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替罪羔羊
酒入愁肠,很容易拉近两个男人的关系,尤其是他们有着共同目标的时候。
李伯皓一眼就看出,陈寿的真诚,他是真的要加入自己,帮助大公子报仇。
这次的复仇之路,注定不会平凡,或许根本查不到真凶,或许真凶太厉害,自己这些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义之所在,万死不辞。
“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以后有事单凭吩咐。”
陈寿推杯叹道:“你我弟兄精诚一心,何愁复仇不成,来,再干一壶。”
他有的是好酒,却从来没有喝的这么尽兴。
陈寿和李伯皓痛饮一番,然后带着一身酒气去执勤。
周围的侍卫都见怪不怪,笑着上前打招呼,陈寿一一回礼。
东宫的警卫一向是个闲职,没有人来这儿捣乱,外面还有一层皇城侍卫守护呢。
陈寿一到,众人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问一下西凉的事。
“西凉啊,西凉的风可没这么温柔,那儿到了这个时节,风一吹全是沙子,搞不好就吃一嘴的土。”
众人正兴致勃勃地听着,突然一个面皮白净,身穿內侍服的宦官,唬着一张脸出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聚众喧哗!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你们吃罪得起么,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一个队正迎上去,陪着笑脸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宦官才哼了一声,斜视着陈寿,“你就是新的都尉。”
“正是。”
陈寿心中盘算,这个阉人看来不是干爹们的人,估计是姚保保一派的。
姚保保是拘押李锦的当事人,这次闹得这么大,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自己则是从昭狱提出李锦的人,难免会让这个腌宦怪罪到自己头上。
陈寿此时也不再怕事,既然决定要帮李锦报仇,将来还会得罪更多的人。
这时候旁边的队正,在他耳边道:“都尉,此乃北司的戴公公,乃是北司的第五档头。”
姓戴的冷眼锁视陈寿,不阴不阳地说道:“听说是你提走了李锦,跟咱家回去一趟吧,我们督公要见你。”
陈寿稍加思索,顿时了悟,如今是找替罪羊的时候。
将军府世子被杀,不管是朝廷还是皇帝本人,都需要给李威一个交代,给西凉十几万精兵猛将一个交代。
这死太监,把主意打到了老子头上。要是跟他去了,匆匆定罪,屈打成招,然后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到时候就成了西凉内乱,就说是自己人杀了自己人,朝廷一推四五六,自己不就全完了?
想清了这一环,陈寿惊出一身冷汗,禁军是北司的应声虫,这东宫的侍卫,究竟有多少是姚保保的人,谁也不知道。
陈寿心中方寸大乱,却强撑着精神,看不出面色的异样,点了点头,道:“为了早日破案,我愿意随你去一趟,不过今日贪杯,一身酒气,未免熏到姚督公,且容我换身衣裳,戴公公且稍等偏刻。”
姓戴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起来。
冷静!
冷静!
冷静!
陈寿不住地提醒自己,这次是重生之后最大的危险,稍有不慎可能会死的很难看。
真跟这个死太监走了,不知道什么酷刑在等着自己,他后背已经溻湿,脸上呵呵一笑,还打了一个酒嗝。
一股酒味传开,姓戴的挥了挥手,略带嫌弃地说道:“去吧。”
陈寿转过身来,心底常舒一口气,不能让死太监看出异样,他迈开步子尽量放松。
出了这个殿门,陈寿在廊柱间一转,脑中飞速开始转动。
谁能救自己?
李灵凤?她恐怕不行。
只有干爹们了。
如何能从北司的重重包围中,去到四大太监的那里。
陈寿眼珠一转,只能去找李灵凤帮忙了,可是这儿会不会也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前面有脚步声传来,陈寿脚下故意一滑,碰到一个宫娥的怀里。
“哎吆!谁...怎么是陈都尉。”小宫女先是吓得脸色煞白,看清楚是陈寿以后,脸刷的一下红的像苹果一样,揽住陈寿的脖子,问道:“都尉这是喝多了,怎么绕到这儿来了。”
陈寿佯装罪的深了,故意大着舌头,撇腔问道:“太..太子妃召见,我这儿贪杯喝了些,嗨呀,找不到了。”
小宫女捂嘴笑道:“太子妃啊,都尉怕是走错了,她在后花园呢。”
“劳烦妹妹,领我过去一趟。”陈寿抛了个飞眼,小宫女心头如遭重击,怦怦乱跳,眼波盈盈地扶着陈寿,往后花园走去。
带到了月亮门处,再往里人多眼杂,小宫女恋恋不舍地道:“都尉大人,前面就是呢。”
陈寿在她小手上捏了一把,笑盈盈地跨进月亮门,留下一个小鹿乱撞的少女。
进了月亮门,陈寿腾地一下,再没有半点醉意,快步往后花园走去。
园内,花团锦簇。
李灵凤宫袍罩体,修长的颈项下的酥1胸如凝脂白玉,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
她不是悲悲戚戚,哭哭啼啼的性子,既然大哥死了,一定要做些什么,为他复仇,而非一味的伤怀。
清凉的泉水,从外面引进宫来,李灵凤在水边,她仰首看着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息儿。
就在她叹息的同时,一双白皙如玉的玉足,不小心踏入了流水中,泉水从她皓白的脚腕上飞溅,消没在她的小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一阵冷颤,就连心也揪了起来。
将双足从水中抽出,李灵凤高高地举起双手,张开了手指,看着灿烂的天光从她的指缝间穿透。
夏日的晴空,天色湛蓝得教她觉得刺眼,她眯起美眸,细细体会吹过脸颊的清风。
“大哥...你在上面,过得可舒心?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报仇,不光是杀你的人,所有害死你的,我都不让他们好过。”
李灵凤支开了所有伺候的人,正在出神,突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陈寿一眼望见了正在四十五度看天的李灵凤,伸手叫道:“太子妃,救我!”
第四十七章 到这里来
陈寿情急之下,直接冲到了李灵凤的跟前,挨得太近让李灵凤浑身不自在。
待听完他的话后,才知道北司竟然要息事宁人,想用西凉的人来顶案子。
“欺人太甚!”
陈寿连连点头,道:“姚阉货欺人太甚,但是咱们没时间在这骂他了,还请太子妃快些救我出去。”
“这京城遍地都是北司的番子,我怎么救你?”李灵凤拧眉道:“不如藏在东宫,谅他们也不敢来搜。”
东宫是北司的地盘,尤其是姚保保的地盘,绝对不能在这儿等死。
陈寿摇头道:“不瞒殿下说,在下于京城,颇有些势力,不惧他姚保保。出去之后,还要给大公子缉凶哩,藏着算怎么回事。”
李灵凤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小子除了天生的俊俏,哪有什么资本,难道在这胡吹大气?
陈寿压低了声音,靠近之后,细语说道:“那北司其余的四个档头,全都是我干爹。”
“你的爹可真多。”李灵凤情不自禁,冷笑出声。
陈寿心头也拱起火来,一个出生在将门世家的千金,没有必要对一个农家子弟冷嘲热讽。
“若叫陈寿生在将军府,或许不会有如今的局面。”陈寿立刻反唇相讥,要是他在将军府出生,却是不会让大哥惨死,妹妹远嫁。
“你!”李灵凤娇叱一声,伸手就要掌掴陈寿。
陈寿一把攥住她的皓腕,眉峰高挑,双目凝视,一向油滑市侩的脸上,竟然颇有威严。
他本来就生的俊俏,这一变脸剑眉星目,凛若霜晨,让李灵凤一时呆住了,甚至没有顾忌到自己手腕,被他捏在手里。
“大事要紧,哪容得你在这耍大小姐脾气,你若想查明真凶,难道不需借助我与四位干爹之力么?”
陈寿稳定住情绪,沉声说道。
李灵凤冷哼一声,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觉得手腕有些酥麻。
从侧面看去,她的耳垂红的如同玛瑙,陈寿一看惹急了她,还以为这刁蛮大小姐,肯定不会再帮自己,已经开始想其他办法。
李灵凤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就说去上香,你躲在我的马车里,我再派人去知会你那干爹。”
陈寿心终于放到了地上,有些尴尬地轻咳道:“对不住,刚才情急之下有些冒犯了。”
“哼。”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陈寿挠了挠头,等着李灵凤起身,去外面吩咐备车。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来,表情有些玩味,“你就穿着一身?”
陈寿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是东宫的都尉服,太显眼了。
“你换上一身丫鬟的衣服,不然出不去。”
“...”
这臭丫头不会是报复自己吧?
不过眼下的局势,也容不得陈寿拒绝,他跟着李灵凤,来到一个清幽的小院。
太子妃的院子内,都是西凉的丫鬟,这些人绝对忠诚。
看到陈寿进来,也都不以为意,因为这儿经常进来李伯皓。
到了卧房内,李灵凤自顾去换衣服,把陈寿丢在外堂。不一会,过来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裙裳,憋着笑道:“陈都尉,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您...嘻嘻,试一下吧。”
陈寿脸皮够厚,也不腼腆,笑着调戏道:“这是你的衣服么,那咱们可就是穿过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小丫鬟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红着脸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陈寿拿起衣服,稍微一比量就知道有些紧巴,虽然这是宽松的款式,但是刚才那小丫鬟也就七八十斤,穿在他身上,还是有些小了。
当下也顾不上这个了,陈寿在外堂就开始宽衣,刚换到一半,不知道哪个倒霉的,进来看到了,惊呼一声逃了出去。
陈寿也懒得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穿上了这个女装。
他穿好之后,总算是记得这是李灵凤的卧房,不敢到处乱跑。
不一会,人都进来,丫鬟们都捂着嘴笑,还有几个胆大的上前调笑两句。
陈寿也不敢乱走,要是不小心看到大姨子换衣服,那还得被她追着砍。
过了好一会,李灵凤才出来,陈寿有些狐疑,这大姨子怎么看着有些不一样了,眼神都躲躲闪闪的,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她身上穿着一身宫装,裙摆逶迤连绵,百褶裙裳一铺散开,就如同一地繁锦。
陈寿心底暗暗吐槽,这衣服穿上,除了受罪还有啥好处....
“走吧?”
“走。”
陈寿扶着她,装模作样,低着头除了院子。手沾到李灵凤胳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僵硬。
事急从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计较这个。陈寿心底暗暗腹诽,稍微放松了一下,警觉地看着地面,尽量装成丫鬟。
他也不敢看赶车的马夫,就这样钻到了车内,好在这马车够宽敞。
陈寿四下打量,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嗔叱,“你的手可以放开了?”
陈寿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扶着人家的胳膊呢,怪不得刚才手背还感觉有些软软的。
他干笑一声,道:“外面果然都是侍卫。”
李灵凤从车帘露出的缝隙望出去,果然三步一岗,五步一队,以前东宫守卫可没这么森严。
“去通知你哪个干爹?”
“魏宁吧。”陈寿心中盘算起来,这几个人里,魏宁是有兵权的,虽然被姚保保削去了一半。
左哨营丢了,右哨营依然在魏宁手里,想要保住自己,应该是有办法的。
李灵凤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冷艳的模样,突然她神色大变。
陈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是姚保保亲自在前面。
陈寿心跳徒增,要是被这王八蛋逮住了,这次在劫难逃。自己托庇于四个干爹门下,或许还能自保,但是先被抓了,他们四个想救出自己来,也不容易。
毕竟不光是姚保保忌惮他们四个,四个人同样很难奈何得了这个北司秉笔太监。
赶车的马夫不知所以,依旧驱车往前,眼看越来越近,姚保保阴笑着举起手来,示意来车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李灵凤一掀宫裙,声音低沉急促:“到这里面来!”
第四十八章 最猛太监
陈寿来不及客套,掀开裙摆就钻了进去,在座位下蜷缩着身子。
他的脸贴着李灵凤软薄的白绸细裤,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李灵凤浑身绷紧,尤其是大腿和后腰。
马车缓缓停住,就听到有些尖细的笑声,“奴婢姚保保,拜见太子妃殿下。”
太监是皇室的家奴,上次在凉州,他还可以以长辈姿态和李灵凤兄妹说话,这次却得先行礼了。
不过如今东宫式微,太子又是个不顶用的,姚保保的这份谦恭,更多的是不愿给人抓住把柄。
姚保保行礼之后,看着挑开帘子的李灵凤,她面色微变,轻咬红唇,睁着深黑色的美丽瞳眸,似乎是十分愤怒。
她在怪我拘禁了李锦?
姚保保借着余光,很快看清了车内只有李灵凤一人,他的心里却更加狐疑。
李灵凤是什么人,出门就是奴仆入云才对,怎么会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
“殿下这是要去哪?”
李灵凤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怎么,还要跟北司汇报么?”
“殿下误会了,最近汴京有些宵小之辈,专门袭扰西凉的贵人。奴婢奉皇命,保护殿下的安全,职责所在,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陈寿在裙下,恨得牙根痒痒,这狗阉人如此嚣张,若是被他捉了去,肯定活不过几天。
其实这件事本来不该落到陈寿头上,但是他犯了姚保保的大忌,就是跟那四个老太监有了关系。
姚保保的权势来源,就是北司,而北司内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完全成为他的利刃,就是因为还有四个资格老,底蕴厚的老太监。
他们四个,就是姚保保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攫取权势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陈寿和他们沾染在一块,就上了姚保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名单了。
他马上想到了这个主意,上报皇帝,老皇帝一听可以息事宁人,说是西凉人杀了西凉世子,他们就怪不到朝廷头上了,不禁拍案叫绝,马上应允下来。
李灵凤冷笑一声,面对这个大腌宦,气场丝毫不弱,“听你话里的意思,要将本宫囚禁在东宫?还是说,要仗着北司的势力,来寻本宫的不痛快。我兄长死了,但西凉人没有死绝,想要欺辱本宫,须问西凉男儿答不答应。”
她话音刚落,几个随行侍卫纵马向前,他们身披黑衣玄甲,胯下高头大马威武雄壮,浑身散发着一股百战精兵沉敛的气势。
为首的骑士低吼一声,就两个字,声音低沉,但是极具穿透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让开!”
北司的番子如临大敌,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不让开,这几个人就要上前厮杀。
西凉蛮子,果然好勇斗狠。
北司番子虽然人多势众,又占据主场优势,但此时没有一个愿意和他们打得。
李锦刚死,若是在东宫和李灵凤起了冲突,天下人就会说朝廷欺辱西凉太甚,搞不好给了李威出兵的理由,到时候皇帝肯定会让自己背黑锅...
姚保保眼神阴毒,脸上似笑非笑,他轻轻弯腰,弓着身子,拂袖轻声道:“奴婢恭送太子妃。”
马车缓缓启动,陈寿的脑袋,随着车轱辘一下下撞到李灵凤的小腿上,充分享受小腿上那没有一丁点儿**的肌肉触感。
似乎还有阵阵幽香....
李灵凤的脸色越来越红,像是火烧云一般,终于车子停了,陈寿就听到一声嗔叱:“你还不出来?”
一身丫鬟装的陈寿,从裙下钻了出来,眼珠一转,赶紧正色抱拳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哼!”
陈寿挠了挠头,道:“事急从权,陈寿绝不对外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哼!”
李灵凤连哼两声,见他还呆呆地站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跺脚道:“还不快滚,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魏宁,你在这等着他来接你,不要乱跑。”
陈寿逃也似的准备下车,刚掀开帘子,周围的北司番子,一拥而上。
此地是大相国寺山门下,没有想到北司的人竟然跟了上来。
姚保保手下心腹,北司第六个档头戴毅笑道:“果然不出督公所料,给我拿下!”
李灵凤没有想到姚保保这么多疑,掀开帘子出来,凤眼含威,怒视四方,“尔等欲反耶?”
陈寿看了大发雌威的李灵凤一眼,心中对她的一丝成见也消失不见了,这妞挺有担当的。
我陈寿一个男儿汉,怕个鸟?
他撸起袖子,对身边就要厮杀的护卫统领说道:“兄弟,他们要抓的是我,给我留下一把朴刀,你们护送大小姐出去。”
统领稍微有些诧异,低头看了陈寿一眼,笑道:“且听大小姐吩咐。”
李灵凤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她和陈寿隔得近,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白脸,原本在她心中的形象根深蒂固,靠寡妇上位,勾引了自家天真无知小妹,下流无耻...这些偏见,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歪着脑袋,跟侍卫要朴刀,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轻笑...
不得不说,蛮好看的。
李灵凤猛地一个颤栗,清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在对着妹妹的情郎发花痴,还是在这个时候,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内心的羞耻感,又让她把这一切怪罪到始作俑者陈寿的头上,骂道:“你少在这儿逞能,滚到车里,今天有我在,没有谁能再害一个西凉人。”
戴毅可没有把所谓1的太子妃放在眼里,他的境界比姚保保低,只看到了这是巴结督公的机会,便忙着逞威风显露自己能干。
他狞笑一声,挥手之后,周围的丛林中,冒出百十个番子。
这些人,在戴毅的带领下,逐渐靠近。
侍卫们正准备厮杀,突然统领耳朵一动,“大小姐,有马蹄声,至少一百骑。”
很快,他的话得到了验证,远处的山麓处,大队人马赶来。
为首的一个老太监,须发皆白,赤着膀子,用双腿夹住马腹,挥舞两个斧头,边策马边喊:
“戴毅,干你亲娘,你个小婢养的再靠前一步,咱家剁碎了你!”
第四十九章 我要做佞臣
一个光着膀子太监,还拿着两把斧头,看上去不伦不类,陈寿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种情况下,说不感动,是假的。
魏宁奔到跟前,戴毅赶紧缩在几个番子后面,身为北司的晚辈,他可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老太监曾经的脾气是多么火爆。
据说他曾经在辽东兵营中为将,和契丹人血战,只是后来作战伤了下体,才被当时的大将军魏柔安排进的北司。
“戴毅,你要杀我义子?”
戴毅吓得屁滚尿流,浑身发抖,虽然他也想打起精神来和这老东西对抗,但是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其实说起来,魏宁的右哨营,只是负责仪仗的花架子,姚保保手里的左哨营才是真正的皇城精锐。
不过魏宁一言不合真敢砍了戴毅,他却没有这个勇气真的对这个老太监下手。
“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戴毅抱拳作揖,畏惧地说道。
魏宁手里把玩着两柄镔铁的斧头,浑似微不足道小玩意一般,他的嗓门奇大无比,也没余一般太监那么阴柔,低吼如雷,“回去告诉姚保保,这些年他上蹿下跳,我们几个老骨头心灰意冷,不稀得跟他争斗,却不是怕了这鸟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是再敢打我干儿的主意,这几年的帐,一并清算。”
戴毅愣在原地,双腿总算是站稳了,只觉得耳边炸雷一般,没有听清魏宁的话。
“还不快滚!”
这四个字总算是听见了,戴毅领头,带着手下的番子一窝蜂似得逃开了。
“干爹。”陈寿揪去了身上紧巴巴的丫鬟服,赤1裸1着白净的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袴裤。
魏宁伸手,陈寿一搭手,被他从马车上一把拽到马背,爷俩都是赤着膀子,倒像是带着儿子乘凉的老汉。
外面有两个**男,李灵凤早就回到车里,拉住了帘子。
魏宁对着马车,大声道:“李家女娃,这次谢啦,以后用的着的,尽管吱声。”
说完也不等李灵凤回复,一拽缰绳,双腿夹马腹,一声长鸣之后就要策马离去。
陈寿赶紧在马背上回头,大声喊道:“谢啦,救命之恩,一定涌泉相报。”
李灵凤脸色有些古怪,双手捏着裙子,夹紧了双腿,在车内啐了一口。
魏宁带着陈寿,直接到了营中,其他三个人也收到消息,在这儿等候。
爷俩进了大帐,三个老太监一块看了过来,岳祥呲着牙道:“没少啥零件吧?”
魏宁把斧子放到武器架上,大笑道:“完好无损。”
“那就好,要是少点什么,虽然跟咱们更像了,小枝儿那可就不愿意啦,还不来锤死我们四个老东西啊。”
陈寿尴尬地挠头笑了笑,他们自嘲可以,自己可不能拿他们的缺陷开玩笑。
他的心里也更加好奇,到底苏寡妇是什么身份,怎么这四个人对她这么好。
陈寿也知道,太过客气,反倒生分,也不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话,坐下之后喝了一杯茶水,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二爹去的及时,这回就栽了。”
“这次虽然吓跑了戴毅,就怕姚保保不死心。”苗德叹了口气,面带忧色地说道。
“嗯,是得想个办法。”
陈寿的这四个干爹里,魏宁是武力见长,苗德是资历老,岳祥是精明能干,但是说起脑子好使,就属曹广亮,是四个人中的智囊。一般的大事都是他来决断,才让四个人,在当年腥风血雨的宫廷争斗中全身而退。
此时其他三个人,很有默契,齐刷刷地看向他。
曹广亮沉思了片刻,道:“咱家早就想过这个事,寿哥儿得罪了姚保保,自然也就得罪了大半个外廷文官集团,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世人皆知。想要出京城,只怕刚出去就死的莫名其妙了,要活命只能留在京城。留在京城又不用担心姚保保暗害,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陈寿心中隐隐有点眉目,觉得三爹曹广亮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试探性地问道:“皇帝?”
曹广亮眼睛一亮,神色多了一份赞许,拍手道:“正是。”
他细细地打量起陈寿来,这小子出身寒微,没有军功,竟然能在西凉混的风生水起,足见不是一个蠢人。
这要是他们四个选中了陈寿的一个原因,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捏住了心思,不再直抒胸臆,反倒引着陈寿问道:“你若是能引起皇帝的主意,让他离不开你,姚保保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你下黑手。可是问题难就难在,你觉得该怎么引起陛下的关注呢?”
陈寿敏锐觉察到三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道,这应该是要考校自己一下。
三爹心里,肯定有了答案,他凝神一想,慢慢说道:“陛下年迈,却依然宠幸武贵妃,说明人老心不老。此时最想要的,怕不是返老还春,长生不老。”
他站起身来,仔细想着古往今来,那些蹿升速度最快的幸臣,无不是献药的人。
四个太监干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陈寿一边踱步,一边道:“寿儿一无功名,二无战功,三无家世,想要获得陛下的垂青,唯有献药!”
曹广亮连连拍手,笑盈盈地道:“寿哥儿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这四个人,曾经是內侍中的柱石,风光时候掌管着整个皇城。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皇帝的喜好,有他们做内应,想要蒙蔽住皇帝,再简单不过了。
苗德有些不放心,叹了口气道:“咱们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再说献药一时好,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若是陛下....寿哥儿献药不成了佞臣了么,就怕被清算啊。”
陈寿笑道:“大爹,如今是什么时候,我这脑袋已经到了随时掉下来的凶险时刻了,哪还顾得上以后。再说了,陛下百年之后,我等的生死荣辱,在新君。而新君,为何不能是我们来立?”
他被姚保保这么一害,心中彻底醒悟过来,伟人说的对,以斗争求生存则生,以妥协求生存则亡,真希望李威也能领悟到这一点。
“既然要做佞臣,连新君人选都不能左右,死了也活该!”
第五十章 武贵妃
陈寿一没功名,二没军功,三没家世。想要在庙堂有一席之地,除了自宫追随四个干爹,就只剩下走幸臣一条捷径了。
他和曹广亮商量一番,只有献仙丹,是最切中老皇帝的痒处的。
“仙丹就如同烈药,纵观古来帝王事,就算是秦皇汉武,老了之后,也免不了追逐长生。不过此道成事快,败的也快,是一步险棋。我们要在陛下驾崩之前,稳住自己的权势,还要选好新君,扶持上位。”
陈寿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十分清楚直接,接下来要用尽方法,不择手段,攀爬到权力的顶点才行。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仙丹一事,需要道门协助,这几天恐怕要拜访几个道观才行。”
“这却是个难事,我大齐开国以来,皇室崇信佛法,不怎么看重道门...”
陈寿拍掌道:“如此甚好,花花轿子众人抬,哪里轮到得到我们。眼下是道门衰落之际,正需要我们通力合作。”
“好,你准备一下,我们去拜访汴梁的延庆观。”
一小四老正在算计皇帝的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道:“提举,东宫来人,说是宫中召见陈寿都尉。”
“是什么人召见?陛下么?”岳祥不安地问道。
“莫非是姚保保恶人先告状?”
外面的小兵道:“是武贵妃。”
皇宫,是天下间最尊贵的所在。
对于一般人来说,进入九重宫阙,会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陈寿心情也很紧张,还有一些激动,跟在苗德的后面,来到一处华丽的宫殿内。苗德轻车熟路,殿内的宫女內侍也都朝他行礼,苗德看了不看,带着陈寿往里走。
“娘娘呢?”
“在里面呢,等您好久了。”
苗德嘿嘿一笑,“哪能让娘娘久等,寿哥儿,扶着我快些走。”
陈寿答应了一声,伸手扶住苗德,他如今已经是年近古稀,保养的就算再好,腿脚也有些不顶事了。
殿内青砖铺成的地上片尘不染。门内两侧各摆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花瓶,白瓷的瓶身上绘着踏雪寻梅。画中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氅衣,纤手攀着一枝红梅正在轻嗅。
这幅意境隽永的画作旁边,一张雪白的面孔掩在纨扇后,春水般的美眸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此人正是武贵妃,她一大早传召陈寿,本来是用的香水得劲,想让他再做几个出来。今日一见,这小子竟然如此俊俏,粉面朱唇,身材欣长,眉目俊朗,举止风流。
武贵妃虽然受宠,但是整日里陪伴一个老态龙钟的皇帝,心底更加稀罕这种俊美少年。
武贵妃把臂肘往案上一支,托住下巴,袖口滑下,顿时露出雪腻一截嫩臂,腕上还一只玉镯,与雪白的肌肤相映生辉。
“你就是陈寿?”
陈寿觉得这眼神有些眼熟,放肆地上下打量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看穿的样子,尼玛...这不就是苏琼枝以前的眼神么。
他可不敢像对苏寡妇一样,上去按住就是一顿输出,这可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妃子。
“小人陈寿,见过殿下。”陈寿规规矩矩,上前抱拳道。
“起来吧。”
陈寿抬头的瞬间惊鸿一瞥,武贵妃果然不愧是迷倒老皇帝的美人儿,果然长得十分有韵味。这眉梢眼角,说不尽的万种风情,白皙玲珑,画不出的曼妙曲线,通俗点说,插上根尾巴就是一个狐狸精。
“你做的香水和面膜,本宫用的十分称心,早就想见一见你了。”
苗德在一旁笑道:“能得娘娘称赞,寿哥儿你福分不浅呐。”
武贵妃饶有兴趣地问道:“咦?听苗公公的语气,你和陈寿还有点渊源?”
陈寿赶紧道:“不瞒殿下,我二人是父子关系。”
苗德既然是阉人,当然就是收的义子,武贵妃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多问。她轻轻摆了摆手,“夏日炎炎,暑气甚浓,给两位赐座,端一杯冰镇的葡萄酒来。”
两个宫女端来一张小几,两个蒲团,另一个宫女拿过一只琉璃杯子,斟满一杯鲜红如血的葡萄酒,又夹了两只冰珠儿进去,轻轻放到案边。
陈寿和苗德施礼之后坐下,如今的等级尊卑,远没有明清那么森严。
君臣之间,相聚时候也放松的多,陈寿不知宫中礼仪,幸亏有苗德在一旁提点,才没有露怯。
用很优雅的姿势,轻轻伸出两指拈住了琉璃杯,慢慢送到嘴边,轻启檀口,这一套看的陈寿直咽唾沫。
他拿着酒杯,心中暗暗思量,自己想要做一个佞臣,这个武贵妃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台阶。
有她相助,事半功倍,若是得罪了她,枕边风一吹,就啥都别想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抬头,看了武贵妃一眼。这皇妃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陈寿,眼看着他说不出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年轻,洋溢着年轻人才有的活力,不像自己伺候的老皇帝,其实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这皇妃受宠惯了,一向是眼高于顶,做事也有些大胆放浪,看到陈寿偷偷看他,非但不躲避,还挑衅似地回瞪了一眼。
他娘的,挑逗我?
反正是放手一搏,成败生死,就在这一回。若是瞻前顾后,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寿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不择手段的决心,他按压住心中的恐惧,对着武贵妃轻笑一声。
武贵妃没有想到这小子这么大胆,心中突然砰的一声,好像是捏破了一颗熟透的紫葡萄。
惶恐,紧张,新奇...各种情绪发酵喷涌起来,让她坐立难安。
说是皇妃,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黄毛丫头,进宫之后因为惊艳的美色,得到了这样的地位。
说她有什么心机城府,陈寿不是很相信,他适可而止地低下头,轻轻饮酒。
“殿下既然用的习惯,陈寿还有几个想法,回去之后琢磨一下,早日做出成品来,敬献给殿下。”
“哦?什么时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武贵妃也不能免俗,甚至因为她身份尊贵,追求这些的心思比一般人更加强烈。
陈寿沉吟道:“本来是很快的,不过既然是敬献给殿下,自然是越精细越好,容不得半点马虎。”
武贵妃更加满意,频频点头,一旁的苗德冷眼旁观,越来越觉得味道不对。
这小子...比我们想的可大胆多了。
第五十一章 李锦回乡
几杯酒下肚,苗德眼瞅着两个人越来越不像话,起身告退。
“殿下,时辰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事...”
武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头发,舒展了下腰身,娇躯曲线毕露,慵懒地道:“你可记得早点做出来。”
陈寿笑嘻嘻的,抱拳道:“殿下且请宽心,陈寿敢不竭忠尽智,服务殿下。”
苗德拽着他,走出大殿,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低声道:“寿哥儿,你可别玩火。”
陈寿不以为然,他压低了声音,在苗德耳边说道:“大爹,若是给我十来年安稳发育时间,我当然步步为营,稳中取胜。但是如今时间不等人呐,剑走偏锋,也是无奈之举。”
苗德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短时间想要和姚保保抗衡,却是需要不择手段。
要知道,姚保保为了北司秉笔太监这个位置,先是给岳祥当了二十年奴才。
后来干脆变节,在宫廷政变中,冒险选择了和外廷的文官结盟,将四大太监卖了个干净。从那之后一直压着文官一头的宦官势力,反而比文官矮了一头。
他从七岁就进宫了...尚且需要作出这些惊心动魄的决断,才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而眼前的义子陈寿,已经十六了,又非宦官,上升到姚保保的地位谈何容易。
“唉,你遇事多和你二爹商量,大爹一把老骨头,没什么用处。”
两个人一步步走出大殿,皇宫内的层层宫门,都有侍卫把守。雕梁画栋,飞檐廊柱,尽显皇家的威风权势。
陈寿越过一层层的宫门,心中逐渐平静下来,长舒一口胸中浊气,他在心中默念:想做石破天惊的大事,就要有云淡风轻的心态。
老苗德在一旁,看着陈寿的眼色和神态,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人老了之后,就喜欢安逸,好久没有这么心潮澎湃了,这小子希望不要像那个人一样让我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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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李锦的尸体被运了回来。
如今正是盛夏,这么久的路,尸体隐隐散发着腐臭。
但是李威坚持要求带回尸体来,尽管朝廷禁军,用冰块和棉被保持温度,到了凉州,依然不可避免地腐烂了。
尸体到了凉州,城中街道上,被凉州军民挤得满满当当。
李锦执政西凉近十年,西凉上下人人钦服,个个爱戴,如今看着运尸体的禁军,眼神中冒出火焰似得仇恨。
运送的禁军将领王哲,被这一道道的目光,看的心中发毛。
若是眼神有杀伤力,自己和手下兵马,早就千疮百孔了。
“将军,末将看着此地人心不善呐,我们还是快些交接然后回京吧。”在他身后,一个同样忍不了的参将低声道。
此言正好说到了王哲的心里,他咧了咧嘴唇,眉头紧锁,环视着周围,“太他娘的邪门了。”
拥挤的大街上,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只是用眼光,在表达自己的情绪,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压抑的有多狠,爆发起来就有多吓人,这种诡异的安静,让禁军上下,如坐针毡。
在大齐的版图上,西凉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此地在隋朝时候,还不是中原王朝的地盘。
夏商时候,雍州、凉州地处的犬戎的势力范围,河西走廊为西戎的驻地,西戎首领行使司法权,因为是游牧部落,繁衍生息的场所不固定。
而到了周朝,此地为北羌、马羌、西戎占据,此地游牧经济向农业经济的缓慢过渡,但游牧生活仍占居主要的地位。
从那时候起,这儿的民风就和中原迥异,这儿是真正的战士之乡。北羌、马羌、西戎是中国最古老的几个强悍嗜血部落,雄踞西北长达几个世纪。
隋炀帝杨广造成隋朝后期大乱,东突厥崛起达到“控弦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强盛程度。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举兵反隋,占领河西,建大凉国,定都姑臧,建元安乐,归附于东突厥。
从那之后,凉州几经反复,先后被唐、吐蕃、张义潮占据,大齐太祖拿下凉州之后,设征西将军府。
所以凉州的百姓,几乎就没有和平超过百年,这儿每一天都在打仗。指望着他们对大齐有什么忠诚和归属感,只怕是痴人说梦。
凉州虽然有横行天下的凉州大马,但是毕竟底蕴不足,和整个中原想比,它太小了。凉州的一些豪强,一直有这个想法,那就是凉州一带,造反不足,割据绰绰有余。
现在他们都在观望,看李威会怎么选择。
大齐毕竟不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在长江以南,还有南唐占据着半壁江山。
一旦西北出了乱子,大齐未必敢倾国之力来镇压,那时候割据就是既成事实。
朝廷的文官集团,想要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如今因为他们的一系列奇葩操作,已经将这个隐患,推倒了引燃的边缘。
禁军缓缓前进,人人低着头,不敢和城中军民对视。
那些百姓,眼神中闪烁着的恶狠狠地光芒,是禁军中的老兵都不曾有的杀气。
根本不用怀疑,一旦有了战事,这些人披甲就能上阵,上阵就是精兵。
此时,将军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匹玄黑色的骏马,从将军府出来。
马背上的人,形容枯槁憔悴,眼神涣散,正是经历了最严重打击的李威。
他拽着马缰,在凉州城内缓缓而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侍卫。
侍卫亲兵们,远远跟在身后,这么远的距离,若是有人要谋害他,亲兵们是来不及反应的。
李威似乎根本没有担心,随着他的马蹄所至,道路两侧的人群,极有默契和纪律地向后退一步。
“行年六十已衰翁,满眼忧伤只自攻。今日纵马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声音凄厉悲惨,似笑似哭,响彻在大街上。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凉州城渐渐哭成一片。
随着李威的马靠近禁军先头的运尸体车,王哲也终于看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儒将征西将军李威。
行止之间,整个凉州城,都在配合着他,凉州城似乎就像是他手里的玩意一样,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整个城池,凉州城,就是他李威的。
王哲心里暗想,陛下眼中没有西凉人,西凉人眼里也没有皇帝。
第五十二章 我们夜里去
李威的突然出现,让禁军和百姓的对峙局面有些缓解,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痛失长子的老人身上。
他刚刚在横山,打败了西凉百姓的宿敌,处在威望的顶点。
李威下马,踱步走到运尸车旁,掀开帘子,里面有一具熟悉的尸首。
他的脑袋被削了下来,用白帕遮掩,臭气慢慢挥散开来。
一幕幕场景,在李威脑中浮现,这是他的长子,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他的骄傲。
印象中,他总是一副笑脸,极少会发怒或者沮丧。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也能沉着冷静,感染到周围的人,一道想办法共渡难关。
对凉州百姓来说,李锦在当政时候,设立了居养院,建立秦凤营,让战死的将士家中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朝廷不发粮饷,他没有和一般的藩镇一样征收战时苛捐杂税,而是另辟蹊径,组织将军府自己的商队,到处经商收购粮食;
他修桥铺路,清缴凉州土匪强梁,为过往客商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
“将我儿火化之后,运回祖籍青州安葬。”
李威刚说完,一个乡绅,老泪纵横地大声喊道:
“大将军,把少将军葬在凉州吧!”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大声呼喊起来,声音汇聚成浪,直冲云霄。
李威环顾四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仰面朝天,老泪滚落脸颊,终于点了点头。
凉州府军民自发捐款,在天梯山,为李锦和随他一块死亡的三十一人建立了一座硕大的陵墓。
三十二个汉白玉石雕像,依次站好,通往最后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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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魏宁的大营内。
陈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犹疑地问道:“这就是神医?”
在他印象中,神医一般是白发飘飘的老头,最好是胡子都白了。然后身后打着个幡,写着悬壶济世之类的才对。
眼前的年轻人,长相普通,看得出不超过三十岁。不笑的时候憨憨地,一笑更憨...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
“小人刘神医,见过都尉。”
这样太不谦虚了,哪有介绍自己叫神医的...陈寿撇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一旁的岳祥笑道:“小刘子名字就叫神医。”
刘神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父母所赐。”
陈寿这才明白,道:“行吧,有志不在年高,既然是三爹推荐的,肯定没错,我相信你。我要一种药丸,吃了之后,可以让老人回府精气神,焕发神采。”
刘神医点头道:“此等药丸,却不难做。”
陈寿低声道:“我要速效的,服下就见效。”
刘神医摆手道:“都尉有所不知,药石一道,讲究的是堵不如疏,细水长流。尤其是老人,更要慢条细理,若是追求速效,会有反噬的。多则一年,短则几天,就会有更加严重的症状。”
陈寿和岳祥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要的就是速效,至于反噬,最好是推到一年之后,别太快发作就行。”
岳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有急用,你快些做出来,记住效果要快要好,反噬要拖久一点。”
“此等虎狼之药...”刘神医有些犹豫。
岳祥挥手道:“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吧,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刘神医走后,陈寿有些不放心,问道:“干爹,这神医可靠么?”
“你放心,他爹原本是太医院的御医,脾气太拗,因为给陛下开了药,陛下心情烦躁说是不管用,这厮竟然和陛下理论起来,噼里啪啦药理说了一大堆,陛下当即下令把人杀了抄家。家中男丁宫刑入了内侍省,女眷进了教坊司...”
陈寿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
岳祥继续说道:“当初他爹治好了我一个顽疾,算是有些交情,我便把这个神医收到身边,看觑着他。不然他一个犯官遗孤,早就被那些小畜生给玩死了。”
原来这个刘神医,也是一个太监,难怪没有胡子。没了那根东西,虽然总的来说是坏事,不过对于研究学问来说,可能真的是好事。
至少可以心无旁骛,潜心钻研,太监里出类拔萃的人才也不少。什么蔡伦,司马迁,郑和...都是有突出贡献的。
这样听来,这个刘神医却是可以信任的,岳祥又说道:“他还有一个妹妹,在教坊司内,如今年纪还小。教坊司也在咱家的管辖之下,等几天我给你做主,你带回家做个小,到时候关系更进一步。老刘太医当初就是太医院的柱石,这刘神医的医术还要胜过他爹,你留在身边,早晚有大用。”
陈寿点了点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眼下自己要做的事太大了,顾不上这些旁枝细节,都让几个太监操心就是。
岳祥是内侍省总管,皇城大管事,他对皇宫了解的太深了,有他在陈寿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陛下身体有恙,心烦气闷的时候,献仙丹的效果最好,就是我等抬你出来的那一天。”
陈寿长舒一口气,心中十分平静,万事俱备,只待东风,若是还有什么变故,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
这时候,魏宁掀开帘子进来,看到陈寿之后,笑着说道:“寿哥儿,你在这正好,我已经联系好了延庆观,我们今日就去会一会他们。”
延庆观是汴梁的道观中,现存的比较大的一家,当然和大相国寺这样的佛家圣地没法比。而且姚保保和外廷文官,和佛门的关系一向交好。
大齐皇帝崇佛,佛教的香火鼎盛,远非道门能比。这正是陈寿选中道门的原因。
陈寿现在和姚保保比,身份权势云泥之别,想要奋起直追,只能是找这种同样失意的盟友。
他现在去找大相国寺,估计也没人待见他。
“干爹,这时候怕是不能去。”
魏宁愣了一下,问道:“为甚?”
“我们夜里去...”
第五十三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盛夏的夜里,汴梁城上空阴云密布,空气中透着热浪。
右哨营中,四大太监只剩下魏宁,他和陈寿都光着膀子,在大帐外喝酒。
“寿哥儿,你这酒着实不错,可记得给我留两瓶。”魏宁打着舌头说道。
陈寿还得去延庆观,所以留了一些量,没有放开喝。
“干爹放心,这玩意就是我手下一个孩子造出来的,别人不好买,干爹要喝多少都有。”
魏宁笑的十分开心,人老了,他又找回了一些年轻时候的感觉。
突然一阵大风,带着丝丝湿润的凉气,魏宁被风一吹,酒意醒了一半,扯着嗓子道:“莫不是要下雨?”
陈寿也有同感,起身拍了拍手,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
现在姚保保在汴梁城中,捉拿陈寿,他自己是不敢独自出去的。
魏宁提着酒壶,带着一队兵马,护送他前往城郊的延庆观。陈寿马术不精,在凉州他这个一营管事,向来都是乘驴车的。
魏宁一伸手,把他拽上马背,爷俩共乘一匹马。
汴梁是一座不夜城,入夜之后并不实行宵禁,反而更加地热闹起来。
尤其是御街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车水马龙。汴河上无数的画舫彩灯高悬,管弦丝竹,脂粉香气,暗暗萦绕。
陈寿从马背上,走马观花一般,感受着这个城池的风流富贵。
大家心安理得的享乐,不管南北,听人说南唐比这个还要过分。
南唐都城杭州城,那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长江南北,两个帝国,似乎都已经忘了中原汉家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咔~咔两声惊雷,炸响在云霄,大于倾盆而下。
魏宁催促手下快马扬鞭,陈寿也感觉到胯下的马越跑越快,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一会,众人就到了延庆观,雨夜之中,陈寿也无暇打量这座道观,只是觉得山门有些破败。
门口几个道士,早早在等候,大门也一直开着。
陈寿心中暗暗点头,自己来找延庆观,他们心中也是存着希望的。
双方都有着共同的诉求,就是升迁,如此最好一拍即合。
进到观内,魏宁拍了拍自己的马,“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带我儿子去谈,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三个道士引着陈寿,来到一处亮着蜡烛的木屋内。
屋中坐着两个老道,门开以后,便站起身来。
陈寿拧了一把衣服,抱拳道:“道长想必就是延庆观主。”
“贫道张洪九,正是此间观主。”居中的道士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陈寿坐下。侧室有两个道童,带来一身干净整洁的道袍,和一条帕子,陈寿也不避讳,擦干了衣裳,换上之后盘膝坐在蒲团上。
坐定之后,老道张洪九也坐下,其他道士则站着围在他的身后。
......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已经是亥时,狂风骤雨初歇。
陈寿站起身来,拍手笑道:“时辰不早了,晚辈该告辞了。”
张洪九也笑道:“都尉慢走,下雨路滑,保重贵体。”
陈寿看着老道士,他的眼中闪着精光,谈了一个时辰不见半点疲色,反倒越来越精神。
正如陈寿先前估计的,双方是一拍即合,事成之后各得所需。
陈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洪九,朗声道:“道长,愿你我精诚协作,莫忘初心。”
“都尉放心。”
张洪九只说了这四个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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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皇宫内,年轻的淑妃看着睡在身边的赵甫,表情有些惊悚。
陛下他表情痛苦狰狞,双手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胳膊,细嫩的手臂上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出声,生怕把陛下吵醒。
此时赵甫的梦中,却是风和日丽,他还是一个少年皇子。
那时候父皇施政无道,坐视各州割据混战,自己最敬爱的大哥,也是大齐的太子引军破阵,杀戮征伐数十载,终于平定了各地的叛乱。
太子还朝那天,英武绝伦,引来满城的欢呼,人群中最顶点处,自己高兴地又跳又叫,指着大哥抬头去看父皇,可是父皇的眼神却好可怕,他露出的那丝阴毒的目光,这么多年一直绕在年轻的赵甫的心头。
太子威望太高,惹得父皇嫉妒,终于炮制了一个莫须有的巫蛊罪,要把太子斩杀。
武将们拥护太子,带兵作乱,杀进了皇宫,成功救出了大哥。
所有的皇子,都躲在大殿内,看着殿外的大哥。父皇则瘫坐在龙椅上。
“军心在东宫,愿天子禅让!”一名青年武将跪地抱拳。
“我儿,你要谋害父皇么?”
“父皇...皇儿宁死,不做不忠不孝之事。”太子泪流满面,举刀自刎。
“吾儿……吾儿啊……”父皇老泪纵横,心酸难言。
铁骑横飞,流矢盖天,救驾的禁军杀到,追随太子的将士全部被格杀。
他们追随错了主子,死得不冤,赵家天潢贵胄,又有几个不凉薄?
宫变之后,朝野进行了一场大清洗,而赵甫也因为是皇后嫡出,被立为太子,顺利继位,直到如今。
“夜深忽梦少年事……”
倏然转醒,赵甫扶着额头叹道。待看清了身旁的淑妃,赵甫难得地关心道:“吓坏你了?”
“没有,陛下没事就好。”
赵甫笑了一声,他絮絮叨叨说了些往事,不一会又睡着了。
他自己当了皇帝,生下太子,而太子越来越优秀,文武兼备,威望日隆。
心中始终有一根刺的赵甫,时常感到惶恐不安,他害怕那一夜的往事在自己身上重演。
这么多年,人人都说是武贵妃打压太子,可是赵甫心中最清楚,武贵妃哪有这个本事。
好在太子越来越消沉,身子也越来越差,自己也就慢慢放心了。
鼾声渐渐响起,淑妃还是不敢合眼,所有人都明白,陛下垂垂老矣,却又格外多疑。
伺候他睡觉,是一个熬人的活,万万不能先一步睡着。
第二天,清晨。
陛下深夜惊醒,烦躁不安,觉少多梦的消息,一级级传到了岳祥的耳朵里。
左哨营中,一个少年,已经准备好了要给他治一治这个病。
第五十四章 我要学这个
延庆观内,草堂。
陈寿身边,围着七八个道士。
草堂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画卷,上面都是一个个人形,标记着密密麻麻无数的穴位。
陈寿在恶补一些道家内法,无非是呼吸吐纳和穴位,渐渐地他发现这玩意真是博大精深。
后世所谓的中医,其实都是阉割版的,到了后世的时候,真正汉家老祖宗的留下的精华,已经被销毁的差不多了。
满清后期,西方的实际主人跨国公司要卖西药,中华有四亿人口,是当时最大的市场,根本容不下中医继续大行其道。
这些人举着科学的大旗,将中医贬为落后愚昧的腐朽旧事物,引来无数中国人拍手叫好。
然后这些掌握着话语权的上流人物,就将老祖宗的东西彻底摒弃,甚至他们还要吐一口唾沫。
陈寿白天和道士们探讨,晚上则拉着刘神医学习,渐渐有些入门。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由他的几个干爹将他推到台前,开始自己的佞臣生涯。
想到这儿,陈寿的兴致更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这些东西有这么大的兴趣。
道家内功,注重的就是一个养生,对于一个曾经被人榨干的少年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徜徉在知识海洋的陈寿,埋头在一堆晦涩的古卷中,门吱哟一声被推开。
刘神医好奇地看着目光直勾勾盯着穴位图的陈寿,心中暗暗钦佩,我是烦恼根被割了才能这么专注医术,没想到小陈都尉浑身齐全,都能这般废寝忘食。
“都尉?”
陈寿听到有人在耳边叫自己,才抬起头来,一看是刘神医,喜上眉梢,拽着他问道:“你来的正好,快给我讲讲。”
刘神医低头一看,顿时脸色一红,小陈都尉拿着的,是转治妇人...那个...房事不顺,久旷无法排解,积郁成疾的一套按摩手法。他红着脸,指着图中穴位,解释道:“此为气海,此为石门,皆是任脉要穴,再往下...就是一些私密的穴位,都是我们这些內侍,或者女医官来做的,小陈都尉学此无用。”
“我要学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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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岭,就是章华太子,也是如今皇帝的嫡长子。
赵岭少时素有贤名,在朝野间极孚人望,可惜后来屡遭排挤陷害,从那之后身体也越来越差。
如今更是卧床不起,经常连续几天不能见客,朝野间甚至都有些遗忘了他。
偶尔见到,他也是面色蜡黄,枯黄消瘦,甚至很难认出他就是当初那个丰神俊朗的章华太子。
早些年,受过太子恩惠的人,也都绝口不提。
明眼人都以为章华太子被废黜是早晚的事,可是自从他卧床之后,连皇帝陛下,似乎都忘了自己的太子。
东宫也渐渐变得十分宽松,几乎没有人愿意再费心思在这儿,这本该是帝国的储君的宫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
东宫的花园假山后面,李灵凤手托着香腮,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从她时而皱起的眉头看,应该是在咒骂某人,能被她念念不忘的,自然是钻过她裙底的男人。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李灵凤身子登时躁热起来,心里头也说不出是羞、是恼、是怨、是恨。
这小王八蛋,不知道有没有...蹭过灵越的腿股...想到这儿,李灵凤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一看果然是李伯皓。
李伯皓脸色沉郁,稍稍弯腰,抱拳道:“大小姐,我们查到一些眉目了,世子遇害处的树木上,有一些利器划的痕迹,经查是军工弓弩。”
李灵凤没有接着回答,她凝神思索了一段时间,才发问道:“朝廷在汴梁动手,何必非用弓弩,还留下痕迹,是不是有人故意误导我们。”
“大小姐果然聪慧,我们经商议,也有这个怀疑。”
李灵凤轻轻舒了口气,道:“眼下不急着下结论,查到真相之前,不要排除任何嫌疑人。不过这个军弩是一个不错的破口。”
“对了,陈寿有没有动静?”
她看似不经意的一问,但是耳根莫名的红了。
李伯皓虽然机敏,也没有发现这一点,低声道:“陈寿进了左哨营,就没怎么露过面,不过属下探查到,他经常去延庆观。眼下他攀上了四大太监,那四个人各自都有着不俗的能量,尤其是在汴梁。陈寿最好能和我们一心,探查起来将会难度大减。”
“这小子最没良心!”
李伯皓不以为然,反驳道:“大小姐,据我观测,陈寿有意为世子报仇。”
“哼。”
这一声冷哼,让李伯皓摸不着头脑,他也不敢再东宫久待,很快就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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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地道内,燃着一根蜡烛。
烛心来回晃荡,由此可知,地道两侧都是通风的。
“竟然能发现弓弩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没想到这些人心思还挺谨慎缜密的。”一个黑衣人笑着说道。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矮小的男人,一直低头弯着腰,闻言回道:“主人,西凉那边也没有动静,李威在为儿子修陵墓,甚至没有派人来京中问责。”
黑衣人叹了口气,“西凉这对父子....可惜了。李威他忙着收伏羌人,我听说他在血战之后,在无数羌人的尸体上,重赏了七位头领。横山羌人和自己的首领,都已经离心离德,他彻底收伏诸羌,指日可待。横山羌...配上西凉马,啧啧。”
“西凉的探子,在汴京的所有脉络,我们皆以探查清楚。主人一声令下,我们今晚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矮个子说道这儿,稍加停顿,补充道:“除了一个叫陈寿的都尉,他如今藏在左哨营中,魏宁护着他,不好下手。”
“陈寿是我的一个棋子,十分重要,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西凉,西凉太重要了,必须为我所用。”
黑衣人的眉梢间,闪过一丝微笑,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看着烛心的晃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中。
第五十五章 万事俱备
“陈都尉就在前面,你们进去吧。”
“谢谢几位兵大哥。”
赵鸿点头哈腰,对着给他带路的大头兵一个劲地谄笑,这才转身往大帐里走。
掀开帐门,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一个木头假人按按戳戳,十分入迷。
“管事?”
陈寿伸手一招,让他走到近前,问道:“你们最近怎么样?”
“我们听了管事的话,日夜勤练不辍,不过...”
“不过什么?”
赵鸿眼转乱转,小声说道:“不过老是闷在院子里,弟兄们都说跟做监一样。”
陈寿乜视着他,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们闷在院子里了,没事出来走动一下,不要惹事就行。”
汴梁城中,鱼蛇混杂,陈寿心中盘算,将来保不齐需要人手,在市井间为自己做事。
带来的这些秦凤营少年,就是最佳人选。
自己需要的人手,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忠诚,绝对的忠诚。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而他们,就符合这一点。
陈寿交待了几个任务,让他们利用好西凉自己的卖酒渠道,联系车马行和酒楼、酒舍,形成一个脉络。
苏琼枝的人手,就是自己的人手,只要铺设起来,便能为自己所用。
等到将来这个脉络网建成完善之后,还可以从西北,带来更多的孩子。
让他们融入到汴梁的市井中,众所周知,孩子做为探子是最合适的,因为没有人防备他们。
正想着呢,帐门又一次被推开,刘神医带着一个小盒,施施然走了进来。
“陈都尉。”
“啊,神医,做好了么?效果如何?”
刘神医带着一丝忧色,叹息道:“都尉,这东西虽然做出来了,但是小人始终觉得不妥。病理一道,犹如抽丝剥茧,源源细流,这类的虎狼之药,虽然可以得一年半载的精气,对身子损耗却太大了。”
陈寿搂着他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这么絮絮叨叨。”
刘神医神色一紧,后怕不已地答应下来,他爹可就是死在话多,刘神医也因此被执行宫刑,妹妹充入了教坊司。
陈寿一看,生怕吓坏了自己这个宝贝,赶紧笑道:“我让干爹,给你收了几张家传的方子,都是人家藏着当传家宝的。”
刘神医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来,搓着手道:“真的?”
陈寿小心翼翼地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几张牛皮卷,打发了他,
看着刘神医兴奋的背影,赵鸿撇着嘴道:“管事,这人呆头呆脑的,真是一个呆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在管事身边,忒不机灵,不如把小人调进来。”
陈寿笑道:“好啊,不过这里是內侍省,你得先割了腿中间那个玩意。”
赵鸿讪笑道:“那还是算了,我们家六代单传,全指着它发扬光大了。我要是割了,到了下面,我的几辈祖宗还不生吞了我。”
陈寿端详着小盒,打开之后,弥漫着一股药香。
药丸应该是用蜜涂过,看着十分有光泽,卖相很好。
现在可真是万事俱备了...
陈寿叹了口气,自己已经有一点期待见到皇帝,走到台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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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两个娇俏主仆在屋中细聊,她们都心系一个人。
绿儿小手托腮,轻咬粉唇,乌黑眼珠虚望屋顶,久也见不着心上人,她便经常如此。
苏琼枝细手摇扇,对着雪颈扇风,过了一会,伸了个懒腰,说道:“绿儿,陈寿走了几天了?”
“四十三天零七个时辰。”绿儿脱口而出。小丫头自小缺爱,对感清的渴望深入骨髓。
苏琼枝拿着扇子,没好气地扑了她一下,“你个小蹄子记得可真清楚!”
绿儿心道不好,马上笑道:“绿儿是帮夫人记得,当然得记得清楚一点。”
苏琼枝冷哼了一声,咬着嘴唇,有些担忧地说道:“汴梁城中,有的是狐媚子,他怕是早就被人勾了魂去了,才不记得给我们写封信来。”
“不会的。”绿儿红着脸辩解道。
看到自家夫人眼色不善,她马上呢喃道:“应...应该不会的,陈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你懂什么,你又没去过汴梁。”苏琼枝回忆起曾经的汴梁时光,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萧索,干脆侧躺在卧榻上,两根美腿绞在一块,夏衫贴身,勾勒出一道圆润的曲线。
“他那么小,被人迷住了可不行,小心坏了身子。”苏琼枝一下坐起来,不安地说道:“不行,得找个人看着他点。”
绿儿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地砰砰跳。
她恨不得跳起来,大声道:“我我我我,让我去。”
不过她可不敢在夫人面前这样作态,免得打翻了醋坛子,偏不叫自己去。
苏夫人眼神玩味,在她身上来回看了一圈,啐道:“不要脸的小蹄子,你的耳根都红透了。”
绿儿大羞,捂着脸道:“夫人,婢子去了一定规劝公子,不让他被那些狐媚子给掏空喽。”
不被人掏空,就怕被你偷吃。苏琼枝想了一下,自己去是最好的,但是她不敢进京。
绿儿是自己的通房丫鬟,在这个时代的贵妇眼中,跟自己的手脚没什么两样,所以每次和陈寿相聚,绿儿才能在后面扶着陈寿的腰推一推,或者做一个香香的凳子、靠背,皆因她是通房丫鬟。
“好吧,你收拾一下,跟着这次去京城卖酒的,乘船进京。”
绿儿大喜过望,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苏琼枝掰着手指道:“你去了,带着我的信物,去京城的钱号里取些钱财。等你到了,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多置办一些厚衣服。”
“还有就是买一些伶俐的丫鬟,懂事的婆子,采办些时令瓜疏,牛羊鱼肉,进补之物,他的身子虚一些,要好好补补。”
“汴梁的人势力着呢,他的用度不能太寒酸了,你给他买东西要是不知道好坏,就挑贵的买,被人骗点钱财不算什么,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绿儿喜滋滋地点头道:“婢子知道啦。”
苏琼枝伸出葱白似得玉手,在绿儿的额头指了一下,啐道:“你可别偷吃太多,不然我饶不了你。”
绿儿的脸,刷的一下,赤红如霞。
“夫人...就知道打趣婢子。”
第五十六章 陈寿献丹
在武贵妃和苗德的撮合下,大齐皇帝赵甫下召,着翊麾都尉陈寿进宫面圣。
在內侍省的一个房间内,陈寿哼着小曲,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整理鬓角。
扫了一眼随手撇在桌边的圣旨,还有一个精致到过分的小盒,陈寿耳边不禁浮想起苗德的一番交待。
年号更元的皇帝赵甫,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顶撞他,而且他嫉妒心很强,最忌讳有人在他面前大出风头。
陈寿昨儿个收到圣旨,今天天色还漆黑时候,就有太监将他宣到宫内,在內侍省候着。
等到了正午,肚子饿的饥肠辘辘,只有一个小内侍端来一碗稀粥,还振振有词,“都尉一会要面圣,若是吃喝肚饱,万一有个三急,在陛下面前出丑可要不得。”
陈寿心里暗暗艳羡皇权的威风,笑着和小太监点了点头,粥都凉了也没有喝一口,他虽然很饿,但是完全能够忍受。
尤其是马上要见皇帝了,陈寿的心中也有些激动,所以虽然很饿却完全没有胃口。
到了正午,陈寿腿都坐麻了,终于有人进来,是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太监,一摆拂尘道:“陈都尉,陛下已经醒来,正在洗漱更衣,你做好准备。”
你不是失眠么...
陈寿暗暗腹诽,一觉睡到正午,还他娘的好意思说自己失眠。
按正说到了这个年纪,觉是很少的,其实他还真误会更元帝了,这老皇帝虽然睡到正午,可是睡得晚,天亮了才刚睡着。
此时皇帝应该刚刚起床,宦官宫女们都在紧张的忙碌,或是打开帐幔,递送洗漱用品,或是整理衣物用具,或是捧送茶水以进虽然忙碌,一切却有条不紊,无声无息。
陈寿被內侍们,带着来到武成殿外,在殿外等候。
陈寿百无聊赖,看着一个个宫女,低着头像是小蚂蚁一样,排着队进进出出。在殿旁水榭中移案布箸停当,为皇帝备好了不知道早膳还是午膳的饭菜。
在水榭中央,两条铺设黄锦的长膳桌上,摆满了精致绝伦的金银碗碟盘锅,林林总总超二百件,其中素食三十六件、荤食三十六件、蜜饯面点各三十六件、果品干鲜各三十六件、汤水二十四件又有各色鲜花饰以其间,美轮美奂、琳琅满目,换了一般人光看都能看饱了。
这一桌子菜,花费足够一般的人家一辈子的用度了,老皇帝胃口也不好,随便指了几个,吃了两三口,便下令撤掉。
然后一大群人,又伺候他漱口,洗手,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一天的生活。有宫人跪在场中,焚上一炉香,弹起一曲琴,然后仪态优雅的煮水点茶。
这时候才轮到陈寿面圣,他此时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就把那碗稀粥喝了,现在自己饿的双腿都在发抖。
明明是什么也没干,但是等待的过程竟然出奇地耗费体力,比平时还要难捱。
到了皇帝跟前,陈寿饿的双腿颤栗,再加上起的又早,气色也不好。
“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这么掉链子。”陈寿心底暗暗自责。
站在皇帝身后的苗德,看着他这幅样子,却微笑着暗暗点头。这小子不错,装的有模有样,知道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来。不然的话,寿哥儿如此俊俏年轻,难保陛下不会心生嫉妒。
老苗德哪里知道,陈寿这根本不是装的,是真的又累又饿。
果然,更元帝一看他这幅“畏缩怯弱”的样子,大为满意。看来自己的天子之气,不是这些初次面圣的人能够抵挡的。
“小臣陈寿,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宫女有的已经捂着嘴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小官可真搞笑,普通的面圣,搞的比大朝会还隆重。
陈寿这一套,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其实这是明清两朝的礼仪。
明清两代,是皇权的顶峰,如今的大臣见皇帝,其实没有这么多规矩,抱拳就行了。
“孺子可教啊。”苗德笑的更开心了。
老皇帝也很开心,他就喜欢这种感觉,高高在上,万姓臣服。
“平身吧,来人呐,赐座。”
第一次面圣,就能被赐座,已经是很难得的殊荣了。
陈寿坐了一天,屁股都坐麻了,闻言直接抱拳道:“圣人面前,小臣不敢落座。”
“哈哈哈,那你就站着说吧。”
陈寿长舒一口气,知道最重要的时候来了,他摒除一些杂念,心无旁骛,脸色也凝重起来。
“陛下,臣夜观天象,见夜上清明月,田野火燎原,天外流星坠落于西北之角,陷地深坑,异火随风势而长。大火纵横十里,焚尽生灵草木。此乃大凶之象,又恰好应在紫薇星,臣深恐会惊扰到陛下龙体,故而斗胆请求面圣,敬献仙丹,以解此厄。”
陈寿话音刚落,更元帝脸上的轻松戏谑全都不见,自己梦里的场景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
“这小子为什么会知道朕梦中的景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么?是上天托梦警示朕么?”
不需要任何的花言巧语,陈寿只凭这一席话,就让更元帝彻底相信他了。
为什么他知道?太简单了。
老皇帝有时候,做梦惊醒,对身边伺候的人说了。但是他转头又睡,把梦里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而且把中间告诉宫娥太监这事也忘了。
他是忘了,这些太监宫女可没忘,很快就传到了负责皇宫内务的总管岳祥耳朵里。
岳祥知道了,陈寿当然也就知道了。
“快,快把仙丹拿上来。”
一个宫女赶紧下去,更元帝在身后大喊:“要是跌了,朕杀你九族。”
本来没啥事的宫女,吓得大腿打颤,陈寿一甩袍子,单膝跪地,手托小盒,朗声道:“陛下,此乃仙丹,不宜经凡人之手。小臣斗胆,请陛下亲自来取。”
既然要装逼,就一定要往大了装,不要畏畏缩缩。
陈寿完全代入了角色,他脸色虔诚,似乎举着的,真的是仙丹,有那么一刻,他自己也信了。
“大胆!”
苗德额头沁出细汉,在更元帝身后呵斥道。
更元帝摆了摆手,扶着龙椅,宫女赶紧上前搀扶,帮他站起身来。
“朕自己拿!”
第五十七章 以退为进蛊惑圣心
更元帝一步步走下台阶,正中央的位置,只有皇帝能走,所以宫女甚至不敢跟着搀扶。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皇帝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统揽四海,权势顶峰,江山美色,予取予求,谁不想真的万岁。
纵使如始皇帝嬴政这等人杰,也到处寻仙求药,渴望长生。
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看着更元帝一步步走下云龙浮雕的台阶,陈寿的手也微微发抖。
一半是饿的,一半是累的,这孙子怎么走的这么慢。
到了这种时候,陈寿反倒不紧张了,心中澄净的很,每一步都被他精细地计算着。单看他的表情,苗德甚至觉得在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坚信,这小盒里就是仙丹妙药。
终于,更元帝赵甫,走到了陈寿眼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盒,上面的龙鹤雕纹,是延庆观翻了几百个道门古卷找出来的,充满了上古先民神秘的气息。
小盒用一根红绸绑着,散发着有刺激神经作用的草药香气,让更元帝精神一振。
陈寿声音清亮,抬头道:“九转金丹成后,一朵红云深处,玉立侍虚皇。陛下,此丹乃是九转金丹,是道门不世出的宝贝。若要成功,需服用九颗。”
赵甫现在哪还有一点皇帝的样子,在陈寿眼中,这和后世被忽悠着去花大价钱买保健品的老人没啥两样。
他忽悠起来,更加地心安理得。
赵甫颤巍巍地解开红绸,发现盒中只有一颗,顿时急了,“怎么只有一颗?”
陈寿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呢,马上接话道:“陛下,九转金丹本是一颗,不过如今的道门式微,又没有得道超凡的圣人,只能是集道门之力,分而炼之。”
“什么时候能炼出来?”
陈寿斩钉截铁地说道:“每六十六天可出一颗!”
其实这玩意,在刘神医那里,有一大堆。
陈寿让他好生改进,不用管别的,专门研究这种一次性地药丸。
在一定意义上,这玩意跟小蓝片有点像,让你短暂的恢复一些元气而已,而且还有依赖性。
“除去此颗,还有八颗,也就是还需要一年半...”更元帝默默算计了一下。
他有些懊悔,怎么早没去道家寻找良药,自己的身子,一年半...应该无碍。
“朕该何时服用?”
陈寿心底长舒一口气,老皇帝入彀矣。
只要他吃了一颗,心底就有了一丝丝希望,这一丝希望,对他来说就是全部。
谁要是敢来质疑,就是要来踩灭他的这丝希望,势必会被老皇帝狠狠地制裁,这就是人心。
他宁愿相信,也不愿意去怀疑,因为相信至少还有点盼头。到了这个年纪,没了这丝希望,每天都会恐惧死亡的到来。他的梦,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陈寿别露出太大的马脚,让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招摇撞骗,那么就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服用此药,需净衣焚香,和水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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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雅木雕琢成古朴屏风,品味雅致,两口香炉烟雾袅袅,云气萦绕,为这古色的场景添加一丝朦胧与梦幻。
九龙象牙床榻之上,老皇帝沐浴在香气之中,果真多了几分仙气。
他转头看着周围的宫女的神色,见她们都有些崇敬讶异,不禁大为满意。
服用了仙丹之后,自己果然多了几分精气神。
“陈寿!”
“小臣在。”
屏风外的陈寿,恭敬地抱拳道:“陛下有何吩咐?”
“服用此药,可有什么禁忌?”
陈寿转念一想,这皇帝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纳妃,可见是个色胚。
他身为皇帝好色不要紧,可是毕竟一把年纪了,就那点精气,再浪费到妃子身上,早晚会猝死。
他现在可不能死,至少得吃完九粒,过去个一年半载,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布置夺权。
不然自己羽翼未丰,皇帝驾崩了,自己一定会被文臣和姚保保等人撕成碎片。
想到这节,陈寿抱拳道:“服药期间,陛下宜潜心修道,打坐静养,饮食清淡,不宜近女色,饮烈酒,劳身心。”
更元帝眉头一皱,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是成功了,这些东西都可以尽情享受。再者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对于酒色也有些腻了,便欣然点头。
到了这时候,陈寿已经完全放心下来,他的脸色还是一样,但是心中已经开始庆祝。
果然,皇帝觉得浑身舒爽,才一开始,他就对这养生之道有些上瘾了。
“陈寿,你立下这等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陈寿心中盘算,这时候若是狮子大开口,那么难免在皇帝心中留下一根刺。
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要上位而骗他,更元帝赵甫的多疑,是人尽皆知的。
来时曹广亮也叮嘱过他,万万不能开口要官,陈寿弯腰道:“小臣要和道门为陛下炼制丹药,却是没有心思再管些案牍衙门事,臣不敢请赏。”
此话一出,更元帝心中再无一点疙瘩,希望更大了。
他难得地大笑两声,道:“有功岂能不赏,朕就封你为金门羽客,掌管天下道观寺院。”
“谢陛下洪恩。不过小臣乃是西凉一介草民,只因机缘巧合之下,在梦中得仙人指点,让小臣来为陛下分忧。陛下如此恩宠,小臣深恐为外人指指点点,不利于陛下修行。”
自己的底细一查就知道,与其等着姚保保等人拿着来告黑状,不如自己先铺个台阶。
更元帝一听这陈寿如此真诚,对自己毫无隐瞒,再加上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让他心中分外满意,直接道:“你放心有朕在,就没有人能中伤得了爱卿。”
“朕再许你可在汴梁皇城外的避暑山庄,修建一个道观,不受中书门下任何衙门节制,不归南衙北司管辖,只听朕一个人的话。”
陈寿竖掌弯腰,低头的瞬间,俊俏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得意。我退一步,你就捧我一分。自己这一次可谓是把以退为进,利用到了极致。
要是一上来就开口要官,更元帝岂会这么痛快大方。
自己的枷锁,都被皇帝给解开了。接下来,就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姚保保你准备好了么?
第五十八章 芳心纵火犯
避暑宫,风景秀丽,皇家园林。
陈寿上次来,还是来听老皇帝甩锅,让自己给西凉传口信,这次竟然就要入住这个仙境一样的园林了。
落日前,天边一缕五彩的霞光,映衬的周围的峰峦格外挺秀。
坐在山间的亭子内,陈寿仰着头看晚霞,身后是笑态可掬的老苗德。
“寿哥儿,你这次表现着实出彩,不过胆子也忒大了。你让陛下亲自下去取消,干爹这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你们年轻人有胆魄,比我们这些老东西强多了。”
陈寿嘿嘿一笑,距离上次进宫面圣,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自己一直在避暑宫,监督着工匠们修建道观。
而自己的盟友,延庆观也派来一群道士,指点工匠们如何修筑。
大齐崇佛,皇家匠人已经很久没有修建道观了,手上一时间也找不到图纸。
陈寿低声道:“干爹,虽然说我们现在取得了陛下的信任,但是也无形中招惹了很多人。不得不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啊。”
苗德皱眉道:“他们没这个胆子吧?”
陈寿坐直了身子,小声说道:“干爹,你忘了李锦了么?”
“呼...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汴京啊,多半真有那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不可怕,可怕的是操纵他们的幕后黑手。”
陈寿站起身来,走到苗德跟前扶着他的肩膀,双眼凝神着他道:“干爹,我们必须有绝对的心腹。”
“你要豢养死士?”
苗德犹疑不定,豢养死士,可是朝廷大忌。
陈寿眼色一厉,沉声道:“干爹,咱们做的是什么?要是守规矩,恐怕寸步难行。”
苗德很明显是被说服了,也不顾着和其他三个老伙计商量,直接问道:“寿哥儿,你准备从哪招募呢?”
陈寿抬起头来,脸带轻笑,苗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群黑衣道袍的道士,正拿着图纸,兴奋地指挥着工匠们,修建大殿。
据闻盛唐崇道,当时终南山道士和帝王家往来甚密,长安洛阳大的道观林立。盛唐的光辉没有人见过,不过如今自己这一代有机会重现当年盛景了。
道士们应该很清楚,陈寿要是死了,文官们反噬过来,一定会清洗所有和他相关的人和事。
到时候,一个也跑不掉,这是这笔投资的风险,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他们一定要保陈寿,即使换一个人都不行,陈寿一败,道家再难翻身。
这些人中,一定不乏武学高手,只要自己加以小心,让他们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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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殿,一点烛火摇曳,淡淡微明的气息已从窗外飘来,窗前坐有一个宁静的白衣女子。
一袭白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空灵的眼睛寂静如斯,清冷的轮廓透出的一股出尘。身段修长,肌肤胜雪,白衣纱裙在烛光中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人如玉,高贵出尘如天宫仙子。
“他见到了皇帝,还做了什么金门羽客?”李灵凤纤手抵在精致的唇边,轻轻咳嗽两声,心中有些浮躁。
窗外的李伯皓道:“大小姐,如今陈寿在避暑宫内,我等等闲难以进去。是不是大小姐出面,去避暑宫一趟,和他交代一番。”
陈寿现在,是将军府不可多得的助力,当初派他来时为了做一个京城中的眼线,为将军府张目。谁知道这小子超常发挥,一下子混到了这个地位,转眼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哼...有了四大靠山不说,如今又巴结上了皇帝,他还会听我们将军府摆布么?”李灵凤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次掀开裙子让陈寿钻进去,一提起他就有些心烦意乱。
士为知己者死,李伯皓虽然和陈寿交往不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却发自骨子里的信任。
一想到那天,仰头灌酒的少年,李伯皓轻笑道:“大小姐放心,陈寿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小姐那层关系么,说起来他可是将军府的女婿。”
窗内沉默了起来,蟋蟀和青蛙的叫声,让夜色格外寂寥。李伯皓有些不明所以,正说着话,大小姐怎么不出声了。
李灵凤雪白的贝齿,咬着自己丰盈的下嘴唇,她的心有点乱。
尤其是被抚摸过的小腿,似乎传来一阵瘙痒。
“我知道了,明日便去奏请皇后,去避暑宫消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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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将军府。
虽是秋季,依然偏于炎热。
李灵越望着窗外的圆月,心情有些激动,今日收到了京城的来信,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寿郎寄来的。
一声喵叫,有一只雪白色的小猫,扑进她的素衫怀抱里。
李灵越伸手,在它的后背上摩挲几下,小猫舒服的眯起眼睛。
李灵越这才展开信纸,展开时,稍有清减的脸上颜略有紧张。想到小情郎寄给自己的,多半是甜言蜜语,雪白的颈项悄悄腾起一抹红晕。
她的容貌不如姐姐那般高贵出尘,但是胜在更有灵气,尤其是一双眸子,让人一眼就想亲近,而李灵凤则有一种让常人不敢靠近的气质。
蚯蚓一般的字体,果然是寿郎亲手写的,旁人断模仿不出这个味道来。就是刚学会读书的私塾小童,写的字估计也比这个好看,不过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
果然,这个坏东西先是一番甜言蜜语,把李灵越看的心花怒放,又有些羞赧,幸亏这里只有一个人...和一只可爱的小猫。
李灵越低头看了看,捏着猫耳朵,“你不认字,对不对?”
小猫凌空挠了几下,表达自己的不满,被李灵越一把薅住后脖颈,扔到了地上。
她要独自享受小情郎的一腔热情的相思,谁也不能在场,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小猫。
小白猫被扔到地上,骂骂咧咧地喵喵叫着,从窗户窜了出去。
李灵越一字一句地看完,把信捂在胸口,心情愉悦的笑了,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幸福。
自从大哥死了,她有几个月没笑了...
第五十九章 炮灰和试探
巳时二刻,大庆殿外。
文武百官,等不到来早朝的皇帝,反倒等来了內侍省的太监。
“陛下有旨,本月早朝一律取消,钦此。”
一阵阵惊叹声响起,各种猜疑顿时出现,众位重臣出宫后,便三三两两按照远近亲疏地聚在了一起,互相打探消息。
陛下无故取消早朝,是有先例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下子取消一个月的。
大部分人想的,还是陛下是不是龙体有恙,若是如此,则需要早做打算。
不过众人商量半天,也没有个确切的消息,事关皇帝大家也不敢把心中想法开诚布公说出来。
万一皇帝没病,你吧吧地猜上半天,被人一告就是一个诅咒龙体的大罪,谁也吃罪不起。
众臣带着疑惑散去,也没怎么当回事,毕竟皇帝年迈了,偷懒也是有可能的。
兵部尚书蒋褚才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换去朝服,就有下人来报:“老爷,北司姚督公来了。”
“哦!他来了?”
蒋褚才眼光一闪,姚保保是内廷的人,虽然和他们一向交好,但是却很少到他府上来。
毕竟一个内廷,一个外廷,需要避嫌才是。
如今姚保保刚散朝,就迫不及待地来见自己,肯定是和今天取消一个月早朝的圣旨有关。
“来人,更衣!”
两个侍婢闻声进来,帮他摘了冠,净了面,拢发包巾,又取出一套熏香的轻袍给他换上,蒋褚才收拾停当,施施然地赶到客堂,姚保保一见他出现,急忙起身道:“蒋兄,出大事了!”
“何事?”
姚保保看了一眼四周,站着一些侍女和小厮。
蒋褚才轻轻一摆手,侍立于堂下的几个家人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姚兄请讲。”
姚保保压低了声音,道:“苗德前些日子,把那个西凉的陈寿收为义子,又引荐他面圣。那小子胡言乱语,狗胆包天,竟敢欺哄陛下,托名献药,已经取得了陛下的信任。”
“你当陛下停了一个月的早朝所为何事?皆是这厮蛊惑圣上,说是要焚香净衣,服用仙丹!”
蒋褚才倒吸一口凉气,在房中来回走了一圈,目中精芒倏地一闪,微微倾身向前,专注地道:“不想朝中竟然出了此等奸佞。一来他来自西凉,出身就有问题,乃是藩镇的人;二来他勾结苗德之辈,这几个老东西定然是不甘失败,想要借此重新兴风作浪;三则此獠竟敢欺君,做出献丹这样的事来...不除此贼,大齐将再无宁日。”
姚保保沉声道:“蒋兄所言甚是,不过如今陛下正在兴头上,若是我等贸然进言,就怕触到陛下的逆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蒋褚才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要找一个炮灰,去试探一下陛下的决心。这样的事,很不厚道,当然是不能明摆着说的。
“姚兄且勿着急上火,待我从御史中物色几个机灵大胆、能言善辩的人出来,上书陛下,揭露此贼的祸心。”
“正该如此。”
......
更元七年,皇帝赵甫沉迷丹药,每日于蒲团静坐,不理朝政。
御史崔浩和黄靖联名上书,斥责陈寿妖言祸上,苗德等人包藏祸心,请奏皇帝斩杀陈寿,贬谪苗德。
奏章上去第二天,龙颜大怒,两个御史被砍头抄家,朝野一时间噤若寒蝉。
马上,圣旨又出来了,这次是奖赏的。
翊麾都尉,加封金门羽客陈寿,升为散骑常侍。
这可不是汉朝的十常侍那个宦官,自从唐朝之后,这个位子常由公卿大夫兼任。
这个官有名无实,清贵的很,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禁中,常侍皇帝左右。若逢御驾出游,则要散骑傍乘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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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宫内,一座紫金房顶的道观,出现在园林中,丝毫不显得突兀。
一众道士喜形于色,满眼望去都是掩不住的得意,他们看到的,不光是一座道观,更是道门兴起的希望和苗头。
陈寿当然没有这么兴奋,他躺坐在一个雕花的木榻上,还在想着刚刚被抄家的两个御史。
文臣的反击已经开始了,这两个御史,只是上来试水的炮灰。
他们炮灰的使命完成的很彻底,但是文臣们的动作却不会因此停下来,接下来恐怕才要动真格的。
除非是动摇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不然现在没有什么能击败自己,最大的敌人反而是时间...
一年的时间,在老皇帝驾崩前,要夺权!至少要左右新君的迎立,为下一朝做好准备。
陈寿常叹了口气,时间可真够紧迫的。
正想着呢,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一个老太监笑着走了过来,边走便说道:“小陈都尉...哎吆,你看咱家这张嘴,现在该叫小陈常侍了。”
陈寿转头一看,竟然是东宫的管事王祥年,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已经是一副灿烂的笑脸,“王管事,怎么有空到避暑宫来了?”
“嗨,这不是太子妃殿下么,要来咱们避暑宫纳凉,听说这儿新建了一座道观。殿下最是崇信三清爷爷,说什么也要来上柱香。嘿嘿,如今你可是这儿的观主,能不能行个方便?”
李灵凤?
陈寿一下子就想起了裙底的风光,还有些心猿意马,不过马上收心回来,笑道:“说什么小陈我也是东宫出来的,殿下要来,我自然要亲自去迎接。”
老管事一看陈寿还是和在东宫时候一样友善好说话,不禁笑的老脸跟朵菊花一般,前去布置上香的事宜。
太子妃的仪仗,本来也应该是十分浩大的,不过如今东宫不得势,很多事情也就得过且过,十分敷衍。
这正中李灵凤的下怀,她可不是要好好当太子妃的人,身边闲杂人等少了,很多事做起来方便。
比如今天,她就可以支开身边的人,独自来到三清殿,和陈寿面授机宜。
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陈寿偷偷看了一眼跪在蒲团上许愿的李灵凤,她的侧颜可真够好看的。
在神像下,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白和嫩都到了极点,再加上香烟缭绕,让人一眼望去,还以为这是仙女。
可惜,这个仙女会说话。
“再看,把你眼珠挖了!”
第六十章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眼珠就这么两个,你给我挖了,我怎么替你们李家跑腿效力。”
陈寿依然微笑着,贼兮兮地看着她,自从上次车内暧昧的钻底事件后,两个人就匆匆分开,这还是第一次相会。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李灵凤冷冷说了一句,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焦躁。
陈寿有些纳闷,这女人说话虽然冲,也冷着一张脸,可是自己怎么觉不出一丝的疏远。她那份冷漠,着实有些刻意了,反倒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效果。
陈寿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女人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吧?
一想到这儿,陈寿当即挺了一下...腰板。
“你放心,为了灵越,我也不会放弃调查的,何况我对大公子也颇为钦佩。”
李灵凤不知怎地,心里掠过一丝不悦,把手里的香插到香炉中,闭着眼沉默起来。
陈寿眼皮一动,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姚保保想要我的命,当务之急自然就成了自保。如今我已经保住了自己,而且有了一定的机会,混入这大齐的朝堂中,相信比前段时间更容易查出真凶了。”
李锦之死,现在看来到处都透着古怪,因为从明面上看,他好端端地回到西凉才是皆大欢喜。
朝廷可以缓和与将军府的关系,文臣们可以弥补自己险些犯下的大错,西凉得到了人望所归的世子。
李灵凤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想到了大哥,还是想到了凶手,她转过练来,直勾勾盯着陈寿,问道:“那你怎么和我的人联系,互通消息。”
陈寿笑道:“我自有办法,请殿下放心。”
他已经传回消息去,很快就有源源不断的小亲兵,来到京城为自己所用。
李灵凤心中越来越烦躁,脾气也越来越差,她在平日里都是很沉稳的,但是经历了上次的事后,不知怎地见了陈寿就失了那份沉稳。
她又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恨屋及乌也怪罪到陈寿身上。
既然知道了他还会帮自己,还会帮将军府,帮大哥查案,李灵凤就站起身来,回头恶狠狠地剜了陈寿一眼。
陈寿看着李灵凤慢慢走出大殿,那柳腰款摆,一轮明月似的圆臀摇曳生姿...
陈寿一时有些呆住了,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试过手感的李灵越的翘臀,嘴里呢喃道:“这他妈要是叠在一起。”
啪的一声,陈寿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畜生,你怎么能想这个呢,你可还得养生呢。
身子不养好,可不要好高骛远,免得再来一次被榨的j尽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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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蒋褚才的府上,停着几辆马车。
当朝大员汇聚于此,商讨计策,对付陈寿。
户部尚书刘钦,神色有些激动,拍桌子吹胡子道:“自古献丹的,皆是蒙蔽圣心的奸佞之徒,这个陈寿看起来并无特殊,更有一桩利害,此獠是西凉人士,还是李威派入京城的,万万不能让他得势。”
“刘尚书说的没有半点错,不杀陈寿,将来的朝廷再难安宁。他才面圣一次,就进了谗言让陛下不行朝会,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这些人慷慨激昂,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刚刚被抄家的两个可怜御史。
姚保保在一旁,脸色沉郁,他是收到冲击最大的。
他是宦官,他的基本盘就是陛下和皇室,而现在他想见一面皇帝,都要先跟苗德那老东西汇报。
苗德是谁,和自己积怨已深,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前浪苗德本来都已经被自己拍死在沙滩上了,现在凭着陈寿又死灰复燃,处处跟自己掣肘。
姚保保的心中,升起一股对这些满嘴大道理圣人文章的外廷官员的鄙夷,他们在私下都要活的这么虚伪。
陈寿罪大恶极,陈寿罪恶滔天,说到底他最大的罪,就是触及到了在场人的利益。
大家直接想办法,怎么把他搞死搞臭就行了,聚会的时间如此宝贵,在这假惺惺地骂人有什么用。
不过这就是文官,他们就算是内里腐烂了,还要不遗余力地维护外面的那层形象。
眼看众人还在喋喋不休,姚保保轻咳一声,所有人都向他望来。
“诸位大人,先前已经折了两个御史,陛下对陈寿包庇有加,我等到底要怎样,才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刘钦讪笑两声,道:“此贼不是官场中人,直接面圣成了近臣,如此我们不好下手,姚督公久在内廷,当有妙计!”
姚保保心中更加不满,现在他们都一个个的不说话,未必是没有办法,有的是不想说而已,将来真出了事也能推得干干净净。
姚保保不同,陈寿已经动了他的基本盘,他必须除掉陈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北司和内廷,是他姚保保赖以在朝廷立足的根基,他实在容不下陈寿横插一棍子。
姚保保顾不上和这些文官玩曲曲绕绕,直接说道:“咱家已经差人查过,陈寿不过是西凉一个农家子弟,他哪里突然来的道行?连九转金丹都会炼制了,摆明了是欺瞒陛下,只要让陛下知道他的身份,第一个要杀他的,就是当今圣上。”
“乘此机会,咱们也可以把将军府拉下水,就说是将军府派来谋害陛下的。”
姚保保说完,众文臣纷纷点头称赞,他们不是想不出这个,只是不肯由自己说出来而已。
“督公,这件事恐怕还要落在督公身上。”
姚保保起身,拧了拧手腕,沉声道:“我从內侍省找人告知陛下,你们从外廷找人,尚书揭举,我们双管齐下,务必置他于死地!”
很快,这一次集会就散了场,他们都是朝廷大员,等闲不敢久具,免得被人抓住参一本结党营私。
马车一辆辆地离开,只剩下姚保保和蒋褚才。
蒋褚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姚兄,李锦的死,查出眉目来了么?”
姚保保轻轻地摇了摇头,脸色更加难看,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了将军府世子,说明汴梁还有一股他们看不见的势力。
他们今天可以杀李锦,明天就有可能杀任何人。
蒋褚才眼珠一转,欲言又止,姚保保不耐地道:“蒋兄,你怎么也婆婆妈妈,有话就说!”
“会不会是西凉人自己做的,为他们谋反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绝不可能!”
姚保保斩钉截铁地说道:“蒋兄对将军府接触不多,有两点比不清楚,其一就是将军府绝无谋反之心,其二...这李锦在西凉的地位,你还不清楚。”
蒋褚才冷笑一声,“就是李锦地位太高,我才怀疑是李威做的,姚兄忘了高明太子和章华太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