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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狗官全文阅读

作者:日日生     我真不是狗官txt下载     我真不是狗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万象更新

    “是我的么?”

    陈寿问出来,就后悔了,果然刚才还温婉贤淑的李灵凤,像个炸毛的小猫。

    一个象牙梳子嗖的一下飞了过来,陈寿伸手接住,还没等喘一口气,一个白玉花瓶飞了过来。

    陈寿赶紧接住,把梳子咬在嘴里,果然直接飞过来一个镜子。

    “小心动了胎气!”陈寿大声喊道。

    这一招果然有用,比道歉管事,李灵凤不再扔东西。

    “反正不是你的,你急什么。”李灵凤双眼红肿,气鼓鼓地说道。

    “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怎么还急眼了。”陈寿放下浑身的东西,上前哄道:“我能不知道你么。”

    李灵凤别过身子去,声音还带着哭腔,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生,咱们家大业大,害怕养不活孩子。再说你这屁股圆滚滚的,是个好生养的胚子。”

    “去你的吧。”李灵凤转过头来,捶了他一拳,趴在陈寿的胸前问道:“你就不怕被人看出来啊,还有你准备怎么跟李灵越说?”

    “这咋还叫起全名来了?”陈寿心道果然是最不省油的灯。

    “要不,就说是我那几个小妾里有人生的。”陈寿说完,胳膊上就一阵疼,惨叫一声跳了开了。

    “你咋咬人!”

    李灵凤红着眼睛抽泣道:“我的孩子,凭什么叫别人娘亲,还要别人来养。”

    陈寿一阵头疼,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我不管,为什么要听我的,你是不是男人?”

    陈寿心中暗暗腹诽,这女人可真麻烦,早知道不碰了,这下太难办了。

    要是让越儿知道,自己还没和她成亲,先把她姐姐肚子搞大了,自己后院不鸡飞狗跳才怪。

    到时候,一天消停日子也别想过,就看着姐妹俩作妖吧。

    “我跟越儿毕竟是有婚约在前...然后咱们才情投意合。”

    李灵凤一听这话,登时急了,嗔道:“你先跟我上的床!”

    ...

    陈寿揉着额头,思索着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自己也不想让第一个孩子不能以自己真实的身份见人。

    李灵凤见他拧眉思索起来,也就不再闹事,静静地看着他。

    一想到自己和他有了孩子,心中就甜丝丝的,恨不得跟所有人分享,但是却谁也不能告诉。

    她自己闹事,更多的也是这种纠结之下,想要找个发泄的对象而已。

    “你安心养胎,给我生,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在他出生之前,光明正大把你迎进陈家家门。”

    李灵凤明显不信,但是陈寿这么说,她还是很高兴。

    陈寿紧搂着她的腰肢,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自不如习武的妹妹腰身紧致,但柔软弹性却是手感更佳。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心里都满满的幸福和憧憬。

    ---

    更元十二年最后几天,过得格外的快。

    转眼岁末已至,朝廷放假十天,十分人性化。

    各级衙门,都是轮流值班,其余人可以到家中和亲人团聚欢庆。

    一大早,陈府的门前,就挤得满满当当,官员们成群结队,赶到陈府拜会送礼。

    陈寿心情十分不好,因为那倒霉侄子,又给自己写信了。

    他直言自己过得很好,让自己别担心,有机会就回来看自己。这小子乐不思蜀,让陈寿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被绑架了,每次传信都是偷偷丢在衙门口,自己想回信都没有办法。

    “大人,外面的官员越来越多了。”赵鸿抱拳说道。

    陈寿点了点头,说道:“劝他们回去吧,就说心意我都收到了,不过身体不好,不能一一会见了。”

    官员们吃了闭门羹,当然不包括自己的几个心腹,此时他们正在书房聊着天,外面说袁显年袁大人到了。

    陈寿起身迎了出去,不一会袁显年呵呵笑着进来,见到陈寿抱拳道:“怎敢让忠勇侯亲自迎接。”

    黄真笑道:“老袁,你没回河东么?”

    “区区十天,来回时间都不够,回去作甚。”

    回到书房内,主客按位置坐好,陈寿问道:“河东去年起了秋汛,蒋褚才又抱恨而回,如今河东的局势怎么样了?”

    “哈哈,蒋褚才棋差一招,张正元趁着他们提兵勤王,将汾水两岸牢牢占据,修建了一大堆的堡寨。龙门山蒋家赔了夫人又折兵,在汴梁没捞到一点好处,老本营也被挖了墙角了,这个年估计他们过不好。”

    书房内就有延庆观的人,听了这话与有荣焉,捻须微笑。

    “侯爷,这次新年,我们白波谷准备...”

    陈寿摆了摆手,道:“我有确切情报,蒙古人春暖时候要南下,河东是要冲之地,此时不宜多生事端。”

    袁显年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道:“谨遵侯爷吩咐。”

    陈寿笑道:“你们在府上聊一会,我去一趟宫中,拜访一下干爹和陛下。”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道:“我们也走吧?”

    “走吧,忙活一年了,回府歇息歇息去。”

    陈寿送走了众人,让赵鸿赶车,直奔避暑宫。

    自从知道李灵凤有了身孕,陈寿来避暑宫的次数与日俱增,好在这儿修建在山巅,不会被人看到传出闲话。

    如今的避暑宫,住的可全是更元帝的妃嫔,还有一些未出阁的公主。

    入夜之后,一道道绚烂的烟花,升腾而起,新年终于到来了。

    夜晚的汴梁,火树银花,万家灯火。

    宝马雕车香满路,说的就是此事的情景,赵材下令与民同乐,在汴梁城中大放烟花,举办灯会。

    以往时候更元帝和魏云色,一个比一个花钱狠,但是他们都用在自己身上。

    大齐皇帝第一次从国库拿出钱,和百姓们一起乐呵,不管怎样,还是给新登基的少年天子赵材涨了不少好感度。

    可惜国库空虚,陈寿大手一挥,示意官员们按小皇帝的话做,至于钱就从金羽卫拿。

    金羽卫负责收胡商的商税,赚的盆满钵满,而且自家就经营者许多的烟花铺子。

    这也是陈寿的有一个小动作,利用金羽卫控制胡商的便宜,暗中做了不少的作坊。

    生产烟花这东西,稍微变一变,就能造出大量火药来。

    一大早,陈寿就来到了避暑宫,在宫中陪了李灵凤许久,一道吃过了饭,陈寿才走出避暑宫。

    在半山腰,就看见城中的夜空,点缀着无数的烟花。

    恍惚间,仿佛自己所处的,不是内忧外患的大齐,而是太平盛世。

    “若真是这般盛世,就好了...”

    陈寿叹了一声,一扬马鞭,带着亲卫们下山回府。

    陈府内,也是张灯结彩,欢庆不已。

    府上内院虽然人不多,但是胜在温馨和睦,除了刚来的唐婉莹有些不合群,其他人都很有一家人的样子。

    众人说说笑笑,等着陈寿回府,饭菜都盖着一层盘子,绿儿看了看外面,道:“再去热热吧,老爷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陈寿已经迈步进来,笑着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在外面和同僚吃过饭了。”

    李香琳把自己捂热乎乎的手炉递给他,陈寿坐在软榻上,看着一众侍妾在那吃酒。

    咚~咚~咚,城中所有寺院的钟鼓楼上,一道敲响了新年的钟声。

    更元年,彻底结束了。

第八十二章 广积粮

    新年伊始,赵材定年号为熙元。从今开始,就是熙元元年。

    “新君这年号有崇道的意思,说明他还是器重忠勇侯的。”

    陈寿没有参加新年大典,黄真等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道。

    再看祭坛上祈求上天,赐下风调雨顺的赵材,雄心勃勃,俯瞰自己的臣子,踌躇满志。

    他在深宫长大,哪里知道,如今的大齐,既不熙也不元,已经是垂垂老矣,病入膏荒了。

    今年赵材刚刚继位,第一年的元旦,唐国就破天荒地派人前来,请求互通使者,开两岸往来之先河。

    赵材欣然应允,并且准许唐使者参与大典。

    赵材祈天祭祖之后,天降瑞雪,将开封府覆盖的严严实实。

    银装素裹的大地,滴水成冰,不过也预示着明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陈府,水榭。

    这儿是一幢三层楼宇,下面就是自家的人工湖,是从大相国寺内引来的山泉水。

    陈寿一般在这儿办公,反正他也不用去点卯,只有皇帝召见才去一趟皇宫。

    不过朝廷有什么大事,他这儿几乎是马上就可以知道。

    一个官员笑吟吟地看着陈寿,表情十分谄媚,不像好人。

    陈寿斜视着他,问道:“刘侍郎,听说宫里刚发诏旨,户部新设宝钞局,陛下亲笔点了你来做此事?”

    户部侍郎刘东点头哈腰,回道:“此事乃是唐人唆使,陛下收了蒙蔽,要学那唐人做什么宝钞局。从今之后,咱们的金子银子,都能用纸来代替了,下官总觉得不甚牢靠,特意来请教大人。”

    陈寿看了他一眼,这种尸位素餐的人,怎么能混上户部侍郎,还被委以如此重任的,简直是个笑话。

    南唐因为有银票,不知道给商户带来了多大的便宜,其中的利润大到吓人。

    人家已经有了完备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成熟方案,白白交给你让你照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唐人的打算,陈寿也心知肚明,他们还真是利润为上。

    过度繁荣的商业,已经让大唐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了,他们为了打开和大齐的贸易渠道,可谓是花了血本。

    陈寿站在唐帝的角度来看,提出这个主意的人,应该斩首。

    因为和大齐通商,虽然打开了一扇财富大门,但是也让大齐获得了发展。

    大齐的财政,早就频临崩垮的边缘,这无异于给了快渴死的大齐一口水喝。

    唐国的大臣,都是一群赚钱好手,他们的家族全都有富可敌国的商队。

    这些人为了利益,还真是短视的吓人,完全没有考虑长远之计,只着眼看眼前的利润。

    “你好好跟着唐使,请教一些宝钞局的运作和设备问题,早些把这个宝钞局做出来,也不辜负陛下对你的一片信任。”

    刘东一听忠勇侯竟然赞同建这个宝钞局,马上改口道:“下官敢不尽心竭力,为侯爷和大齐效忠。”

    陈寿挥了挥手,道:“行了,此事非同小可,我就不久留你了,你去忙吧。”

    “下官告退。”

    从窗户望去,看着他下了水榭,陈寿低声骂道:“真是个蠢货。”

    宝钞局若是真的建起来了,别的不说,自己私下偷偷和唐国的交易,就方便的多了。

    每个月都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从荆楚一带偷偷运过江来,沿途的水师和衙门都被买通了,没有人阻拦。

    陈寿的四个道观,扩建之后,存着满满的辎重和粮草。

    不说以后的,单算眼前的存货,一旦有了战乱,他可以迅速武装起一个几万人的队伍来,而且都是精良的装备,还有足够的粮食。

    这些都是乱世立身的本钱,陈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还有一条线,就是从西域那边,由巴依塔什引线,胡商们运送些牛筋兽皮来。

    这个西域的落难王子,对自己的支持,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这么卖力地帮自己,多半是想让自己成事之后,帮他打回喀喇汗王朝。

    陈寿对此一向是不置可否,眼下他不可能拒绝任何的帮助,因为他的根基实在太浅薄了。

    就算是袁显年,也有一个白波谷,几百年积累的世家。

    陈寿的出身,决定了他必须加倍的努力,才能在乱世到来的时候,站稳脚跟。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陈寿的思绪,他轻轻说道:“进。”

    进来的人是张和,自己的哼哈二将之一,最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嗓子有些嘶哑,道:“大人,唐使求见。”

    陈寿略感诧异,唐国使者见自己做什么,这种事不比其他,传出去须不好听。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让他进来吧。”

    张和出去,不一会带着一个中年文士进来,他身穿大唐的官服,绯色的官袍上,有精美的刺绣,看上去十分华贵。白净的皮肤,欣长的身材,也是个风流名士的长相。

    “在下苏慕,杭州人士,见过金羽真人。”

    陈寿眉峰一挑,很少有人,称呼自己那狗屁不通的道号,那是忽悠更元帝的,现在更元帝死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用了。

    看来南唐那边,道教还是很有牌面的,也难怪毕竟他们的皇室就姓李,和老子是一家人,大唐的皇帝一直是崇道的。

    上行下效,大臣们自然也要和皇帝一样,致使南唐道教一直十分兴盛。

    “贵使来我府上,不知有何指教。”陈寿轻笑着问道。

    苏慕看了一眼,除了他身后站着的两个西域侍女外,房中并没有其他人。

    他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在下祖籍荆州,家中与大人多有些钱粮往来。”

    陈寿一下子就精神起来,笑道:“怎么不早说,桃儿,给苏大人倒杯茶来。苏兄,快请坐。”

    陈寿的态度大转弯,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苏慕心中大定,表情也放松下来。

    “我这次来,除了受我大唐陛下的派遣,出使大齐之外,还有家中给的一个任务,就是希望和您商量一下,在加大些交易规模。”

第八十三章 驸马府

    汴梁漫天的飞雪中,延庆观为新君赵材上尊号,并献玉球宝册。

    一队人马从河东赶来,他们身上没有统一的盔甲,很多人干脆穿着破旧的道袍。

    为首的小道长相貌端正,少年老成,正是被河东无数灾民奉为救世神仙的张正元。

    此时的汴梁城外,还驻扎着一支奇怪的队伍,是从平卢幽州来的号称勤王的辽东军。

    契丹的国号为辽,平卢一带因为在大辽的东边,远离中原,所以被称为辽东,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他们已经赖着不走一个月了,每天都要派人进城要粮、要钱,被陈寿视为心腹大患,特意从河东调兵回来防守。

    辽东苦么?是很苦的,主要是凛冬的严寒。辽东穷么?一点都不穷。

    幽燕良田万顷,辽东白山黑水更是沃野千里,地广人稀,辽东军坐拥长城天堑,打的四夷臣服,而契丹也不敢贸然南下。

    他们长期奴役着塞外的女真、党项和悉人,与高丽和东瀛之间,贸易往来频繁,攫取利润无数。

    他们派出一支人马,驻扎在汴梁城外,其用心真的不敢想象。

    作为最强的两支战力之一,陈寿相信辽东的地头蛇们,肯定看出了大齐王朝的百病缠身,乱世一触即发。

    他们往中原腹心之地,打上了一颗钉子,让陈寿睡觉都不安稳。

    张正元率众来到城外的山路上,只见汴河两岸,一群雄壮的兵士,在凿冰饮马。

    他们彼此互相打量起来,不一会,几个重骑拦住了张正元的道路。

    “你们是什么人?”

    张正元身后,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跃马而出,“我们是河东兵马,奉调令入京,尔等何故阻拦?”

    “这儿是我们的营寨,要从这儿过,须得留下过路钱。”

    岳鹏额头青筋迸起:“荒唐!大齐的兵马奉命在大齐内调动,还要交什么过路钱,你莫不是消遣我等?”

    “便是消遣你又待怎样,让你交你就交,再啰噪,小心俺这狼牙棒锤烂你这昏脑壳。”

    岳鹏性烈,他全家被白莲教所害之后,脾气更加暴躁。

    张正元见状,赶紧出声道:“岳鹏,回来。”

    张正元是知道这些人的,忠勇侯给他的信中,说的明明白白。

    自己这些人之所以要来开封府,就是防备这些狗皮膏药一样的辽东兵。

    张正元挥了挥手,身边亲兵挥舞令旗,他们就地歇息。短短时间内,竟然颇有令行禁止的行伍之气。

    他叫来三个道士,嘱咐道:“你们去城中,找到忠勇侯,说明此地情况,让他拿主意。京城郊外,天子脚下,我们不好自作主张。”

    三个人点头,领命而去。

    大部队和辎重过不去,三个人绕道却没问题,很快就进到城中。顺着大街来到陈府,亮明身份之后,被一个亲兵带着,来到内院的水榭。

    楼上隐隐有女人的娇笑声,亲兵低声道,“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三个人规规矩矩在水榭下站好,不一会亲兵下楼来,引着三人上楼。

    楼中上首坐着一个年轻人,摸着椅子的扶手,看衣着气度,应该是此间主人,也就是他们要找的忠勇侯。

    “见过侯爷。”

    陈寿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张正元的人?”

    “正是。侯爷,我等奉命回京,却在汴梁河畔,被一群蛮子兵拦住,硬是要和我们要过路钱。张统领说此地乃是天子脚下,他不敢自作主张,让我们来请示,该当如何。”

    陈寿冷笑道:“过路钱?还真是匪气很重啊。”

    陈寿心知肚明,辽东军根本不缺钱,他们无非是要在这儿惹是生非,让自己忍不住对他们动手,到时候给辽人入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辽东兵强马壮,又野心勃勃,让人十分棘手。

    钱是肯定不能给的,这钱若是给了,摆明了是软弱可欺。

    到时候这些鸟人,说不定直接就收起所有过路费来,把汴梁当成他们的摇钱树了。

    但是不给,就得绕路,大军绕路,气势又弱了几分,多半也会助长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陈寿揉着额头,细细思量起来,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想来想去,脑仁都想的疼了,还是没有主意。

    “你让张正元,先在原地驻扎,就驻扎在他们的旁边,等我的命令。”

    三个人领命而去,陈寿又沉思起来。

    他起身走到栏杆处,往下观瞧,自家的院子尽收眼底。在偏西北角的小院内,一个男子正在对着一头黑驴喂东西。

    内院几乎全是女眷,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刘神医。

    因为他是个宫人,而且是自己侍妾的兄长,又有一身的医术,当初为了保护他,让他搬了进来。

    后来又因为方便家眷们看病,也照顾一下这个医痴,陈寿干脆让他住在院子里。

    他招了招手,桃儿从燃着的小泥炉上,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陈寿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喝完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拍手道:“有了。”

    “老爷,什么有了?”桃儿还以为茶不对,歪着头问道。

    陈寿没有理她,兴冲冲地下楼,直奔刘神医的小院。

    “神医,神医,你在做什么呢?”

    刘神医有些尴尬,挠着头道:“新做了一个方子,我准备试验一下,没有合适的人,正好这头驴看上去比较健壮...嘿嘿。”

    陈寿搂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是什么药?”

    “治肠胃的。”

    说完之后,驴子狂拉不止,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寿觉得有点点恶心,但是喜色更甚,刘神医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陈府的驴子。

    “我...嘿嘿,大人放心,这驴子过几天就好了。”

    陈寿问道:“我要让几千人狂泻不止,你有办法么?”

    “要是能找到他们饮用的水源,自然是有办法的。”

    “好兄弟,害人是把好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神医:...

    ---

    三天后,一群人来到汴河一侧的张正元大营,推着一车车的粮草。

    不出任何意外,这些犒军用的,被离城更近辽东兵给扣押不少。

    剩下的人叫骂不断,推着剩余的车子,来到张正元的营寨内。

    寨中的将士,隔着木栅栏,对那头的辽兵痛骂不已。

    辽东兵沾了光,则沾沾自喜,洋洋得意,骂回去的更加难听。

    几个人进到张正元的大帐,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张正元看完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然后把密信拿到火把钱,点着晃着烧了。

    “你们回去告诉侯爷,就说我知道了,一定把这件事做好。”

    很快,张营内支起几口大锅,埋锅造饭。

    袅袅烟柱升腾,没几个人注意到,众多的锅内,有几个咕嘟嘟地烧着一些草药。

    张正元看着这几口锅,时不时笑出声来,偷偷吩咐周围的亲兵。

    第二天的清晨,天刚刚,张营内一群人早早起来,将几口锅内的草药,倒入河中。

    下游正在打水的辽东兵丝毫没有察觉,依然和往常一样,打水饮马,烧水做饭。

    不到中午,下游的大营内,哀嚎不断,臭气熏天。

    人和马全都疯狂窜稀,为首的一个辽将脸色有些白,嘴唇发干,捂着肚子怒气疼疼。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多少精神了,凶都凶不起来,大声咆哮着斥骂几个伙头兵。

    被折磨了几天之后,这些人终于缓了过来,往日里龙精虎猛的人和战马都有些有气无力。

    很快,被肚子疼支配的恐惧再次袭来,这一次和上次一样。

    此事甚至惊动了汴梁城中的官员,兵部专门派人,前来慰问。

    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辽将何虎,心中料定多半是汴梁的官员搞的鬼,可恨没有证据。

    兵部的人,前来慰问,一口一个水土不服。

    何虎有苦说不出,他又不能不喝汴河的水,不吃周围的粮食。

    自己的手下,此时就是想闹事,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兵部老调重弹,让他们撤军,何虎自忖再不走,可能就回不去了。

    要是拉死在异乡,再被这些王八蛋冠上个水土不服的借口,真就是死不瞑目了。

    何虎咬着牙,道:“撤军!”

    汴梁的百姓送瘟神一样,把这些霸道蛮横的蛮子兵送走了,官员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住在城外,坏事没少干,大白天不成群结队,都不敢从汴梁东门走了。

    何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率兵撤军,此地毕竟是人家的主场。

    他们一来没法无缘无故闹大事,二来人生地不熟无从防范,所以尽管猜测到多半是被坑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他骑在马上回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汴梁城墙,眼睛微微眯着,重重地扭过头去。

    “将主说,天下即将大乱,到时候我何虎,还会回来的....汴梁,你们给我等着。”

    何虎一走,陈寿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他亲自出城,到郊外迎接张正元。

    “我给你的任务,你算是超常完成了。”陈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张正元平日里不苟言笑,这时候却笑得十分开,道:“侯爷这个办法绝了,不光管用,只要是解气!”

    他心中暗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些辽东蛮子如此不讲理,也只有忠勇侯这种...更狠的人来治他们了。

    看着他带回来的队伍,陈寿十分满意,军队见的多了如今的陈寿一眼就能看出一支人马能不能打仗,有没有战斗力。

    像是禁军那种,给自己也不要,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料。

    打起来他们临阵而逃的,都能算是其中的勇士,大部分估计是闻风而逃。

    没有了拦路虎,陈寿带着他们,进到汴梁城中。

    城中还在观望的官员,见到陈寿又带着一支人马进来,心中不禁更加绝望。

    此时汴梁从内到外,都牢牢掌控在陈寿手中了,尽管有很多人不服他,也不敢公开和他作对。

    无处不在的番子密探,密切监视着官员,谁都不知道自己在相好的歌姬怀里说一句话,陈寿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第二天,就会无缘无故倒霉,丢官算是幸运的,动辄被扣个太子逆党的帽子,被抓到昭狱内。而那些投靠了陈寿的,则继续安安稳稳地做官,仕途不受任何影响。

    陈寿回到城中,在原本的禁军大营内,安置下张正元的人马。

    禁军已经被他解散,只留下了内卫禁军和翊麾校尉,还进行了一番大换血。

    曾经大齐最强的军队,追随太祖驱除鞑虏的禁军,经过几辈人的努力,成功地沦为笑话,并且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禁军的军户被废除,重归平民身份的时候,十几万禁军全家抱头痛哭,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终于被搬走了,身上的脚镣手铐也被破除了。

    军户们住在汴梁,一旦恢复了正常身份,不用再帮禁军的将领们做免费的奴工,可以说很快就能找个不错的营生。

    汴梁平白多了十几万的劳力,对这个城市来说,消化掉他们轻而易举。

    在汴梁,只要你勤快一点,养家糊口根本不成问题。

    陈寿从大营出来,回府路上,路过驸马府。

    正迎着一群人吹吹打打,引魂幡迎风招展,府内外人人戴孝,处处哀声。

    “这是谁死了?”

    旁边的亲兵打听了一下,回来说道:“大人,驸马都尉王朝隆的叔父死了。”

    陈寿点了点头,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也没想到哪里不对。

    在哭丧的人群中,有几道满含杀意的眼光,死死盯着陈寿的车驾。

    驸马府内,浑身缟素的怀善公主未施粉黛,一头乌黑鬓发只是用一柄玉梳拢起,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仍旧一副雍容华贵、高傲矜持的模样。而他的丈夫,驸马都尉王朝隆却一直没有露面。

    “驸马呢?”怀善公主撇着嘴问道。她现在十分厌恶王朝隆,寻常连句话也不和他说,但是今天没见到他,怀善还是有些奇怪。

    “回公主,驸马因为悲伤太甚,在佛堂一直给二姥爷祈福,没有出来。”

    “他什么时候信佛了?”怀善摇了摇头,不再管他。

    驸马府的佛堂内,王朝隆的身边,摆着七八个蒲团,坐满了人。

    他们都穿着丧父,闭目诵经十分虔诚。

    王朝隆左看看,右看看,低声道:“白莲上师,真的能替我杀了陈寿狗贼?”

    “乱世将至,妖邪蔽日,唯我白莲,破璧救世,阿弥陀佛,陈寿的生死,只在佛母一念之间。”

    王朝隆心中一想到陈寿,就恨意滔天,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闭着眼睛,也跟着这些人诵起经来,在佛堂内,原本供奉着的菩萨像的背后,多了一个左手指天,右手戳地,笑意阴森的白玉佛像。

第八十四章 义不容辞

    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洒在身上,空气仿佛凝滞了,没有一丝微风。

    陈福打了一套拳,呆呆地看着落叶,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两月了。

    树下还有一个正在练剑的少女,她脚步轻盈,动作迅捷,长发盘成江湖女子常见的低髻,用一角雪白丝帕包住,有些英姿勃勃的侠气。

    陈福眼里流露出一丝的爱慕,等到少女练完剑看过来,他又很快低下头,聚精会神地看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陈福,过来帮我个忙。”远处传来秦英莲的声音,陈福拍了拍手,叫道:“来啦!”

    少女看着陈福的背影,嘴角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这个憨厚少年,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喜欢。因为他实在很另类,不争不抢,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善。

    陈福在路边,救得父女,就是杜少卿和这个少女杜金凤。

    要是让陈寿知道,自家这个侄子不回家害的自己整日做噩梦的理由,就是因为爱上了一个白莲教的小女孩,他能把侄子腿打断。

    “秦香主,叫我来干什么?”

    秦英莲约三十来岁,身材丰满,眉梢眼角尽是媚态,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嫩,也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脸。

    秦英莲有些不好意思,用胳膊捣了一下陈福的胸口,红着脸道:“少卿他...最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杜少卿沉默寡言,只有和陈福在一块的时候,经常侃侃而谈,说的话还多一些。

    “没有。”陈福很是诚实,脱口说道。

    秦英莲有些羞恼,自己明明是难得的美人,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教中多少汉子馋的流口水,

    偏偏这个杜少卿,就是死活不动心,自己就差倒贴了,他却跟一桩木头似的无动于衷。

    秦英莲啐了一口,扭着腰肢去一边忙活去了,白莲教传来消息,说是去年年底起事,不知为何拖延至今。

    他们这些人,还接触不到白莲教的顶层,自然不知道是因为宫中的那场争斗,被安排好一切的太子赵哲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导致白莲教计划的第一步就失败了,不得不隐忍了下来。

    可是很多已经摩拳擦掌的教徒,都已经聚集在一块,陈福他们就是其中一支。

    陈福身陷贼营,混的风生水起,甚至有点乐不思蜀。虽然他也常常愧疚,经常写封信丢到衙门口,跟自家二叔包个平安,但是就是提不起离开的想法。

    那杜金凤的倩影,就像是个魔咒一般,让他怎么都解不开。

    陈福偷偷往西边一看,正对上杜金凤的双眼,朝着他飒然一笑,陈福脸登时就红了。

    树上骑着树干的几个小孩,在一旁起着哄,杜金凤柳眉一竖,叱道:“再敢乱叫,把你们全拴在树上。”

    小孩子们最怕的就是她,全都老实了起来,杜金凤走过来,笑道:“阿福,你也真是的,这些猢狲你对他们太好,他们反而要捉弄你哩。”

    “额...哦。”

    杜金凤笑了笑,绑好护腕和佩剑,走向杜少卿的帐篷。

    “唉,要是二叔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帮我...”

    ---

    避暑宫,武妃的房内。榻前的青玉小几上,沉香化作袅袅青烟,从那只薰香炉儿的镂空洞眼中缓缓逸出,清心宁神。

    一场大战刚刚落幕,空气中还有硝烟的味道,狼藉的战场上,空气湿哒哒的十分粘稠。

    春榻上的武妃雪肤花谷,小猫似得蜷着身子,缩在陈寿怀里,媚态横生,妖艳异常。她抬眼看向陈寿的目光,充满了柔情蜜意,恨不得整个人都贴进眼前这个小男人的怀里,化成他身上的一片肉才好。

    叔侄俩的段位,差的不是一个档次。

    陈寿在一旁,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说道:“这几天来找你,怎么总是不在。”

    武妃抚着微微颤动的胸脯,哭笑不得地说道:“别提了,姬萝那个小丫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门心思要出家做个比丘。趁我不注意,就要乔装打扮成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到庙里让人剃度。上次要不是我去的早,头发都被剃光啦。”

    陈寿想起那天见到的奇怪僧侣,问道:“最近这些庙里古怪的很,你可得看好了她,我觉得今年可能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武妃坐直了身子,她的直觉一直很敏锐,早在很早之前,她就对河东的白莲教忧心忡忡。

    “难道没有办法避免么?”

    陈寿的目光逐渐凝重起来,轻声道:“谈何容易...”

    蒙古人南下,依然是摆在眼前的头等大事,陈寿自己没有把握,但是他完全相信李欣的判断。

    李欣自有其过人之处,他的嗅觉,可能比狗还敏锐。他既然说了蒙古人会南下,而且还主动请缨去了应州,那么这件事多半会成为真的。

    到时候,又是一个天下大乱的契机,蒙古人在草原上发展迅速,把契丹压得喘不过气来。

    要是让他们打过了应州府,真是不敢想象,西凉那边对李欣的支持估计不会很大,需要他自己在应州府打开局面。

    李欣在应州,也属于初来乍到,根基浅薄,他到底能不能快速整合应州的军民,做好应敌的准备。

    自己控制着汴梁这个中枢,也要给他提供尽可能多的的帮助才是,尽管李欣对自己意见很大,但是这个时候不是考虑私怨的时候。

    蒙古人就像是一个即将到来的大潮,冲击大齐的堤坝,而白莲教就是堤坝内的白蚁,动辄就要把堤坝掏空。

    陈寿拍着武妃的大腿,沉声道:“若是天下乱了,汴梁城内,还有许多的宵小之辈,会趁机闹事的。我可以把势力藏在道观内,他们也可以藏在寺院,比如白莲教,就是靠白莲社拜佛起家,所以还是少让公主往寺庙去为好。”

    “我已经磨破了嘴皮子了,不行就给他找个驸马嫁了,这事你还得多上点心。”

    陈寿点头道:“娘娘放心,微臣我是义不容辞。”

第八十五章 无孔不入

    陈府,水榭。

    “汴梁城中,有白莲教复苏的迹象。”

    陈寿看着手下传来的消息,喃喃自语说道,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眼睛看着窗外,眉头紧锁。

    这扎根在民间的白莲教,无孔不入,让人防不胜防。

    他们虽然也打入了皇宫,甚至控制了太子,但是都不如在民间更让人忌惮。

    在皇城内,在官场上,他们是见不得光的,是一种禁忌,露头那天要么成功,要么被灭。

    但是民间不一样,大齐百姓过得水深火热,到处都是豪强,这种朝廷正是白莲教传播的温床。

    汉末时候,张角喊了一句苍天已死,就能把大汉帝国给摧垮。

    大齐根本没法和汉朝相提并论,这白莲教足够要了帝国的小命,带来无穷的变数。

    “张和!”

    门外候命的张和推门而入,抱拳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加派人手,南衙从明处,北司从暗处,在汴梁排查白莲教。”

    张和应声而退,被陈寿叫住:“等一下。”

    “大人?”

    “抓住一个,要严加审讯,务必揪出他后面的联系人来。这玩意是层层相扣的,他们行动如此缜密,肯定有自己的等级脉络。我要的是顺藤摸瓜,而不是捉一个两个的教徒。”

    张和点了点头,快步出去,走下水榭,吩咐两个亲兵,分头去南衙和北司传令。

    汴梁金水桥畔,一个茶楼上,两个中年人正在对坐饮茶。

    下面一队人马押送着两个犯人走过,,百姓们纷纷让路躲避,这几天街头百姓被捕的事司空见惯。

    这些人平日里可能就是自己的邻居,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但是被抓之后,大家才知道他们竟然信了白莲教。

    楼上传来一声冷哼:“陈寿的鹰犬,真是越来越多了。”

    说话的人长相阴鸷,但是留着胡须打点的十分整洁,穿戴也是文士打扮,可惜还是掩盖不住眼神中的那股子狠厉劲,尤其是眼角到鼻梁处,一条淡淡的疤痕,更是让他看上去有些可怖。

    在他对面的人,则面皮白净,相貌堂堂,闻言微微蹙起眉头,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刘兄,你还犹豫什么,恩相被他刺死在大庆殿,虽然陈寿对外宣称是太子赵哲的人做的,但是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这是陈寿所为。之所以没有人揭穿,不过是畏惧他的权势而已。如今有机会置他于死地,为恩相报仇,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姓刘的文士有些畏惧,连连摆手,低声道:“梁季,小声一点,你久不在汴梁,哪里知道厉害。汴梁城中,处处都是陈寿的探子,等闲说句话就被抓的,你知道有多少?”

    汴梁百姓只知道陈寿的探子无处不在,却不知道那都是有目的性的,魏党旧人自然严密盯梢,至于普通百姓在茶楼喝个茶,陈寿就算有再多的探子,也不可能派人来打听人家说点啥。先不说有用没有,光是筛选这些情报,就够把人累死了。

    老百姓却不考虑这些,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把一件事传奇话,加上一些神神鬼鬼的元素那就更好了,至少吹起牛来很是引人注意,显得自己知道的特别多。传着传着,陈寿是千里眼顺风耳的消息都出来了。

    叫梁季的疤面汉子,显然也有些后怕,声音压低了,但是语气依然逞强道:“前怕狼后怕虎,畏畏缩缩,能成什么大事。你我乃是魏相门生,若非是他老人家,哪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魏相死后,两淮就彻底乱了,有人主张隐忍等待,有人主张以牙还牙,还有一些乡贤豪绅甚至想要以两淮为敲门砖,并入南唐。”

    刘佩撇着嘴,摇头道:“简直荒唐,那南唐偏安一隅,玩物丧志,说句诛心之论,大齐如今百病缠身,那南唐还不如大齐呢。”

    “说的是啊,所以我们大人决心于那位合作,待到天下大乱之时,正是你我用武之地,收拾陈寿不过是顺带的。”

    他一边说,眼神中露出兴奋的光芒,看的自己的同伴有些心悸。

    “我再想想吧。”

    “嗨,随你吧,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你住在哪儿?”

    “这件事是绝对不许外说的,不过你我交情深厚,又都是魏相门生,告诉你也无妨。”梁季站起身来,隔着桌子趴到刘佩的耳边,低声道:“驸马都尉王朝隆府上。”

    刘佩眼珠一瞪,惊道:“那位也...”

    梁季得意地一笑,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

    凉州,醉月楼。

    自从陈寿把香水的买卖收回,醉月楼的收入就少了许多,苏荔恨得牙根痒痒,但是也没有办法。

    现在那秦凤营的小崽子们,背后有将军府撑腰,在凉州谁也奈何不得他们。

    院内一如往常,灯火掩映,钗光鬓影交错,莺莺燕燕穿梭。

    “哟,二位爷走好,改日再来玩啊。”湘裙裹体的苏荔花枝乱颤地送走一拨客人,轻扭蛇腰回到了自己房里。

    苏荔的住处远离堂子内的众姑娘,屋内布置也是绮丽,房门两侧高几上茗碗瓶花具备,一旁雕花香案上还设着三足熏香炉,黄花梨的圆桌配着四把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高背椅,内间玛瑙红的纱幔下立着苏绣扇屏,隐约可见桃红幔帐的雕花绣床。

    一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厉色,挥手朝床上打出一柄飞刀。

    “你还算机警。”床上的声音不急不缓,应该是轻松躲了过去,掀开帘幕,出来一个男子,带着木质白色面具。

    苏荔撩裙跪倒,双手胸前结印,面容肃穆,恭敬道:“属下参见教主。”

    男人脸上的面具,和河东自杀的白莲教主一样,阴森诡异。

    他也不让苏荔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让你来凉州发展,这么多年,你发展出几个信徒了?”

    苏荔心中又怕又惊,语气都带着些惧意,伏地说道:“教主,将军府对凉州的控制太严了,而且还深得民心。男人大多有从军经历,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连根拔起...”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苏荔吓得腿股发颤,那教主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后院建了一半的两座小楼,轻声道:“你这醉月楼倒是大了许多,看来你发展信徒不行,赚钱倒是还可以。”

    “属下无能,请教主恕罪。”

    “你和陈寿,是不是有些交情?”

    苏荔赶紧道:“有过生意合作,被他坑了不少钱。”

    “多少算是认识,上面决定了,你在凉州碌碌无为,就不要继续在这儿熬了。你去汴梁,重开醉月楼,等待命令。”

    “属下遵命。”

    苏荔圆臀朝天,趴在地上,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才知道教主已经早就走了。

    她站起身来,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溻湿。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苏荔来到外面,把醉月楼几个管事召集起来。

    “我们马上要搬家了。”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一个婆子问道:“妈妈,在凉州如此红火,为什么要去汴梁啊。”

    “你留在凉州,继续打点此地的生意,我亲自带着人去汴梁,钱总是赚的越多越好不是。”

    一听留下了可以掌握凉州的醉月楼,几个管事都动了心思,眼神灼灼地看着苏荔。

    “你把账目拿来,我看一眼。”

    一个管事恭恭敬敬地拿出一个账本,苏荔随手翻了几下,心中已经有了数。

    这些年,她赚的钱都上缴给了圣教,好在这个月的还没交。短短一个月,就有五千两的进账,都说风月楼是销金窟,果然一点不差。

    平日里扣扣索索的男人,可能打一两酒都要和店家讨价,但是在这儿都是出手大方。被姑娘们一捧,更是云里雾里找不到北了,倾家荡产的都不在少数。

    有了这些钱,带上当红的几个姑娘和新人,在汴梁租一间门面,打点官府,应该是没问题。

    “妈妈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

    醉月楼的当红花魁薛韶,住在二楼,香闺甚是素洁,布置却堪称奢华,靠墙一座紫色古架上摆放着七八件古玩玉器,边上青花大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佛手,东边拔步床上悬着绯边压金线的湖罗幔帐。

    靠西侧妆台上摆放着一面竖着两尺多高的以水银杂锡打磨光洁的鎏金铜镜,镜内玉人刚刚放下手中象牙梳子,虽然不施脂粉,依然国色天香。

    “小姐,你真美!”一身红罗衫子的丫鬟怜儿由衷赞道。

    “死丫头,就你嘴甜。”薛韶笑道。

    她是醉月楼的头牌,平日里不在楼中接客,而是凉州达官显贵家的常客,号称歌舞一绝。

    这样的人物,本该是当地最有权势的人的禁脔,可惜李威和李欣都不好女色,更是绝对不会把青楼女子带进门。

    上行下效,老帅如此,其他人跟不敢出这个风头了。

    苏荔也一直等着梳拢那天,自己狠狠赚一笔,所以一直待价而沽、没有出手。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小怜过去打开门,见是苏荔亲自来了,感激敛裾道:“见过妈妈。”

    苏荔越过她,进到房中,看着薛韶,笑道:“女儿呐,你也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去汴梁。”

    “去汴梁?”薛韶不解地问道:“去汴梁做什么?”

    “妈妈准备在汴梁开一间醉月楼,这儿毕竟是边陲小地,妈妈怕耽误了你。”

    薛韶知道这纯属虚情假意,但是自己卖身给了醉月楼,就如浮萍一般,是没有选择的权力的。

    她轻轻低下头,道:“女儿知道了。”

第八十六章 如隔三秋

    楼兰夜雪,雅间。

    陈寿笑着和巴依塔什对饮,他发现这个喀喇汗人很有意思,首先他极度自负,甚至不允许手下的奴隶碰到自己。

    有一个女奴,倒酒时候碰到了他的衣服,这厮直接起身换了一件。

    第二就是他又有些自卑,体现在他对汉人文化又爱又恨的复杂性上。

    他十分喜欢诗词歌赋,努力学习汉话,一口地道的开封话比陈寿说的正宗。但是他却从不穿汉服,整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老一套。他其实十分年轻,但是却留着个大胡子,看上去分外老成。

    他称呼陈寿,从来不叫大人或者侯爷,只是说“我的朋友”。

    陈寿对此心知肚明,这是人家自矜王子的身份,不肯低人一等。

    陈寿看重他有钱,又很务实,不搞虚招,让人十分放心。

    他自己早就坦诚了,结好陈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帮他夺回王位。

    陈寿也就毫不客气地把他当成了一个钱袋子,时不时来取一些,供给越来越大的花销。

    巴依塔什赚钱是一把好手,在汴梁这么多的胡商里,他的店铺是起的最快的。

    “我的朋友,你在汴梁抓捕那个白莲教,到底是真的清缴邪教,还是乘机剪除敌人。”

    “怎么这么问?”陈寿有些奇怪,这话问的突兀了一些,不符合这小绿王子的性格。

    巴依塔什笑道:“因为你的行动,我这儿的生意越来越差了,能来楼兰夜雪的,非富即贵。我的客人少了,说明你抓了一大批的官员和富商。”

    陈寿哈哈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满脸诚挚地说道:“这两点都有吧,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这白莲教就像是会钻地打孔的小蚂蚁,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渗透不进的。”

    “这些信佛的人,就像是肥肥胖胖的小羊,最是懦弱。你觉得白莲教难对付,那是你们的手段不够厉害,我们灭了于阗国之后,把他们的寺庙全部烧了。每捉到一个僧人,就绑到闹市烧死,谁家信佛,我们就剥了他的皮,将头骨做成酒器,腿骨做成火炬,把他们的妻女拴在集市售卖。原本举国信佛的于阗,不到三年就算你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一尊佛像了。”

    陈寿听得头皮发麻,这些骑着骆驼,头缠白巾,从沙漠出来的狠人确实有一手。至少心黑手毒这一点,是其他种族和宗教难以比拟的。

    自己要是学他们,别说剿灭白莲教了,自己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遗臭万年。

    泱泱中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能靠这种手段长期占据高位,而不被推翻的。

    中原绝非谁狠就能镇得住的,要想统治中原,必须有好名声,即使做事没有底线,表面工作也要做好,不然难以服众。

    这是一个道德感,碾压其他任何同类的种族,并非蛮夷能比。

    两人喝了几杯酒,又说了会儿闲话,陈寿正要移步,忽然远处一阵喧哗。两人扭头望去,只见御街天际升起一片红光,接著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陈寿心里打个突,汴梁人口繁密,城中建筑大又多是木结构,一旦遭遇火灾,损失恐怕十分惊人。

    那火烧得极快,不过片刻,半个天际都被大火映得通红。陈寿沉声道:“今日恐怕不能久待了,赵鸿,备马!”

    张正元的禁军大营,首当其冲,火势已经蔓延过来。

    一名武官飞奔而入,顾不得免冠便单膝跪地,说道:“禀将军!城中失火,火头从金梁桥起,三面分风,已蔓延近十里……”

    “城中失火自有都巡检处置。”张正元打断他,“各厢巡检、各铺差兵正为预防火事而设,何必来禀报?”

    “可是没人救火!”那武官大声道:“而且有些百姓,趁机抢劫店铺,让局势更加难控。”

    那火自北而起,火借风势分外凶猛,虽然离大营相隔尚远,也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张正元叹了口气,道:“来人呐,随我前去灭火!”

    陈寿纵马赶来,心中有些不确定,这大火究竟是不甚失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

    自己这几天,打压白莲教,如同剥丝抽茧,很是抓了许多的教徒。

    也许是白莲教为了转移注意,故意纵火,而且大火之后,他们又能兜售自己那套理论,发展信徒了。

    等他到了桥畔,只见起火不过半个时辰,过火面积已超过十余里,数不清的楼台馆阁在烈焰下化为废墟,空气中充满焦糊的气息。天空仿佛被烈焰呑噬,半边天际都被烧得通红。

    火场外,无数军士四处奔走,从汴河汲水灭火,还有更多的受灾民众扶老携幼地从火中逃出来,哭声震天。

    有几个泼皮,趁机抢财务,摸妇女,在人群中嬉嬉笑笑,看的陈寿心中怒气攀升,刚想说话,只见一个参将打扮的武官,提刀上前揪住一个闲汉,当场砍下首级,血淋淋地提在手中。

    不一会的功夫,他就提着三颗脑袋,站在高处大声喊道:“将军有令,禁军撤退避火者斩!趁火打劫者,斩!所有救火者,无论军民各赏二两银子,勇于灭火者赏二十两!”

    他的嗓门奇大,再加上手里提着三颗血粼粼的脑袋,极具视觉冲击力,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名武将连喊三遍,已经有禁军把几箱子银子抬了上来,脑袋和银子摆在一块。

    张正元又下令,让将士们开始拆房子,隔离火源。

    很快,这场大火慢慢被熄灭,只剩下一些地方,还在冒着浓烟。

    陈寿没有进去,在外围看着张正元指挥灭火,忍不住连连点头。

    新的禁军,在这个人的带领下,和以往的禁军大不相同。要知道,这里面有很多人,是老禁军出身,被张正元重新招募,还没来得及操练的。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原来的进军不行,是顶层的将领一辈辈的迫害的结果。

    如今的新禁军,正在成长,早晚是自己手中的一个重重的砝码。

    陈寿回头对张和说道:“你去告诉张正元,让他把今天的赏银,如数发放,然后做出一个账单来,到金羽卫领钱!”

    张和轻咳一声,面色有些古怪,说道:“大人,您忘了,咱们昨儿个刚从金羽卫查账,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还有这回事?”陈寿调转马头,道:“回楼兰夜雪。”

    陈寿去而复返,巴依塔什疑问道:“我的朋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哈哈,哈哈,实不相瞒,我想你了。”

    “我们不是刚刚分别么?”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

第八十七章 提亲下聘

    一尊尊小佛,摆在陈寿的水榭,它们材质不同,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笑容诡异,左手指天,右手指地。

    “这东西害人不浅。”黄真叹了口气道。

    何止害人不浅,还后患无穷,陈寿也有些佩服这些人了。

    他们上打入皇宫,连太子都能策反,下深入黎庶,信徒遍布大齐南北。

    这只是扶风太子旧部中的一小撮人,他们绝大多数被当时的皇帝杀了,还有一部分投诚了,剩下的都能搅起这般风浪,可想而知当初扶风太子究竟有多强。

    强归强,生性凉薄,只顾自己的名声,枉顾属下的性命,终落得这么个下场。

    扶风太子之变,本来应该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青史几行名姓,可是如今却衍生出一个白莲教来。

    邪教之害,就如同生了虫害,只要留下一个卵,就能死灰复燃,实在是让人头疼。

    “这几天的衙门破获抓捕的人数不少,下官以为他们正在重新渗透汴梁,而且汴梁城内先前肯定也有不少人,已经被他们蛊惑。”黄真抚摸着一个小佛,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的目的,我看有可能是大人您啊。”

    陈寿敲着桌子,笑道:“我就怕他不来,在其他地方作乱,我们的手伸不到那么长。京畿以外,很少有人能听朝廷的话了。他们既然非要来汴梁捋虎须,就怪不得我了。”

    陈寿底气十足,在汴梁,自己不怕任何人。别说缩头所谓的白莲教,就是兵临城下,大军压境,如今的自己也有信心一战。

    “在汴梁西郊的破庙中,有十几具死尸,都是搏斗中被人格杀的。看来他们自己内部,也有了变化。”一直没有说话的袁显年,在一旁插话道。

    “我们镇压的厉害,有人要退出,自然会引来仇杀。”

    陈寿心中十分清楚,他们是不会允许自己的教徒退出的,一来容易带动其他人模仿,二来有可能会泄露教中的机密。

    至今为止,陈寿对白莲教的认知不算很深,这还要多谢太子那个蠢货。

    至于皇宫中的地道,早就被苗德带人封了起来,而且用的都是自己的亲信,严禁外传。

    皇宫中有一条密道,将来或许大有用处。

    “老黄,你辛苦一点,盯着邪教的事。”

    黄真也不推脱,虽然朝廷有很多大事亟待解决,但是白莲教已经是大家的心头大患。

    这东西危害虽然不是立竿见影的,但是它无处不在、阴魂不散,让人睡觉都不安稳,才是最恶心的人的。

    “老爷,时辰不早了,三夫人让过来问问,要准备饭菜么?”

    陈寿客气道:“你们两个也没吃吧,要不要在这儿一块?”

    黄真笑道:“我和袁使相,约好了要去醉月楼。”

    “醉月楼?”陈寿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没有想起来,也不再留客。把二人送下楼去,袁心玥带着几个丫鬟已经端着饭菜进来。

    “见过伯伯。”

    袁显年笑了笑,寒暄几句,跟黄真肩并肩一道出门去了。

    “这两个老货,怎么一脸的猥琐。”陈寿不怀好意地想道。

    八成是逛青楼去了...

    陈寿一点都不羡慕,甚至有些鄙夷,真是好色成性啊。

    一想到昨晚老六李香琳那个索求无度的媚态,本来还念叨人家年纪小,不忍心下狠手的陈寿,一时没忍住,在一个娇躯的三个战场上,来了个帽子戏法。把一亩水田,灌溉的更加肥沃,但是荷塘存水已经告急了。陈寿至今还有些后怕,看着优雅美丽的袁家小姐,也没有其他想法,生怕给了她错误的暗示,一个劲称赞饭菜可口。

    吃完之后,陈寿斜倚在湘妃竹榻,头枕着内置荼梗、银杏叶、茉莉花的枕头,双眼似阖微阖,就在水榭要午睡一会。袁心玥眼神有些幽怨,瞥了他一下,呶了呶嘴和贴身丫鬟一道跪在榻前的地毯上,一双小拳头轻轻起落,给他捶着大腿。

    陈寿睡得不是跟踏实,醒来的时候,感到十分舒服,一看主仆两个在给自己捏肩捶腿,心中一暖,将正在给他捏肩的袁心玥揽在怀里。

    两个人头顶头调笑起来,说了没有两句,绿儿就走了进来,她见怪不怪,自顾自地给陈寿说起了账目。

    “啪啪啪啪……”算盘珠子在绿儿的指下清脆地碰撞着,听着就像一首悦耳的曲子。当初青涩俊俏的那个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云鬟高盘的一个小妇人了,除了保留了活泼可爱的特质,又增添了些少妇的珠圆玉润。

    “老爷,这个月花的太多啦,咱们府上就要入不敷出了。”

    陈寿呵呵一笑,道:“你尽管记账,不行我就出去要点。”

    “老爷这么大的官儿,还要去讨钱花啊。”

    袁心玥噗的一声,在陈寿怀里笑道花枝乱颤,陈寿没好气地说道:“我去要钱,怎么被你说的好像是去讨饭。”

    如今的陈寿虽然业大,但是家不算很大,总共就这几个小妾,还有几个花钱大户都是在外偷的人,不用自己养,甚至还可以补贴自己一点。

    他没有追求奢靡无度的生活,富贵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戛然而止了,不然容易成为欲望的奴隶,被美色和奢侈缠住了手脚。

    东汉末年,袁术的条件得天独厚,但是他过分追求享乐,临死竟然还想喝蜜水。

    滴答一声,选在屋檐上的琉璃,开始融化。艳阳射过,散发着炫目的色彩,陈寿抬眼正好看到,手在软嫩的细腰摩挲着,低声嘟囔道:“冰化了...”

    肆虐的寒冬,暂时掩盖了燎原之火,多少的势力,就像那惊蛰前埋在土下的虫子一样,就等一声春雷,便要破土而出。

    而寒冷,正在逐渐退去,马上就是春暖花开。

    陈寿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蒙古、河东、平卢、辽东...一个个狠人就要粉墨登场了,我也应该打扮一下,准备在这出大戏里,抢一抢这角儿的风头了。

    他想的入神,手上力道没控制住,袁心玥一声痛呼。

    “老爷,想什么呢。”

    “我准备派人去凉州下聘,是时候迎娶越儿进门了。”

    两个侍妾一听,主母要来了,不禁心中忐忑。

    如今这日子过得舒心,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侍妾,陈寿脾气又好,府里没有什么规矩。

    一旦主母来了,娘家又那么强势,万一是个不好相处的,自己这些人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陈寿浑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佳人的心思,他心中想的是,早早和西凉固定关系,免得身处中原腹心,沦为众矢之的。

    羌人归顺之后,实力大增的凉州铁骑,环顾周遭根本没有什么对手。

    要是这门亲事能顺顺利利,光是有这个西凉女婿的名号,就可以震慑到许多人。让他们在动手的时候,掂量一下。

    以前自己不敢去提亲,是因为那时候汴梁还有皇帝在,自己要是娶了将军府的女儿,只怕更元帝再信任自己,也得犯嘀咕了。

    如今汴梁已经牢牢在手,各方势力都将图穷匕见,大家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还有就是趁着李威还壮实,抓紧时间把他答应的这门亲事坐实,免得李欣这小子上台之后翻脸不认账。

第八十八章 蓄力

    夜色初临,陈府水榭内灯火通明,一楼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错落杂陈。

    席上以陈寿为首,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新任宰相黄真和吏部尚书刘尚英,再往下就是袁显年、赵襄城等一众官员。

    张正元也坐在下面,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端正,和这些人坐在一块丝毫不突兀。

    陈寿家中的丫鬟不够用,也不太舍得拿出来,便让一群小亲兵来回穿插上菜。

    酒过三巡,陈寿拍了拍手,笑道:“我有一事,诸位帮我拿个主意。”

    黄真捻须笑道:“大人尽管说来。”

    “我自西凉来,来之前征西将军李威,将家中女儿许配给我,只因当初人微言轻,所以没有立即成亲。如今也算是薄有功名,所以我准备寻摸一个人,去一趟凉州下聘,诸位有什么好人选推举下么?”

    此言一出,满堂安静,大家沉思起来。

    此事可不是寻找一个人去下聘这么简单,更要紧的是,忠勇侯竟然和征西将军府有婚约。

    将军府一旦和陈寿结盟,在座的这些人的地位也就更牢固一些了。

    所有人从最初的惊愕,变为惊喜,就差没有庆祝起来了。

    袁显年起身道:“下官愿往!”

    陈寿摇头道:“你执掌南衙,正在剿灭白莲教徒,这件事意义重大,不能耽搁。”

    其他几个高官,自忖身上都有差事,不敢轻离汴梁。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坐在末排的张正元。

    黄真笑道:“小张道长,亲自走一趟如何?”

    张正元看向陈寿,后者点了点头,他便起身抱拳道:“如此,在下愿往。”

    陈寿豪迈地打了个酒嗝,笑道:“来,今日先小酌一番,待我娶亲的日子,再请大家来吃酒!”

    众人一起举起酒杯,隔空碰杯,一饮而尽。

    酒酣耳热,客人们散去之后,桃、柳两个丫鬟搀扶着陈寿,回到内院。

    今天陈寿和自己人喝酒,心情与平日不同,一时贪杯醉醺醺的东倒西歪。

    好在两个丫鬟是惯会伺候人的,配合默契,扶着他躺到床上,桃儿蹲下除去鞋袜,打了一盆热水,垫在凳子上给他洗了脚。然后姐妹两个合力,把陈寿脱得光溜溜的,垫上枕头盖上被子。

    桃儿把他的头摆正,起身的时候,看到柳儿还趴在那,盯着老爷看。

    她笑着在柳儿翘起的香臀上拍了一巴掌,啐道:“你看什么呢?”

    “老爷他可真好看。”

    “有这么说自己老爷的么,当心给你个不敬之罪。”

    “老爷人最好了,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责罚下人。”

    桃儿瞪了她一眼,道:“主母就要来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呢,以后还是规矩点好。”

    柳儿吐了吐舌尖,两个人一道宽衣解带,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亵裤,吹灭蜡烛,钻到陈寿对面的被窝。一人搂着陈寿的一只脚,捂在胸口,沉沉睡去。

    ......

    陈寿手指微微一动,意识仿佛从极深的水底慢慢浮现,动了动手臂,然后抬手遮着窗外射来的光线,勉强睁开眼睛。

    昨晚席上陈寿放开酒量,喝得酩酊大醉,丫鬟们照料的及时,再加上酒好,这会儿一觉醒来,头也不痛,口也不干,只是有些酒后的倦意,懒懒的躺在榻上不愿起身。

    伸手一摸,左右空荡荡的,陈寿就知道时辰不早了。

    他强撑着坐起身来,起床的动静一响,外面伺候的两个大丫鬟就端着洗漱的工具和衣服进来。

    “老爷醒啦。”

    陈寿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到辰时。”

    才早晨七八点,陈寿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两手一伸,桃儿马上把衣服给他穿好。

    “气侯三阳始,勾萌万物新。雷声初发号,天下已知春。”

    小院里,传来一阵念诗的声音,清脆稚嫩,陈寿一听就知道是袁心珠,八成学会了一首诗,特意到自己院子里来背,显摆一下。

    小萝莉的声音虽然好听,念得诗也应景,但是陈寿心里却咯噔一下。

    春天来了...

    一声春雷之后,不知道多少虫子,要爬出地面了。

    原本还懒洋洋的陈寿,一下子起了精神,利落地洗漱之后,把摇头晃脑的袁心珠抱进房里,一道吃了几口早饭,便要去金羽卫大营。

    刚出内院,赵鸿就凑上前,低声道:“大人,前几天您吩咐的,开源行已经建起来了。粮铺是以张和的名义建的,专门负责南边的生意。”

    所谓的南边的生意,就是陈寿私下,从南唐买粮的生意。

    这件事说起来大逆不道,但是现在也顾不上了,北齐的粮食...漫说屯粮了,吃都不够吃的。

    江南鱼米之乡,而且南唐的海运太发达了,他们从海外带回不少的粮食种子,物产远远大于北齐。

    一江之隔,南边商贸之繁盛,百姓之富裕,根本和北齐不在一个档次。

    文豪墨客,名伶行首,游侠美人更是层出不穷,把大唐曾经的一些风韵,发挥到了极致。

    可惜他们在南渡之后,便把大唐曾经无敌天下的武力,永远丢到了滚滚江水中。

    陈寿利用双方互派使者的机会,已经和南唐的一些权臣有了交情,彼此各取所需。

    “开源行办事,必须得保密,如今到处都是教匪,也要小心被他们给发现了。”

    “大人放心,荆楚一带的粮商...可不止咱们一家。而且我们和巴依塔什的车马行合作,很多事都是胡商在做。”

    乱世粮食最值钱,也最重要,陈寿对此大为上心。他又问了一些细节,才放下心来,说道:“开源行也要招募一些铁匠,放他们出去,重金悬赏让他们在山野中寻找铁矿。”

    “这事好办,上次您吩咐之后,属下专门去查了。咱们大齐的匠户,全都造案在册,这些年不知道多少工坊都闲置着。没人管他们,那些匠人,饿死者极多。”

    陈寿心中摇头叹息,大齐走到这一步,绝非偶然。

    自己亲眼见到过,西凉兵的甲胄武器,不如羌人十分之一。

    好好一个扫清胡掳,以武立国的强齐,被太祖的这几代子孙,彻底玩废了。

第八十九章 充实

    醉月楼位于汴梁城西,画舫林立,酒楼遍地,但是它一来就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苏荔还没来及租房,就有人给了她一座八角状的楼阁。此时阁内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在阁外便能听到划拳声、豪饮声、丝竹声、叫好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一直给圣教供奉的苏荔,眼泪都快留下来了,终于感受到了组织的关爱。

    在汴梁,她甚至可以不用再应付官员,自有人帮她打点好了一切。

    白莲教起于汴梁,在陈寿来此地几十年前,就已经悄然扎根于此。

    陈寿自己分析的一点不错,持续半个月的严打,虽然打掉许多的小分支,抓了很多信徒,但是并未动及白莲教的核心。

    阁内两班坐着乐工,各自捧着乐器鼓瑟吹笙,热闹非凡。十几名打扮齐楚的小厮流水般往阁中传菜递酒,其他菜色也不用多说,其中一件是两个厮抬着一只两尺多宽的银盘,里面竟然是一只蒸好的驼峰。那些小厮到了门口便停下来,由里面的婢女接过再传到席间。

    漫说寻常的豪绅,就连黄真和袁显年,都经常在此聚饮。

    没有人知道醉月楼竟然也是白莲教的产业,他们只知道这儿装点豪奢,酒香人美。

    今日内堂雅间内,就有一个朝廷重要人物,新任的中书令赵襄城。赵襄城本是魏云色的心腹,魏云色一死,他马上收拾的整整齐齐,带着一摞黑资料和情报,去到陈府和陈寿面谈两个时辰。

    等到中书令唐晗昱被陈寿赶出京城之后,他马上摇身一变,升为新的中书令。

    这样级别的官员一旦倒戈,势必引着一大堆人跟风,所以陈寿能快速接手魏云色的人马,赵襄城功不可没。

    席上酒酣耳热,又都是亲近之人,彼此说话就没了些顾忌。

    其中一个中年官员,怀里搂着一个衣衫半露的歌姬,笑道:“赵公升任中书令,实乃众望所归,原先魏云色秉政十二年,老夫就觉得赵公之才,远胜魏云色。可惜他只知道重用刘钦、蒋褚才等一干废物。今日赵公高升,实乃社稷之福啊。”

    赵襄城大笑一声,“忠勇侯非是无能之辈,单以才具论,堪称中上之姿。但其为人轻佻,分心颇多,以其中上姿,用在国事上的不过五成,便落为中下之等。所以这大齐的江山,还需要我们为忠勇侯分忧。”

    “赵公高见!治国还是需要赵公,我等不过是附骥而已。”

    “赵某若治大齐,如烹小鲜尔。”

    刚走到门口的苏荔听到这儿,心中顿时一动,她此次来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和陈寿联系上。

    这对她来说,是个很难的任务,要知道陈寿如今的身份,漫说是不常逛青楼了,就算是来也是侍卫如云,说不得要清场甚至干脆把姑娘请到府上歌舞。

    而且据说他和楼兰夜雪的背后掌柜颇有交情,几乎片刻不离身的两大贴身丫鬟,都是那家掌柜送的。

    苏荔扭着腰肢,从小厮手里接过餐盘,亲自端了进去。

    “奴家听说几位大人光临,我们醉月楼真是蓬荜生辉,今儿这驼峰和秦凤酒,都赠与各位大人免费享用。”苏荔带着一阵香风,款款而来,谄笑着说道。

    席上一个去过凉州的,笑着道:“苏妈妈,这次你可算是财源广进了。”

    “刘爷您说的什么话,我们不过是伺候诸位大人开心的,阿猫阿狗一样的人物,哪敢在你们面前称富。”

    赵襄城到了这种地方倒也和善,没有平日里的高高在上姿态,也跟着调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为发财的贪官了?”

    “吆,奴家哪敢有这个想法,赵大人就知道戏弄我们这些可怜人。”

    赵襄城在怀里歌女的身上,使劲摸了一把,笑道:“我们几个在这相聚,你少在这聒噪,快把最好的酒菜和姑娘上来。”

    苏荔讪笑一声,退了出去,长长叹了口气。

    “这小子几年前去找我,就光觉得他俊俏、奸诈,没想到能成这么大的事,爬的怎么就这么快。”

    苏荔自顾自想着,突然瞥见了薛韶的丫鬟小怜,眼珠一转思忖道,想搭上陈寿,早晚还是要落到薛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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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暑宫。

    寝室中,三足雕金的香炉内,散出檀香袅袅,一袭绯色亵衣的李灵凤盘膝而坐,纤纡十指轻抚锦瑟,飘然拨弄下,指间便流逸出清幽淡雅的音乐,空灵、要么优雅,直沁心脾。

    身为将军府的长女,李灵凤和妹妹性子截然不同,根本不爱舞枪弄棒,而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就连讨逆太子的檄文,都能援笔而就,如今抚琴也是美妙动听。

    她抚罢之后,心中十分得意,急切地等着爱郎的称赞。

    转身看去,只见陈寿倚在榻上,双眼微合,嘴角甚至有一丝丝口水。

    李灵凤柳眉一竖,手指使了个巧劲,锦瑟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寿机灵一下,连嘴角的口水都顾不得擦,便张开嘴已拍起了马屁:“好!太好听啦!天籁之音呐,你奸夫我沉浸在如此美妙的乐曲之中,听得都入神啦!好!你以后得多多抚琴,这个对孩子是大有好处的,我们家乡管这叫胎教,咱俩的孩儿在娘肚子里听见这样美妙的琴声,一生下来就是个才子或者才女。”

    “你家乡不就是我家乡,凉州哪有什么狗屁胎教,你一到我这儿来就犯困,分明是嫌弃我肚子大了,对不对!”

    “冤枉啊,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再说了你这才几个月,根本看不出来。”陈寿轻轻抚着她的小腹,柔声说道。

    李灵凤脸一红,手指从琴上拿下,慢慢伸到他的衣袍里,拨弄着道:“我听人家说,有些妇人在孕期,就用...那里伺候男人。”

    陈寿装愣道:“哪?”

    李灵凤忽地嫣然一笑,纤纤玉指指向自己的樱唇,舌尖轻轻扫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陈寿登时起了反应,但是他赶紧劝道:“那怎么能行,会引起孕吐的,对安胎不好。我特意让刘神医给你开了几副药膳,你让下人们给你每日做好,现在什么都不如你重要,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让你费口舌之劳呢。”

    李灵凤哼了一声,心底虽然很感动,但是也有些失望,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她转过头去,轻轻拨弄着琴弦,道:“不要拉倒,是你没这个造化。”

    陈寿心里长舒一口气,险些被这个淫1妇诱惑的把持不住,自己还得保存体力,今晚说好了去武妃那里睡的。

    “对了,我跟你说个事,我已经派人去凉州了,跟你爹提亲。”

第九十章 嫌隙

    陈寿脸上带着三道血痕,骂骂咧咧从房里走出来,走到一半又飞出一个瓷杯,砰的一声碎在脚下。

    吓得陈寿跳了一下,回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跳脚的陈寿本想回去再理论理论,想了想,为了自己的娃,忍了!

    遥想当初,自己怎么就信了她的鬼话,还不争不抢,呸!

    明明早就有了婚约,她又不是不知道,每次一提就发火。

    房内的李灵凤也有些后悔,不该把他气走,天天盼着他来,好不容易来了,又被自己气走了,而且以后可能因此来的更少了。

    她刚刚听到陈寿说去提亲,心蹭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转瞬即逝的惊喜之后,才想起来找自己的爹提亲,可不是提自己。

    巨大的失落感,让她对着陈寿发泄起来,闹完之后才想起自己的不对。

    一头钻进床上的被窝里,跟个鸵鸟似得翘着屁股,呜呜哭了两声。冷静下来之后,李灵凤躺在床上,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

    “明媒正娶有什么了不起,第一个儿子须是我生的,小妮子跟姐姐斗,你什么时候赢过!”

    说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是空气中都弥漫着酸酸的味道,李灵凤轻轻撩了撩鬓边凌乱的秀发,抚着自己的小腹,陷入了无限的憧憬。

    小腹还没开始隆起,身上散发的母性光辉,反而让她凭添几分慵懒迷人的成熟女子的味道。

    李灵凤回想着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其实陈寿对她真不错了,哪有位高权重的男子,会对自己的女人这么悉心照料,笑脸陪伴的。

    事实上,自从知道有了身孕,陈寿隔三差五就来一次,而且一待就是半天,两个人虽然不能云雨,在一起的时间反倒比没有身孕时候,多了十几倍不止。

    “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李灵凤仰着纤细的颈子,一双好看的凤眼笑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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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正元带着几个亲信的手下,收拾好行装,会延庆观道别之后,便匆匆回到大营。

    亲点了一千多个健卒,人人骑马,出城直奔凉州。

    如今的路面上,还没有化冻,路滑的很,但是相比之前已经陆陆续续多了很多行人。

    汴梁出了这么多事,但是它依旧是中原腹心,长江以北最大的货物集散地。

    一行人逶迤几百米,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行军。

    “岳鹏,你带几个骁骑哨探,走在前面。”

    岳鹏拽了拽缰绳,挑着眉毛问道:“将军,难道有人敢埋伏?”

    “就算没有,这次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将来打仗是不能没有探子的。我们的人不是从河东招募的,就是禁军旧人,根本没怎么操练过,更别提实战了。”

    岳鹏抱拳道:“还是将军想的周到。”

    他一个呼哨,身后队伍中,马上出来五个骑兵,随着他策马而去。

    张正元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心底长叹一口气,暗暗想到:大人要和西凉结姻亲,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这件事有多大的好处,就会有多大的风险。

    没有一个敌人,愿意看到陈寿顺利迎娶西凉将军府主人之女。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联姻,而是占据汴梁彤廷的第一权臣,和当世顶级武力的联姻。

    “西凉大马,纵横天下”,这不是本朝的俚语,而是从古传到今的一句话。

    如今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汴梁的忠勇侯,这一路只怕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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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清晨,朝阳照在皇宫上,让这威严的宫室群多了一层光辉。

    已经很久没有进宫的陈寿,这次亲自入宫,因为小皇帝竟然要调大名府的兵马入京。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给他出的主意,陈寿当时就坐不住了。自己刚要和西凉联姻,就来这么一出,肯定是有人挑唆了自己和皇帝的关系。

    虽然自己不怕赵材这个皇帝,但是刚刚把他扶上皇位,要是这么快出现嫌隙,总归是不好的。

    陈寿迈步往里走,迎面撞上一个小太监,将要靠近时候,被几个侍卫亲兵按住肩膀,一下子就卸掉了他的膀子。

    “小信子?你乱跑什么?”陈寿认得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让手下给他把胳膊接上。

    陈寿自己是干过在宫中刺杀政敌的事的,所以他比谁都小心,这皇宫看似安全,谁能想到地下还有暗道呢。

    所以说世事无绝对,什么时候都要加倍小心,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小信子目光有些躲闪,低着头道:“陛下吩咐奴才做些事,奴才怕耽搁了陛下的大事,所以不小心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赎罪。”

    陈寿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嘴上却丝毫不问什么事,而是笑道:“既然如此,你快走吧,陛下的事最紧要。”

    小信子如释重负,匆匆跑开,陈寿也没有吩咐什么,只是朝后摆了摆手,不一会他的侍卫中,就少了两个人。

    “高木多悲风啊。”在宫门值班的一个甲士,看到整个事情,望着旁边几颗老树被风吹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禁慨叹一声,连带看着远处急急忙忙跑开的小信子,眼里带着着怜悯。

    陈寿到宫中,先是去坤宁宫拜见了赵太后。

    如今的赵太后居住在坤宁宫,殿中十分热闹,再也不是原来那种冷清到让人绝望的偏殿了。

    不过她似乎不是很开心,只有见到陈寿或者赵材,才会露出笑容。

    赵材是她的儿子,虽然是他父皇枉顾人伦,强占了自己的身子。不过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而且颇为孝顺。

    而陈寿更是自己实际上的女婿,琼枝是她和自己相亲相爱的丈夫所生,这么多年没有养在身边,让她从小就没爹没娘,还夹带着一丝丝的愧疚。

    如今苏琼枝不在身边,她只能把这份愧疚,弥补到陈寿身上。而且陈寿当着她的面,一剑戳死了那个宫女,相当于解开了捆在自己手脚上二十年的枷锁。

    “忠勇侯到!”

    老太监一嗓子喊出来,赵太后眉开眼笑,道:“快请进来。”

    “微臣陈寿,见过太后。”陈寿装模作样地要跪下行礼。

    “来人呐,给忠勇侯赐座、上茶。”

    陈寿本来就没打算跪下,顺势站了起来,笑吟吟地上前说道:“太后可还住的习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和我说,微臣让干爹帮您办的好好的。”

    苗德和赵妃是老主仆了,不消陈寿说话,当然会照顾赵太后。

    “你今儿个,怎么得空想着来看看我了?”赵太后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笑意。

    陈寿一脸凝重,沉声道:“太后有所不知,有人要害咱们呐!”

第九十一章 被迫反击

    赵太后被拘禁了二十年,能有什么见识,一听这话慌忙问道:“谁要害我们?”

    “一**臣,鼓动如簧之舌,要让那大名府的十万军汉入京。要知道,那可都是先皇的亲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陈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愤然说道:“可恨这些奸贼,欺辱陛下年幼,着实罪该万死!”

    赵太后伸着手,看向陈寿,“我们孤儿寡母,能有什么见识,朝廷大事还得靠你啊。陈寿,你多少念着小枝的情分,帮衬着我那皇儿。”

    “太后放心,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如此,我便放心了。”

    陈寿拍了拍手,几个宦官吃力地抬着一个箱子进来,陈寿笑道:“微臣给太后,准备了一些小小礼物。”

    “你有心了。”赵太后笑着让人带到后面。

    在坤宁宫,闲聊几句,赵太后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陈寿。

    “大人,还去见陛下么?”赵鸿问道。

    陈寿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必要,徒增烦恼。”

    眼下自己哪还有精力,去摆平一个小皇帝,他在宫中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自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朝加冕便是万民之主。殊不知,这天下,早就不是他赵家的了。

    回到水榭之后,前去跟梢小信子的侍卫已经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名单。上面依稀还有些血迹。

    陈寿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那个小太监的,看来是上了酷刑了。

    “把这个名单,给袁显年,让他按名单捉人,全部贬黜为庶民,抄没家产,逐出京城。”

    ---

    秦拢,中条山。

    岳鹏带着几个人,在山中探路。

    突然,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几根竹竿急速射来。

    岳鹏在马背上一个侧身,蹡蹡避过,脸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身后的人很快拔刀在手,岳鹏沉声道:“大人果然没有料错,此地有贼人,弟兄们小心!”

    一个骁骑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点着之后朝天一举,报信烟花腾空。

    林中突然冲出来一群贼人,他们衣着五花八门,手里武器倒是比较正规,清一色的朴刀。

    “识相地交出马匹,脱下衣服,绕你们不死!”一个贼人嚣张地喊道。

    岳鹏也不答话,冷冷看着他们,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来:“白...莲...教...”

    被人识破身份,为首贼人有些讶异,喝问道:“你是何人!”

    岳鹏在河东本是一个乡绅之家,光有余田,信了白莲教之后拖累的家里日渐贫穷。

    本想和和气气好聚好散地退出,谁知道一提出来,小妹就被他们所害。父兄更是被虐打而死,只有他死里逃生,从河东的死人堆爬了出来。

    他对白莲教十分清楚,更是仇深似海,光看这些人的做派和站位,已经看出了他们就是白莲教。

    林中人越来越多,至少有三五十人,将这五个人团团围住。

    “不要用箭,别伤了马匹,香主吩咐下来让咱们在这儿劫战马,正好还缺四匹就完成任务了。今儿这几个小子,还富裕一个。”

    “那就挑一匹最好的,留着给您骑。”贼首周围,一个手下谄媚地说道。

    贼首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喝骂道:“身为圣教中人,自然是以圣教为先,把最好的上交才是正理。”

    他们明摆着吃定了这五个人,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思闲聊。

    这荒郊野外的中条山,树高林密,绵延千里,等闲没有人来往,除了游人。

    他们在此劫了不少的客商和远行的游人了,都扔在山下的乱葬坑内,累累白骨便是证明,尸体养肥了不少林中禽兽。

    贼首一挥手,手下人一拥而上,岳鹏和手下拼命用长矛突刺。马匹的冲击力,在山林中发挥不出来,人多反而是最大的优势。

    几回合下来,岳鹏身边还有三个人,马匹实在腾挪施展不开,他干脆跳下马来,丢了手中长矛抄起放在腰里的长刀,兜头就劈过来。刷的一刀过去,已经斜肩带背砍进了其中一人半截身子里去。

    “弟兄吗,下马!”

    哇的一声,又一个弟兄倒下,岳鹏转头一看是被人跳上身扑倒在地,地上打滚的两人,互相抠着对方眼睛,扼住对手颈项,在丛林中翻滚着。

    岳鹏一刀插入贼人背心,手腕用劲在肉里一转,帮自己手下脱困。

    “这几个鸟汉子恁的如此难对付,已经坏了我十几个手下了。”贼首有些心疼,白莲教内,你的手下越多,地位就越高,也更容易被提拔为一个香主。

    “大哥快看,他们马上就不行了。”

    话音未落,后面的援军已经杀了过来,张正元亲自带人纵马赶来,没有丝毫拖沓就加入了战场。

    局势瞬间反转,岳鹏大喝一声,扔了朴刀抓住一个教匪,将他的脑袋握住狠狠撞向身后的大树,脑浆崩裂,红白混杂的溅了一地。

    “有人要逃!”

    张正元身后的亲兵,从腰上取下弓箭,窜到树上居高射箭。还有一群人,快步追了上去。

    很快,逃跑的贼人要么被射死,要么被抓了回来,张正元看着一地的尸首,和他们握着的武器,眉头一皱。

    “此乃西凉兵的武器,岳鹏,你看看是也不是。”

    岳鹏上前端详了一阵,道:“没错,我们在河东,和李欣手下并肩作战时候,他们用的就是这个。说实话,又沉又钝,不甚好用。”

    张正元眼一抹,沉思片刻,上前问道:“这些武器从哪来的?”

    被问话的教匪抬着头,反问道:“我说了,大人能饶我一命么?”

    刚说完,他的人头就被一刀砍断,脖子的伤口流着血,十分可怖。

    “你来说。”张正元指了指死去的教匪身边同伴。

    “我说,我说,是我们打劫的一个商队。他们的武器,还有不少的钱财和马匹,都让香主拿走了。”

    张正元沉吟道:“我听忠勇侯说过,他的一个朋友,在回西凉的路上,被白莲贼人所害,看来就是这群人干的。西凉商队,都是些百战老卒,怎么会被这几个乌合之众害了。我看此地八成还有大股贼人,传令下去,暂停行军,四处打探,不可打草惊蛇。”

    “这些人怎么办?”

    “害人畜生,留之何用...”

    岳鹏擦了擦刀刃上的鲜血,嘿嘿笑道:“大人,咱们毕竟是去给忠勇侯提亲下聘的,若是让他知道咱们节外生枝,会不会...”

    张正元难得呵呵一笑,转头说道:“不是我们节外生枝,是这些贼人先埋伏的我等。若是侯爷知道了,咱们也是被迫反击。”

    “对!被迫反击!”

第九十二章 口嫌体正直

    “果然是他们杀了西凉的商队,我们去凉州提亲,顺便替忠勇侯给将军府备下一份厚礼!”

    张正元趴在一个高地上,看着远处的营寨,低声说道。

    那里悬挂着白莲教的白色旌旗,人数众多,进进出出的颇为热闹。

    “这些贼人聚众结寨,所图定然不小,只怕是要造反。”

    岳鹏冷声道:“他们在河东不是已经反了么?”

    “这次估计不是一个地方小打小闹了...”张正元叹了口气说道。

    “就他们,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岳鹏嗤笑道。

    张正元神色一正,道:“你不要小看了白莲教,照我说,乱天下者,必是这群人!”

    他翻过身子,一边用手势指挥着,一边说道:“我在河东,捉了不少的白莲教匪,审讯之后发现他们组织严密,底下的教徒根本不知道上层的事。就如同这中条山中的贼人,整个大齐,你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营寨。而且他们散布的邪言歪语,很是能煽动百姓。剿灭白莲的最好机会,早就被先皇错过了,如今忠勇侯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补救而已。”

    “先杀了这群畜生再说!”岳鹏握紧长枪,双腿做出蓄势待发之状,就等张正元一声令下。

    “杀!”

    ---

    汴梁城,避暑宫。

    陈寿身穿白色的锦袍,戴了一顶瓦楞帽,手中一柄大红洒金的折扇,十分骚包。一双贼眼,不停在武妃身上游弋,引来白眼好几记。

    两个人恋奸情热,眼看就要上手。帘外环佩轻响,一个盛妆妇人掀帘进来,见到陈寿在坐,双方都是一愕。

    陈寿看着一脸傲慢的怀善公主,挠着头问道:“殿下今儿怎么有空,到避暑宫来了?”

    怀善公主露出一丝不屑的眼神,道:“此地既然是皇家园林,本宫来不得么?”

    陈寿笑道:“公主哪里话,当然能来,若是公主提前说一声,也好出去迎接一下。”

    怀善转过头来,背对着武妃,朝着陈寿抛了个媚眼。她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得意洋洋地看着陈寿,媚眼如丝地直挑柳眉。

    陈寿吓得不轻,不过看起来,怀善和武妃的关系不错。前些年老皇帝在的时候,武贵妃和更元帝的公主,关系都不错。

    武妃上前握住怀善公主的手,朝陈寿使了个眼色,笑道:“忠勇侯是此间道观之主,时常来替先皇超度的。你也是来泡温泉的么?不如咱们一块吧。”

    怀善轻咳一声,又板着脸装模作样地道:“忠勇侯还在这,有点不合适吧?”

    陈寿心里一阵痒痒的,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使劲瞪了她一眼,抱拳道:“微臣告退。”

    他一抬头,果然武妃也转过头来,对着他捂嘴偷笑。

    两个人手挽着手,笑语晏晏,聘聘婷婷地往后面的温泉宫走去。两具身子虽然各有不同风韵,但都凸凹有致,有着诱人的曲线。

    陈寿看着两道倩影,咽了口唾沫,走了出去。

    一个两个的戏精还在这演呢...却不知到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避暑宫内,有着陈寿的一个道观,自然也是他的一个据点。

    宫中除了先皇的后妃,就全是自己人,来到道观内,迎面就是那个巨大的炼丹炉。

    留个小道士,围着炼丹炉,坐在蒲团上。

    一个道童笑着道:“见过师叔祖。”

    陈寿撇了撇嘴,觉得辈分太大,是不是有点显老。

    “不用客气,你们还守着这个炼丹炉作甚。”

    小道童有些茫然,问道:“那我们做什么去?”

    “你去叫人来,把这个炉子炼化了,打造些兵刃用。”陈寿捏着下巴算计起来,这玩意能打不少的武器。

    如今的冶炼水平,比原本时空同等时间段,高明了很多。

    自己派人在开封府一带寻找铁矿,未必能找到,自己地理学的很差,也不知道开封有没有铁。

    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是想办法,从民间千方百计地凑了。

    不一会,道观内的梅道人匆匆赶来,两鬓花白的道长一见陈寿,低头道:“见过师叔。”

    “不用客气,小梅啊,你看这个炼丹炉,我准备将他熔了,你有办法么?”

    “此事简单至极,我们延庆观内炼丹的方士就能办了。”

    陈寿一阵无语,道士们为了炼丹,可以说是学会了所有技能。

    他们除了炼不出丹来,其他啥都能做。

    “我再给你们几个匠人,大家一道,早日把这个炼丹炉熔了。”

    “师叔尽管放心,贫道这就去延庆观。”梅道人施了一礼,轻笑着退去。

    陈寿百无聊赖,看着避暑宫内的风景,想了想还是迈步往李灵凤的院子走去。

    虽然她最近脾气愈发古怪了,但是毕竟有自己的孩子,而且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进到院中,陈寿蹑手蹑脚,来到外房,只见李灵凤的小丫鬟知琴正在一个架上拣取药材,一样一样放在用来餐盘内。

    看来是自己给她的安胎的药膳,陈寿笑着上前,“我来帮你。”

    站在知琴身后,看着她玲珑娇小的身子,眉眼间和李灵越的丫鬟知画有点像。

    尤其是她踮起脚尖,伸着洁白的小手,从竹架高处取下药物,动作轻盈婉约。那具纤柔的胴体舒展着,从少女纤软的手掌到柔润的香肩,细致的柳腰,圆翘的美臀,一直到笔直的玉腿,曲线都优美动人。

    陈寿伸手帮她取下药物,“是这个吗?”

    知琴擦了擦额头的汗,扬首道:“错了,是旁边的。”

    “这个?”

    “哎呀,是右边的...”知琴忽然停住,接着玉脸飞起一片红霞。

    “干嘛呢!”知琴伸手拍下他的贼手,回头嗔道。

    陈寿站在她身后,这会儿伸手拿药,身体有意无意地向前倾斜,不可避免地碰触到她身上。

    隔着薄薄的春衫,能清楚感觉到他充满男性气息的身体半是挑逗半是无意地压在身后,让自己小身子被迫贴在药架上,她一手拿着小秤,一手扶着竹架。

    陈寿嗅着她发际的幽香,心里仿佛有一头大灰狼正在欢欣雀跃,在她元宝似得耳垂旁道:“小丫头,你家小姐有了身孕,免不了要你来伺候...你现在不乖乖的,教我怎么怜惜你?”

    “咳!”李灵凤的声音传来。

    陈寿身体一僵,背后一凉,她肯定站在身后,身子稍微往后一移,接着从竹架上取下药材,背着手大声道:“好好熬制,少放些佐料,以清淡为主,以后够不着自己搬个凳子,让我帮忙成什么体统。”

    知琴拿着药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扭着小腰走了出去。

    看到陈寿没有因为前几天的事冷落自己,李灵凤心中十分开心,至于他调戏自己的丫鬟,李灵凤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的贴身丫鬟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主人不方便的时候,代替自己伺候丈夫。

    若是能留住丈夫,那也是大功一件,所以就算王熙凤那种醋坛子,也默认了贾琏收了自己的丫鬟平儿。

    李灵凤一袭绯衣,光艳艳的十分俏美,陈寿涎笑着上前把她轻轻拥在怀里,在她雪腻芬芳的脖颈上亲吻了一下。

    她张开一双柔软的玉臂,紧紧抱住陈寿的身子,把烫的脸蛋埋到了他的胸前,低声道:“你这么乖来看我,一会我让知琴和知棋服侍你午睡。”

    “那怎么好意思...”

    李灵凤两根玉指,手术刀一般精准,一下捏住了陈寿的硬处,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起什么劲,再装就不给你啦。”

    “嘿嘿,嘿嘿...”

第九十三章 忠勇侯的人望

    中条山,遍地尸首。

    张正元带着西凉商队的马车和还没有处理的货物,继续赶路。

    临行前,一把火烧了白莲教的这个营寨,加速赶往凉州。

    沿途过州郡而不入,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否则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跳出来阻止。

    到了凉州之后,望着雄壮的城墙,感受着黄沙扑面的大风,张正元面沉似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城门外,一群军汉出来,簇拥着一个李家子弟迎接。

    “里面请!”

    得知他们给刘知远报了仇,张正元的提亲对收到了很隆重的接待。

    西凉人天天打仗,他们也就更珍惜百战生还的老卒,偏偏还被一群贼人害了。

    大风大浪闯了过来,在阴沟翻船,更让人觉得愤怒和憋屈。

    张正元带着几个亲卫,来到将军府,李威亲自接见了他。

    将军府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同军中大营一般。

    张正元早就听说征西将军府的威名,乍一见到还是有些惊讶,连征西将军的府邸,都是这般气象,可想而知他麾下的军汉何等善战。

    大堂内,李威端坐上首,见到来人年纪甚轻,撇着嘴道:“你就是张正元?陈寿那小贼,为何派了一个娃娃来提亲!”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有威严,两侧的武将都沉默不言,面无表情,气氛十分骇人。

    张正元微微欠身,道:“沿途道路艰险,魑魅魍魉太多,忠勇侯许是怕路途不畅,让我等开路吧。”

    李威哈哈一笑,道:“这小娃儿不错,本将军也吓他不住。你回去之后告诉陈寿那小子,老夫去汴梁被他寻到了,好是他让嘚瑟了一下,有能耐就别回凉州。”

    本来还在制造气氛的武将们,哄然笑了起来。

    “我李威既然答应了把女儿许配给他,自然是不会反悔的,不过汴梁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我那大女儿忒也可怜。陈寿来时,有没有让你代他保证,别让我二女儿重蹈覆辙啊?”

    张正元大声道:“还请将军放心,若是有人怠慢了二小姐,漫说忠勇侯不答应,我们这些手下人也会至死不休。”

    “陈寿我们还是放心的,和大小姐嫁的那个逆太子不一样,寿哥儿可不是一个连自己夫人都护不住的软蛋。”

    “没错,陈寿是个汉子。”

    ...

    李威摆了摆手,道:“你们回去歇息一下,然后把中原的规矩走一遍,我的大女儿嫁的匆忙,当时老夫正在横山拼命。这一回,却要风光大办!”

    张正元抱拳称是,弯腰之后,带着人离开大殿。

    这场婚礼当然要大办,不过估计和上次太子妃的关系不大,这次主要是要让人知道,西凉和陈寿联姻了。

    从此之后,谁要打汴梁的主意,要先掂量掂量西凉铁骑他们惹不惹得起。

    张正元长舒了一口气,西凉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他们是支持忠勇侯的。

    而且张正元没有想到,忠勇侯在西凉的人望这么高,毕竟他走时只是一个小小九品管事。

    他的人马,都在城郊大营,回去之后,张正元吩咐道:“岳鹏,你带人去采购聘礼。”

    “不用了...”一个参将低声道:“已经备好了。”

    张正元有些诧异,满意地说道:“你们这次不错,想的比我还周全。”

    “不是我们办的。”

    另一个小将上前,笑道:“已经有人送过来了。”

    张正元到营外一看,好家伙,足足几十辆马车。小将道:“大人,末将也吓坏了,送来的人念清单,就念了半个时辰。”

    “这里面不但有紫檀木、黄花梨家具,还有许多箱子里的各色绫罗绸缎貂皮不计其数,首饰用盒子装着、每一种都是六只起。金银珠宝成箱,又有人参、冬虫夏草、灵芝、鹿茸、犀角、虎骨等等无数名贵药材,以及成箱的起居用度之物。”

    “我竟不知,忠勇侯在凉州,如此豪富。”张正元少年老成,在大堂面对李威的下马威都淡定的很,这时候却被惊到了。

    小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大人有所不知,此乃忠勇侯的一个相好的差人送来的,据说是此间的首富。”

    张正元眼睛一瞪,难得和手下开玩笑道:“不愧是忠勇侯...叫人...好生羡慕啊。”

    这还没完,他们小声嘀咕的时候,又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都年纪不大,有的甚至就是孩童,穿着一样的衣服,捧着各种物品吹吹打打的进来。

    “站住,兀那娃儿,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就乱闯?”

    从中站出一个稍微年长的来,笑道:“我们管事大人迎亲,岂能没有秦凤营的一份,我们是要加入迎亲队伍前去下聘,然后护着新娘去汴梁的。”

    张正元回头一看,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分为两队,看上去竟十分有行伍气象。那些女娃也不是柔柔弱弱,而是透着一股英武。

    “早就听说忠勇侯手下有个秦凤营,原来在这儿。你们身后推着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千坛秦凤酒而已。”

    ......

    秦凤美酒,一坛难求。

    这些小孩,竟然随随便便推来一千坛,馋的迎亲禁军直流口水。

    岳鹏使劲一嗅,道:“果然是秦凤酒啊!”

    凉州城中,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秦凤营的管事陈寿,如今成了朝廷的大官,封侯之后要迎娶将军府的李二小姐,也就是西凉一霸,大虫李灵越。

    被她压制多年的凉州纨绔子弟泪流满面,欢天喜地,恨不得嚎啕大哭。

    大虫走了,从此之后在凉州终于可以横着走路了,说话嚣张一点也不怕了。胆子再大一点的,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也是一个乐。

    还有一些人,则是娶了秦凤营的女孤儿的人家,在自家媳妇的游说下,纷纷上城郊大营中,凑个份子钱。

    整个凉州,都因为此事欢喜鼓舞,气氛和当初李灵凤出凉州天差地别。

    究其原因,不过是陈寿杀了逆太子赵哲,为李锦报了仇。

    有的人纵死留香,西凉人口耳相传,至少也要三代死绝之后,才可能忘记大公子的恩泽...

第九十四章 一窝端

    将军府,内院。

    李灵越的闺房内,李二小姐对着铜镜,轻轻抿了一下嫣红的朱唇,好将上面的胭脂弄匀称了。她便看见里面的自己,似乎都不太认识了。

    英姿飒爽的李二小姐,此时已多了几分美艳柔媚,轻轻哼着小调,显然心情十分好。

    她早就迫不及待要去汴梁了,上次从苏夫人府上回来,据说陈寿那小子在汴梁养了好几个小妾,都没经过自己这个大妇同意。

    去了再收拾他...李灵越一边想,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挥手道:

    “知画,给我取以前用的那个胭脂盒子来,昨儿个买的虽然好,我总觉得和这身衣服不配。”

    小丫鬟撇着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姐,您在路上还得走半个月呢,早早画好了有什么用。”

    李灵越转头过来,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说完伸手一推,笑道:“不弄了,累的手酸。”

    “小姐舞得动几十斤的长枪,涂点胭脂也能手酸?”

    李灵越伸手捏住知画的脸颊,笑道:“叫你嘴刁,等到了汴梁,我就让你去刷夜桶,让我夫君再找一个丫鬟用。”

    “那我就不给你刷,让小姐天天用旧的。还没嫁过去呢,小姐您可别夫君夫君的了,让我听了还好,别人听了去,不要笑话咱们将军府的千金,像是上杆子上凑一样急不可耐。”

    主仆两个自小玩笑惯了,根本没有规矩,笑着在床上扭打起来。

    李灵越当然占尽便宜,骑着知画,正在挠她痒痒,突然房门被推开。

    李威看和这一幕,不满地咳嗦一声,李灵越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爹不能来啊。”

    李灵越笑着上前道:“当然能来啦。”

    “你这就去汴梁了,陈寿那小子搞的满城风雨的,我不嫁女儿都不行了。唉,你们四个,都不在爹身边喽。”

    李灵越眼珠一转,道:“赵哲死了,姐姐在汴梁一个人凄凄惨惨的,可怜见的,我去了之后,就让陈寿把她送回来。”

    “凤儿...也好。”

    李灵越笑的十分奸诈,洋洋自得。

    自己略施小计,把姐姐从汴梁带回来,算是救她出了苦海,还有人陪着爹爹,简直是太聪明啦。

    ---

    汴梁,一个寻常宅院内。

    热腾腾的火炕上,两条粉白长腿缠绕,刘佩呼呼喘着粗气,稍显痴肥的白肉满是汗水。

    这个妇人是个小寡妇,长得油头粉面,水蛇小腰掐都能出水来,就是运气不太好,连嫁三个丈夫都死了。

    没了丈夫依靠,又被人嫌弃,衣食无着,便干起了半掩门的勾当。

    刘佩颇有些余钱,尝了几次之后,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就把这个小寡妇包了下来。

    床上两个终于完事之后,刘佩从衣服里,掏出一包银子,“我早要南下去一趟,时半会儿回不来,照顾好你自己。”

    接过银子手中沉,小寡妇不喜反忧,心中不祥预感,“你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了?”

    “我能闯什么祸,没影的事,别瞎想。”刘佩说道。

    “那你就好好在汴梁待着,别乱跑了,现在这世道可不太平。”

    “嘿嘿,不太平,那也要看谁出门,我走到哪儿,都没人敢动。”

    话音未落,当的一声,房门大开,几团黑影裹了出来。

    刘佩从被窝里蹭的一下跃了出来,就有几个番子持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刘佩,你入白莲教的事犯了,给我们走一趟吧。”

    牢房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血迹斑斑,有的已成乌黑色,不知侵染了多少鲜血。

    刘佩如今是血葫芦般挂在木架上,再次晕了过去,上身只着了件棉布褡裢。

    一阵阵恶臭从他身上传来,

    “你还不招是吧?弟兄们有的是时间陪你玩...”

    刘佩终于还是忍不住酷刑,双目充血、面孔扭曲如鬼崩溃了。眼睛一闭,嘴里呢喃道:“驸马都尉...王朝隆。”

    ---

    陈寿看着供书,眉头紧皱。

    又是这厮?

    看来他是铁了心和自己作对了,先是帮刘宇害我,刘宇倒了他又帮魏云色张目,现在干脆勾搭起白莲教来了。

    驸马府内,一片狼藉,很多人连夜出逃。

    从刘佩被抓,到他供出王朝隆这段时间,足足有半个时辰。

    已经听到消息的白莲教教众,纷纷出逃,夜色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看着他们。

    陈寿带人连夜杀到驸马府的时候,这儿已经人去房空,不知道多少的番子,正暗中追踪他们落脚的地方,这一夜白莲教注定损失惨重。

    他们没有料到,陈寿的暗探对汴梁的把控力,到底有多强。

    怀善公主的卧房内,她斜着一双凤眼,问道:“大半夜的领着人闯驸马府,狼奔豕突,你不要脸啦?”

    陈寿板着脸,上前“刺啦”声,怀善公主胸前一凉,金丝压边的藕荷色肚兜显现,娇叱一声:“大胆!”

    陈寿掐着腰道:“大胆犯妇,你丈夫私藏白莲教贼人,大逆不道,你哪能脱得了干系。我看你也是个教匪,今夜让本大人好好审审你。”

    怀善这才坐直了身子,也不顾自己春光外露,问道:“那废物真是白莲教?”

    陈寿在床头一坐,笑道:“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么。”

    “呸,他也配。”

    怀善恨透了王朝隆的软弱无能,还不如眼前这个小男人一半呢,她用脚勾着陈寿的下巴,“可别把本宫牵涉进来。”

    陈寿一把拽下她的萝袜,色眯眯地说道:“本官铁面无私,岂能为你这个**开脱,除非你好好伺候。”

    怀善公主脸一红,外面的公人在搜查驸马府,她一想果然十分刺激,便配合陈寿,跪在床上磕了一个头,可怜巴巴地说道:“大老爷开恩呐。”

    烟波如醉双颊晕红,陈寿大呼老戏骨了,这表演浑然天成,谁他妈受得了。

    他急吼吼地跃上床去,就踩着怀善公主闺房名贵的被褥,两个人很快缠在了一块。

    “淫1妇,叼着我的鞋子跪好!”

    “是,大老爷。”

第九十五章 不起波澜

    驸马都尉彻底栽了,四散而逃的教徒,引出汴梁几十个白莲教的巢穴被端。

    人人拍掌称快的同时,却有一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醉月楼内,苏荔魂不守舍,生怕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番子闯进来。

    她的手里,攥着涂了蜡的毒药丸,打定主意被抓之后,死也不受那些骇人的酷刑。

    房门被推开,苏荔惊慌抬头,只见是薛韶挎着一个餐盒进来。

    “妈妈,雁儿说你一天没吃饭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苏荔抿了抿头发,勉强笑道:“没事,就是头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吃。”

    “多少吃点吧,不然身子哪受得住啊。”

    薛韶声音很温柔,看着自己的得意女儿,一手培养的花魁,苏荔笑道:“你放在那儿吧,陪我说说话。”

    驸马都尉的案子,搅得满城风雨,大家人人自危,醉月楼也少了很多的豪客,也少了分胭脂粉气的靡靡。

    薛韶坐下之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苏荔闲聊,突然苏荔面色一动,捂着额头道:“妈妈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让我歇息一会。”

    “这饭菜...要不我再让人给妈妈热热?”

    “不用了,放在这吧。”

    薛韶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苏荔上前顶住了门,缓缓转动雕花香案上的三脚香炉,咯咯声中,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拜见尊者。”

    从暗门中,出来一个面具人,低声道:“苏荔,教主升任你做开封府的香主,王朝隆那个废物,害的圣教损失惨重,今后重任全落在你的肩上了。想办法,和陈寿搭上关系。”

    “属下知道了。”

    过了一会,苏荔听不到动静了,才慢慢爬起来,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愁色。

    “陈寿...他当年是个农户的时候,我就寻他不到,如今更是去哪攀附啊...”苏荔长吁短叹,愁容满面。

    想到完不成圣教任务的可怕下场,苏荔不由得浑身一颤。

    她看向桌上的餐盒,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

    陈府,小书房内。

    身着绛紫色对襟粉纱的袁心珠正摇头晃脑地给陈寿读邸报,房中暖流阵阵,让她不时轻抖薄衫,绯色绣花抹胸若隐若现。

    小姑娘念得起劲,转眼一看,陈寿合着眼,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老爷,你又睡着了!”袁心珠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蹦到陈寿跟前,抓着胳膊大力摇晃起来。

    “啊...谁,谁来了。”陈寿揉了揉眼睛,看到袁心珠,晃了晃脑袋:“是珠珠啊,你在作甚?”

    袁心珠皱着鼻子,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不是你让人家给你读邸报的么。”

    陈寿哈哈一笑,伸手在她头上用力揉了揉,把小丫头的发髻弄得一团乱道:“这几天的邸报可真无趣,珠珠念得这么好,都让人昏昏欲睡。”

    “讨厌,人家好不容易梳的飞仙髻,婉莹姐姐说,这是汴梁最流行的发髻。”小丫头委屈巴巴地说道。

    陈寿将她抱到腿上,道:“这算什么,我给你梳一个好的。”

    他把下丫头的头发全部梳开,然后用丝线绑了一个双马尾,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妙龄少女,满意地笑道:“这才好看!”

    “真的嘛!”袁心珠站直了身子,甜甜笑道:“人家要去镜子里看看。”

    说完一蹦一跳地走出书房,兴奋地去照镜子,两个马尾在肩头欢快地一跳一跳。

    陈寿看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然后捡起丢在地上的邸报,看了一眼就饶有兴趣。

    上写着,醉月楼花魁薛韶,将于近日举行梳拢大会,择一有缘人做入幕之宾。

    “薛韶?好熟悉的名字,不是凉州那个好看的花魁么。”陈寿对她颇有些印象,当初在醉月楼,一支舞蹈可谓是艳压群芳。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汴梁的百姓,果然还是很有娱乐精神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些事呢,自己已经开始为春暖之后的事发愁了。

    李欣传来消息,说是蒙古人蠢蠢欲动,不停有蒙古部落的汉子,往应州府附近聚集。

    蒙古大汗合不勒,已经实际上统一了蒙古诸部,而契丹为了祸水南引,对他大加封赏。

    契丹皇帝与合不勒结为异性兄弟,册封他为蒙古汗王,将宗室女耶律南英许配给他,还给了他们布帛、金银无算,双方签订了盟约,要休戚与共。

    蒙古人是指望劫掠契丹过日子的,现在契丹不能打了,只好把手伸向更富庶的大齐。

    陈寿勒紧了裤腰带,给李欣拨下粮草和盔甲,并且以此为理由,在汴梁城内,新建了三个冶炼厂,日夜不停地打造兵器和盔甲。

    其中有一部分,运抵了应州府,供李欣使用。

    还有很多,被他藏在了道观和避暑宫之内。

    将军府没有给李欣任何一点的帮助,他手下的兵马除了自己的心腹万骑之外,都是在应州府自己招募的。

    这些士卒,虽然都是边关汉儿,大多精通骑射,但是毕竟没有战阵经验。

    陈寿也不知道,李欣究竟能不能把蒙古人挡在应州府,一旦他们打破应州,河东和中原就赤1裸裸地摆在蒙古铁骑的面前了。

    长叹了一口气,陈寿起身去往水榭,那张邸报就扔在书房,上面的梳拢大会,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一点波澜。

    ---

    黄沙古道,春风犹寒。

    凉州外,李灵越的队伍已经开始赶赴京城完婚,沿途兵马开道,陪嫁的侍卫就有几千个。

    陈寿的聘礼虽然又多又重,但是和将军府的手笔比起来,还是差点事。

    虽然没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但是这些百战老卒,才是乱世最宝贵的财富。

    张正元在高岗上,勒马观望,从城门出来的队伍,绵延成一道长龙。

    “我还是小看了忠勇侯这次联姻啊。”张正元叹道。

    岳鹏在一旁,也咋舌道:“本以为李欣手下,就已经是西凉全部精锐了,没想到那等将士,西凉竟还有十倍不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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