊胆,也不是办法。
“母后,您怎么不吃,光看着儿子作甚。”
太妃笑道:“我儿当了皇帝,不要忘了陈寿的功劳,要对与他亲近。”
赵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现在最怕的是陈寿,最气的也是陈寿。
他不想让母后担心,用筷子夹了一口,边嚼边道:“儿子知道了。”
第七十二章 细水长流
“梁仲秋作何反应?”
陈寿回到自己的院子,马上问道。
身边的黄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低声道:“这厮既不撤军,也不入城,举棋不定,还在观望。”
陈寿长舒一口气,回头举着一支手笑道:“他若想给魏云色报仇,必须马上入城,迟疑一刻就是多了一份难度。而且也说明了他心志不坚,不足为惧!”
“朝廷的封赏一到位,他的顾虑就更多了起来,我看他多半会回到大名府。魏云色棋差一招,没有让他立刻进城诛杀我等,是他优柔寡断的旧病复发了。这一次,终究是要了他的命。”
到了这个级别的斗争,一个小错就足以全盘皆输。
黄真笑道:“便是他有那个魄力调兵进城,我们也未必怕了他。”
陈寿点了点头,道:“但是总要伤筋动骨的。”
黄真看着陈寿的背影,多了一丝的钦服,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真的果决狠辣。
谁能想到,一道做死了太子才几天,他就使出这个手段把魏云色杀了。
魏云色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他身后又庞大的利益群体,接下来陈寿会面临着这些人的反扑。
但是细细一想,魏云色死了,自己这群人面临的危险少了太多了。
杀他绝对值得,不杀他随时被十万大军威胁,你不能指望他永远优柔寡断。
进到大厅,两个丫鬟上前,帮他除掉大氅,披上了一件外衣。
“黄大人,请用茶。”
黄真赶紧接过来,道了一声谢,陈寿道:“老黄,你以前被魏党排挤打压,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不过这次我们要尽可能地拉拢魏党的人,有些事你还要豁达一点。”
黄真刚想喝茶,连连点头,放下茶杯,正色道:“大人放心,下官绝不因私废公。”
陈寿哼了一声,自己早就收到消息,这老黄拼命报仇,已经羞辱了好几个主动投靠的人。
“你心中有数就行,咱们还没到可以肆意而为的地步,如今这局面也说不上就稳如泰山,实际上步步惊险。”
黄真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起身抱拳弯腰,道:“不瞒大人,下官...下官前几天是有些小人得志了。今晚下官就亲自上门,拜访那几位同僚。”
“如此甚好。”陈寿一拍手,赵鸿进来,道:“大人?”
“赵鸿,你去我们的府库内取些秦凤老酒,交给老黄,让他今夜去的时候带着。”
黄真一听,这是不去也得去了,也罢,为了将来的地位,这点面子算什么。
自己宦海沉浮被排挤几十年,到现在还是没磨练出来,到头来心胸气度还不如一个忠勇侯。
黄真拜了一拜,道:“时辰不早了,下官这就前去。”
“非常时候,要多加小心,赵鸿你带人护送老黄。”
“是。”
陈寿上前一步,握着黄真的手,道:“老黄,到什么时候,我们才是自己人。自己人更应该看的长远,大局为重啊。”
两个人出去之后,陈寿坐下往后一趟,闭着眼歇息起来。
后脑勺微微有些疼痛,让他有些心烦,起身来到刘神医的院子,进去之后发现小妾红儿也在。
自家小妾一条高腰藕荷色的长裙,小团花的对襟窄袖小袄,外罩锦绣湖蓝水衫,再搭一条泥金帔巾,脚下一双云头缎靴鞋,光鲜靓丽,俏美可人。
桌上摆着几碟小菜,看样子还没开动,菜品精致,香味弥漫,色香俱全。
人和菜都很养眼,陈寿却皱着眉头。
“老爷,你怎么来了?”
红儿语气有些开心,赶紧起身,让他坐下,自己则站在陈寿身后。
陈寿拧眉道:“有些头疼,让神医兄给我看看。”
刘神医伸手把了把脉,提着蜡烛看了一下陈寿的脸色,笑道:“无妨,是操劳过度,多半是这几天都没有好生休息。我给你开几副安神助眠的方子,很快就好了。”
陈寿暗叫一声惭愧,自己累了好几天,又让武贵妃撩拨的不要不要的,非但没有好好睡觉,还大战一夜。
再看刘神医眼神暧昧,明显是看出来了,守着自己小妹不好意思说。
他和刘神医眼神一交流,彼此心领神会,刘神医也多开了一副滋补的药膳,边写边教自家小妹怎么熬。
陈寿看了一圈,笑道:“你这小屋,终于也有点人样了,吆,还知道点炉子了。”
刘神医看了一眼他身后,笑道:“这都是妹妹弄得,我哪有这个本事。”
“等过几天我给你找两个学徒,一边照顾你,一边也好继承你的衣钵才好。”
刘神医有点犹豫,他可没有这个经验,如今终于不用再给更元帝炼丹了,刘神医本想好生研究医术,陈寿又要给他找事干。
“你的医术,不著书授徒,实在可惜了,就这么说定了。”
刘神医摆了摆手,认命道:“好吧。”
陈寿知道自己没啥大病,也就放下心来,暗暗警告自己以后一定要量力而为。
要知道细水长流,年轻时若是太放纵,以后只能空流泪啊空流泪。
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让红儿的小丫鬟添一副碗筷,三个人一道在刘神医这吃了。
吃完之后,陈寿也顺路跟着红儿到了她的院子。
进到房内,吩咐丫鬟打了一盆热水,除去鞋袜之后,亲自蹲着伺候陈寿洗完脚,红儿低声道:“老爷,按理说做妾的不该多嘴,老爷以后也得...节制着点。”
陈寿挺起脚来,任她给自己擦拭干净,笑着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红儿自幼跟着父兄,也知道一些药理,哥哥他开的明明就是滋补的方子。爷这头疼啊,也不全是在宫里累的。”
陈寿老脸一红,将她拽到怀里,唬着脸道:“反了你了还,那你说是怎么累的?”
红儿双手缠住他的脖子,娇笑着道:“肯定是在女人身上累的,老爷就这个时候最威风,根本不顾身子。”
她脸色一红,嘴里呼气也温热起来,趴在陈寿耳边呢喃道:“红儿会一种手法,让老爷又舒服对身子还好呢。”
“你还会大保1健?”陈寿抱着她到了床前,往榻上一放。
自己则舒舒服服一趟,闭着眼道:“开始吧。”
红儿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藕臂,穿着贴身的小衣亵裤,从脚底开始揉按起来。
陈寿爽的嗷嗷叫,还真是比真刀实枪还舒服,不断地发出怪叫。
这动静有点反常,外堂的丫鬟们趴在墙边,排队偷听起来。
“以往都是姨娘叫,这次怎么换老爷嚎起来了,这也太吓人了。”
“嘘,小声点,小心老爷把你抓进去顶包。”
“那可遂了她的愿了,嘻嘻。”
“我撕你嘴!”
第七十三章 装成真病
少年天子算是比较勤勉,三天一次的早朝,从不缺席。
大家散朝之后,很多大员跟着陈寿来到金羽卫开小会。
“大人,很多勤王兵马都撤走了,还有一支平卢来的,十分难缠。”
“平卢?”陈寿有些诧异,问道:“那地方如此之远,竟然也派人来勤王?”
房间内的官员全都笑了起来,平卢军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群蛮子。
陈寿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别笑,我听人说过,平卢军剽悍异常,十分善战。”
自己的干爹魏宁就是平卢军出身,看他的做派就知道,那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地方。
赵鸿给陈寿端了一杯热茶,笑道:“平卢军?据说他们到了河间,高欢那小子拦住人家要过路费,被平卢军痛揍一顿。前几天还写信还抱屈呢。”
陈寿脸一黑,自己手下这群歪瓜裂枣,真是上不了台面。
“我让他去找我那侄儿,他竟然在当地作威作福起来了,这狗东西!”
赵鸿心情不错,马上说道:“大人,您还真误会他了,高欢可不敢怠慢。陈福有消息了,他托人传出一封信来,说是过得很好,让大人不要牵挂。”
陈寿一头黑线,在场这么多官员,他也不好发作。
“明日黄真你亲自去一趟平卢军大营,问问他们意欲何为。”
黄真抱拳之后,笑道:“下官知道了。”
陈寿看到他和几个魏党原先的官员,一到出去,说说笑笑,十分亲近,心中暗暗点头。
老黄还是靠谱的,至少没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不管你身处什么位置,要是以为手下都会无条件听你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只要能保证大部分人不会背叛,就已经很难得了。
“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
陈寿指了指西边,说道:“魏云色的两个左膀右臂,一个被我杀了,一个逃到了河东。眼下魏党最重要的,就是中书令唐晗昱,魏云色死后,他一直称病在家,我们去拜访他一下。”
只要是投奔陈寿的人,他一视同仁,很多魏党的中层官员,纷纷向他示好。
不过也有一些死硬派,他们愿意再魏云色手下做事,因为魏云色是正儿八经的状元出身,两淮望族子弟,不过陈寿的出身和功名一样寒酸。
朝中很多的官员,全凭出身来定位一个人,看他自然就矮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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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阁侍郎中书令唐晗昱卧在榻上,颤巍巍地扬声道:“老夫有疾在身不能远送,忠勇侯慢走啊!咳、咳咳……”
陈寿脸色铁青,寒声道:“不敢有劳老大人相送,陈某告辞了!”
他把大袖一拂,便风一般卷出门去,唐晗昱看着陈寿大步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病恹恹的模样一扫而空,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老管家一挥手,两个侍婢赶紧取来衣袍,唐晗昱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叫她们给自己穿戴束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担心地道:“陈寿权势熏天,一时无俩。老奴以为,老爷纵不屑与之为伍,也不该称病高卧叫他难堪,这等人睚眦必报,恐怕会为老爷惹来祸端。”
“不过是区区一个黔首,连秀才也未中过的腌臜小人,他能猖狂到几时?我唐家世代公卿,何必怕他。”
“老爷...”
“不必多言,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哭嚎道:“不好啦,老爷,刚才出去那伙人,在前院放起火来。老爷养的那些花草,都被他烧了。”
唐晗昱呆若木鸡,他听说过睚眦必报的,也在史书上见过,但是这么快这么直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扶我出去!扶我出去!”
陈寿撸起袖子,面皮涨红,在门口转了两圈,把想过来救火的家丁痛殴一顿,然后才带着人走。
“老东西欺我太甚!”
“陈寿,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唐晗昱的怒喝。
陈寿回过头来,冷笑道:“这可真是杏林奇迹啊,病重到马上就要升天的中书令大人,竟然站起来了。”
唐晗昱稍显尴尬,马上呵斥道:“你竟敢公然在朝廷官员府上防火,还有王法吗?”
陈寿笑道:“你可别血口喷人,你家着火,干我鸟事。”
他一把拽过一个唐府家丁来,举着拳头问道:“是我放的火嘛?”
“是...啊,不是,不是。”
“你看,你的人都说不是我放的了,你再乱说话我可要参你一本,构陷忠良。”
唐晗昱气的胡子发颤,手指着陈寿说不出话来,陈寿还不罢休,掐着腰道:“希望老大人多备些清水,本官掐指一算,你这宅子五行多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烧起来了,烧了些花花草草不算什么,就怕烧到您的屁股,须不好看传出去也不好听。”
周围的亲兵哈哈笑了起来,唐府的人敢怒不敢言。
正在这个档口,门口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十分华丽,饰金嵌玉、围幔飘飘,却是一辆敞篷的华丽马车。
车上下来一个聘聘婷婷的少女,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少女娇小的身躯穿着华贵繁复,一张小脸娇嫩如未出阁的少女,唇色鲜红,明目大眼,十分耐看。
进到院中呆了一刹,看到唐晗昱竟然也在,赶忙敛裾叫了一声老爷。
越是年老的男人越是喜欢天真无邪的少女,因为她们身上有着最让他动心的青春活力。唐晗昱一把年纪,竟然有这么年轻稚嫩的一个小妾,陈寿暗暗呸了一声。
他一转身,道:“我们走!”
唐晗昱在他身后,喝骂道:“陈寿小贼,你等着,老夫和你没完!”
赵鸿恨恨地说道:“大人,这老东西要和我们没完,不如当着他的面,把他小妾抢了,让他大大的丢人。”
陈寿心道,我就是要汴梁官员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样的八卦最是受汴梁小民的喜爱,肯定会疯传开来,让那些不肯归顺的鸟官知道,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陈寿如今身子壮硕,非比从前,他笑着上前把少女拦腰抱起,抗在肩头,回头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姑娘与我情投意合,投怀送抱,本官今夜纳妾,弟兄们都来喝酒捧场!”
“谢大人!”
“恭喜大人!”
陈寿肩头的少女吓得魂不附体,粉拳乱捶,小脚乱蹬,“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来人呐。”
“你跟着这老东西,怎知快活的滋味,我不比他强上百倍千倍,这是救你出苦海。”
他们大笑着猖狂离开,唐晗昱双眼一黑,朝后栽倒。
老管家哀叹一声,赶紧扶住了他,心中暗道老爷本来是装病,这次估计真的要一病不起了。
第七十四章 什叫跋扈
陈寿扛着人家的小妾,到马车上,往座位上一放。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了么?”
“你是山贼么...你会吃人么?“少女举起手捂着双眼,从指缝里偷偷瞧了一眼,眼前的男人风神俊朗,如玉树亭亭,怎么看都不像是登门抢人的山贼。
“哈哈,有哪个山贼,敢去中书令家里抢人。你小小年纪,肯定是被那老贼逼迫,跟着他有甚好处。等他过几年两腿一伸,你还得受气吃苦,蹉跎岁月,独守闺房,岂不难受。”
“你不许说我爹坏话!”少女鼓起勇气,娇叱一声,马上又往后缩了一步。
陈寿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他女儿,那你怎么叫老爷?”
说到这儿,陈寿一拍额头,突然想了起来,这个时候的庶女好像是得叫父亲老爷。贾宝玉叫他爹,也是老爷。
陈寿掀开车帘,对赵鸿说道:“坏了,这个不是他小妾,是老东西的女儿。”
赵鸿赶着车,问道:“大人的意思是送回去?”
“不,抢来的东西哪有送回去的道理,不过我们西凉人说话算话,说了抢他小妾,就得抢他的小妾。你带人去唐府外打听打听,老东西的小妾哪个最年轻漂亮,寻个机会给我抢了来!”
赵鸿哈哈一笑,应了一声,里面的少女一听,他还要去抢一个姨娘,果然是天下第一恶人,吓得呜呜哭了起来。
陈寿最是怜香惜玉,马上笑道:“你放心,既然你是中书令的女儿,那也是千金小姐,我怎么会亏待你。晚上给你举办一个入门仪式,如今府上还没娶妻,你算是来对了。你前面已经有四个了,以后你就是我府上的小五。”
赵鸿在外,高声喊了句:“五夫人好。”
“你看,你怎么还哭,肯定是姓唐的不知道疼你。等到了府上,感受到我们大家庭的温暖,你就不哭了。”
少女干脆哇哇哭了起来,陈寿掀开车帘,道:“你把小五送回府,我要去楼兰夜雪。小姑娘想不开,你让她的四个姐姐,开导开导她。”
赵鸿笑道:“大人,小的也想去,让张和送夫人回府呗。”
“娘的,好吧。”
楼兰夜雪大厅中,细羊毛团花密织的厚软毡毯铺地,两行美人红裙舞动,广袖轻舒,正在厅中跳着欢快迷人的异域舞蹈。
两厢屏风前,十多个乐工聚精会神地抚筝弹琴、敲鼓奏笛,两排十二个舞伎裙裾翻飞,妩媚妖娆。
汴梁的达官显贵,很多都喜欢在这儿留连,陈寿一进来,就有人凑了上来,接过马鞭,道:“尊贵的客人,我们主人在二楼等您。”
陈寿迈步上了二楼,进到一个更加有异域风请的雅间,巴依塔什笑道:“我的朋友,你来啦。”
“那小子在哪?”陈寿问道。
“就在左边第三个房间,上写着绿野阁。”
陈寿带着人,来到绿野阁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场景不堪入目,一群胡姬环绕着几个锦衣汉人,这些胡姬不但个个肢体妖娆,而且或棕眼高鼻、或金碧眼,或冰肌雪肤,或小麦色的诱人肤色光滑如缎,一个个万般别致的异样风情,嫣然动人。
被她们簇拥的汉人中,上首那个看到陈寿,就像是看到猫的耗子,吓得面如土色。
“王朝隆,听说你刚才在这儿骂我,骂的十分起劲。”
王朝隆何止今天骂的起劲,事实上自从陈寿和太子打起来,他就一直在口嗨。自从上次被陈寿欺负到家门口,公主对他就格外冷淡,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平日里连话也不屑跟他说。
这让王朝隆的自尊心严重受损,转而更加记恨陈寿。
本来他身边都是自己的好友,自以为万无一失,就算骂的再难听也不可能被陈寿知道,也就过过嘴瘾。
谁想到,今天正骂着,人家打上门来了。
王朝隆端着酒杯,撒了一身,哆嗦道:“我...我..我”
砰的一声,赵鸿上前,揪住他的领子照着眼圈就是一拳。
陈寿大声道:“把他拖到大堂打。”
赵鸿应了一声,拖拽着他来到大堂,将翩翩起舞的胡姬赶到一旁,在舞台上群殴起来。
金羽卫的下手极其阴狠,哪疼往哪打,打的王朝隆哭爹喊娘,鼻青脸肿。
陈寿从雅间寻了纸笔,折成一个长长的高帽,上写着“长舌小人背后造谣”八个大字。
金羽卫们拽着他,戴上高帽,拴在马后。
一边招摇过市,一边敲锣打鼓,路上的汴梁百姓全都伸着脑袋,垫着脚尖看热闹。
这场游街足够热闹,直到来到一处大宅子前,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到一座建构宏伟的府邸之前,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乌漆匾额上书“驸马府”。
一行人慢慢来到驸马府,门子一看,自家主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吓得手脚发凉。
再看那群恶人,赫然就是上次打上门的金羽卫,这下更是抖似筛糠。
“还不快些开门!”亲兵举着刀柄,往门上哐哐砸了起来。
大门打开,八名金羽卫亲兵挺胸腆肚立在门的两侧,陈寿从中间大步走了进去。
驸马府内,怀善公主慵懒地坐在妆台前,周边丫鬟如同蝴蝶般穿梭不停,身后四名小婢女捧着头油、香精及各种梳洗用具,一名年长的大丫鬟正用犀角梳篦为她梳头。
一个丫鬟,提着裙子跑了进来,隔着扇屏就嚷嚷起来“公主不好啦,驸马被绑了打上门来了。”
“这个废物!”怀善公主勃然变色站起身来,抓起梳子往桌子上一拍,娇叱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到我们府上来了。”
“还是上次那群人,天杀的金羽卫,把驸马打的都没人样了。”
公主咽了口唾沫,脸上的凶像一点点消失,眼神躲躲闪闪,问道:“他们走了没有?领头的是谁?”
“还没呐,带头的那个陈寿点名要见公主,正在花厅等着呢。”
啪的一声,公主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七十五章 姐姐给你包个红包
“公主殿下有礼了,令驸马嫌犯王某,事涉白莲妖人,疑似与逆太子勾连,造谣中伤朝廷大臣。下官特意前来,抓捕他到北司受审。”
怀善公主一看他这幅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问道:“不知道造谣中伤了哪位大人?”
陈寿一拍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就是下官!”
怀善公主眼神嫌弃,撇着嘴道:“那陈大人不该避嫌,让他人来审才是。”
陈寿大义凛然地说道:“本来确实如此,但是事关白莲妖人和太子逆党,下官这是担心王朝隆他个逆党狗急跳墙,对公主不利啊!公主可是帝室之胄,万一被他挟持,不但殿下受苦,下官也心疼的紧。”
怀善公主脸色一变,啐道:“我看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贼。”
陈寿回过头去,大声道:“此乃公主住所,你们不得放肆。且把好院落,待本官向公主请命后再行搜查。”
赵鸿等人笑着抱拳,纷纷出去,还有几个驸马府的下人,傻傻地站在那儿,看着陈寿调戏公主。
赵鸿一巴掌兜脸拍下,骂道:“你在这看什么看,快滚!”
陈寿笑着上前,轻声道:“自从公主贵足踏贱门,从我府上一别,下官日夜想念公主,都快癔症了。”
怀善公主听他说起上次的糗事,俏脸一红,她性子泼辣,而且又是天潢贵胄,一向刁蛮任性,然是碰到这个人,就跟碰到克星一般,处处被压着一头。
“你待怎样?”
陈寿在她下巴上勾了一记,轻笑道:“你说呢?”
怀善公主杏眼圆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突然展颜一笑,将刚刚系上的头饰拔下,满头秀发披散在肩头,笑道:“反正本宫年纪比你大,你模样也还算俊俏,我就当啊...养了个面首。”
她变被动为主动,揪住陈寿的衣领,贝齿轻咬着嘴唇道:“小陈子,好好伺候,一会给你包个大红包赏钱。”
陈寿咽了口唾沫,你当我堂堂的忠勇侯是什么人,老子都一年多没被富婆包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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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后,陈寿看着软在地上的公主,一脸红晕呢喃自语,青丝粘连在脖子和脸颊上,拍了拍手系上腰带。
“公主别忘了红包,想我了就找人去知会一声,小陈子随时待命。”
“...滚。”怀善公主用尽最后力气挤出一句,声音已经不再凶巴巴。
陈寿将她抱到床上,盖上一层被子,笑着出门去。
驸马王朝隆被两个番子按住,头上顶着一个写满罪状的高帽,跪在外院的地上,看着陈寿出来,眼中阴毒又害怕,只能死死地低下头。
陈寿从他跟前过去,大声道:“走,过几天再来拜访驸马爷!”
金羽卫的人鱼贯而出,留下驸马府内一片凄凉光景。
赵鸿在身后,问道:“大人,为何如此折辱王朝隆?”
“王家是汴梁老牌豪门,和禁军还有贵戚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我们重点打击的对象。这一次不把他们连根拔起,汴梁的资源都用在这些废物身上,那么汴梁永远是一个浮肿的废物城池。”
赵鸿点了点头,道:“我们的地盘在汴梁,汴梁一打就破,我们就随时完蛋。”
“没错,汴梁...就是我们的底牌。想换了没机会,只能是把它经营好。”
“属下懂了。”
陈寿回府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几房小妾面色尴尬,守在房内,时不时去看新来的小姐妹。
这是自家老爷抢回来的,还是从中书令大人家里抢的,自己这些人也觉得脸上无光。
袁心珠左看看,又看看,黑漆漆的大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掰了一块凤香酥,过去道:“姐姐,你吃么,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
这小姑娘可爱至极,尤其是乌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银一样灵动。饶是身陷这等地方,少女也对她生不出恶意来,摆手道:“不吃了,我不饿。”
说完之后,肚子咕咕一叫,房内十分安静,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
少女脸一红,袁心珠又让到:“吃一口吧,很好吃的。”
挨不过袁心珠的热情,唐家小姐接过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怎么样,很好吃吧!”袁心珠双手捧住脸颊,嘴角弯弯翘起,自己喜欢的点心被人喜欢,她好像也很光荣的样子。
有袁心珠在这儿插科打诨,气氛一时间有些缓和。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唐...唐...”
“你叫糖糖?”
“不是啦,人家叫唐婉莹。”
袁心珠笑道:“还是糖糖好听,我就叫你糖糖好不好?”
唐家小姐是在很喜欢这个小妹妹,要不是自己被抢来的,都要跟她交朋友了。
外院的陈寿,回来之后,马上吩咐道:“中书令唐晗昱要把爱女给我为妾,你们抓紧时间,写好请帖,送到所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府上,邀请大家赴宴!时间嘛...就定在后天好了。”
“所有官员都发么?”
陈寿顿了顿,道:“自己人就不用发了,禁军中的武将也不用发。”
手下亲兵会心一笑,道:“属下知道了。”
金羽卫的人敲锣打鼓,上门送帖,一下子又把汴梁官场点着了。
“唐晗昱这个老东西,看着道貌岸然,没想到这般谄媚!”
“唉,我被这老东西害惨了,他只说让我们死撑,转头就把女儿送了,实在是老奸巨猾!”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准备今夜去一趟陈府,你们谁要一起?”
“我去。”
“我也去。”
“正好,大家结伴而去。”
娶个小妾本来不至于大张旗鼓,但是这一次非同寻常,唐晗昱是魏党的骨干中的骨干,出身清贵,位高权重。
他的女儿,虽然是庶女,但是嫁与忠勇侯为妾,也是一个大新闻了。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皇宫内的天子,特意赐下几匹绸缎。
唐晗昱在府上闭门谢客,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满头的白发十分显眼。
老管家在外,苦心劝道:“老爷,吃点东西吧。”
“老夫...丢不起这个人呐!”
第七十六章 试问志向在何方
中书令大人根本无法解释,他总不能说自己女儿是被人当面抢去的吧。
先不谈这个更加丢人,关键也没几个人相信。
唐晗昱只能告老还乡,远离汴梁的闲言碎语。
“老爷,真走么?”
“不走,我只怕活不过今年了。”唐晗昱叹了口气。
他的奏章一上去,马上就被准了,少年天子对这个老臣没有一丝的留恋。
他雄心勃勃,要一展宏图,励精图治。可惜治国终究不是靠一时热血,新君安排自己的人上位,却不知道朝中到底还有几个忠于皇室的臣子,也只能让手下人去办。
如今的京城,正在慢慢成为陈寿的天下,他把持着内侍省不说,手伸到了外廷,而且快速地收割着魏云色的旧部。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掌握朝廷,除非有地方军队强行打进京城,不然谁也奈何不了他了。
中书令门前,几个小乞丐蹲在那,仔细看看就能看出来,这些乞丐一个个精神的很,双眼有神,手脚干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突然,一个少年靠近,一脚踢在其中一个乞丐的屁股上。
他腾地一下起身,左手就往腰间摸去,待看清了踢他的人,才讪笑道:“赵鸿,你他娘的有病,踢老子干什么。”
赵鸿一巴掌给他拍上,骂道:“你看你像个乞丐么?”
小乞丐悻悻一笑,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一次了,你回西凉去吧,在秦凤营里酿酒,也能讨口饭吃。”
“你!”
赵鸿冷冷地看着他,道:“若是前几天,你只怕已经死在太子的侍卫手里了。你知道这儿藏着多少白莲教的探子么,你知道自己的行踪会暴露多少的情报么?若不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上报上去,大人须轻饶不了你!”
小乞丐叹了口气,道:“行吧,我今晚就走,你待我向大人说一声,我在西凉随时准备为大人效命。”
“唐府的小妾,最年轻的是哪一个?”
“还有一个没过门的,本来是昨儿个进门,被大人一番闹腾,唐府没了心劲。找的是汴梁城中一个纸铺的女儿,因为他那不肖的儿子好赌,输光了钱只能把女儿嫁给唐府,好还赌债。”
赵鸿觉得这个桥段有些熟悉,捏着下巴道:“莫不是姓李?”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赵鸿笑道:“当初我们收拾刘宇,蹲在李家纸铺三天,高欢就看上了那家的小娘子,可惜没来得及下手,被大人赶到河间去了。没想到李掌柜的儿子,还在赌,真是一块烂泥。”
“大人说了,唐老儿赖在京城不走,就是不想体面,我们要帮他体面。等到他们去接人的时候,我们当街抢了就走,让唐老儿趁早滚蛋。”
小乞丐叹了口气,跟着大人在京城当真痛快,可惜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陈寿治下规矩极严,自己确实是犯了规矩,赵鸿也算是帮自己隐瞒了。
他看了一眼唐府,黯然离开,赵鸿顶替了他的位置,往旁边的茶楼一坐,高声道:“掌柜的,来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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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事一碗茶。”
陈寿指着手里的茶盅,笑道:“你看这江山如画,雪国万里,银装素裹,可知道雪下埋着的,是即将迸发的炽烈岩浆。我敢断言,雪化之时,就是异族南下,豪强并起的时候。”
在他对面,是一个中年文士,身材欣才,相貌儒雅,正是西凉将军府第一谋士,李威心腹中的心腹,蒋项禹。
陈寿讲的激昂慷慨,再配上避暑宫下的俊秀殊丽的景色,十分有煽动性,蒋项禹饮了一口茶水,不为所动,笑道:“寿哥儿,你所作所为,我们并非不能理解。当初让你孤身来京城,却是有些孟浪了。老帅和我都没有想到,京城的局势如此波谲诡异。
“你能走到这一步,也是经历了无数的风险,可谓是步步惊心。不过如今的手段,是不是有些酷戾了。要知道,自古以来,以强权加之于同僚的,都很难善终啊。”
蒋项禹说完,看了一眼陈寿的脸色,意外地发现自己说的话没有让他的脸色起丝毫的变化。
陈寿的眼神十分随意,似乎很是放松,不知道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还是没有听透。
蒋项禹心底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你可知汉代有一酷吏,名叫郅都,他敢面折大臣于朝,行事不避亲贵。在他还是太守的时候,一到任就捕杀纨绔,摧折豪强,权贵们都不敢正眼看他,称其为‘苍鹰’。
比郅都更有名的张汤更是专治诸侯亲王,诛戮富商、大姓、豪强,以强项著称。
王温舒治广平的时候,大肆捕杀郡中豪猾,连坐千余家,流血十余里。不到一年,就杀得郡中连犬吠之盗都不见了,可谓路不拾遗啊!这些酷吏不但能干,而且大多非常清廉,郅都从来不收礼,在任的时候连亲朋好友写给他的私信都不拆。
张汤死后遗产不到五百金,王温舒甚至连五十金都没有。隋朝的酷吏厍狄士文更是甘于贫苦,家无余财。这样的官吏,又能干,又清廉,本该万众褒扬才是。可是为什么从古到今,从官员到百姓,都恨之入骨,让他们个个落得遗臭万年的下场呢?”
陈寿笑了笑,道:“愿闻其详。”
蒋项禹感叹道:“因为他们手段残酷,常以小罪而入大罪,遇案唯恐其不大,株连唯恐其不广,谁也不知道他这杀人的钢刀下一刻会不会就莫名其妙地落到自己头上。”
“寿哥儿你最近大肆打压逆太子一案,株连甚广,再有禁军几乎被你屠戮一空。长此以往,我只怕汴梁之内,人人畏你如虎,久而久之,并非好事。”
陈寿依然是心静如水,轻笑一声,起身背对着蒋项禹,看向山下的劲松。
“这是先生的意思,还是老帅的意思?”
“呵呵,此乃我的一番浅见,并未与老帅沟通。”
陈寿沉吟片刻,说道:“先生肺腑之言,处处为小子着想,陈寿感怀于心。不过大浪浮沉,我等居于其中,不过是一叶小船。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和手下这一群弟兄,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头笑道:“先生,天下正不知多少人,想要这颗脑袋砍去。我不杀人,人要杀我的啊。”
蒋项禹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直接说道:“若是教你安然无恙,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舍得放下这到手的权势,回到西凉,迎娶二小姐,还怕不能安享一世富贵么?”
陈寿眉头微微一皱,道:“大丈夫岂能如此?”
蒋项禹眼神逐渐带着笑意,凝视着他,道:“好!寿哥儿你有志气,我也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西凉旧人,对二公子失望之极!若是将来真有天下大乱的一天,西凉未必不会站在你这边。”
第七十七章 来来回回互相试探
蒋项禹说的热闹,陈寿听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激动情绪。
西凉的武将和文官,给自己画了一个大饼,不知道李威知不知道,但是对此时的自己来说,这一切还是镜花水月。
眼下最重要的,依然是守好自己的汴梁,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稳固了,才会有其他人靠上来锦上添花。
若是自己孑然一身,指望别人来帮你,那就太蠢了。
“替我回复西凉众弟兄,我陈寿是凉州出身,咱们以后休戚与共,互相扶持。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蒋项禹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喝茶。”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蒋项禹喝完之后,起身道:“我这次也不能久留京中,这就告辞吧。”
“我送先生下山。”
“不必了,我从未到过京城,沿途也好看看风景,此地可别西凉秀丽多了。”
陈寿笑道:“那就恭送先生了。”
蒋项禹下山之后,陈寿招了招手,问道:“果真是老帅?”
赵鸿笑道:“千真万确,他们一进开封府,我们就看到了。”
陈寿呵呵一笑,道:“我这个岳丈,想必纠结的很。”
他看了一眼赵鸿,剩下的话没有说,撸起袖子道:“唐老儿滚了没有?”
赵鸿道:“还没呢。”
“老东西难道真要参加纳妾之礼?”
“那倒不是,他估计也是舍不得权位吧。”
中书令已经是朝廷的要职,几乎是宰相之下第一人,他舍不得很正常。
“当初我亲自登门,给足了他面子,唐老儿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还好意思赖着不走。今夜就去把他小妾抢一个来,再不走的话,把他一窝端了也不是不可能。”陈寿恨恨地说道。
山脚下,蒋项禹来到一个商队前,这个商队的规模比以往都要大。
西凉刘知远在河西被杀,李威率兵报仇,却发现当地的白莲教根本无从追杀。
他们隐于民间,组织严密,等闲难以发现。
除非是他们自己出来活动,李威无功而返,一腔怒火憋在心中,干脆让大军返回,自己带着一群人,混在商队中,来到中原一游。
蒋项禹对此极力反对,但是没奈何李威心意已决,等到了京城便有了前面对陈寿的试探。
河边,李威凿开冰窟窿,正在钓鱼。
蒋项禹靠近之后,低声道:“我回来了。”
“怎么样?”
“嘿嘿,油滑得很,空话说了一大堆,什么态度也不表。”
李威掀了掀自己的帽檐,笑道:“我们从西凉,到底派来了个什么玩意,把大齐彻底搅乱了。你说,我们当初让他来是做什么来的,我怎么有点忘了?”
“打探情报...”蒋项禹自己也笑了起来。
李威眼神一动,刷的一下提起鱼竿,上面果然有一条肥鱼。
“哈哈,中原的鱼,却是肥美。走吧,此地虽好,不是我等久留之地。”
蒋项禹笑道:“若是知道你来了,汴梁城不知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商队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突然东边奔来几匹骏马。
一个骑士近到跟前,商队中已经有人开始握着兵刃,骑士勒马,在马上抱拳,道:“我乃金羽卫,自己人。”
因为李威在,商队自然是不会怠慢,警惕地问道:“何事?”
“我们大人说:老岳丈好不容易来一趟,为了安全保险起见虽不能亲自来送,特献开封汴绣、官瓷一车,唐刀一柄。”
李威和蒋项禹对视一眼,看着他们从马背上,卸下几箱礼物。
“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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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宫,山顶凉亭。
陈寿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管,呲着牙笑个不停。
在他身后,李灵凤衣着比较随意,一头秀松松地挽着,里面穿着一领白绫小袄,外面罩了红边压金线的披风,下面露出一双鹿皮半统靴。
“你在笑什么?”
“你爹。”
李灵凤站起身来,走到陈寿身后,嘲笑道:“你傻啦,拿着一根竹竿,就能从这儿看到凉州,你当你是千里眼啊?”
她扶着腰,笑的花枝招展,
陈寿笑着把木管递给她,得意洋洋。呶嘴道:“你自己看,是不是你爹。”
李灵凤拿起来,刚一看就是一声娇呼,马上放下。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的这么远?”
陈寿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坐在栏杆下的木墩上,把李灵凤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香肩上,笑道:“你怕什么,它能看得远,又不会吃人。你仔细看看,顺着我的手看山门处。”
李灵凤狐疑地举起手中长管,凝目一看,远处山下的情形看的十分清楚。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是自己的父亲。
吓得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拽了拽衣服,抚着胸口。
“太吓人了,让阿爹看见....像什么样子。”
陈寿一把抱住她的纤腰,一语双关笑道:“我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我,哈哈。汴梁,毕竟不是西凉,这儿是我陈某人的地盘。”
李灵凤有些害怕,挣扎道:“放开我。”
陈寿一把按住她,在樱唇上狠狠亲了一口,道:“怕什么,你不是就喜欢这个调调么。”
“要是让我爹看见了,我就自杀...先杀了你。”
陈寿拿过木管来,李灵凤马上好奇宝宝一样,问道:“这个宝贝是什么东西,恁的如此神奇,这也是你做的么?”
“这叫千里镜。”
陈寿从巴依塔什那儿弄到几块玻璃,找了汴梁最好的工匠,打磨出一支望远镜来,今天正好在李灵凤跟前显摆,顺便看看老丈人吃瘪的样子。
自己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对汴梁的把控力,这样西凉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也会慎重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和喜怒意愿。
李灵凤马上夺过来,放在背后,笑道:“送我啦。”
“这东西如此神奇,白送你可不行。”
“真小气。”
陈寿淫笑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陈寿趴在她的耳边,轻语几句,李灵凤双颊刷的一下变红,粉拳捶着他的胸膛,羞赧啐道:“你做梦,人家才不要。”
第七十八章 当代赵高
汴梁的街头,依旧繁忙,但是老汴梁人都发现,街道上的差人全部和以前不一样了。
日常维系整个汴梁治安的,是南衙和北司。
南衙如今的府尹正是袁显年,以前的班底早就被清洗过一次,现在更是全部换了人。
陈寿没有向赵材开口讨要过一个官职,但是重要位置都是他的人了,那些以往的闲职,也被他一番操作成了要职。
比如说禁军中的翊麾校尉,现在全部掌管了皇城之内的警戒和伴驾出巡。
杀了魏云色,把两个亲王出藩的事做完之后,陈寿就很少去皇宫了。
任由少年天子,在彤廷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只不过他的政令,不经过陈寿的金羽卫,就出不了汴梁。
赵材任命的河东宣抚使张斛,收到圣旨的第二天,就被安排到了老家做一个团练副使。
赵材对此一无所知,每天乐在其中,殊不知他的耳目喉舌,都在陈寿的控制下。
汴梁大街前,九斗纸铺门前,突然出现几个身穿红袍的金羽卫。
掌柜的吓得不轻,他的女儿刚刚许配给中书令大人为第二十三房小妾,据传闻自己这个六十多岁的中书令女婿,和金羽卫后面的忠勇侯有些不对付。
一向以跋扈出名的金羽卫,出奇地客气,迈步进来之后,其中一个高声问道:“李掌柜是哪位?”
“各位官爷,小老儿就是此间掌柜,几位大人贵足踏贱地,不知有何吩咐。”
“看您老人家说的,我们哥几个来这儿,是给你道喜来了。”
“道喜?”
金羽卫的干办抱拳道:“恭喜掌柜,令千金李香琳被我们大人看上了,今晚就要迎娶,你快回去准备准备吧。”
“啊?不可,万万不可,几位官爷有所不知,小女已经配了人家了。”李掌柜暗暗叫苦,自己可真是流年不利,二儿子不成器天天滥赌,现在女儿又成了大人物们逐猎的目标。
“哈哈,你回去准备吧,我们酉时就来迎亲。”几个金羽卫不由分说,转头就走。
“好叫几位官爷知道,小女许的是中书令大人。”李掌柜硬着头皮说道,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可是几位金羽卫只是笑嘻嘻的,也不着恼,抱拳道:“李掌柜,难道没有听过我们大人的名头么,唐老儿与我家大人做对,已经不是中书令了。”
“天爷...难道是...忠勇..”
“正是我家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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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后院。
唐婉莹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发辫已经打散盘成妇人发髻,如玉姿容上的少女绒毛正被五彩丝线缓缓绞去。
在她身边坐着的,她不认识的一个小美人,虽然皮肤不如自己细腻,但是容貌不相上下。
据说她也是今晚的新人,唐婉莹心中更加难过,却发现对面的少女也在偷偷看自己。
“我叫李香琳,妹妹叫什么名字?”
唐婉莹笑的干巴巴的,回道:“我叫唐婉莹。”
李香琳和她不一样,她心情十分激动,中书令据传六十多岁了,而忠勇侯才弱冠之年。
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勇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当初尚书的儿子要强占自己的身子,就是忠勇侯的人从天而降,彻底收拾了刘家。
当时她就有着少女懵懂的幻想,期望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恩人,没想到缘分一线牵,今天就要做他的女人了。
在她们身后,一个婆子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侯爷真是好福气,两个新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她是绿儿请来的,专门给新人开脸的。
所谓开脸,又叫开面,就是在姑娘出嫁前一天,选一名生有多个男孩、没有离过婚、夫妇和睦、称得上是贤妻良母的中年妇女,先在姑娘的额前、两颊、眉毛四周,嘴唇上下和下巴各处汗毛多的地方,擦上一些“开面粉”,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双股棉线,拉成夹子状,用力依次在额、颊、唇、颏等汗毛稠密的部位反复绞夹,直到把汗毛绞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经过如此一番的“开面”,新娘鬓角整齐,线条分明,眉弯如月,唇、额部光洁、白皙,一下子平添了几分姿色,靓丽了许多。
“开脸”这一道婚前着力的修饰,意味着一个姑娘处女时代已经终结,从此将成为有夫之妇,要做个贤妻良母了。
红楼梦里,说哪个丫鬟被主人收用了,就直接说开脸了,就是从这儿来的。
正说着,们吱呀一声开了,绿儿带着两个小丫鬟,搬来一个妆奁。
负责开脸的妇人打开一看,啧啧赞叹,“姑娘们好福气,我做了许久的这行当,这么体面的花钿首饰还是第一次见。”
李香琳偷偷看了一眼,果然各类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她的俏颊不禁又多了分红晕。
绿儿掐着腰,喜滋滋地说道:“你们少在着说闲话了,快给两个新人换上换翘头弓鞋,老爷他和前面的大人吃完酒,就要洞房了。”
开脸的婆子不以为意,笑道:“姑娘们确实有福气,据说咱们侯爷出手阔绰,光是铺面就给了李掌柜家十间呢。”
李香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一双笑眸,化作了两弯弦月。
唐婉莹嘟着个嘴,与人做妾,不过是被买去而已,价格再高也是一般命罢了。自己可是被他扛在肩上,从父亲眼皮子底下,自家府宅里,生生被抢来了的。
想到这儿,唐婉莹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绿儿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嫁给自己老爷可以说是最幸福的事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
陈府内院热闹,外院更是熙熙攘攘,汴梁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想继续在官场混的,来了一大半。
这还是陈寿特意嘱咐自己的心腹不用来,像是黄真他们大多是礼到人不到。
赵鸿和张和,拿着一张名单,细细比对起来。今天没来的,名字都被圈了出来。
还有几个,没有受到请帖,却早早来了在外面等候。
到这个时辰,就要入席了,赵鸿走到门口,笑道:“诸位大人,请回吧,我家侯爷说了,汴梁路滑,几位回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十来个官员,脸色难看至极,有人上前哀求道:“这位小兄弟,行个方便,让我见忠勇侯一面。”
有人拂袖而去,把手里的贺礼扔在地上,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回乡。
有人进退两难,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赵鸿笑道:“大人,您也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当初不是没给你们时间,我们上门请你们,你们自己不来啊。”
“行个方便。”
“送客!”
外院的护卫们上前,把这些人推了出去,大门关上,一阵鞭炮声响起。
赵鸿拍了拍手,道:“走!去闹洞房了!”
PS:武贵妃番外已传好几天,忘了跟大家说了。
第七十九章 洞房花烛
陈府第一次这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大排酒宴,锣鼓乐器中一片喜气洋洋。
府门前车水马龙、客流盈门,这要来就得送份厚礼,官员们挖空心思,雅一些的送琴棋书画,俗一些的送金银财宝,把陈寿府上几个不称职的亲兵帐房忙的团团乱转。
陈寿满面春风,高居上座,乐呵呵地送走了一批批的官员,他们各怀鬼胎,真正忠心于自己的,只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看着他们谦卑的笑脸,陈寿端着酒杯,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自己不是圣人,没有什么神通,也未曾施下丝毫的恩惠,凭什么指望别人都跟秦凤营一样对自己忠心不二。
但是他们此刻低头了,就可以想办法,找门道,让他们上了自己的船。
到时候大家利益与共,他们自然会拼命维护自己。
想要让所有人忠于自己,本来就是个笑话,利益才是最好的纽带。
真正的心腹也需要有,关键时候要和自己休戚与共,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基本盘。但是妄图所有人都是,那只能自取烦恼。
陈寿很有耐心地在大堂宴客,春风满面,待人和善,耐心十足。
大齐的官员,以前都是以魏云色马首是瞻,魏云色这个人控制欲极强,所以这些官员没被他淘汰的,都不存在什么死硬派。
“忠勇侯,我敬您一杯。”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陈寿的思绪,他转头一看,来人皓首长须,笑吟吟的,正是鸿胪卿焦鸿伯。
陈寿伸手护着酒杯笑道:“原来是焦大人,您赏脸能来,我该敬您一杯才是。”
陈寿口气虽然平淡,却自有一番不容抗拒的权势,他亲手从桃儿手中接过酒盏,给焦鸿伯倒了半杯,笑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给您斟半杯,咱们细水长流。”
焦鸿伯喜滋滋地一饮而尽,道:“忠勇侯有胸襟度量,更兼文武齐备,大齐有您,实乃国家社稷之福啊。”
陈寿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时候也不早了,这个点不来的,估计就不会再来了。
他一伸手,张和跑到身边,低头道:“大人?”
陈寿看着堆积如山的礼物,从中挑了一个翡翠玉坠揣到怀里,说道:“我去后院,你们帮我送客,来的不管送些什么,都备一份价值差不多的回礼,明后天挨家送回去。”
“是。”
陈寿这才起身,告罪一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入洞房去了。
回到后院,就看见绿儿在那指挥着一群丫鬟忙活,累的掐着腰。
陈寿凑过去,从后面抱着她的腰,道:“忙什么呢?”
“哎吆,吓死我啦。”绿儿喘着气,推着他道:“你怎么还在这,快去洞房吧,两个妹妹都等急了。”
陈寿喜极了她乖巧懂事,处处为自己着想,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坠来,笑道:“送给你的。”
说完给她戴到脖子上,绿儿捂着胸口,笑的十分开心。
她看了一眼陈寿,突然想起什么来,叫住他道:“对了,避暑宫的太...原太子妃,给你送来礼物了呢。”
陈寿额头一道黑线,上次自己纳妾,李灵凤送了一条咸鱼,至今自己一想起来还有些头皮发麻。
陈寿没好气地问道:“又送什么了?”
“送了两个玉如意,一个多子多福画,金银圆饼。”
咦?
这就有些出乎陈寿预料了,难道上次她送了咸鱼,被自己把屁股打肿了,好几天不敢躺着睡觉,这是学乖了?
“都收起来吧,以后咱们府上内院的府库,就由你管着。”
绿儿抬了抬眼,道:“好吧,就知道使唤人。”
陈寿笑了笑,跟她飞了个眼,整了整衣服就往新人的小院走去。
今天自己也算是小登科,想起唐老儿那副装病的样子,陈寿就气不打一处来。幸亏自己也不是吃闷气的主,以前一穷二白没得选,现在得势了肯定是有机会就要报复回来。
现在天色还不算晚,新房内已经燃起了蜡烛,两个新人在相邻的小院,中间隔着一道矮墙,开着一个月亮门。
两个小院都洒扫的十分干净,一片落叶都看不到,明显是绿儿带人一遍遍扫过。
陈寿随便进了一个,推门进去,梳妆台上燃着一对红喜字的蜡烛,床上坐着一个少女,瞧见他进门,脸上先是一喜,继而便晕生双颊,窘的站在那儿不好意思起来。
陈寿认得唐婉莹,这个明显不是,那就应该是李香琳。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古代新婚就是第一次见面的快乐,果然很是有惊喜。
李香琳身材袅娜高挑儿,相貌出众,难怪会被刘大少惦记。
她穿着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外罩浅红比甲,纤腰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穿戴的十分喜庆。
乌黑的头发斜斜地挽了个堕马髻,云髻翩翩,玉姿柔媚,鹅蛋脸上飞着几许晕红,更是显得娇悄动人。
陈寿在椅子上一坐,李香琳羞答答地过去将门儿掩上,慌慌张张地压上门闸,强自镇定地道:“老爷快坐,奴家给您斟杯茶”。
陈寿摆了摆手,看得出新人有些紧张,故意伸腰道:“老爷我在外院喝了一肚子酒,盛不下了。”
李香琳听的“噗哧”一笑,白晢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晕红,走到陈寿跟前,盈盈一拜道:“老爷两次救奴家出火海,一直也不知道如何报答老爷。这下有了机会,香琳以后一定好好伺候老爷。”
陈寿这才想起来,赵鸿好像跟自己说过,这就是把高欢馋坏了的纸铺掌柜的女儿。仔细一看,自己的这个新小妾清纯稚嫩,就象邻家女孩般清新动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李香琳看到他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像是抚摸在自己身上一样,羞得她一双流波荡漾的眸子顿时浮起朦胧的雾气,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的感觉,身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
“老爷...时辰不早了,奴家伺候您休息。”
陈寿伸手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笑道:“别怕,你这么听话,老爷一定会怜惜你的。”
第八十章 意外之喜
一个女孩儿,十几年间养成的惯性,让她想要去躲避陈寿的手。
但是一个刹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已经是眼前这个人的妾室。
李香琳双手使劲蹂躏着自己的衣角,被陈寿摸到娇嫩的俏颊,登时脸颊潮红,羞意满满,却隐隐含笑,正是有说不出的娇羞缠绵。
“老爷尽兴就好,奴家...不碍事的。”
陈寿和她牵着手,来到床边,卧房的床榻又大又宽,四角立柱,三面雕花,里外两重纱帐,榻侧设着盛放物品的小箱子,还有一张折叠的小几,可以在榻上饮宴,就像一间小房子。
她说的虽然轻巧,但是身体却出卖了她自己,紧绷的身子像是在抗拒什么,但是明又在等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没有一丝反抗之意,仿佛正在迎合着那事儿。叫人分不清她是在拒、还是在迎。
这是一个从未经历人事的十五岁小娘的自然反应,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演痕迹。陈寿怜心大起,轻轻抱她起来,李香琳羞不可抑地埋头进他的胸前。
......
号称不碍事的李香琳,没过一会就痛哭不止了,她毕竟还是太单薄,太稚嫩,让陈寿多了几分罪恶感。
他心里很疼爱这个小姑娘,轻轻地抚摸着小新娘,极尽温柔,说着体己温柔的话,不一会满脸泪痕的李香琳没好伤疤就忘了疼,满心欢喜,被情话熏得晕晕陶陶的小人儿,又自告奋勇地尝试起来。
......
陈寿本来就应酬了一天,还喝了些酒,很快就睡了过去。
李香琳一动,撕裂一样的疼,强忍着痛意,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给陈寿盖好了被子。
借着月光,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男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俊美异常,没有死角。
她轻轻低下头,心怦怦跳,在陈寿脸颊啄了一口,便钻到被窝,捂着酡红的脸颊,浑身暖洋洋的,似乎连下面的疼痛都能挨住了。
一旁的唐婉莹,如临大敌似的紧张了半天,没有人进来,才放下心来。
她蹑手蹑脚地到门口,用尽了力气把椅子挪过去顶在门上,才到床上躺下。
一声鸡叫天下白。
清晨的阳光洒了下来,透过窗棂,暖暖地照在陈寿脸上。
他醒来揉了一下惺忪的眼睛,微微有些头疼,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门吱哟一声,李香琳端着瓷盆进来。
看得出她走路还是有些不自然,陈寿笑道:“让丫鬟做就是了,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紧跟着她,桃儿和柳儿也进来,一个拿着一个瓷盆,笑着说道:“六夫人一早就醒了,比我们起的还早哩。”
李香琳看着两个西域美人,竟然说一嘴的中原话,啧啧称奇。再看她们的身材,不禁有些危机感,抿着青丝说道:“这都是奴家应该做的。”
陈寿爬起身来,在两个丫鬟服侍下,穿好衣服。
梳洗一番之后,又和李香琳一道吃了些造反,就匆匆来到外院。
赵鸿等人护着他,去到金羽卫大营,随着将士们操练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
金羽卫的人已经习惯了他每天都来,带来的效果就是没有人敢偷懒了,连大人都天天到,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练。
操练了一番之后,陈寿又清点了一下金羽卫的名册,多了三十个秦凤营的小兵。
这份名单是隐秘的,只有陈寿和赵鸿还有张和能看,上面标注着汴梁周围所有的探子。
这些人就像一个个钉子,牢牢钉在汴梁,是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就连李威偷偷进京,也瞒不过自己,靠的正是这些隐藏的暗探。
陈寿已经吃了不少的甜头,尤其是斗死魏云色,这些探子的作用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让他更加注意培养和安插密探,“难怪朱元璋喜欢搞锦衣卫,没事还要偷听手下大臣的私下言行。这样一来,确是放心了不少。”
“大人,我们回府么?”
陈寿摇了摇头,道:“去避暑宫一趟。”
李灵凤这么上道,自己不能无动于衷,得来安抚一下这个醋坛子。
说好的不争不抢,早就被她自己抛到爪哇国去了,幸亏自己要娶得是李灵越,不然她这个姐姐还不得闹的鸡飞狗跳的。
避暑宫,比皇宫舒服多了,至少住进其中的先皇妃嫔,都不想回去。
正好赵材也不想看到她们,两边一拍即合,坐实了把先皇的妃嫔公主都安置在避暑宫的事,好给赵材腾位置。
人多了之后,陈寿来到避暑宫,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
他先是来到道观,打听了一下避暑宫内的情况,如今这些人依然以武妃为首。
剩下的就是李灵凤,独成一派,周围也聚集了一些昭仪、美人...相处的颇为融洽。
“武太妃在不在?”陈寿先问清楚,免得有什么不该有的修罗场。
一个道童摇头叹道:“有一个公主,想要去什么庵出家当尼姑,把武太妃气的不轻,亲自带人去抓她了。”
陈寿一想,武妃在乎的,无非就是姬萝公主赵金奴。想到那个胸大无脑的小公主,竟然异想天开去当尼姑,这不是浪费么。等找个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他点了点头,带着人直奔李灵凤的侧殿,轻车熟路地走到寝宫。
从宫女那打听到李灵凤在卧房,进去之后,陈寿发现李灵凤坐在梳妆台前,正在自己给自己描眉。
他笑着上前,拿起象牙梳子,帮她梳长曳至胸前的如瀑青丝,“凤儿这青丝秀发生可真好,柔顺丝滑的很。”
李灵凤甜甜一笑,道:“哪有,你就会哄人。”
一股阴谋的气息弥漫开来,陈寿心中惴惴不安,自己纳了两个妾,这厮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还比平常乖巧十倍。
一定有阴谋...
陈寿小心翼翼地说道:“凤儿,你有没有话跟我说啊。”
“有啊。”
果然有事,陈寿提起十二分小心,觉得唇干舌燥的,坐到旁边的桌前,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只管说,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人家有喜了,怀了你的小宝宝。”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