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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日生     我真不是狗官txt下载     我真不是狗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波谲诡异

    陈寿一下子被将军府大佬们认可,成为将军府乘龙快婿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是一件意外之喜。

    他喜滋滋地出来,准备去和李灵越分享,在将军府却进不去内院,只能托人捎句话进去,约好了有机会到秦凤营相聚。

    他刚出大厅,李威脸色一沉,道:“这小子处理朝廷派兵来凉州时候有心计,管理秦凤营那群孤儿尽心尽职,算他秉性还不错。做我李威的女婿十分合适,但脸颊红晕,双目尽赤,典型的阴阳不调,才多大年纪竟有被掏空的样子...他不是个农家出身么?”

    蒋项禹轻咳一声,附耳说了一通,李威却不在乎自家女婿的名声,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个寡妇来头极大,她在西凉对我们也是一个好事,这件事便这么算了。来人呐,去给秦凤营的管事陈寿,送一些滋补之物,嘱咐他养好身子。”

    李威的言语间,似乎对陈寿被苏夫人垂青有染一事丝毫不以为意,还隐隐有些得意,而他手下的猛将也都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这几天着实忙的不轻,陈寿回道营中,他的小屋已经扫腾出来。

    倒在铺着湘妃竹榻的床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是申时末了,正觉腹中饥饿,听得门外有人聊天,声音清脆动人。

    顺着门缝往外一看,绿儿掐着腰,正在竹筒处清洗着一些瓜果。

    在她身边,还有陈福等人,被她指挥的团团转。

    从陈寿的角度看去,弯腰洗菜的绿儿,身子朝下弯折,又圆又翘的小臀裹着裙布左晃右摇,陈寿不禁咽了口唾沫。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陈寿赶紧念了几句,压下心里邪念,如今是养身体恢复正常的关键时候,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冒险了。上次为了民族大义,为了边关战事,自己不得已浪了一把,最近又觉得有些虚浮无力。

    初夏的山上,还不是很炎热,陈寿披上一个外套起身出去。

    门扉一响,绿儿马上回过头来,眉目灵动,笑靥如花。

    绿儿笑着打开食盒,嘴角噙着甜笑低声道“你醒啦?夫人糟了一些鹅掌和鸭信,十分爽口,特意让我给你带来。”

    她的动作十分麻利,一边说一边把几个小碟从食盒拿出,摆在这个清幽小院的石桌上。

    陈寿看了一眼,四个小碟内是糟的鹅掌鸭信,还有一个碟子内放着几张薄饼,看上去色泽诱人,十分可口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寿坐下之后边酒边食,果然又嫩又烂,汤汁鲜美,吃得口滑,不觉多饮了几钟。

    “你也坐下吃啊。”

    绿儿在一旁,笑着把西瓜切得一片一片的,然后插上小竹签。

    “你吃就是,我伺候你。”

    陈寿使了个眼色,一群小兵滴溜溜地走了出去,陈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绿儿脸上一红,稍微挣扎了一下,就顺势被陈寿横在膝上,还偎了一下。

    “在我心里,你可不是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陈寿在她耳边呵气说道:“我可没忘了碧玉簪子,将来肯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绿儿眼里起了水雾,心头暖暖的,又把脸往陈寿怀里贴了几分。

    ---

    开封府,汴梁。

    大齐的一国之都,街道上摩肩接踵,往来客商络绎不绝。

    道路两侧,各种店铺林立,生意都不错。汴梁这样的地方,只要你不是太懒,总能找到活计养家糊口。

    顺着十字大街往前走,走到尽头就是皇城,皇城内外禁军将士各处伫立,庄严肃穆,帝王之家威严之势绝非寻常豪门能够比拟。

    进了皇城,走过皇帝亲兵---宦官执掌的北司,就是东宫所在。

    东宫内,人人低着头,往来遇到也轻易不会闲聊说几句闲话。

    近年来陛下宠幸武贵妃,太子一再遭到打压,早就卧床不起。

    而太子妃也郁郁而终,陛下为太子新纳的太子妃,来头不小,是征西将军府的千金,到了东宫之后,才算是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大殿多了几分人气。

    东宫的后花园内,奇石幽静,龙槐翠拔,皇家花园布局精致,处处彰显匠心,中心皓白玉凋刻的圃栏,怒放沁香百合。

    湖心亭台,雪石装饰,上好的白玉铺造的桥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玲珑的宫殿。

    花园河水清澈,各色金鱼,鳞光熠熠,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过会儿,一道轻和略带无奈的好听叹息响起,“打听清楚了么?”

    寻声望去,一个令人惊艳的女子,正娉婷袅娜地倚在水亭凋花木栏旁。她的容貌清丽无双,宫装流苏由腰及胸,勾勒出身体美好的曲线,正是李灵凤。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抱拳道:“查清楚了,大公子到了京城,一切顺利。在传回消息之后,就从酒楼消失不见,应该是被人控制起来了。”

    李灵凤沉默了一会,扬起皓白纤手向空中挥洒,将手中特制的宫廷鱼料一点点地撒向夜色下的湖面,嗅到食物的诱惑,一条条灵动活泼的小金鱼争先恐后来觅食。

    “既然如此,大哥应该无恙,我们刚到东宫,不能引起宫里那位的忌惮,传消息回西凉,让我爹爹想办法吧。”

    李灵凤眼睛一闭,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汴京的局势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武贵妃虽然宠冠六宫,但是并没有什么野心,她自己是没有儿子的。老皇帝年迈,就是再喜欢她,也没法给她一个孩子,所以才会加倍地补偿她。

    而躺在床上,至今只见过自己两面的太子,似乎也不是真的病入膏荒,更不是外界传的那么软弱。他见到天仙般的容颜冠绝群芳,令星月都黯然失色的李灵凤,并没有什么激动地神色,也没有说几句体己的话,便以静养为由挥手让她们离开。

    大齐的太子并没有束手待毙,但是却也不打算借助将军府的力量...

    对将军府下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答案也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听到院里的黑衣人离开,李灵凤睁开眼,看着湖面自己的倒影,又叹了口气。

第三十二章 开明之父

    横山大捷的好处,很快就在凉州显现出来,失去了羌人这个强敌,凉州府安生了许多。

    百姓们自然是安心,客商才是最开心的,凉州城内的商户不再需要担惊受怕,往来的客商让城内更加繁华。

    苏夫人就是最大的收益者,她的产业铺的极广,又有自己的车马行,店铺多、农庄多,所以最近在家数钱的她心情大好。

    人在赚了钱心情好的时候,就容易想一些把物质快乐升华到精神幸福的事情,所以一大早她就让下人准备,要去秦凤营找陈寿。

    苏家的人秦凤营认识,这是大财主,守门的小兵不敢得罪,笑着将他们引了进来。

    到了大殿外,陈寿的半吊子亲兵们一看,是熟悉的两个女儿,便放到了后山。

    苏夫人心情有些激动,毕竟以前都是在自己主场,这还是第一次送上门来。

    已是午后,陈寿的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声。

    苏夫人和绿儿,挽着手来到门口,只听里面传来陈寿的呵斥:“还能不能?老子还治不了你?”

    随后传出啪啪啪的声音,一阵响声过后,还是陈寿得意的声音,“这下你不叫唤了?”

    苏夫人绷着脸甩了甩手,绿儿赶紧推开门,只见陈寿双手合十正愕然看着她们。

    “你们怎么来了?”

    苏夫人比他还懵,抿了抿鬓间秀发,问道:“你在作甚么?”

    “打蚊子啊。”

    ...

    ...

    苏夫人和绿儿面面相觑,旋即嫣然一笑,旋又绷了脸,道:“你个没良心的,借了粮食就不认人了,都几天没去找我了。”

    陈寿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当我不想啊,我不得缓缓,我还是个孩子,我需要营养和发育。”

    苏夫人俏脸生晕,啐了一口,道:“少没正经了,我找你是要商量生意的事。”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不信,谁商量生意会这么直愣愣地闯进卧房。

    苏夫人羞臊的脸红如血,本来白皙的身子,隐隐发烫,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陈寿赶紧笑着上前关了门,张开双臂把她抱住,苏夫人挣扎了几下,身子就软了,双臂绕在陈寿的脖子上,吐气如兰,烫的陈寿耳根热乎乎的,“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陈寿坐到椅子上,拍了拍自己另一根大腿,绿儿也红着脸坐了上来,“那怎么可能,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天天沉湎于儿女情长。我要做一番事业出来才行,至少也得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苏夫人双颊知火,眼波似醉,娇艳不可方物,声有些喘道:“我当什么事呢,钱我有的事,你想当官,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陈寿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这妖妇胸大无脑,不知道自己的志向。

    “钱还好说,当官哪有这么容易?”

    苏夫人一听他不信,登时急了,努力将陈寿的大手推开,娇1喘1道:“汴京的南北司,你随便进。”

    陈寿笑着吻了上去,苏夫人顾不上再说,被这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少年,吻的痴痴迷迷,早已寸寸酥掉,整个人儿乎都瘫在他身上。

    “今晚别走了...”

    “不...不走,用鞭子抽也不走,用耳光扇也不走啦。”苏夫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颤巍巍地把内心最深处的那点想法,倾吐出来。

    ---

    将军府,书房。

    蒋项禹看完密信,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李威。

    后者浓眉微微皱起,眼神中闪烁着一股腾腾杀气。

    “一之已甚岂可再乎!”蒋项禹的声音依旧儒雅,但是却透着一股狠气。

    “老帅,大公子一定要保住。”

    李威终于开口,他拧了拧护腕,沉声道:“我等久镇西凉,朝中一些魑魅魍魉、宵小之辈,总憋着劲要害我。就像是苍蝇一般,不胜其烦!此番先是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为了横山大战我忍了;现在他们又对我儿子出手,若是再不回击,怕是下一刀直接对着我来了。”

    蒋项禹一听,老帅终于不再隐忍,他的心底升起一股难掩的兴奋。

    西凉将士,早就盼着老帅对朝廷强硬一点了。

    毕竟这个朝廷所作所为,伤透了西凉将士的心,就是从利益角度出发,大家也希望能代表他们的将军府,为西北的将士,争取到更大的福利。

    至于说是造反,那就是纯属不可能,因为现在还好,一旦你公开造反,整个天下都和你作对。

    强如董卓,也曾经与羌人大小百余战,带着横行天下的西凉大马进京,狭天子以令诸侯,也终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蒋项禹脑子里飞速转动,很快就有了清晰的思路,侃侃说道:“老帅,我们长期将精力放在对抗西凉的异族上,朝中根本没有一个自己人,这次大公子被他们捉了,未尝不是好事。首先我料定咱们打了胜仗,他们必不敢加害公子。二是我们终于有了契机,送人到汴京,在庙堂彤廷内,插上一根钉子!”

    李威点了点头,收拾完羌人,他的心事已经去了一半。接下来慢慢收拾那些西北异族,不再如以前那般迫切。

    毕竟中间有了羌人做隔离带,他们就是袭扰凉州,也得先过了羌人那关。

    如今自己已经在横山七羌中,买下了仇恨的种子,就等他们在自己的暗中挑唆和策划下,发生哗变,内部大乱,自己就可以乘势收伏羌人。

    自古以来,西北的封疆大吏,只要收伏了羌人就会发生实力的升华。

    一个安定的西北,谁也不敢小看了它。

    “送谁去比较合适?”

    蒋项禹几乎没有犹疑,脱口道:“非陈寿不可!”

    “此人有三点,最适合去汴京。一来他是老帅钦定的女婿,但是还没成亲,不易被策反;二来他有心计手段,在汴京那个不平静的泥潭中,有能力应付各种状况...这第三嘛,他和苏夫人相好,一旦运用合宜,在汴梁当可平步青云,官路亨通。”

    李威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听到自己的军师和自己想法一致,意志也更加坚定。

    “来啊,让灵越来见我。”

    一盏茶的时间后...

    “什么?”李灵越不可思议地问道:“让我去秦凤营?爹,你没事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

    “爹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你这几天,就住在那里好了。”

第三十三章 捉到痛脚

    “什么?去汴梁?”

    陈寿愣在原地,一大早起来,李灵越就来找自己,幸好天还没亮就把苏夫人送走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李灵越就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为了两人更登对,要让陈寿去汴梁做官。

    陈寿仔细一想,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将军府要自己的女婿去汴梁做什么官,这肯定有猫腻。

    他们又不造反,难道还想打入朝廷内部....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看来要在朝廷找一个代言人。

    陈寿马上开始沉思,要是真的替将军府去了汴京,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朝廷中有人对将军府下黑手,而且动用了北司,说明他们势力不容小觑。

    到了人家的地盘,将军府能提供给自己的,只有还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所谓太子妃一个盟友吧。

    李灵越当然不会想到这些,她此时正沉浸在爹爹答应自己嫁给陈寿的欢喜中。

    李灵越今日穿了一件胡服,月牙白的系带,十分干净清爽,也把她的长腿细腰勾勒的淋漓尽致。

    她越想越高兴,对着陈寿眨了眨眼,拍手娇笑道:“我们到汴梁成亲,没事还能去找姐姐玩呢。”

    陈寿看了她一眼,兴致乏乏,摇头道:“哪这么简单,我一个九品管事,怎么升官么。还是在秦凤营先赚点钱,再升几级再说吧。”

    李灵越蹬掉月白色的靴子,爬到陈寿的床上,在他对面掀开薄被,两条美丽的长腿一伸,差点抵到陈寿的下巴。

    她心里怦怦跳,俏脸生晕,但是陈寿刚干了一票大的,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贤者时间,不为所动,甚至说了一句:“你不怕热啊。”

    李灵越大感没趣,紧张也去了一点,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我就让我爹把你这个管事撤了。”

    李二小姐力大无穷,陈寿赶紧抓住她的小脚,这一下却摸到了李灵越的命门。

    她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浑身过电一样颤栗一下,声音都带着呜呜咽咽的腔,“你...你干嘛,快放开我。”

    陈寿没想到她的脚这么敏感,一直被她欺负,打不过骂不过的,终于让我抓到命门了。

    他嘿嘿一笑,除去萝袜,抬起她**的右脚,剥葱似的玉趾白腻无比,纤圆的足踝与姣美的小脚,彷佛等比缩小的精致瓷器,而且丝毫不觉得腴短,比例修长,令人爱不忍释。

    李灵越彻底晃了,仰头一声轻啼,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罕见地求饶道:“你放开我好不好...”

    陈寿促狭一笑,这下还不好好整治你一番,这时候外面传来赵鸿标志性的公鸭嗓:“管事,管事,将主来啦,快出啦啊。”

    一听人家爹来了,陈寿连滚带爬,赶紧起来。

    “你怎么还在床上啊,快下来啊。”

    陈寿看着李灵越,一阵无语,这要是被李威看见,不当场劈了自己才怪。

    李灵越被他弄到了最敏感的地方,浑身异样难受,抽不出一丝丝力气,烟波如醉,双颊晕红,喝醉了一般。

    “起不来,起不来...”李灵越也怕被自己爹爹看见,可是怎么都动不了。

    陈寿赶紧上前,拉上帘子,道:“你躲在被窝,可千万别出声。”

    “既然在里面,我自进去找他就是。”外面传来李威清朗的声音,一边笑着一边推门而入。

    陈寿坐在床边,双手背在后面拉住帘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将主赎罪,陈寿贪杯头有些昏,没能远迎。”

    李威没看出什么异样,自顾自在座位上一坐,道:“你这个地方收拾的不错,恬淡舒适,十分清幽,我老人家来住最合适不过。不过你这种年轻后生,正是拼搏进取的时候,却不适合在这个地方久住。咦...你一直在床边做什么,过来和我聊聊。”

    这帘子薄如蝉翼,陈寿一走,怕是接着要曝光。

    他讪笑两声,道:“将主赎罪,我这腿脚昨晚伤了一下,走不得路。”

    李威挑了挑眉毛,神色玩味地调侃道:“不会是藏了什么人吧?”

    他当然不知道是自己女儿在里面,只是开个玩笑,却把李灵越和陈寿吓得不轻。

    尤其是李灵越,跟个小鸵鸟一样,撅着屁股把头埋在被窝里,大气也不敢出。

    昨夜她虽然跺脚羞愤交加地训斥了不靠谱的老爹,但是心里实际上十分心动,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来和陈寿分享了,昨夜更是憧憬了一夜。

    甚至,她连去了汴梁之后,小院子怎么布置都想好了。

    李威也不以为意,他对下属向来宽松,尤其是眼前这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声,我那大儿子进京求粮你知道吧?”

    陈寿点了点头:“听说过。”

    “他带去你的香水,果然获得了武贵妃的帮助,陛下也答应了拨下粮草。甚至在早朝的时候,当着群臣的面,在彤廷宣布了这个旨意。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朝廷出尔反尔也就算了,现在我那儿子,竟也被扣留在京,下落不详。”

    陈寿心里翻江倒海,果然京城这滩水不是这么好趟的,简直是危险重重。

    李威不知道小女儿已经来和陈寿通了气,他叹了口气,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在朝中毫无根基,我想派个人,到京城去,关键时候,也能为我们将军府说句话。”

    “将主的意思...不会是让在下去吧?”陈寿无奈地问道。

    “除了你,没有合适的人选。”李威笑着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老丈人看女婿的敌视,反而十分亲热。

    “你是我的女婿,你去我放心。”

    陈寿突然感到身后一动,床上的李灵越,听了之后不禁动了一下。

    陈寿身子直挺挺的,苦笑道:“将主,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我出事不要紧,就怕耽误了您的大事。”

    李威哼了一声,道:“那你是不想娶灵越?”

    陈寿心中暗叫倒霉,自己要是接了这个话,回答的不干脆,以后都没好果子吃,赶紧道:“当然想了。”

    “那你推推拖拖的做什么,你自己想一想吧,想好了到将军府找我!”

第三十四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李威没有等太久,便有下人来报,说是秦凤营管事求见。

    陈寿叽叽歪歪,就是不想去汴梁,被李灵越揍了一顿,拽着耳朵就来“请命”了。

    他自己也仔细想过,现在自己在将军府下面讨生活,出人头地全仗着人家,不服软不行。干脆卖了一个好,在李灵越身上取了一些口舌之利,便甩着袖子来将军府了。

    陈寿已经想好了,到了汴梁就是一个苟字诀,平平安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想明白了?”李威正在吃饭,一边吃一边问道。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在下虽不才,愿为将军府和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直奔汴梁!”陈寿胸脯拍的邦邦响,一副慷慨赴难的模样。

    李威撇了撇嘴,道:“哪有这么多事,不过是去当官,不比你去苏府舒服?”

    陈寿一听,自己这点黑历史他都知道,顿时大惊。

    见他神色有变,李威满意地笑了笑,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湿毛巾,擦了擦手,上前拍着陈寿的肩膀:“男人嘛,风流洒脱,也是名士风度,断然没有守节的道理,不过在这种事上,要把握主动,万不能被妇人牵着鼻子走。我来问你,你可知道那妇人的来历?”

    老丈人不但不管自己的黑历史,还教自己风流,陈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木然摇了摇头。

    李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多了几丝暧昧的神色,看上去有点....八卦。

    “这妇人叫苏夫人,却不是她夫君姓苏,而是她自己姓苏。”李威兴致勃勃地说道:“当年她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但是卷到了不该参与的争斗中,她支持的那一方输得很惨。据说当时京城死了很多人,唯独这苏夫人,被北司的太监们死保。”

    “那些没了子孙根的人,生性阴毒,向来是口蜜腹剑,落井下石。苏夫人明明失了势,按说这些人该狠狠踩上几脚才对,可他们却冒着得罪胜利者的风险,也要保住她。”

    “大齐唯有我们西凉,是背的势力控制不了的,所以他们便把苏夫人送到了凉州,托我看觑她。我们将军府这些年,颇受北司的大太监关照,就是这个原因。苏夫人也负责将一些将军府俘虏的异族童男,阉割了送进汴梁听用。”

    陈寿听得冷汗直冒,汴京的水越听越浑,越听越吓人。苏夫人的乳名他是知道的,十分文雅,叫苏琼枝。但是她的背景自己却不清楚,只粗略的知道她的深浅而已...不算很深。

    怪不得苏夫人那天口出狂言,还以为她吹牛,现在看来她还真有让自己升官如饮水的本事啊。

    至少,在京城多了北司这个后台,做什么都更有底气一些。

    李威叹了口气,道:“不过上一次朝廷对付我们,姚保保这个阉人,竟然也参与进来。你去了京城之后,也要小心探查,可以借助苏夫人的势力,但是却不可轻信阉人。要知道,他们连根都没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陈寿嘿嘿一笑,道:“将主,这个秦凤营您可得给我留着,万一以后光荣地回来,还得有点家底不是。”

    李威当然知道他的算盘,秦凤营可不止是一群孤儿孤女,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聚宝盆。

    陈寿经营的两门生意,尤其是酿酒,让他日进斗金。

    “我还能占你的便宜不成,你放心安排好秦凤营的大小适宜,将军府绝不插手。”

    有了这句话,陈寿就安心许多,只要钱袋子在,去哪都吃得开。至于遥控秦凤营,也没有什么难度,自己也算小有几个心腹。

    李威道:“行了,差不多就回去收拾一下吧,虽然他们不敢害我李威的儿子,但是早点救出来总是能少吃点苦。”

    出了将军府,陈寿心知肚明,李威得啵得啵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目的,让自己去找苏夫人,借她的势。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一个农家子弟,在这个时代想要混出头,借势是他唯一的手段。

    回到秦凤营,陈福在院子里逗狗玩,他从家中带来的几只小土狗,长得飞快,来的时候走路都打滚,现在已经能大跳了。

    “过来。”

    陈寿招了招手,把侄子喊过来,陈福抹了一把汗,憨憨地问道:“二叔,你叫我?”

    “给我准备上几个面膜,拿上两壶百花酒,叫上本管事的亲兵,我们去苏府一趟。”

    陈寿回到小院,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十分合身。

    一想到自己又要出卖色相,他就有点难过,叹了口气,哼着小调对着镜子在头上插了一朵花。

    这个时候,簪花可不是妇女同志的专利,从唐末开始,男子簪花在民间逐渐流行起来。

    后世满清的文人赵翼在《陔馀丛考·簪花》中就曾经说过:“今俗惟妇女簪花,古人则无有不簪花者。

    打扮好了到门口一看,陈寿眉头一皱,“怎么还是它!”

    那头驴是越来越肥了,浑身噌光冒亮,竖着耳朵十分嚣张。贴着陈福,谄媚而亲昵,对陈寿则不屑一顾。

    陈福挠着头一笑:“习惯了,大黑挺好的,一般的马都没有它威风。”

    “放屁,驴就是驴,我是什么身份,我堂堂九品管事,岂能坐驴车....算了。”陈寿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十分念旧,心地是不错。

    他也懒得追究,反正自己就要去京城了,到时候这大黑驴再也见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上了驴车,陈福一扬鞭,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声响就跟爆仗一样,又吓了他二叔一跳。

    陈寿骂骂咧咧在车里做好,旁边的赵鸿忧心忡忡地说道:“管事,上次您从苏府出来,不是说苏府闹鬼么,怎么还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陈寿一头雾水。

    “您不是说,太危险了,差点被吸干而死,不就是有吸人精血的恶鬼么。”

    陈寿老脸一红,骂道:“闭嘴,这话以后再也不许说了。”

第三十五章 软饭之王

    陈寿整了整衣服,虽然没有一点灰尘,还是象征性地掸了一下。

    来到苏府门口,守门的下人自然认得他,这可是个传奇人物,当日里被扔出苏府有多狼狈,再回来时候就有多威风。

    坊间传闻,这小子仗着俊俏,勾搭上了将军府的二小姐,没想到还敢来偷腥,时不时会一会老相好。

    这些下人说起这件事,都为陈寿挑起大拇哥,赞一声是个有色胆的。沾上将军府,还敢到处沾花捻草,就看他什么时候死就行了。

    陈寿又嘱咐了陈福几句,说道:“我今夜多半是不回去了,若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来了,就说我回乡下找大哥了。”

    陈福还憨憨地没有反应过来,赵鸿和张和就挤眉弄眼,谄笑道:“小的明白,管事放心。”

    进门之后,跟门子们一一打过招呼,陈寿提着百花酒和面膜就往里走。

    穿过一道月洞门,一座两层的木制楼宇出现在眼前。虽然楼宇不高,但精致细腻,颇有雅趣。

    木制的立柱、扶手和围栏都涂着朱红色的油漆。这些漆料丝毫没有干涩的感觉,而是泛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显示出用料十分上乘。

    楼梯并不宽阔,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地毯,毯上的纹饰繁复华丽。

    陈寿脱去鞋子,踩在地毯上,慢慢走了上去。

    苏夫人早就传令,陈寿来了是不用通报的,他蹑手蹑脚地上去,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娇笑。

    苏夫人侧身躺在榻上,榻上有竹枕软毡,铺设精雅,纤尘不染。她一手支着粉腮,正咯咯娇笑不已。周围的轻纱后面,隐隐站着几个女子,或坐在毯子上,或斜倚着柱子,看服饰都是绿儿一样的小丫鬟。

    众人循声望去,一见是陈寿上来了,苏夫人美目一亮,一挥手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婢,起身拉开了绯色的轻纱。

    “你怎么来了?”

    苏夫人说着,丫鬟们开始收拾东西,很快就摆上了一个绣墩,三个小丫鬟上前,给陈寿除去外罩的袍子,换上家居内衣。

    绿儿在一旁小的最开心,陈寿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眉目传情被苏夫人看在眼里,也不甘示弱地黏了上来。

    这处小轩,顶上种着薜荔藤、紫绛等藤蔓,错落有致地倒垂下来,几遮了窗口,倍添荫凉。

    虽然是夏日,也不觉的炎热,陈寿拿出百花酒,丫鬟们摆上一些精致的小菜,在轩上吃了起来。

    在一旁架起的炉子上,几个婆子把乳鸽整治干净,放上姜片、蒜头、干山楂、盐、糖,在小泥锅内煮了。

    绿儿跪坐在一旁,一手擎绳,一手执箸,扒下一碟煮烂的乳鸽肉,先送至苏夫人跟前,又扒了一碟子给陈寿,续而张罗厨房另汤佐食,倒比其他婢女还忙。

    “你快尝尝,这个时候的鸽子肉,是最鲜美的哩。”

    陈寿一尝那乳鸽肉,果然鲜美无比,且又嫩滑非常,有婆子取来冰窖的冰块,把陈寿带来的百花酒一冰镇。

    陈寿和苏夫人,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吃得不亦乐乎。

    吃着吃着,两个人的动作也轻薄露骨起来,楼上的婢女们慢慢退了下去,只剩下绿儿还在伺候。

    陈寿见两女喝的粉脸晕红,云发丝丝散落,斜贴眉目之间,香汗淋淋,个中风情万种,有如朝花凝露美玉承珠。

    他一手一个,把主仆二人揽在怀里,大声道:“我要去汴梁了。”

    苏夫人闻言一愣,急急追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汴梁可是她的伤心地,这辈子也别想再回去了,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其实大齐虽大,她除了凉州,哪也不敢去。

    当初北司的王公公,曾想把她送到南唐,都深恐那些人追杀过去。南唐大齐虽然南北对峙,但是这些年和平的时光,双方民间的交往日益频繁。得益于始皇帝他老人家的丰功伟绩,中原王朝很难彻底分离开来。大家书同文车同轨,打断骨头连着筋,民族向心力十分强大。

    眼前的陈寿,是个惯会说甜言蜜语的,那张嘴好像是长在了女人的心窝子里,说的话总能让人心花怒放。

    最要命的是,他又生了一张貌似潘安,不让宋玉的皮囊,早就把这主仆两个迷得死心塌地,谁知道他现在又要去汴梁了。

    陈寿既然知道了她的一些往事,自然猜得到她是不能去汴梁的,想要得到她帮助,只能是瞎编一个理由,把她哄住才行。

    来时路上,陈寿早就都准备好了,当下脱口而出:“唉,我这几日,虽然蒙你们垂青,但是却并不快乐。每次和你在一块,都从心底里不舒服,我就怕人家说我是爱了你的钱财,才和你好的。此番我决定了,要到汴梁闯个名头回来,到时候看谁还敢说闲话。”

    苏夫人呆呆地抬头,见他涨得俊面通红,一副自疚自责模样,心里柔软之处似给什么轻轻地触了一下,眼中霎又湿润起来,凝望着眼前的美少年,心里涌出无限的怜爱和疼惜。

    一旁的绿儿,更是泪珠连连,她早就被陈寿骗的五迷四道,心底还以为是陈寿跟她表衷肠呢。

    陈寿双拳一握,做悲愤状,捶地道:“此去京城,我要是混不出个人样,不能衣锦还乡,我死也不回来!”

    苏夫人一听,一双柔臂绕住了他的脖子,赶紧堵住他的嘴。绿儿也在一旁,“呸,呸,呸,快出远门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良久之后,她咬了朱唇,喘息道:“不就是汴梁么,我一定让你坐上大官,风风光光地回来。”

    陈寿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目的总算是达到了,来这干啥,不就是想来吃大富婆苏夫人的软饭的么。她有钱有势,有她支持,再加上将军府运作,在汴梁救出李锦,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就风风光光回来迎娶李灵越,外面还有苏府这个安乐窝,岂不美哉?

    他低眼一看主仆俩的样子,脸上泛起一片迷人的红晕,美目秋水般,好似花开并蒂莲,不由得陈寿心中暗喜:都动情了,今夜或许可以解锁更多...有门啊。

第三十六章 临行前的安排

    陈寿怀里揣着苏夫人的密信,手上拿着信物,到了京城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苏夫人还在床上睡的香甜,绿儿将他送出小院,弯腰屈膝低着头给他整了整衣服。

    “京城路远,你又没出过远门,天气炎热也莫要贪凉,早晚添衣才好。”

    陈寿在她身子上软肉捏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收拾寺院时候捡到的小佛,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绿儿又羞又喜,把小佛紧紧握在手里,脸色红晕,妩媚地抿了抿头发,贴在他耳边,咬着耳朵说:“你刚才的样子好威风。”

    陈寿大喜,这句话可比什么赞扬都让男人扬眉吐气,他挺起胸膛,笑道:“这算什么,我也不是吹,等我回来的时候,哼哼...”

    绿儿大羞,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别哼哼啦,快走吧!”

    陈寿笑着出门,陈福他们围着驴车,吸溜吸溜不知道在吃什么,看上去很香的样子。

    见到陈寿出来,才收拾了一下,载着他回营。

    绿儿在门口,捏着手绢,眼中泛泪花,久久不肯回去。

    回到营内之后,陈寿也没闲着,召集了一百多个小队长,在大殿内聚集。

    陈寿一声令下,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所有人已经都来了。

    别的不说,这集结速度,可就比以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明日我就出发,去汴梁为官,将主举荐我为翊麾校尉。”

    底下的小兵都面带惊讶,不敢置信,有几个性子急的,已经着急地左顾右盼。

    这才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管事大人就要走了?

    秦凤营三千多人,谁都知道这好日子是陈管事带来的。

    陈寿轻咳一声,道:“我虽去了汴梁,但是这秦凤营管事,依旧是由我兼任,这一点将主已经许诺了。”

    大殿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互相击掌,高声叫好。

    欢呼声久不停下,陈寿摆了摆手,这才安静下来。

    “我走之后,一切事宜都和如今一样的规矩,陈福暂代我的管事职权,你要完全按我定下的规矩来,若是有难以解决的事,可以差人到京城问我,不能自作主张。”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这陈福憨憨的,不像是能创新的主,让他完全按自己的规矩,估计还是能做到的。

    秦凤营两个生意,香水的事有将军府负责,而酿酒的事,也有苏夫人照看,一般都不会出事。

    陈福楞了一下,抬头问道:“二...管事,你不带我去京城么?”

    陈寿点了点头,心道:这次去京城,虽然有准备,但也不能保证没有危险。陈家下一辈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怎么能和自己一起去,万一被人一网打尽岂不是绝了后。

    这么丧气的话,当然是不能和陈福说的,虽然他现在闷闷不乐,陈寿也不准备和他解释,而是大声道:“赵鸿和张和,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各自挑选十来个机灵的,跟着我一道进京。”

    陈寿这次这个所谓的翊麾校尉,其实就是一个闲职,大多是开国时候的武勋贵戚家中的年轻人担任,负责皇城的守卫。

    带太多人进京,毫无用处,带二十来个跑跑腿就够了。

    赵鸿和张和趾高气昂,十分得意,已经开始打量身边的小队长们。

    现在看来陈寿分而治之的办法很科学,竞争上位更是神来之笔,这秦凤营从一盘散沙,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体制。

    最重要的是有了向心力,大部分人都愿意为陈寿做事,受他驱使调遣。

    人性是经不起试验的,若是陈寿只是一味的撒钱,来对这些孤儿好,那么一开始他们或许会感恩戴德,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习以为常。

    若是哪一天周转不开,他们反倒会恨起陈寿来,说不定想要他的命都有可能。

    如今这样,恩威并施,纪律严明,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既给了这些孤儿孤女希望,也不至于让他们成长为那种升米恩斗米仇的王八蛋。

    陈寿说完,迈步就回后山自己的小院,准备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钱庄十分发达,用票据可以在汴梁换取钱财。据说在南唐更加方便,银票已经大行其道。

    银票这种东西,最需要的是一个有公信力的朝廷,而大齐显然没有什么公信力。

    南唐则不一样,大唐在那位或者几位穿越前辈的努力下,有比较成熟的政体和民间钱庄票号系统。

    大殿内闹哄哄的,赵鸿站到陈寿刚才的地方,稍微挪了挪错开他的位子,大声道:“谁想去?”

    “我!”

    “我啊。”

    “选我、选我、选我...”

    赵鸿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权力这东西就是这样,对男人来说,哪怕是很小的权力,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陈福叹了口气,张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管事在锻炼你呢,你想啊,他走了你负责秦凤营,这么重要的位置,他哪敢让别人坐啊。”

    陈福这才打起精神,道:“说得也对,张和大兄弟谢谢你,你在这选人吧,二叔明天就走了,我去送送他。”

    “二叔走这么远,要去京城,送他点什么呢?”陈福一边走一边嘀咕。思来想去,自己最值钱的就是那头驴,而且十分实用,用来赶路再合适不过了。

    陈福一拍手,就这么办!

    他兴致勃勃地去马厩,拽着大黑驴,来到陈寿的小院。

    “你怎么来了?”陈寿正在收拾行李,看见他之后问道。

    “二叔,你去京城路远,我把大黑送给你。”

    “啥?”陈寿皱着眉头,刚想拒绝,看着那头肥的流油的大黑驴,突然改变了主意。

    “好,那我就带着它,去京城长长见识。”

    陈福见二叔收下了,乐的喜笑颜开,陈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走之后,好好孝顺你爹娘,把咱们的家业看好喽。”

    陈福重重地点了点头,甩着膀子离开了后山。

    陈寿走到被拴在院子里黑驴跟前,摸了一把,自言自语道:“好驴,要是路上出了事,靠你也能到京城了。”

    “饱时代步,饿了充饥...”

第三十七章 陈寿进京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陈寿去拜访了将军府,拿了翊麾校尉的公文。然后约了几个商户,和他们约定好了接下来的订单,最后去和李灵越腻歪了一会。

    李灵越给她姐姐准备了一大堆的礼物,那些平日里严禁陈寿给姐姐用的面膜,也带上了不少。

    果然,亲姐妹间的感情,是会随着距离增深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则往往会反过来。

    待到临行时,已经过了正午,日头正晒的时候。

    城郊外,一群秦凤营的少年和他们的家人,在路边相送。

    陈寿对孩子们很照顾,这些寡妇家格外感动,带这些自家的枣子、干果什么的,在路边送给陈寿带着的人。

    跟着他去汴梁的,更是和家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陈寿回头看了看高耸的凉州城,它是如此的雄壮,望着它的时候西北独特的悲壮荒凉气息扑面而来。

    大唐帝国轰然倒塌到现在,这儿打了百十年了,若是有机会,能终结在这乱世该有多好。

    众人挥着衣袖,陈寿也上了马车,后面跟着一辆驴车,也缓缓启动。

    这时候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马上姑娘英姿飒爽,如风摆杨柳,花枝袅娜。

    身穿着一条桃红色的绣花比甲,系一条细细的藕色带子,打一个合欢结,更加渲染出少女腰肢的纤细,身段的婀娜,肩披一条雪白的披风,更加令人惊艳。

    “陈寿!”

    马车内,刚坐好的陈寿露出头来,只见来的是刚分开不久的李灵越。

    她骑术很精湛,几下就到了马车旁,一双眸子有些红肿,呆呆看着陈寿也不说话。

    陈寿心里突然一阵慌乱,也生出一股难舍的情愫来,片刻之后,李灵越从小腿上,拔出一个玉柄木鞘的短刃来。

    “你带着这个,在路上防身。”

    陈寿虽然半点武艺也没,但是这东西也能留着当个念想,重重地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柔声道:“等我。”

    李灵越刹那间泪如雨下,她是个要强惯了的人,哪怕是在情郎跟前,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大哭的样子,一甩马缰绳,双腿夹着马腹,返回了城中。

    随她一道来的将军府家将,抱拳道:“小陈管事,早些带着大公子回来,兄弟们祝你马到功成。”

    ......

    ---

    车轮辘辘,神思悠悠,陈寿一路上患得患失,终于来到了开封府汴梁城。

    来到汴梁之后,陈寿没有去兵部报道,而是先安顿好手下,让他们去酒楼买好房间,自己则带着赵鸿、张和来到东宫外,和李灵凤接头。

    夜色朦胧,按正说太子妃没有此时见客的道理,但是来的既然手凉州府的人,算是半个娘家人,而且救兄长事大,李灵凤令人掌灯,在东宫会见陈寿。

    几个侍卫引着陈寿来到东宫,此时天色已晚,陈寿也无心欣赏古代的宫殿,紧跟着侍卫进去。

    路上暗香大小姐在这混的不错,至少说见谁就见谁,看来是有一定地位的。

    陈寿刚刚坐下,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一大群宫女簇拥着李灵凤赶来。

    她穿的穿着大袖罗衫,白嫩赛雪的酥1胸上便现出一道诱人的沟壑,坐在上首。

    陈寿隐隐闻到一股花香,在就这灯光偷偷一瞧,李灵凤发丝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见过大小姐。”

    李灵凤嗯了一声,接着问道:“我爹爹一向可好?”

    “将主身子很好,打了胜仗回来,一直在府上歇息。临行前我去见他,他还让我嘱咐大小姐,独自在京要照顾好自己。”

    李灵凤眼眶也有些红肿,陈寿瞧着,越看越像灵越,尤其是她们哭的时候,凄凄艾艾,我见犹怜,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楚楚动人。

    又问了一些家中的事,今日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陈寿也没急着问。

    反正从将军府的反应来看,他们笃定李锦还没出事,此时多半是知道在哪了。

    果然,李灵凤轻咳一声,道:“今日时辰不早了,你们找个地方安歇,明日办好了公务,再来东宫。”

    陈寿起身告辞,临行前把李灵越拖他捎带的礼物送给李灵凤,便转身离开。

    汴梁和大唐时候不一样,这儿此时没有宵禁,晚上城中灯火通明。

    街道上都是些醉醺醺的行人,还有叫卖的小贩。

    张和驱赶着马车,来到约定好的酒楼,小兵们早就置办好了一桌酒菜。

    吃饱喝足,到了房内,吹灯上床之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陈寿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噌的一下拔出短刃,喝问道:“谁!”

    来人点着了油灯,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是西凉人...”

    陈寿心里暗骂,你鬼鬼祟祟的,是个人就吓个半死。

    “我是将军府在京中暗中护卫大小姐的,咱们算是自己人。”

    原来是地下工作者,难怪这么喜欢偷偷摸摸,陈寿吐槽道:“你就不能敲门进来么?”

    “这不是...习惯了么。”

    点着了灯了之后,陈寿见他原来是个小白脸,心里还有几分疑虑,也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将军府的人。

    自己在汴梁,若是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估计活不了太久。

    陈寿加着小心,说话间滴水不漏,来人问了几句,也不拖拉,道:“此番救出大公子是重中之重,我们已经探查到,大公子被扣在了北司,明日我再来细说。”

    “北司?”陈寿默念了一句,心中有了些数,若是真在北司,自己有苏夫人的亲笔信和信物,去北司周旋要人,应该多少有些机会。

    小白脸转身要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把一直看着他的陈寿又吓了一跳。

    “你到底干嘛!”

    “你该不会还怀疑我吧?”

    陈寿很实诚地点了点头,“你没啥能不让我怀疑的。”

    小白脸呲牙一笑,“明日我带你去东宫,见了大小姐你就信了。”

    陈寿一眼不发....

    关门的时候,陈寿死死盯着他,这小子果然又回头了,从门缝说了一句:“你很不错,老帅没选错人。”

    等他走了,陈寿卷了卷铺盖,来到隔壁的房子。

    “张和赵鸿,挤一挤,我和你们一起睡!”

第三十八章 兵部侍郎

    天色暗沉,有一颗彗星划破天际,坠落在山野之间。

    顷刻间,山河异动,林野间精魅狂啸,河鱼出水,虫鼠过街,黑风吹乱沙。

    从废墟中,走出一个奇怪的身影,他头顶生角,双手虚握,雷电环绕,山河变色,树林天地都扭曲起来。

    “啊!”

    汴梁,皇城内。龙榻上,老人惊醒,浑身冒虚汗,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又回忆不起丝毫的片段。

    “还好是个梦。”

    他干皱的手形如枯爪,在被下左右乱摸,终于抓到了熟悉的软滑细嫩身躯,手上传递而回的触感沁凉如玉,老人臂膀用力将她搂入怀下,紧贴自己汗津津的身体。

    “陛下,您又做噩梦了?”武贵妃睡眼朦胧,依偎在他怀里问道。

    “是啊。可朕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武贵妃被他抓的有些疼,但是也不敢说,只是细声安慰起来。

    黑暗中干瞪榻顶,老皇帝嘴里不知道在默默念叨着什么,年纪偏大,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陈寿就去兵部报道。

    “翊麾校尉?”

    兵部的小吏原本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一听这个名字赶紧站了起来。

    翊麾校尉,非富即贵。

    眼前这位,怎么看都像是个二世祖,小白脸这么标致,不是大户人家断然难有这种子弟。

    陈寿笑道:“正是。”

    小吏有些犹疑,“听您的口音,不像是开封府人士。”

    翊麾校尉几乎全都是京中贵戚的子侄镀金的地方,将来好去禁军混个差事,等闲没有外来人口。

    陈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回道:“在下乃是西凉人士。”

    小吏脸色顿时好看起来,说不出是什么神色,西凉在开封府人看来,有些荒凉,属于边陲地带。

    但是“西凉大马,纵横天下”这句话,十个人里九个知道。

    开封府的人士,普遍有这样的心理,他们看不起西凉人,觉得他们野蛮、粗野,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和平安宁是西凉兵打出来的。

    “莫非贵人姓李?”

    陈寿摆手道:“我并非将军府嫡系子孙,只是受将军府恩荫,用了他们的这个名额而已。”

    征西将军,也是当年开国的大将,而且赫赫战功不让于人。将军府一直有这个名额,但是从未用过,因为他们镇守西凉,不需要在这儿混资历进禁军。大部分的李家子弟,都是战死在沙场,也足见西凉的战事多么残酷。

    “既然是征西将军府推荐的,请跟我来,去见我们当值的罗侍郎。”

    刚一来就能见到兵部侍郎,这倒是出乎陈寿的预料,他哪里知道,西凉长期和朝廷交流极少。西凉的事,就没有小事,尤其是他们罕见地派来个翊麾校尉。

    小吏在前面带路,沿途的院子都有侍卫持戈站立,陈寿不禁暗暗咋舌,不愧是京城的兵部衙门,守备还真是森严。其实大可不必,谁没事找事,也不敢来兵部闹事。

    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从窗户望去,里面几个身穿绯色官府的人,正在闲聊。

    小吏在外面整了整衣服,隔着门道:“启禀诸位大人,有西凉征西将军府推荐的翊麾校尉陈寿前来兵部报道。”

    里面传来一阵轻叹,有人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陈寿听这声音十分儒雅温和,料想应该就是所谓的兵部刘侍郎。

    小吏推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等陈寿进去之后,他并没有跟着,而是关上了门在外等候。

    京城的规矩可真大...

    陈寿暗暗腹诽。

    进到房内,有三个官员,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末将陈寿,见过诸位上官。”陈寿微微欠身,抱拳道。

    “快快请坐,来人呐,给陈校尉上茶。”

    老子这么有牌面的么?陈寿受宠若惊,他哪里知道,这是给西凉面子。

    毕竟兵部负责粮草调度,这些年一点里子都没给西凉,面子上自然要加倍补偿。

    “末将什么时候上任?”

    “不急,这个不急,眼下没有地方缺人手。”

    陈寿一听,这群老油子莫不是要扯皮,自己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轻笑道:“若是如此,末将来京有些唐突了,可以回去跟将主禀明情况。”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并不虽然是一群不干人事的,但是绝对不想因为自己激怒了西凉。

    谁都知道前段时间,朝廷给干了一件十分不厚道的事,若不是西凉民间筹粮,差点坏了大事,还阴谋派人要拿下凉州城。

    李威有没有怒火,是不言而喻的,要是自己最后浇一勺油,把西凉点着了,那就必死无疑了。

    刘侍郎赶紧站起来,笑道:“你还挺性急的,翊麾校尉负责宫中侍卫,非同小可。我这就派人去查一下,哪里还有空位。”

    他轻轻一挥手,旁边的官员翻了翻桌上的花名册,半刻钟之后沉吟道:“东宫的王忠前些日子进了禁军,倒是有一个空缺。”

    刘侍郎笑道:“东宫你可愿去?”

    这我太愿意了,陈寿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自己去东宫有太子妃照应,岂不是舒服许多。

    他马上抱拳道:“既然如此,末将这就前去报道。”

    “哎...你远来是客,在兵部用过午膳再走吧。”

    陈寿眼珠一转,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外面,故作犹疑道:“时辰不早了,末将还要去北司一趟,就不叨扰了。”

    “哦?陈校尉和北司的公公们,也有交情?”

    “交情谈不上,有点渊源,不去不合适。”陈寿自矜道。

    兵部的三围官员面面相觑,将他送出门外,嘱咐小吏送他出兵部,不得怠慢。

    出了兵部,陈寿怀里多了一张去东宫的公文,长舒了口气。

    京城可真是难混,一个个关系错综复杂,势力网犬牙交错,自己得抓紧时间理一理才好。

    他正在愁眉苦脸,肩膀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扭身看,昨晚的小白脸一身文士袍,笑嘻嘻的立在身后。

    “你就不能好好打招呼么?”

    陈寿有些炸毛,这小子每次神出鬼没的,着实有些渗人。

    “安排到了何处?”

    “东宫。”

    小白脸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

    陈寿瞬间有些了然,“那王忠这几天调走,莫不是你们做的?”

    “嘘...走,我请你去醉仙楼吃酒,给你接风洗尘。”

    陈寿一听这名字,就有想去的冲动,马上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下次一定我请。”

    “你走反了,这边。”

第三十九章 四大铛头

    北司,内堂。

    姚保保一身蟒袍贴里,立在书案后提笔写字。

    “督公,征西将军府,派来一个少年,用的是将军府的翊麾校尉名额。”

    姚保保身形一顿,笔尖重重地点在宣纸上,很快一副上好的墨宝就此作废。

    “兵部安排他进了东宫...”

    “胡闹!”姚保保将毛笔摔在桌案上,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远处传来一声冷笑:“姚督公,这是什么人生了泼天的胆子,敢给您气受?”

    姚保保片刻间,怒气烟消云散,面沉似水,再不肯显露自己的忿怒。

    “原来是岳公公,不知道来此有何贵干?”

    站在门口的太监,身上也穿着象征地位的蟒袍,年纪比姚保保大了许多,看上去至少年过花甲。

    他双手揣着袖子里,皮笑肉不笑,慢慢说道:“这不是圣上又做了噩梦,要让相国寺的禅师进宫解梦,姚督公即为秉笔太监,这事您不知道不合适。”

    姚保保脸上平静如初,道:“既然你也知道了,照令去做就是了。”

    话虽如此,姚保保心中却掀起来滔天波澜,陛下竟然越过自己,直接找了岳祥。

    难道是因为上次西凉的事没办好,陛下对我有了不满?

    岳祥笑着走了,

    “来人呐,准备车马,咱家要去皇宫一趟。”

    在隔壁不远的院子里,北司四大太监聚在一块,他们以前是北司的主人,但是现在都受秉笔太监姚保保的辖制。

    分别是北司左哨营提举魏宁、北司内务干办曹广亮、北司皇城管事岳祥和北司御马监干办苗德。

    姚保保对他们来说,是个晚辈后生,现在却让他骑在大家头上,谁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个姚保保不是他们培养出来的,这更让北司的老太监们对他抱有敌意。

    岳祥进来之后,其他三个招呼他坐下,三大太监围着一个熄了火的泥炉,吃的满头是汗。

    “老哥几个,还吃呢?”岳祥坐下之后,扭着头道:“自从咱们上次参与到夺嫡失了算,惹得陛下不悦,扶起一个姚保保来,这日子可就没以前舒心了。这玩意也没了什么嚼头。”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搅着锅里的汤水,乳白色的汤稍微有些腥膻,竟是些马蛋、驴1鞭一类的,几个太监最爱吃这个。

    本来嚼的兴致勃勃的三个大太监,一听这丧气话,都耷拉着脑袋,有些萎靡不振。

    “我们几个老东西,怎么跟他斗,认命吧,咱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啦。”

    “要是再年轻一些,还有那个心气跟他争一争,现在嘛...活一天算一天呗。”

    岳祥听得恼火,不过也没法反驳,他们当初败的太惨,为了求和留下主子一个苗裔,把翻身的本钱都搭上了。

    北司年轻一代,没有几个不巴结姚保保的,他们身边则剩下一些酒囊饭袋。

    他们几个自己出来跟姚保保争,显然是争不过的,因为你的年纪在这摆着,谁肯为了你们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得罪年富力强的姚保保。

    想要扶持一个代理人,环顾身边也没有这个人选。

    最重要的是,能打的右哨营,被姚保保牢牢握在手里。

    几个人正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骨碌一声跪在地上,道:“四位爷爷,外面有个从西凉来的,要来拜见,这是他的名帖和信物。”

    岳祥离得最近,接过来一看,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他把一个红绳串着的小木人,在身前一举,小木人来回晃荡,憨态可掬。

    “是小枝的人?”脾气火爆的内务大总管曹广亮接过小木人,急声道:“快叫他进来。”

    四个人凑着脑袋,围着那封书信,看了起来。

    上面的话言简意赅,先是问候了几位老太监的身体,把四个人喜得直抹眼泪。

    接着说了一些不能来的客套话,最后毫不遮掩,说这是自己的小相好,让他们照顾一下。

    一向心狠手辣的四个宦官,竟然都有些眼眶红肿,魏宁更是偷偷抹了一把泪。

    小內侍应了一声,赶紧爬了出去,这几个如此重视,他更加不敢怠慢。

    不一会,小内侍带着陈寿进来,入堂行礼,陈寿抱拳弯腰道:“西凉小子陈寿,见过几位大官。”

    大官此时是对太监的尊称,朝中虽然也有不少太监被称为大官,实际上够资格的只有这四位和那个秉笔太监姚保保而已。

    陈寿说完,心里咯噔一声,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他偷偷一看,四个太监,正捏着下巴,仔细端详自己,那眼神看的人毛毛的。

    就好像....前世女朋友他爹初次见自己的时候,让陈寿有些不寒而栗。

    “各位大官?”

    岳祥拖着长腔,嗯了一声,道:“你叫陈寿?”

    “正是。”

    旁边的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笑吟吟地问道:“家里几口人啊?”

    “有功名么?”还不等陈寿回答,另一个有些英武的太监插嘴。

    “模样倒是不错。”

    ......

    陈寿一个头两个大,老子来走关系,找靠山了,不是参加非诚勿扰...

    陈寿耐着性子,一点点说完,把自己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遍。

    魏宁笑道:“出身寒微,能混到这个地步,可见这后生不错。就是没读过书,有些可惜。将军府推举你为翊麾校尉,去兵部报道了么,在哪当值啊?”

    “回大官,去了兵部,暂定在东宫当值。”

    “东宫?”几个人对视一眼,顿时了然。

    东宫新来一个太子妃,是西凉将军府的千金,那个西北边陲善战骁勇闻名天下的将军府,终于要在朝堂上,营造自己的代言人了。

    百年不愿卷入朝廷中枢争斗的将军府,在打败了羌人之后,果然伸手了。

    岳祥突然心中一动,这个后生,既然是将军府扶持的,背后有大齐最能打的军队支持,又是小枝的相好...是个值得信赖的。

    便是不值得信赖又如何,被他利用又如何?这几把老骨头,为了小枝没了又怎样,任自己活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第四十章 老子最酷

    老皇帝连夜噩梦,相国寺的大和尚束手无策,心烦意乱的皇帝陛下龙颜大怒。

    秉笔太监姚保保被皇帝一杯子摔在脸上,躲都不敢躲,生生破了相。

    身边的人除了武贵妃,谁都不愿靠近皇帝,短短三天已经有十几个宫女太监被杖毙而死。

    这一切都和陈寿没啥关系,皇城内风声鹤唳,反倒让东宫这边喘了一口气。

    没有人再来欺负东宫太子了,大家都忙着给老皇帝解梦,至少也要低调的避避风头。

    东宫内,陈寿和几个翊麾校尉,站在东宫的殿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天气炎热,大部分人都站着不动,唯有陈寿负手来回打量着四周殿宇,不是还对进出路过的宫人挤眉弄眼的做个鬼脸,引得小宫女们掩唇偷笑。

    这份快乐没坚持多久,很快陈寿就热的跟孙子一样,呼呼喘气。

    翊麾校尉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被分到东宫来,可见大家都是倒霉蛋。

    这个太子能继承皇位的概率小的可怜,虽然他是根正苗红的嫡长子,而且皇帝其他的儿子也不怎么成器,但是他的身子太差了。

    常年卧病,面色蜡黄,出行就要三五个人搀扶着,让人怀疑他能不能撑过自己老子驾崩都是个问题。

    “寿哥儿,你们西凉的那个香水,你有没有门路?”一个身材欣长,面如冠玉的校尉问道。

    陈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叫崔博浩,家中是外戚出身,和已故的旧太子妃算是表亲。

    “你一个大老爷们,要香水做什么?”

    崔博浩一听他没有直接拒绝,料定陈寿有些门路,谄笑道:“这不是我在醉仙楼的粉头相好的求一瓶么,这几日我去欠了好几块金饼子,要是能找到一瓶,她一高兴许能给我免喽。”

    陈寿放低了帽檐,遮住炙人的太阳,没精打采地道:“那玩意多金贵,除非你有钱,否则我去哪给你弄一瓶?”

    “唉,可惜...这玩意可抢手着呢,谁要是有一瓶,在汴梁的画舫青楼,那叫一个为所欲为。”

    陈寿心中更加烦躁,他被晒得汗流浃背,真羡慕这些鸟人还能有心思想青楼那点事。

    突然一阵脚步声,几个禁军侍卫快步过来,大声道:“崔博浩,你们头呢?”

    “在里面歇着呢。”

    “你去告诉他一声,上头下令了,谁要是能治好陛下是失眠多梦,赏黄金千两,官升一级。”

    陈寿耳朵一动,这奖赏可真是诱人,可惜自己不会造安眠药。

    侍卫们前脚刚走,就有一个內侍出来,怯生生地问道:“哪位是陈寿校尉?”

    “是我。”

    陈寿整了整帽子,问道:“何事?”

    “陈校尉,太子妃有请。”

    陈寿跟着小内侍,来到一处宫殿内,不知道何处埋了冰块,一进来就有丝丝凉气。

    在宫殿外堂,小内侍止住了陈寿,让他在这儿等着,他自己低着头弯腰掀开一个绯色的帘子进去。

    不一会,出来一位宫女,手掀开帘子,轻声唤道:“陈校尉,太子妃宣你进来。”

    陈寿见她颇有些姿色,便弯腰笑着道:“有劳姐姐了。”

    宫女赶紧侧身躲开,“奴婢当不得如此大礼。”

    陈寿也不敢在大姨子面前一个劲撩妹,大喇喇走了进去。

    李灵凤斜依在靠北临窗的一张凉榻上,纨扇遮面,不知是睡是醒。

    “太子妃?”陈寿喊了一声。

    李灵凤这才坐直了身子,看上去十分疲乏,纨扇仍未拿开,语意冰冷道:“陈寿,我兄长的下落现已探得,就在北司昭狱内扣着。听说你与北司几个管事有些交情,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陈寿稍微有些纳闷,我又没惹你,怎么听着这大姨子语气有些不善。

    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自己和北司的关系她既然知道,肯定是将军府通信了,那么自己和苏寡妇的事,她多半也是知道了。

    陈寿看着斜倚着凉榻,还不肯拿掉纨扇的李灵凤,恨不得上前照着她圆滚滚的尊臀踢上一脚,然后呵斥道:你爹都没意见,就你事多。

    当然这事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没皮没脸地笑了笑:“这事还得容我去试探一下,不过北司的宦官也都是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了,没有点好处,恐怕很难帮我们做事。”

    李灵凤纨扇轻移到胸前,露出带着一丝寒意的凤目,问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他们想要什么,无非是金银珠宝吧?”

    李灵凤冷哼了一声,粉面侧转,一瞬不瞬紧盯着外间陈寿。他是这般俊朗,眉眼标致,相貌一笑就是一口小白牙,干净清爽。难怪妹妹会被他骗的团团转,越是如此她就越气。

    陈寿也来了几分火气,我在这救你大哥,你这是什么态度嘛。

    他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李灵凤万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大胆,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懵,没来得及呵斥。

    这一犹豫,就注定落了下风,她当然不能再行算账,冷哼一声道:“你去找刘管事,他如今就在京城,别不舍得花钱,北司的太监胃口大着呢。”

    陈寿心道,自己又有机会吃点回扣了,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就是北司太监眼里的香饽饽。

    这四个老货,如今正商量着用陈寿。来对抗日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姚保保。

    一场北司太监的内战,即将把他卷进去。

    此时陈寿还不知道,他看了一眼粉面含威,双眼煞气的李灵凤,不知怎地鬼神使差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还在那横眉怒目的李灵凤,突然惊讶地发现,陈寿非但嬉皮笑脸,还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才慢慢退出宫殿。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瞎,刚才那个充满孩子气的动作,就是这个混不吝地小子做的。

    本来气场十足的太子妃,西凉大公主,浑身的骄傲就像是一个呗戳破的皮球,又气又无奈又好笑。

    “这个棒槌!”

第四十一章 太监之威

    “姚保保干的。”

    陈寿刚到岳祥府上,把事情一说,岳祥就断定。

    他的老脸笑的像朵菊花,丝毫没有陈寿担心的不愿意出手的问题,就算不为了陈寿,单纯恶心一下姚保保,他也十分乐意。

    “走,去昭狱看看。”

    陈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官,这样直接去救人,会不会...”

    岳祥哈哈一笑,道:“你还没弄清楚,北司的昭狱,不是说抓人就抓人的。这姚保保控制得了别处,昭狱却是咱家管辖的。”

    说到这儿,他眼色一寒,“我们几个老东西不争不抢,昭狱有人看来是暗地里投了新主子了。把人关在那里,关键时候被捅出来了,还能反咬咱家一口,真是好毒的心思。”

    陈寿一阵无语,你这老东西也忒不上心了,难道就在这养老了,被人在老巢算计了,竟然都能一无所知。

    到了昭狱门口,岳祥一进来,当差的几个顿时站起身来。

    “见过总管。”

    岳祥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一个番子急了,赶忙上前,谄笑着问道:“总管去哪?”

    “怎么着?张雄,咱家去哪还要跟你汇报一声不成?”

    “奴婢不敢,”张雄依然脸上带笑,“只是总管您何等尊贵,若是身前没个引路的,怕是失了威风体面。”

    岳祥已经有了数,他冷笑一声:“张雄,咱家当年从集市买了一只狗,喜这畜生忠臣听话,让他给咱家看家。前几天呐,他帮着外人咬了咱家一口,你猜怎么着...”

    张雄面色大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总管饶命。”

    话音未落,从岳祥身后出来几个番子,一刀将他戳死。

    几个昭狱番子抖似筛糠,以头抢地,岳祥一边走一边道:“把地上清理干净。”

    这太监好大的威风。

    其实陈寿不知道,不是每一个切了的宦官都可以被叫做太监。一般人对宫里的阉人统称太监,可“太监”这一职位不少内侍一辈子都到不了,从杂役火者做起,当差、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再往上,才是内宦职场生涯的顶峰“太监”,当然即便成了太监也分三六九等。

    像是岳祥和姚保保这种,就是顶级太监,一般阉人想混到这一步,可比读书人做到六部尚书还难。

    陈寿看的目瞪口呆,岳祥见他这样,眼底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自己之所以这么快清理叛徒,就是为了在这个小子面前,给他上一课。

    要是死人都没见过,怎么在京城和人斗?

    不过陈寿很快平复下来,他自己也大为诧异,刚刚亲眼见到了一桩杀人现场,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波澜...或许我天生也是个坏种吧。陈寿自嘲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岳祥,一直在端详自己。

    见到陈寿腿不软脚不颤,走路姿势一如从前,老太监暗暗点头。

    簇新的粉底皂靴踩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声响,陈寿对着周边阴暗潮湿的环境极其不满,边关大将之子,没有犯事,就敢拘押在这等地方?

    “这里关押着将军府的大公子?”陈寿试探性地问道。

    走在后面的岳祥,冷笑一声,道:“自从秉笔太监换人,投靠了外廷的文官,哪还有他们不敢干的。皇爷他....唉。”

    陈寿心中暗想,这话说的没毛病,内廷外廷要是联合起来,皇权都能被架空。

    后世的万历面对张居正和冯宝一合作,万历皇帝憋屈的三天两头挨骂。

    自己救出李锦来之后,就该韬光养晦,在这儿混上几年,回到西凉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千万不能牵涉太深。

    希望总是美好的,岳祥在他身后,看着陈寿的背影,已经开始盘算。

    这次带着他坏了姚保保的事,让这两个人有了矛盾,自己四个老弟兄,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陈寿是如此年轻,扶持他跟姚保保斗,斗赢了将来也有个人给老弟兄四个送终,庇护一下大家的子侄。

    至于这小子现在官职低微,那也太简单了,北司四大档头劲往一处使,还扶持不起一个后生来?

    往前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已经是暗无天日,终于到了一处散发着恶臭的牢房。

    里面一个人影,蓬头垢面,牢房的天窗就开在他头顶三丈处,一点微弱的阳光从天窗里透下来,正笼罩在他身上。

    周围的人则自动让出了这个唯一的光源,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人动弹,直到陈寿上前,略带怀疑地问道:“大公子?”

    一听是西凉口音,牢房内的人顿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来到门口。

    “老帅派人救我们来了?”

    “这么说老帅没事?”

    “太好了,看来西凉没出事。”

    李锦也站起身来,走到牢房前,隔着木头问道:“横山战事如何?我爹如何?”

    陈寿看了一眼,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将军府从李威到李欣再到如今这个李锦,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庸碌之辈。

    被关在这种地方一个多月,竟然第一句话就是问西北战事。

    “大公子放心,横山大捷,老帅他得胜而还。”

    岳祥轻咳一声,道:“我说几位,别在这叙旧啊,再不走姓姚的来了可就难办了。”

    西凉众人,簇拥着李锦,走出昭狱。

    刚出门口,纷纷举着袖子遮挡太阳,长期在黑暗中,乍一出来是有可能把眼刺瞎的。

    出了昭狱,陈寿在得已好好打量将军府的这位大公子,只见他浑身的虱子一见阳光,屁股朝上竖了起来,十分渗人。

    李大公子适应了之后,一拂袖对着身后的将军府陪他进京的官员一作揖,“让诸位随我受苦了。”

    一众西北官吏,感激涕零,气氛一时有些悲壮。连陈寿也有些感动,受这么大的苦,没有满腹牢骚,没有骂骂咧咧,这小子是个成大事的样子。

    这时候打破气氛小能手岳祥又出来了,“我说,咱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好好互诉衷肠咋样?”

第四十二章 四个干爹

    来不及跟他们接风洗尘,陈寿匆忙把他们送出汴梁,这还是仗了岳祥的威势。

    路上买了些干粮和肉干,交给李锦的随从。

    门口处,李锦笑着说道:“别忘了和大妹说一声。”

    陈寿点了点头,挥手和他们告别,西凉的文官也会骑马,大家抱拳告别,纵马离去。

    岳祥看着陈寿回头,笑道:“小子,你可惨喽。”

    “我怎么了?”

    “咱家带着你去昭狱,多少番子都看得清楚明白,姚保保不会善罢甘休,他奈何不了咱家,却能轻松整治了你。”

    陈寿脸一红,嗓子一紧,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大官,救我!”

    岳祥笑吟吟地说道:“现在谁也救不了你,除非...自救!”

    “怎么个自救法?”

    岳祥的脸色有些狡黠,又有些得意,笑眯眯地说道:“只能是做官,升到姚保保不敢造次的地步。”

    陈寿转头就走,岳祥问道:“你去哪?”

    “收拾东西,回凉州。”

    岳祥掐着腰哈哈一笑,“此去凉州多远的路你知道么,你能回去么?”

    陈寿脸一垮,道:“那我该怎么办?”

    “跟咱家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

    陈寿跟着岳祥,来到一处院子内,这宅子极其阔绰。

    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到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侧各矗立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大门匾额上书“岳府”。

    “这是?”陈寿被金色的匾额,闪的有些眼晕,呆呆地问道。

    “这是咱家的一个宅子,你若是喜欢,咱家就送给你。”

    “大官可真会开玩笑。”陈寿点头哈腰地笑道,自己现在就依仗着这个太监了,也不知道苏富婆的面子值不值钱。

    进到宅子内,里面全都是一些护院家丁,身形壮硕,面无表情,一看就是武夫。

    走到大堂,上首端坐着三个大太监,全都死死地盯着陈寿。

    魏宁高声道:“陈寿!”

    这一嗓子算是十分突然,把正准备行见面礼的陈寿吓了一跳,抬头愕然看着他们。

    岳祥也走到上首,在中间坐下,四个人齐刷刷看着他。

    “陈寿,我们四人自幼入宫,断了家中香火,愧对祖宗。如今风烛残年,愿意收你做个义子,你可愿意?”

    干爹?

    还是四个?

    这么有权势的干爹,那真是求之不得,可惜是四个太监。

    陈寿心中稍有芥蒂,但是转念一想,你找干爹又不是找媳妇,管他是不是阉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借势啊!

    有人说站在风口的时候,一只猪也能起飞,这四个大太监,就是四股强风汇在一处,我陈寿也要飞黄腾达了...

    清高能当饭吃么?去问汴梁大街上讨饭的乞索儿,他们八成不会同意。

    陈寿也不是墨迹的人,心中想通了之后,他单膝跪地,抱拳道:“义子陈寿,见过大爹,二爹,三爹,四爹。”

    北司左哨营提举魏宁、北司内务干办曹广亮、北司皇城管事岳祥和北司御马监干办苗德,单独拿出一个来,都是京城了不得的人物。

    任谁也不会相信,四个人会同时收一个少年为义子。而一旦此事成真,他能动用的能量,他的背景,在这几年之内,将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王孙贵族。

    岳祥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老伙计眼中,闪烁着的久不见的光芒。

    四尊内廷大佛,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又要重回汴梁的漩涡中心了。

    这一次,谁是主角?

    ----

    京师向西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马奔驰而行,卷起一条黄色的灰尘。

    李锦骑术不赖,但是关了一个月,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其他人也是累的够呛,李锦骑到一个高岗上,环顾四周之后沉思片刻勒马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的脸色都轻松下来,长舒一口气,纷纷解鞍下马,准备生火。

    日落之后,皎洁的月光铺洒在河面上,好似一条银色的锦带。

    李锦在河边,发出轻微的鼾声,在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西凉的官员。

    突然,队伍中有一个武将出身的西凉官员,耳朵不经意一动,霍的一下站起身来。

    “有人!”

    这群人中,文官居多,以为将军府怎么也不会想到,来京城送礼会有这样的灾祸发生,

    第一个醒来的竟然是大公子李锦,他眼睛睁开,手摸到腰间,轻轻拔出腰里的刀来。

    已经醒的开始1小心推搡其他同伴,突然,哗的一声,从河里冒出几个黑色的身影。

    “保护公子!”

    西凉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死死簇拥着李锦,往马匹处靠去。

    几声悲鸣,伴随着嗖嗖嗖的利簇破空声,他们的马全部倒下。

    李锦看的真切,冷声道:“军中臂弩!”

    这些刺客极其有章法,绝不靠近,只在外围保持距离用弩箭射杀猎物。

    惨叫声此起彼伏,已经没了马匹的西凉众人,已经自知必死无疑。

    “狗杂碎!”那个武将出身的官员,怒喝一声,目眦欲裂,挺刀向前冲去。

    迎接他的,是一轮臂弩齐射,老将浑身被射成了筛子,脸上都插着几只弩箭。

    李锦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凝声道:“冲过去,死则死矣!”

    没有任何奇迹,将军府世子,世袭罔替的征西将军世子李锦,死于汴河河畔。

    杀手们确定人死完了,又射了一轮,上前挨个死尸补刀,削去了脑袋。

    其中一个,握着李锦的头颅,借着月光辨认起来。

    “就是他,把尸体扔在这不许动,我去复命。”

    ......

    夜色正深,一处冷清的楼阁内,只响着蟋蟀和青蛙的叫声。

    突然,一个黑影推门而入,跪地道:“主子,事情已经办好。”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不似中原人士,床上的人挥了挥手黑衣人很快消失不见。

    夜色中,床上人的双眼,散发着凶光,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后,西凉兵入京的尸山血海。

    这一幕让他十分满意,尽管只是想象中的,他桀桀的笑了两声,然后合眼睡去。

第四十三章 崩坏的时代

    禁军大营,白虎堂。

    大堂内笙瑟齐鸣,十余名侍姬环侍桌旁,玉指操箸,翠袖斟酒。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人儿,一个个明眸皓齿,粉颊含春。

    席间玉盘珍馐不必多说,更妙的是还有歌舞下酒,婉转的笛声响起,随后是幽幽的箫声。二十四名歌伎击鼓吹笙,操琴抹弦,六名舞伎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声翩然起舞,满庭彩衣云飞,香风四散,令人耳醉心迷。

    陈寿愕然看着这一切,若不是岳祥早就告诉自己这是白虎堂,自己还以为到了什么高档青楼呢。

    岳祥一进来,坐在席上对侍姬动手动脚的武将们,纷纷站起身来,其中一个身材痴肥的,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这不是岳总管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岳祥乃是皇城大管事,这些禁军也在他管辖范围内,只不过这几年岳祥从来不过问就是了。

    他这一起身,满屋的管弦为之一停,陈寿这才有机会打量起来。

    这儿就是禁军的节堂?简直是纸醉金迷,跟将军府天差地别,哪还有一丝的行伍杀气。

    都说南唐那边是声色犬马,君臣嬉闹,满朝脂粉,穷奢极欲。如今看来,大齐也没好到哪去。

    岳祥见怪不怪,显然是知道他们的德行,指着身后的陈寿道:“咱家的这个义子,在你们翊麾校尉中当值,做事勤勉,兢兢业业,还要你朱老弟多多照拂。”

    “瞧您这话说的,有您一句话,弟兄们谁敢不办。”

    姓朱的禁军统领,低头哈腰地说道,虽然这老太监久不过问朝事,但是倒驴不倒架,他的人脉在那,而且随时可以见到陛下,能量也是不容小觑,谁也不愿意得罪这种人。因为他无欲无求,想要搞你,就可以豁出去啥都不管不顾。无所不用其极。

    陈寿在白虎堂内,混了个脸熟,也没在这吃饭,便返回东宫。

    ----

    东宫,春和殿。

    看得出李灵凤心情不错,大哥得救,也终于肯正眼看一看自家将军府的门下,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妹夫的陈寿了。

    “吆,看不出,你官升的很快么?”

    陈寿一袭赤红色的袍服,肩头绣饰着一对白色瑞马,腰围锦织抱肚,头系犀角玉带,手里的长戟也换成了宝剑别在腰间。短短几天,他已经升为都尉,负责整个东宫的警备。

    人靠衣裳马靠鞍,陈寿这一身穿上,多了几丝阳刚之气,让本来就招宫娥青眼相看的他更加引人注目。

    陈寿嘿嘿一笑,道:“这都是咱们将军府扶持,不然哪有小可的今天。”

    一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李灵凤就有些讨厌,总觉得这小子心术不正,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把小妹给骗了。

    再一看周围的宫娥宫女,都红着脸偷偷瞄他,漂亮女子容易被人搭讪,俊俏的小郎君同样容易被人惦记,尤其是在皇宫这种阴盛阳衰的地方。

    李灵凤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这些小宫娥才收敛了一些,虽然自己不喜欢这小子,但是也得替小妹看紧点。

    这些小宫女,都是西凉将军府跟着来的,是李灵凤绝对的心腹,她也不避着她们,直接问道:“那天你是怎么进的昭狱?”

    陈寿腼腆一笑,道:“我干爹带我进去的。”

    “干爹?你什么时候有了干爹了?”

    李灵凤自认已经把陈寿摸得清清楚楚,连他兄长侄子七大姑八大姨都查了,就是普普通通一农家子弟,在京城绝对没有亲戚故旧。

    陈寿打了个哈哈,暂时不想跟她说,李灵凤却寻根究底,追问道:“莫非是这几天认得?”

    她正咄咄逼人的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宫女,伏地道:“太子妃,不好了,大公子在路上被害,一行人全都死了。”

    铛的一声,李灵凤手里的如意落地,她蛾眉颦起,红唇颤抖着,露出令人心碎的痛楚表情。

    那种凄婉悲艳之态,让陈寿心头都为之一紧。他快步过去,扶着小宫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哪里来的消息?”

    “是开封府南衙派人来传的话,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南衙北司一共办理,势必要查出真凶。刚才南衙的公人,前来通报消息,这时候刚走不久。”

    陈寿愣在原地,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下此毒手。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当初朝臣勾结北司,扣留李锦,是因为文官集团和姚保保想要乘机铲除将军府。

    但是这一切,随着李威在横山大捷,而李欣又破了他们袭取凉州城的阴谋,这一桩阴谋已经败露。

    自己救出李锦,这些人肯定是长舒一口气,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双方撕破脸皮。

    这时候杀李锦,纯属蠢的不可救药,陈寿相信这绝非扣押李锦的文官集团所为。

    他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李灵凤扶着额头,低声道:“陈寿,我们要为大哥报仇。”

    报仇么?

    先得知道仇人是谁。

    陈寿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李锦的样貌,他是天生的贵胄,胸怀宽广,待人仁厚,有王者之风。

    胜不骄败不馁,自小生活优渥的贵公子,无故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一个月,出来后没有怨愤和悲戚,反而能笑着安慰下属,谈笑自若,豁达洒脱。

    别说是一个封疆大吏的世子,就是一般人,也很难做到。

    他和白虎堂那些贵戚子弟,完全是两类人,饶是陈寿只匆匆见了一面,也有些为之心折。

    李威有两个儿子,陈寿接触的李欣多一些,这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拥有武将所有的优良品质,但也仅此而已。

    李锦接触的很少,但是只需要这惊鸿一瞥,便知道这是将军府最好的继承人,他可能做的比他爹还出色。

    陈寿眼睛一闭,心中已经对这个时代失望透顶,这是最坏的年代。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横死,他突然想起四个太监干爹的话:

    “这世上没有谁能救谁,唯有自救而已。”

第四十四章 避暑宫面圣

    五府六部的办事衙门沿着汴梁御街一字排开,南街上是开封府衙,东街上则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乃至翰林院、太医院等文官衙署,唯独没有刑部在内。

    这是因为刑部等衙门不招人待见,专门逮人的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都坐落于西城阜财坊,刑部大牢内所关押的犯人也并非诏狱内的钦犯,多是作奸犯科的平头百姓,大多攒积一处,难免人满为患。

    陈寿受命来到刑部大堂,此地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寿在公人的引路下,来到刑部大堂,地上陈列着一排尸首。几个官员神情严肃,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上首坐着一个老人,带路的公差一扯他的袖子,陈寿赶紧上前,抱拳弯腰道:“下官陈寿,见过尚书大人。”

    “陈都尉免礼,你自西凉来,这儿有人报案,说是征西将军世子被杀,你快上前看看,被害的是不是世子?”

    陈寿不用掀开,只看衣服便知道这是李锦,他掀开遮尸布,许多尸体中间,摆着一个无头尸首。仔细一看,他的头颅被人割了下来,放在断了的脖子上面。

    陈寿忍着强烈的呕意,上前一看,果然是李锦。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皮一抹,心中五味杂陈,“此正是我征西将军府世子,李锦。”

    大堂内一声声惊叹,汇聚成不小的动静,陈寿心头好像有一块大石砸下,让他十分压抑。

    袖子里,指节轻轻地蜷缩,他抬头凝声道:“世子无故被杀,还请刑部早日查明真相缉凶,好给西凉一个交代。”

    刑部尚书刘宇老脸皱的跟树皮一样,心中暗骂,缉凶缉凶...这谈何容易,漫说凶手做的干净利索,根本无从查起,就算真的能查,自己敢揪出真凶么?

    胆敢在皇城附近,杀害将军府世子的,不用想也知道背后肯定是上层人物的博弈。

    他正愁的牙疼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锦衣骁骑,挤开人群进来之后,环顾一周,道:“哪个是东宫都尉陈寿。”

    “我便是。”

    骁骑点了点头,大声道:“陈寿,陛下宣你到避暑宫觐见。”

    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帝,他这是要向西凉表明自己的态度啊,陈寿开始盘算起来,老皇帝会如何处置?

    他向刑部官员抱了抱拳,道:“拜托诸位大人了。”

    ---

    刚出刑部,陈寿随着两个锦衣骁骑,正准备去面圣。远处的马车里,下来两个人,向他招了招手。

    “寿儿,过来。”

    陈寿一看,竟然是魏宁和苗德,他们估计在避暑宫伴驾,听到皇帝要召见自己,来嘱咐几句。

    果然,陈寿过来之后,苗德已经知道了皇帝要见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最重视礼节,你此番面圣,是第一次见陛下,一定不要失了礼数。”

    陈寿哪里懂面圣的礼法,苗德对着两个御前骁骑说道:“你们先走吧,由咱家二人,带他去避暑宫。”

    “如此,有劳两位大官了。”

    陈寿上了他们两个的马车,苗德不厌其烦地讲着面圣的步骤,要陈寿牢牢记在心里。

    临近避暑宫的时候,他们又下车预演了一番,才带着陈寿进宫。

    日落西山,暑气渐消,陈寿深吸一口郊外清爽的空气,抬头眺望着山顶的避暑宫。

    只见这座行宫倚山势而筑,鳞次栉比的楼台馆殿遍布山峰,规模宏大、富丽堂皇,令人瞠目结舌。

    除了遍布山上山下的宏伟建筑,避暑宫外还有数丈高的缭墙环绕,缭墙上箭垛、望哨齐备,有无数官兵守备其上,任何敢靠近这座避暑宫的不速之客,都会立即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汴梁以繁华著称,但是这座位于汴梁中心的避暑宫,有着完全不同于繁忙喧嚣的汴梁城的宁静闲适。

    有苗德和魏宁带路,陈寿一路上畅通无阻,苗德顶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关切,问道:“寿儿,见了陛下,你准备怎么说?”

    陈寿心中知道,这几个义父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富婆面子这么大,但是也有些感动。

    对着两个人,他也没有丝毫隐瞒,低声道:“陛下急着见我,多半是通过我传消息给将军府,说明此事与陛下无关,与朝廷无关。据我看来,此事也却非陛下和文臣们所为。”

    苗德频频点头,“你能想到这个,我们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三个人走下马车,陈寿将两个老太监干爹一个个扶下来。

    既然借了别人的势,就没理由装清高,陈寿打心里把他们四个当干爹看待。

    只要是真心扶助自己,就是太监又怎么了?相反的,若是处处谋害自己,就是那儿比嫪毐还长,也不会增加半点好感。

    进了一道月亮门便是避暑宫的内宫,只见庭殿深处,门廊洞开,屏风帐幔围护,侍卫、宦官无声无息的束手恭立。

    走了几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簇拥着的老皇帝高坐榻上,只匆匆一眼,陈寿便不敢再看。

    他的脸色有些蜡黄,皱巴巴的脸上,依稀有些褐色的老年斑,大腹便便倚在榻上,就像是一滩肉。

    这就是大齐的皇帝,主宰着江北千万生灵的君主赵甫?

    曾经对皇权的一丝敬畏,在陈寿心里轰然倒塌,只剩下四个字:不过如此。

    陈寿上前三步,在阶梯前十米左右止住,微微弯腰欠身,抱拳朗声道:“微臣陈寿见过陛下。”

    赵甫看着他,突然愣了一下,“陈寿?你以前见过朕么?”

    这声音有些干枯嘶哑,比一般老人还要虚弱一些,看来这皇帝一把年纪,也没有知道节制。

    “微臣世居西凉,从未有幸面圣。”

    咦...怎么感觉有些熟悉,赵甫摇了摇头,道:“李威的儿子死了,朕很难过,已经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出真凶。”

    陈寿赶紧道:“陛下如此挂念垂询,若是李将军知道了,一定感念陛下恩德。”

第四十五章 义气千秋

    陈寿明显能感觉到,周围一道道目光朝着自己射来。

    他这次是代表将军府来的,这个身份,就值得别人侧目而视。

    征西将军府作为最后一个拥有军政一体权力的封疆大吏,实际上等同于藩镇,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对它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这部分人大多是文臣,他们害怕武将拥有自己控制不了的权力。

    敌视征西将军府的,又分为两部分,一种是极端仇视,恨不得把将军府彻底铲除。凉州宁愿给番邦外族,也不能在武将的控制下;还有一种是理智派,他们也想废除将军府,不过他们却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因为只有将军府,或者说只有李家,能带着西凉兵抵御异族。

    陈寿不管这些,他今天来,就是代表李家,接受皇帝的愤怒。

    龙榻上的老皇帝,根本不在乎陈寿的感受,他只需要陈寿传话给将军府,说这几件和皇帝无关,皇帝陛下也很生气就行了。

    老皇帝也没有多少耐心和他做戏,匆匆挥手示意他离开。

    走出如在梦里的避暑宫,陈寿一时有些踟蹰,要回去东宫么?和她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单纯的再让她伤心一次而已。

    而远在凉州府的李灵越,听到消息之后,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自己又不能陪在她身边。想到这儿,陈寿长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突然远处几个少年跳着招手,陈寿抬头一看,是张和、赵鸿,自己的哼哈二将。

    前几天让他们找个院子租下,陈寿还没来得及过问,匆匆加快脚步,走近了之后,张和双眼放光:“管事大人,听说陛下亲自召见你了。”

    陈寿能理解他们的兴奋,面圣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事了。

    但是陈寿却提不起半点兴奋来,他低声道:“大公子李锦死了,被人削去了首级。”

    “什么人干的!”

    赵鸿竟然有些怒气,他们这些人的父辈,在将军府的率领下,战死沙场,依然难改他们对将军府的忠诚。

    西凉有这些人,有这种民望,是一辈辈的李家人积攒起来的,朝廷想要削西凉将军府的藩,难如登天啊。

    “院子租好了么?”

    张和点了点头,道:“就在城西的竹杖街,离东宫不算远,管事出门也方便。”

    两个人带着陈寿,驾车来到这处小院,虽然不如这几天所见的雄伟豪奢,但是也干净清幽。

    两面通风的主卧内,凉风习习,十分舒服。

    家具床铺一尘不染,应该是洒扫过了,院子里十来个小兵,都眼巴巴地看着陈寿。

    陈寿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这些亲兵钱了,他们在汴梁没有生计,留给他们的钱估计都租房用了。

    陈寿赶紧让张和驱车,随自己去东宫拿一点钱回来花费。

    陈寿自己认了四个干爹,都不是缺钱的主,而且没啥后人子侄,他根本不缺钱。

    进了东宫,陈寿来到自己的宿房内,从床下拿出一个布囊,递给张和。

    张和一掂量,咋舌道:“管事,这么多?”

    陈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之后,买一些书籍古卷,笔墨纸砚,枪棒石锁,带着他们熬炼身体,读书写字,都不要荒废了。吃穿用度,每月利钱,一律和秦凤营一样。”

    张和眼眶一红,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而一旁的赵鸿,眼神中也有一丝动容。

    陈寿把他们送出东宫,回道院子,正准备换回平日的衣服,就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开门一看,正是将军府的探子,还是一身黑衣,他的脸上再没有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庄重。

    “大公子死了。”

    “我知道。”

    ......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陈寿主动说道:“我有西凉带来的好酒,你吃过了么,陪我喝一杯?”

    黑衣人点了点头,陈寿区后厨,要来一桌小菜。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壶酒来,就在卧房内摆好酒菜。

    “还没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我叫李伯皓。”

    一听对方也姓李,陈寿眉峰一挑,问道:“李兄也是将军府...”

    “远房亲戚,说起来,我还要叫大公子一声叔父。”

    “今日陛下召见我,观其言行,揣测动机,我觉得此事或许和朝廷无关。”

    李伯皓端起酒杯来,豪饮了一口,道:“那一年我爹带我们兄弟去将军府,在后院和孩子们玩耍。大公子年长我们几岁,在一旁看书,我和二小姐顽皮,在府内玩焰火,把房子点了,引起火灾。大公子为了救我们,冲进房内,腿上被烧了一块。你相信么,那时候大公子才十二岁,非但没有责怪我们,还主动揽下了罪过。

    事后老帅的珍藏的古卷被烧了,再加上二小姐哭的厉害,老帅拿着鞭子抽了他三下。”

    陈寿虽然知道李锦待人宽厚,但是没想到他从小这就这样,看来是天性纯良,绝非刻意做作。

    透过窗棂的日光照耀下,李伯皓的脸色有些红晕,不知道是酒力,还是心怀激荡,他举起酒壶,仰头灌了满嘴。

    “老帅常年征战在外,西凉受过大公子恩惠的,何止万千。我们的决心就是,不管是谁做的,不管他是何目的,不管他藏得多深,他都要付出代价,他必须得死。”

    陈寿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一心要钻营上进,要出人头地,要权色金钱。

    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借势、借势、再借势。

    这样活的...可真是索然无味!

    只见过一面的李锦,并没有什么恩德给自己,相反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汴梁就是为了救他。

    这几天通过旁人,自己对他了解越深,触动就越大。这个纷乱的世道,白虎堂内歌舞纷飞,边关将士缺衣少粮,皇帝骄奢淫逸,大臣构陷忠良,这样的世道,容不下一个谦谦君子,容不下一个锦绣公子。

    理智告诉自己,自己羽翼未丰,离这件诡异的事越远越好。

    但是胸中的男儿意气,却在告诉他义不容辞,为了将军府,为了李威,为了李灵越。

    陈寿举起酒杯,和被李伯皓喝光的酒壶一碰,凝声道:“无论如何,我陈寿,一定全力相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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