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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1章 高顺平叛袁氏危

    陈登却是不以为意,不管再有怎么样的名声,都不重要了。他本就俯首事吕,名声一瞬间就会变差了,再差一点,被刘营栽上一个更难听的名声,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一个投吕营的人,没这个觉悟?陈登是破罐破摔。反正他名声损了,不损徐州之名,就算成功。

    且说高顺根本不敢稍怠,但是纸防不住火,该起的火终究还是烧了起来。

    这天,半夜宿营,所叛之营,分了几队趁夜攻向袁耀之营,杀入之时,将袁耀的帐篷烧成了灰烬,原以为袁耀与刘琦必死无疑,然而待烧到一半去寻人时,才发现那烧掉的帐篷根本没有人。

    叛军大惊,正想到处寻找袁耀和突围,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并且高顺当先,援军早至,就等着他们动手呢,现在全出现了。团团围住。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高顺控制了局势,被围在中间,如同这春寒的风,吹的他们头皮发麻。

    高顺是个真正的能控制局势的高手,他是十分从容,且将一切都掌控在其中的气定神闲。

    “为何要叛?!”高顺淡淡的道。

    众将不答,只是问道:“徐州早有援军,是否?!”

    高顺点首。

    “援军早至,却不发,只等吾等上钩事发,是否?!”叛军为首一将道。

    高顺再点首,火热不燃,隐患不除,他只能等,再扑灭,再能灭最后的一点士气,然后才能安心放他们进徐州。

    叛将怒道:“高顺,汝也沦为一玩弄人心之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否从未信任过我们这些降军?!”

    他这样一说,未叛之人,也有点动摇。

    高顺道:“顺给你们机会,你们若不叛,现下已至徐州!”

    “休得狡辩!天下何人能甘心事奉吕布?!”几个为将者咬牙切齿,道:“既败,便杀,我等誓死不降三姓家奴类人!”

    高顺知道,今天是不能放过他们的了,若是再放过,只会让其它人动摇,无法震慑人心。

    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袁耀狼狈的走了出来,看着他们,道:“何故至此还要叛?!”

    “非叛不可……”众人喃喃道:“公子之父袁公路,惜死也不降吕,为何公子却无半点可惜羞惭,对得起袁公路之未寒骸骨吗?!”

    袁耀虽狼狈,却神定,道:“汝等今要杀我,也对得起我父吗?!兵败如山倒,势已改,我父虽去,我还有汝等,不料汝等却一心一意的要除我,口口声声的说为父,我父已死,而汝等不容旧主之子,非要除之,岂也可为我乎?!也可对得住旧主乎?!”

    众人一凛,面面相觑。

    其它未叛的人心也定了,听此,才反应过来,面有怒色,大骂道:“汝等为私欲,私情私义,而诈降而图公子,叛义叛恩,也有脸面说公子?!”

    袁耀道:“汝等若成,杀了我与刘公子,将奔何处去?!”

    众人面色难看,并不肯言语。

    袁耀道:“耀与刘琦公子,若死在此处,天下人如何说吕布?只会说吕布忘恩负义,辜负寿春之共义也!汝等与天下人便以为此事,是吕布所为,徐州所有人心,尽皆溃散,这才是你们所图,是否?!”

    这下不仅未叛之原袁军大怒不已了,高顺部将与徐州兵也是怒愤交加,道:“好计算!险些中了这些人的奸计!”

    袁耀道:“还不肯说吗?!千万莫说是为了我父与我,更不必说为了袁旧势之军马,你们此行不仅叛了徐州,更叛了旧主。千万别栽到我身上,我担当不起!”

    “公子!”张勋等将已是气的不成了,道:“高将军,还请搜他们的大帐和身上,只恐会有书信。”

    高顺道:“搜身!”

    早有亲兵上前,将他们按倒在地,一顿搜身,果从一将手中得到一封书,递与高顺,高顺看了,递与了袁耀,袁耀看了,递给了张勋等人。

    众人脸色实在难看不已,袁耀却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如此呢,我不忍我父旧部如此所为,也不想亲眼看他们落得如此下场,高将军,恕耀先退了……”

    “送袁公子去吾帐中休息。”高顺道。

    亲兵应了,牵了袁耀的马离去。

    “事情已经分明了!”刘勋怒道:“高将军,此等贼人,不若交由我等处置,此等人,杀千遍都不足以平愤矣!”

    他们气的未必是叛,而是他们选择了背弃旧主,还要杀袁耀,以图以后。

    这怎么能不叫他们愤怒。

    高顺也知道,这事交由他们来处理,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他处死这么多人,难免叫吕布落得一个刻薄不能容人的名声,便道:“亦好,便交由张将军与刘将军共处置。”

    刘勋与张勋二人皆应了,面色难看的要斩杀他们,才能平愤。

    这种时候了,他们必须死,为这叛,也为这局面。

    事情已经发生了,若叫进了徐州,他们叫徐州人信任,他们亲手处置了这些用心不良的人,是最好的办法。

    至少,为了公子,也必须得这么做。

    阎象等谋臣也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尽皆避开,去寻袁耀公子了。

    人虽死,到底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以后剩下的他们,包括谋臣和大将,包括原来的剩下的袁军,就真正的只姓吕了。

    至少护住公子,不叛公子,就是为旧主之谊尽了心。

    高顺也带着徐州兵离开了。

    叛者两千余,张勋与刘勋一个没放过,当晚全部处决,血腥味实在浓重,让原有袁军心中发怔,脸上发白,手发抖,也不知道为何,眼泪就是掉下来了。

    泣这些人,也泣自己,一旦进了徐州,就再也不姓袁了。

    他们以后只能姓吕,属于吕军中的一员。

    大势已定,最终定了。

    这种效果,比徐州兵亲自动手,更令人震骇。倒出乎阎象的意料。

    他低着头想,这徐州估量局势的能力,处事的手腕,对世事的预料和把控,实在出乎意料,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贾诩还是陈宫授意摇控的?!

    或者是那个陈珪。

    这个老狐狸!

    阎象叹了一口气,从今晚以后,再无可能了,袁氏将真正的为吕氏之下,唯吕氏听从。

    高顺淡定的很,只是事情发生后,迅速的定了,人死以后,便令徐州兵帮着安葬,祭奠,一切有条不紊,早有所料一般。

    只有袁旧军,一径的沉默,借着哭,倒舒发了不少内心的惶恐和难受。

    高顺给他们这个舒出郁气的时间,所以第二日,并未急着赶路马上就进徐州,而是给了缓冲的时间。

    此时兵哀,不能强制如何的。

    从今以后,这些袁军,会真正归心的。

    刘琦在帐中,看着袁耀,道:“好险,便是旧部也未必可信,在很多人眼中,我们二人,不过是他们上升的筹码,失去了父亲的庇佑的我们,实在是……”

    袁耀闭了眼睛,他与刘琦都万分的清醒。

    说能借旧部成事的人,都是傻子,看不清时势的人。

    他却一清二楚,袁术死了,他不过是别人的盘中餐罢了,献到别处去邀功的肉食。所以,他很清醒,清楚的知道,去了徐州,依附吕布,才是最好的归路。

    哪有那么多不甘心的?!

    袁耀早甘心了,只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心有余悸,戚戚然。

    半丝的幻想与不甘也全没了。

    “这样亦好,”袁耀道:“知道自己的斤两,就会老实的为徐州效力了,不是吗?!”

    刘琦苦笑了一下,道:“观高将军所为,也算仁德,徐州未必不是好归路。”

    袁耀点点头,吕氏父女虽然也不是啥好人,但是比那些枭雄可信多了。在徐州,至少是不用担心会被杀掉的。有才之原有袁部下也能得到消化和重用。

    “信中是孙策的信,还是曹操的?”刘琦道。

    “你猜,”袁耀道:“此二人何其奸诈?身边谋臣无数,断不可能这样的信落下把柄。”

    刘琦眼睛瞪大了些,道:“难道是……我父亲的?!”疯了吗?!谁能信这个?!

    刘表便是真的有此心,他儿子还在这呢,怎么可能呢,他不会这样的?!

    “所以,这个信的原主,必是孙策,刘备,曹操三人中的一个,不然就是三人中都有,”袁耀道:“不过是是借刘表之名罢了。外人不信,便推到蔡氏身上。多好的妙计。”

    刘琦的汗下来了,“一箭三雕,若是成了计,徐州的名声,完了,寿春,淮南立乱,而你我之死,也瓦解了所有的一切,徐州与荆州必为大敌……不管是谁,都会满意。”

    袁耀也心凉,点点头,才说政治所谋,那些家伙才是真的老辣。

    “这就叫杀人不见血,而我二人,只是棋子,只是献在血前的牺牲,如猪牛羊一样的蠢物罢了。”袁耀笑了笑道。

    “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一计若成,徐州积累的所有全部完蛋。”刘琦心惊道:“徐州控制局势的人更厉害。只怕高顺早就有接到徐州的布控了。还能化无为利,彻底的控制了人心和局势,徐州之谋,也不遑多让。”

    二人说话,阎象进来了,道:“公子可安?!”

    “先生坐,我并无事,”袁耀道。

    阎象见他不像受惊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道:“不知何人之计,如此之辣。”

    “先生也猜不出是何人吗?!”袁耀道。

    阎象摇摇头,道:“若说是郭嘉,许都离此甚远,消息滞后,他便是有此计,也未必能及时应对。所以可能性并不大,而孙策,此时智囊全部盯着荆州,未必有空还要较这个真,所以,可能性也不大,至于刘表……”

    阎象略弯了弯身,表示对刘琦冒犯了,刘琦抬了抬手,示无妨,叫他继续说,不必顾忌。

    “也不可能,蔡氏还有可能,但这计,明显的招人恨,可能性不大……”阎象道。

    “刘使君?!”袁耀笑道:“他一向贤名在外……”

    阎象冷笑一声,道:“钴名钓誉之辈,也就只有刘景升如此信重于他了,他日他必吞之荆州……”

    袁耀笑,刘琦尴尬。

    阎象便不说刘表,停了口,只道:“此人虽有心,未必有智,身边也没有像样的谋臣,而此计,如此的辣道,若成,徐州便是完了,所以,象也料不准,到底是谁……”

    这么说,是有人打擂台了?!

    袁耀与刘琦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所谓。

    三人其实都很心惊,阎象道:“天下还有这样隐藏的大才,只不知究竟是谁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徐州有能力护住两位公子。不管高将军得的是谁的授意,能将如此隐患顺势而化解无形,并且以此而震慑人心达到顺服的目的,都只说明,徐州府有足够应付所有危机的能力。”

    徐州府能预示这场危机,就说明,他们都是重视着袁耀和刘琦的。

    这一点就足够了。

    也就说明,以后徐州只会保护袁耀和刘琦,而不会真的对他们如何,叫人栽赃他们谋害两人。

    能保障这一点就足够了。刘琦也松了一口气,道:“琦虽有家,却无处容身,如今得徐州收留保护,定不叫徐州府陷入如此之危机,定不会生事。”

    袁耀也叹了一口气。

    时也势也,袁术一败,反倒叫吕布收容保护了,落于别处,只是案板上的肉,世事之难,实属难以预料。

    刘琦也有此感。

    阎象却道:“吕布吕娴父女皆不在徐州,而徐州大安,大才辈出啊……”

    “不管是陈宫,还是陈珪,以及贾诩,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才。”阎象道:“吾辈不如之也。”

    大约想起自己与杨弘等人了。袁术败了,他自责才不如人。

    袁耀有点难受,道:“我父不听,才有败。若听之,汝等大才,如何不如他们?我父不如吕娴多矣,我父虽有大将大才,却不能制衡善用,而吕娴不在,徐州也各司其职,如此有序,如此的信任,这又是何等的驭下手腕和威望?!”

    阎象听了,哑口无言。如今纵有不服吕氏之心,也是认命的。

第422章 进徐州袁耀夺情(中秋快乐)

    便是如此,他也不能说旧主不好的。人死恩怨皆消。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事件过后,祭了奠了,人心也真正的服了,慑于高顺之威,已再不敢有他心。

    便继续出发,不过三日,已至徐州城外百里。

    高顺下马,过来马车边道:“袁公子,刘公子,徐州相陈宫,副相陈珪,外事处首席大臣贾诩已领官员来迎两位公子入徐州城。”

    袁耀吃了一惊,忙与刘琦下了车马,遥遥的看到,心中便酸了一下。

    礼仪官所迎却是用的诸侯之仪,这是敬仰他的父亲,尊重他袁氏众人。袁耀心酸,阎象,张勋等文臣武将也都震了一下,顿时心里都有点伤心。

    伤心过后,随即心中的那点不平和委屈也渐渐淡去了。

    本都是诸侯,若徐州施恩,给点小恩小惠实难以抚平他们心中的创伤。袁术哪怕败了,也是诸侯。

    唯有给与平等的尊重,相同的尊敬,才能真正的抚平他们内心的不平,委屈,还有创伤。

    所以阎象等人看到这一幕,首先涌上来的是伤心,然后是敬意。

    徐州城做的不差,这样做,的确不算有负高义。也算是全了吕氏与袁氏在寿春所承诺之义了。

    袁耀心中更为感慨,他现在还带着孝,因此,看到徐州这样迎接,心中十分满意,除了怀念父亲以外,对徐州,他没有任何不满。

    徐州给与的是尊重和敬意,无可挑剔的义。而袁耀也十分感激。袁氏本是败者,能得到这样的敬重,已是出乎意料了。

    袁耀遥遥的对着徐州众人拜谢一礼。

    礼仪官先迎上前,袁耀往前走,以陈宫为首,也都迎了过来,道:“袁公子,刘公子。”

    “耀何德何能,让徐州府如此相迎?”袁耀哽咽道。

    “该当如此。”陈宫道:“袁公路,诸侯也,当以诸侯而尊之,徐州上下,皆敬而尊之。”

    袁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拜谢。

    陈珪道:“诸位请速入城吧。这边有请!”

    袁耀与刘琦也忙道:“请!”

    一时陈珪为首,带着礼仪官,请着袁耀为首,阎象等人都先上了车马先入城,刘琦也随后。

    高顺则领张勋刘勋等人,先行去驻扎在徐州城外,等扎下大营帐,这才带着袁氏诸将进了徐州城,贾诩早在候着,一并去了相府。

    陈宫道:“袁氏与吕氏已结义,今袁公子入徐州城,吾等当先祭拜袁公路。”

    袁耀感激不尽,重重谢了。

    当下便设了祭台,上了香,这才上殿依礼设座。

    陈宫道:“因主公不在徐州府,实在怠慢两位公子了。然而主公曾多次来信,言一定要好好招待两位公子,宫岂能不从,少不得一一遵之,女公子又多来书,言务必要将两位公子的住所安排妥帖,如今已然全部安排好了,只是不知两位与诸卿的喜好,也不知安排的适不适合,不若宴过后,且先住下,若有不妥,只管与副相陈汉瑜言说,礼仪官定一一调整,直到各位舒适为主。”

    陈珪也笑道:“珪已尽力布置,若有不妥,只管遣仆从来与珪说便可,珪定安排妥当!”

    袁耀与刘琦自然说客气了。

    阎象扫了陈珪一眼,又看了看陈宫,只是客气的拱手。

    陈宫大气疏朗,一副相者胸襟,而陈珪,依旧是老狐狸相,当初形势逼的杨弘无路可走,只能去撞他门。看如今这陈珪一心一意的全在徐州府了。

    他又看向不怎么说话的贾诩,思忖着那破解计策,究竟是出于何人之手。一时竟思忖不定,这三人,都不可小觑。

    徐州的实力,纵然吕布与吕娴皆不在,也是井井有条。所以阎象也不确定,会是谁的手笔。

    能在如此危势之中,顺势而为的破解而收心,若说徐州府三人都有参与,那么,这徐州府计所出的人才未免也太逆天了。

    袁耀看着上宴席的菜色都为素菜,虽看着寡淡至极,然而,在这孝期里,有人迁就,袁耀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礼,尊重,细节,都做的丝毫不差。

    这样彵算是招待之大礼了。袁耀很满意。

    当下用过宴,便被礼仪官送回了袁府。新漆的大门,新修缮的府宅,众文臣武将送袁耀进去,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刘琦的府宅安置在另一条街上,因此二人道别,刘琦便跟着礼仪官去了。

    众文臣武将的,也都跟着礼仪官指点着,进了为他们安排的府院,这下子就更没话说了。

    这一天,就在这样的安排之下过去了。因为事情太多,既不适宜大肆庆祝,又不适宜大肆的闹腾,因此,几乎是恍惚之中,就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并且当天晚上就发下了令书,是衙门发下的任职令,职务安排也都全部到位,就是这样的一天,全部都已经安排的井井有条。

    徐州府早有准备,迎接了他们,礼,义,官职,一样不差。

    袁耀与刘琦算是在徐州安定下来了。

    袁耀心里挺平静的,原以为进徐州,必定是心情复杂的,不料,竟如此的平静。

    晚上的月光,似乎也与寿春城并没有什么区别,唯有这里的热闹,有点不同寻常。更有烟火气。

    阎象与刘勋张勋等人都在他府上跪坐,手上捧着任职书。

    袁耀头都未回,只是看着庭院中的月光,道:“既已来徐州,便是吕氏麾下效力之人,接任徐州府调令,实不该来问我。”

    阎象动了动唇,道:“公子呢,吾等皆已有手书,为何公子没有?!”

    “我尚在孝期,不想这么快出仕,”袁耀道:“况且,我只安心度日,不愿意再沾染俗务了。”

    阎象红着眼睛,动着唇,知道他是想避嫌,也更知道,现在最好的局面,就是袁耀闭门不出,他闭门不出,袁氏旧有部下,文臣等才能更好的融入吕氏当中,真正的被吸收。

    可是,他还是难受,道:“徐州府一律安排任用,唯有公子不给安排吗?!”

    “阎先生,”袁耀道:“汝事我父多年,如今来此,更当尽心辅佐明主才是,务留恋旧主。我知先生等人之心,便罢了。”

    阎象动了动唇,道:“只是公子若只是,只是……”他是怕不出门,以后再不可出门了。等于是被软禁。

    这也是所有文臣武将最关心的一点。

    张勋与刘勋二人也道:“吾等虽已决定尊从手书从吕氏军中职,然而公子,却叫吾等十分挂心,又如何能放心得下,倘若公子郁郁寡欢,吾等罪人矣,实难以面对旧主……”

    说罢竟哭了。

    正说着,贾诩进来了,闻见此声,便道:“原来几位都在?”

    “大人,”几人起了身,朝着贾诩行礼。

    贾诩笑道:“既都在,便坐下一听吧。请。”

    几人本欲相退之意也忍下了,到底是不放心,坐了下来。

    “公子虽在孝期,然而徐州也有惜才之心,公子只在府上守孝,难免可惜,女公子来信,言务必要夺情,还请公子担任外事处大臣之职,为诩副手,共同处理外事。”贾诩道。

    袁耀怔住了,阎象也怔住了,这个倒出乎他的意料。

    “夺情?”袁耀喃喃道。

    “方今天下大乱,非为治世,夺情尚有可原,况且公子之才足以胜任此职,还请勿要推辞。至于要守孝,以后饮食,自单独供应,绝无荤腥,不敢绝公子孝父之意。”贾诩道:“公子也知,徐州之势看似上升,实则也危,方今正是立基建业之时,不可延误啊,便是为吕氏与袁氏之义,也请三思。”

    袁耀想了想,道:“是她亲自来信说的?!”

    “是,”贾诩道:“女公子说,袁公子初来徐州,唯恐闷了,反倒在家郁郁不乐,只添烦忧,徐州虽不熟,然并非公子之牢笼也,还望公子切勿固步自封。”

    袁耀眼眶红了,道:“……她……”

    “女公子亲自与诩写的信,写的很长,女公子写信向来直白,话很多,”贾诩一笑,叮嘱道:“此时若不安排袁公子,徐州若毫无表示,公子只会默认徐州有心要圈禁公子,是否?本刚丧父,又来新城,此地不熟,若是一人闲着守孝,只会胡思乱想,越想越以为当初之义为假义也,因此,公子不可只守在府上,徒增烦恼……”

    袁耀动了动唇,看着贾诩。

    “女公子有倚重袁公子之意,还望公子知之,女公子当初结义之心,绝非假也。”贾诩道。

    “她竟如此记挂我,耀何德何能,说是义兄,不过是一个无能无德之才罢了,她却如此信任我,重用我,不疑心我?!”袁耀道:“既是如此,耀自当也愿夺情,用心辅佐大人,只愿大人切勿嫌耀无用方好……”

    “公子自谦了,袁公路之子,怎么会无能无德无用?”贾诩叹道:“外事处大臣之职,绝非闲职,还望公子知女公子用意。切勿相负!”

    袁耀作揖道:“若有负,天谴之!”

    贾诩将任令书放下了,道:“公子且先休息三日,再去任职,诩先告辞。”

    袁耀忙起身相送,阎象等人也都反应过来似的,也起了身相送。

    贾诩这才上了马车走了。

    回府相坐,都有点沉默。

    袁耀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刻最后的不安也完完全全的消逝了。

    将来吕氏不得天下,谁人可得天下?!这样的气魄与气度。处处大气从容,并不小气。而细节入微,做的无可挑剔,若非有心尊重,又怎会如此?!

    他原以为进了徐州城,必是守门不出,一辈子默认着是关在府中度日了,当然,讲好听点,就是荣养,作个吉祥物一样的活着。会有封赐,会有奢华的生活,但唯独不可能会有自由。

    但是,没等到他默认这么做,徐州就这么快的给出反应。

    袁耀在意料之外,可是心里却高兴极了。

    她终究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信任,还有牵挂。

    原本是不信的,如今,倒是有七分的相信她的人品,还有言出必行的品质了。

    刘勋与张勋等人也都心服口服。阎象更是哑口无言,虽说是放心了公子的前程,可是,这心里其实也都有点五味陈杂,以及心服口服。

    还能有什么说的?!

    没了,真没了。

    几人便向袁耀告辞,放放心心的回去了。

    袁耀抬首看着月华升上星空,心中更信服了。似乎来此,寄人篱下并没有那么糟。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的,在新的地方,在吕氏阵营中。

    这一晚,陈宫,陈珪,贾诩都没睡得着,谁能睡得着啊?!本来陈珪既不待见贾诩,也不待见陈宫的,因此除了必要的见面,几乎都不愿意见的。

    今天却破天荒的齐齐聚在了相府。

    陈珪道:“各府宅安置并没有出现差错。”

    陈宫笑道:“官职任用也都及时的发了下去,一并到位,想必也没有有异议之人。”

    “已安定袁公子,人心已稳。”贾诩笑道:“安排在外事处,既清闲也不清闲,既重职也非重职,最重要的是,不必出徐州。极好。也利于袁公子迅速的融入这里。”

    三人竟相视哈哈大笑,陈宫笑道:“女公子所言不错啊,刚来徐州,袁氏的人心哪个都是慌张的,需要肯定的,这就需要迅速的安定,让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才会不慌不忙的融入其中,而不是胡思乱想中又生事端。”

    “尤其是袁耀,”陈珪笑道:“若是此时徐州什么也不说,谁不腹诽,以为是将他变相的软禁了,只恐他自己也这般以为,人心合难,人心离间却容易,腹诽的人多了,袁氏迟早又有不满之忿,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陈宫与贾诩深以为然,叹道:“若论包容,谁能比得上女公子?!”

    其实便是贾诩也是旧式方法,深以为,光圈禁荣养,才是最好的善待法子。

    现在,真的执行了,才知道,吕娴这个大心胸大谋略的厉害之处。

    至此,袁氏已经全部被打散,各融入徐州,成为徐州阵营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融合成化不开的骨和肉,荣辱更为一体,不分彼此。

第423章 祸起萧墙增内耗

    三人正说着,高顺来了。他甚至一路风尘仆仆,进了徐州后,都没来得及回自家府上一趟,连洗浴休整一番都顾不上。

    三人皆知他敬职忠心,只是见他如此肝胆,还是有点感动,陈宫道:“高将军,如今袁氏已定,进了徐州,高将军可以喘一口气了,既已回,当好生歇息两日,再行守城事宜。”

    陈宫心下也是有点感慨的,女公子未出闺阁时,他与高顺向来有点不睦,如今,却是事过境迁,乍然想起来,犹如前世一样。女公子出闺阁以后,徐州人事,兵事,人心,竟是像重新的洗过一次一样,而如今的局面,也是从所未有过的。这种感觉,仿佛新生,因此,陈宫真的感慨万千。

    这是一种面对新的局面的壮阔胸怀。

    当初,他与陈珪陈登父子,与高顺,都不怎么合得来,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了,个人私怨,喜不喜欢的,都靠后,而真正在前的公义,都是为着徐州共同的利益和目标。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共同的信仰,无关他们各自喜不喜欢对方,欣不欣赏对方,最重要的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一直合契,放开过往,抛下成见,放下彼此的私怨和所有的小心思,只为了共同的远大目标而努力的感觉,真的很棒。

    是女公子黏合了他们,像一种无形的胶质,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也幸此,才有如今这令人舒畅的局面。

    从今往后,吕氏得了袁氏的助力,徐州合并了袁术的势力,真正的壮大了,这是一种新的开局。仿佛壮大了一个层次。

    同时也开启了一个新的可能,新的模式。

    以后若有降军,可依照袁氏这种模式下去。而袁氏也是一种规范,一种模式,一种施仁义于天下的范本。

    这就是真正的新开局。

    高顺也有点感慨,道:“虽已回徐州,然而不敢稍怠,唯恐有错失而生乱。因此,待安定了袁军以后,方得来此。多谢陈相,待将事务交接一二,顺再歇一两日便可。”

    他本就是以军旅为生的人,说是要歇,只怕也未必能歇得住。袁氏新来,他哪里能放心啊,这个时候,是磨合的初期,他得更尽心,以后他暂不出征,只专门的盯这个事了,直到磨合完全顺利了为止。

    同时,也是驻守徐州大本营。

    高顺对自己的职责很清楚。不急不躁的,十分稳妥。

    “也只有高将军这般的性情,才能顺利的将袁氏军送回徐州来。”贾诩笑道:“女公子不会看错人。”

    “幸不辱命。”高顺道:“职责所在,唯死忠而已。”

    “这一路也多亏了高将军,若非如此,只恐计已成计矣,徐州必陷入失德失仁失义的名声中去,只会越来越糟,越陷越深,这一路,只恐外人不知有多惊险。”陈珪道:“成则王侯,败则贼寇啊。”

    若是袁耀与刘琦真的死在路上,不用猜,外面都会说是吕布假仁假义,根本容不下袁氏,一切都是套路袁耀到半路杀掉的,徐州根本不会容人,吕布本就有黑历史,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人不会这样想,墙倒众人推,名声一败涂地,像摊烂泥,再涂也涂不上墙了。

    真到那个局面,便是他们再智计千里,便是吕娴再有本事,徐州也只会苟延残喘,再无前程与任何可能了,最后被人吞掉。

    这个时候,名声一烂,影响的何止是后续的谋略进展,而是整个的落败。

    这在封建时代,这样的名声,是致命的。

    事不过三,吕布若是再有这第三回,他的形象,只会让人心离散,离他而去,而诸侯既败,也不会降,既使降,也绝不奔,一时伏首,也会叛出,并且还占据着义字。

    真落到这个局面,对徐州来说,绝对是完全被动的。

    现在光想一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所以他们觉得高顺才是真正的功臣,大功臣。

    这其中的惊险,若不是高顺小心翼翼,若不是高顺力求稳妥,日夜紧盯,把控局势,就不可能将这么多人这样平静的送回徐州来。

    这一路,他们光想都知道惊险,尽管暗影也一直盯着,尽管,也有援军和支应,但是谁也不保会没有意外。因为三人在这途中也是提心吊胆。

    包括如夫人在内,所有人都是牵挂着高顺大军的进发与脚程的,不断的派人去盯,不断的增派人手,不断的书信问策,来往,其中的事的势,不知开了多少会,才顺势平叛,定了人心。

    这其中的担忧,不足以与外人道。

    三人累,高顺更累,此时此刻,他才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还在吊着呢,便是回了徐州,顺利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光靠宋宪一个人,万一有事,是压不住的,得有他在。

    所以高顺不用人说,便清楚的知道,短时间内,他的职责只是稳看徐州,而不是出征。

    他不敢大意,高顺为将生涯中,也的确是从来没有大意过。

    回来的路途中的小心,高顺虽不说,三人却全都明白,为什么会走的这么慢的回来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寿春离徐州并不远,却走了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

    陷阵营是先锋军的素养,他们极擅急行兵,可是,这种情况下,行军如此之慢,是有理由的。

    因为人心不稳,便不能急着进徐州,否则就是将不稳定因素全带进了徐州,再徐州出事的影响,远比在路上要大。

    因此,他等着人心发酵和积累,在路上解决掉了。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对高顺,对陈宫,对贾诩,对陈珪,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凌迟。

    这心中的感受,都是略有戚戚焉的。

    高顺向来不是诉苦的性子,但这其中不紧不慢,盯着军中影响的小心,不用说,他们全都明白。

    而此时,四人,却是相顾一笑。对此便不再多言。一切早在不言中了。也更因为彼此共担了风险和共同经历的心历路程,反而将隔阂,与以往的不睦都消磨了,现在倒有几分默契来。

    人与人的事,真是奇妙呢。

    贾诩便道:“只是不知路上这事,到底是出于何人之手了。诩原以为,此事最多是有人叛去,离营而已。但是,他们真的下了决心要杀袁耀,这何止是叛出这么简单?!这是想要另奔前程,还要断徐州后路,绝袁氏之患。是一箭三雕的计谋。”

    陈珪瞅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明明有猜想却偏不说到底是谁。

    便道:“可惜叛军要杀,不能审。若是能审,倒是有机会问出来……”

    高顺点头,只是那时候,是必要杀了见血,迅速定人心的,就不能延迟审议,然后再弄的人心惶惶。军中之事,一定要快。因此,也是颇为遗憾。

    “要问,哪能问得出来?”陈宫道:“这样的事,必是无影无踪,便是顺藤摸瓜的审,也未必能问得出来,然而,便是料,也是能料得到的,只是未曾想过,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若是元直知之,不知心中如何感想……”

    说罢又道:“文和以为,还能困住此人几时?!”

    贾诩没有正面回答,道:“上次派兵围之,他便如此反击,此人之计的确过人,若是成功,才是真的断了徐州的所有上升之路。下手之快狠准,与女公子有的一拼。”

    陈珪捻着胡须点头,却不说话。

    高顺向来都是听者多,言者少的性子,因此,也只是细细听着,并不肯轻易发表意见,或是表达私怨与不满。武将的本分,高顺体现的最为严格,他这个人,极为自律,不止是工作上的自律,还有言行如一的自律,不越矩越线的自律,便是当此之世,也难有几个人能做到。

    陈宫笑道:“可见,困住此人的人,却未必控制得住他的手腕,他这反击就是想告诉吾等,越困,也越困住徐州。偏也笃定咱们不会杀他,因此肆无忌惮,这般的下手,何其辣也!此人若放出,将来,必为大敌。后患无穷啊。”

    贾诩笑道:“诩倒并不这么以为。”

    “哦?!”陈宫笑道:“愿闻其详!”

    “此事不难,而他能掐准时机成计,是因为太了解徐州之事,以及时机和势头,若远在他处,又如何能伸的这么长的手?!”贾诩道:“正因为离的太近,才会成计。否则,亦是有心无力。难以企及。”

    陈宫道:“如此之说,困住他,反倒是坏了事?!”

    可是放,又不甘心,杀又不能杀,真是叫人棘手了。

    “只是困了他,派兵围住了他,他便如此反击,便是叫我等绝不要小视他之意,这个人,可是刺儿头啊,”陈宫道。

    “从此事中,可以看出几点来,一是他手上,有隐形的势力,为他所用,他是名士,必有结交之友,江湖之豪杰也,人脉宽广,此事中,的确显现出不少来,二是他此事,怕是借了曹使者的势,借以曹操的势力推波助澜,才真正的加剧了袁氏内叛的白热化。三则是袁氏已来徐州,他若还有心,必催化曹操阵营与袁氏之事,同时,可能会结交袁耀……”贾诩道。

    未必是他亲自结交,而是,旁人结交,这般不出门而如此算计,此等的手腕,的确是国士之才。

    他证明了他的份量,搅弄风云的能力,不亚于任何有才之辈。

    同时,也不是直接助刘备,而是,仅凭他一人之力,便可以有搅弄天下的本事,甚至搅合的徐州不宁。

    他不仅是证明自己的才能,而是更是反击打回来,告诉他们:若是一直将他留在徐州府,只恐未能如他们的意,反而,因为近便,更为不利。

    这是告诉他们,不如送出他的意思了。

    留在徐州为大祸,意思就是告诉他们,还不如送出,以免再祸害徐州之意。

    陈珪想到此处,不禁一笑,这世上,竟还有比他还要棘手的人,也是稀罕。

    “此人,真能嗐的出去,老夫也是深佩服之!”陈珪道:“若是老夫,这般的计,也是能顺势而为的,不是老夫自负,老夫自认才能未必输于他,可是,老夫是个俗人,因为有重重顾忌,便是有此算计,也未必能豁的出去,不顾己之安危,与家族生死。这说明了一点,这个人,置生死于度外,行出此计,便已经说明,他不将生命长短放在心上,于生之志,只在于实现个人理想,不在乎自己存亡,与家族的安危,是个狠人啊!”

    说到点子上了。陈宫点点头,因此起了身踱着步,道:“棘手啊,此人,该放出去吗?!”

    说罢又失笑道:“真该将元直打一顿,这事该问他。”

    贾诩也笑了,道:“他既出山,便是元直当初不荐,他必也来。心不在此,强留无益,只有害处。倒叫他将徐州上下摸了个透。”

    高顺听着他们说着,心下也有点狐疑。这样说来,这样的人,竟是无处着手了。

    “为友,不好下手,倒失了义,送出又有何妨?为敌,自可有除之名。”陈珪道:“现在这局面,留他在徐州,只有害处,而非好处了。”

    陈宫道:“只恐后患无穷啊。”

    陈珪笑道:“我观吕娴之谋,未必低于此人。将来,便是为敌,真的对阵,未必就输了。他的心不在,强留,只会增内祸。现在袁氏已来,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他若有心挑拨,以后又增事端。不妥!”

    陈宫听了,看向贾诩,贾诩点头,也道:“不错,有得必有失,心既不在此,强留,只增怨,而不会增恩。不如放出也罢。”

    陈宫失笑了一下,道:“难怪女公子信中说,刘备挡不住了。”

    她竟料中?陈珪都有点叹服这个女公子,真是计定天下策,大势从来不失。

    “也罢,放便放罢。省得他在这局面中再生事。这样的人,若是只一心破坏,防不胜防。吾三人又都有很多事务,哪有空陪他内耗?!不如放出,为敌再战,再除,也好。”三人统一了意见,算是定了此事。

    真的内耗起来,伤的反而是徐州的根基。实不划算!更不值得。

第424章 明刀暗箭难防范

    这仿佛是脚底板上钉着的珍珠,疼的厉害。虽惜珍珠,然而留之,脚伤人累,珍珠也无益。还不如取出来,脚不疼,人不累,反而更好些。

    心不在徐州的人,留着他,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还要盯着他,他们三人又有哪个有这个空闲?!

    现在的确算是鸡肋了。留之不可用也就算了,还要为害。与鸡肋也差不多,送走不甘,留下为祸,也是难办。

    “公台也不必耿耿于怀,想想女公子,若在徐州,此时会做如何决断?!”陈珪笑道。

    陈宫道:“女公子必放逐之,必不留。”

    陈珪笑道:“不正如此,既是如此,何必可惜?”

    “为主,只是惜才不舍罢了。”陈宫道。

    陈珪扫了他一眼,心道这陈宫是真的忠心,为吕布父女真的很尽力尽心,倒将以前那些小小的嫉才,排挤之心都摒弃了,一个人,能如此忠义,心中对他也生了敬意,道:“可惜你便是让出相位,他也不肯留,强留又有何用?!”

    陈宫便不言语了。只是看表情,还是有点心塞的。想必是想要留而用,只是偏偏世上的事,哪里肯皆如他愿呢?!某人某事只看顺事而为。

    贾诩道:“元龙已经得了广陵,张飞去往荆州。元龙只恐以后会背负不义之名。若遇张飞,只恐不好说话。”

    陈珪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广陵是刘备主动弃的广陵,只是坑了吾儿。”陈珪道:“吾儿要广陵,而刘备,便是弃城,也要坑一把人,也是叫老夫心中略有不满。”

    “不过总算是守住了。周泰已在押来的路上,不日便到,王楷若无意外,便能换回。广陵也安全,短时间内,孙策无有多余兵力能再犯。因此,广陵有元龙守,倒安全。”贾诩道:“徐州袁氏已到,以稳为主,安抚融合在中,因此,高将军坚守腹地,徐州必大安。”

    “只有主公与女公子之处,只恐还需增派人手,唯恐有失,”贾诩道:“寿春也是,关羽在南阳,距寿春极近,张飞若去,会不会来寿春,不好说。”

    陈宫点点头,道:“诸葛若走,也好,去了荆州,荆州之势,必有变化。他必定要图荆州的。”

    “何止是要图荆州?必还要图主公。”陈珪道:“此人既是元直旧友,只恐两人相互了解,便是才能势均力敌,然而,主公未必肯听元直相劝,因此,反而更要担心主公会被人激化而围杀。”

    高顺听了一凛,也是,此人既能算计这样的计,那么必知主公是大患大敌,去了荆州,若有余力,一定会计杀吕布。

    而主公身边女公子不在,徐元直便是再有才能,劝不住他,又能如何?!一时竟也心急如焚。

    贾诩听了便道:“看来一定要早点将司马仲达带来了。”

    陈宫道:“他人如今在哪儿?!”

    “最近没有信来,只恐还在兖州境内,”贾诩道:“兖州兵力加强,暗影中人要运一个活人出来,越过重重关卡,未必容易。”

    “此人若来,倒不惧诸葛。”陈珪道。

    “那就再等一等,先不放诸葛,等司马来,再放。”陈宫叹道。

    “这个人,”陈珪道:“不放,恐又要生事啊。”

    国士之才,不出门,都能行到如此地步。真的是特别恐怖。

    这样的才能,的确叫人心惊了。

    贾诩道:“无妨!我盯着他。他既有计,也该受一受我的搓磨。”

    “文和还要分心与他纠缠,”陈宫头疼的道:“女公子那,本就防着曹营,一个郭嘉,已是焦头烂额,再加上他,真是心力交瘁。”

    三人一听,也都默然不言了,真不说的,反倒是最担心的。

    兖州的兵力布置突然加强了,目的是图什么?!还用说么?!

    所以一说到吕娴的安危,心中乍然又焦虑起来。

    时势乱,英雄多,大才多,又都是智多近妖之辈,便是贾诩,也未必能忙得过来。

    只是无论如何,局势,一定要稳住了。三人此时默契重重,以此为己任,达成了最基本的共识。

    现在开小会,已经是习惯,主要是吕布与吕娴不在徐州,三人都担忧,必须要顾后的同时,还要为在前面的他们安排好一切。

    好在袁氏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进入新的阶段了,广陵的事也定了。倒是牌面更大了些。

    “元龙去了广陵,春耕播新粮种之事,还望汉瑜稍盯着一二,元龙必有交接,司农官都是现成的,”陈宫道。

    陈珪应了。也就是说,他不光要顺带的盯着春耕之事,管着司农官,不能出差错,还得看着广陵,同时呢,还要盯着袁氏和刘琦,以及他们的部下,甚至还要盯着有心人结交,挑拨等等,甚至小到他们住的舒不舒服,甚至礼仪也要管。

    还好身为副相,底下人手是足的,只需分派任务,跟进信息就成,但是人也累够呛。

    而贾诩与陈宫的事其实更多,吕布那,吕娴那,二人多费心啊?!

    况且还有一个诸葛,贾诩便是再忙,还得抽时间应对他,人也累。

    陈宫对高顺道:“高将军,徐州兵务,全权交由你了。”

    高顺应下,其实也不轻松。

    陈宫道:“女公子的行踪,只怕瞒不过明眼人的耳目,再这样下去,这行踪几乎就成了公然的了……”

    这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只能他与贾诩更操心些了。

    当下也是各司其职,到快天亮,才议定了诸事,散了。

    而袁耀供了袁公路的牌位,晚上歇了一阵,天不亮,就被外面的喧闹给吵醒了。

    “徐州府,可真热闹啊,”袁耀有点不习惯,但也并不排斥,便道:“我要出府逛逛,了解一下徐州的人情世故。”

    仆从应了,忙去安排车马。

    原以为不会顺利出府,不料竟是顺利的出奇,袁耀更深信,只要不出徐州城,在城内走动,怕是没人管的了。因此心里只剩下轻松和欢喜。

    虽是初来徐州府,也有忐忑,可也慕名已久,早有一探究竟之意,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出府看。最重要的是,不限制自由,出乎意料之外。

    走到街上,却听外面士人议及他夺情之事。

    “为父丁忧是人之常情,然而徐州意在夺情,岂非违背人理?于情于理,都过了!”茶肆之中有学子大声议论,并且继续道:“此是徐州拉拢稳固袁氏核心之意,用心不纯不说,而于此,夺人情之理,实在过的很了。”

    袁耀一听,也是怔了一下,敛了眉头,却没有继续在听了。

    他继续往前走,一面感慨于这徐州的热闹繁华,一面也闻听到很多茶肆中都有人在带风向。他默默笑了一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而这徐州如此繁荣富庶,如此活跃,难免也有一些看不见的暗黑之处,原来也并非完全是铁板一块。

    不过,这言论,也无人强制管控,徐州的开放,可见一斑了。茶肆之间还有大肆讽刺徐州府收买人心,夺人情常理的行止,意在袁氏也。

    袁耀生气是谈不上,只是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畅意。如此说来,寿春城当初便是再败落,也未必输于徐州城,至少那时繁盛之时,也是一时之强。他到底是袁术之子,看到此处情景,又哪怕不忆及往昔,哪哪都要做个对比,这几乎是为人子下意识的就这么想了。

    想是一回事,理智也是一回事。他当然理智又清醒。

    阎象来寻他,匆匆在街市上找到他的时候,袁耀正在品尝臭豆腐呢,闻的臭死,他却跃跃欲试,想尝一尝,这个东西可是真吃着香。

    阎象都惊呆了,道:“公子是贵人,如何能吃这街边不洁之物,而且,还如此的臭?!”

    说着的同时用袖掩面,脸都青了。

    卖臭豆腐的小贩也不生气,似乎是常见此景了,便道:“外地人?第一次来徐州?!”

    阎象不答,小贩也不生气,善意的笑道:“第一回来的人,都嫌此臭不可闻,吃起来却真香。这徐州城也有此说法儿,远远的闻着这吕氏的名声,也是真臭,来了以后才觉得真香。”

    阎象倒是怔了怔,道:“不料随遇,还能遇到智者!”

    “小人哪是什么智者,只是常有食客言之罢了。”小贩笑道:“这徐州城比别处香的地方,在于,来者皆有公平的机会。这一点,天下无人无城可比……”

    阎象呆了呆,旁边有排着队的人主动与阎象解释,道:“开春了,衙门马上要春试,就在三月,最近奔来的人有点多,都在备考,这一点,先生可在别城得见?!”

    阎象哑口无言。

    袁耀吃了一块,默默的听着,觉得这味道确实奇怪,然而说难吃,也谈不上。但也没那么好吃就是了。可能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油炸之物,本来就是奢侈的吧,百姓苦,少有食荤腥之时,所以油炸的都觉稀罕。观感当然不同。但袁耀自小锦衣玉食,吃这个也只是好奇,若要违心的夸赞什么是天赐之美食,他真的赞不出来。

    “还可以,”袁耀道:“尝尝?!”

    阎象摇首,疯狂摆手,站的还挺远,道:“象略食些正常的豆腐之物便好。”

    真搞不懂,好好的吃的,偏要弄臭,还要臭几条街,还说是特色风味,天知道这到处喧哗也罢了,偏空气里都是臭味,这样的摊位,徐州城竟还到处都是。真是令人不解。

    袁耀也不勉强他,食了一块,便将余者给了随从去吃了。

    阎象道:“公子,徐州城并不太平。”

    “人多之处,权力争夺之处,自然不太平。”袁耀道:“只是没想到才来第二天,就已有人欲生事了。说夺情违人之理,想要掀起我心中的不忿不平,更要掀起袁氏与吕氏阵营之间的矛盾,其心不小。”

    “不知此人是何人,”阎象道:“令象纳闷的是,徐州城却并不控制此等言论。”

    “他们对袁氏已有信心,而耀也对余者皆有信心。”袁耀道:“经历大变,已然来此,虽不习惯,但从今往后,就是真正的徐州人了,阎先生还请去任职,勿总来寻吾。”

    阎象只是习惯了,一遇到事一定要来商议,现在听他这样说,心里挺难受。

    “象今早起,门上有许多拜帖,十分不寻常,初来徐州,何人可结交?”阎象道:“只恐意在公子也。”

    “都推了罢,徐州信我等,我等也不能辜负,偏要去结交,只会弄的乌烟瘴气,”袁耀道。

    阎象点首应了。这个时候凑上来的,绝不是真正的吕氏阵营中的人。这个时候,两方都很克制守礼,绝不会轻易这样结交的。

    便是有交,也不会有私交,而是在工作磨合中,成为一体的。

    所以这个时机,绝对不是正常的。

    “吾去寻刘琦,”袁耀道。

    阎象见他并无躲意,兴致很高,怕是得了自由,不被拘束,心里高兴,但也有分寸,又见无人紧盯袁耀,并不限制自由,心里也就放心了,道:“那象便去衙门任职去也。”

    袁耀见他拜别,看他上车远去,这才转道去了刘琦府上。

    刘琦安排的宅子与他相隔了几条街,但也十分疏朗,住着应是舒适。刘琦见他来,很是高兴。

    他在徐州并无旧友,又与袁耀熟悉了,因此更有欢喜。一时忙迎了进去,他对这里也不太熟,差一点走错了路,一时忙叫失礼。

    待坐下喝茶了,刘琦才道:“今日一早,曹使者突来拜访,我哪里敢见?只能以现在刚至,偶有风感推拒了,但他们还是留了拜帖,因着此事,琦便是欲出门游一游徐州城,也只能克制着不敢轻易出去。此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总不能一来徐州就结交曹使者,这实在是……吕氏有意收留,我却不能忘恩负义。因此现在倒是难住了。”

    袁耀听的心中微沉,道:“果然冲着我们二人来了。”

    刘琦也有猜想,他是懦弱,其实什么都明白,也并不是不知势之人,道:“在路上,已是惊险万分的明刀,如今到了徐州还有暗箭?!”

第425章 影响市容脏乱差

    “冲着我们,便是冲着吕氏。”袁耀道:“只是太小看我们了,我袁耀虽无用,也并非不知时势之人。刘公子更是。”

    刘琦道:“徐州无可破,所以冲着我们找突破口了?!”

    刘琦想着都有点讽刺,道:“琦虽名义上好听,是荆州长公子,可是活着,也并未有荆州长公子的尊严,倒是死了,才成了有用之人。”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刘琦并不蠢,袁耀更是,道:“有人要挑袁氏不忿不满。此事,少不得还是要我再出面安抚了。”

    他饮了一杯茶,道:“然而此计难就难在,便是出面,也有错。出了这个头,便证明在吕氏的地盘上,袁氏公子的威望仍在……”

    他笑了一声,道:“好一招离间计,好一招,借刀杀人。”

    刘琦心都惊了,端着茶杯,心有余悸,砰砰直跳。没想到,来了徐州,依旧不太平。

    “此计,与女公子言说天下在司马氏不在曹氏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方是笃定,吕氏与曹操一样,一定也逃不过这样的时势吧,”袁耀道:“不觉得很像吗?!”

    “这是想逼的袁公子无路可走啊。”刘琦道。

    “我信吕娴,”袁耀道。

    刘琦抬着头,怔怔的看着他。

    “我行事,只问心,”袁耀道:“既已应了任命,自当尽职,至于其它避嫌也好,夺情非同常理也罢,耀都不想去考虑。刘公子,可要看看,只问心不问后果之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刘琦动了动唇,竟无法笃定,只能道:“真的想好了?决定了?!要出手安抚?!”

    袁耀点首,道:“虽然信她,显得很傻,可是,既已结义,避嫌,躲在府中一生不出,也未必能保全自己与袁氏旧部。还不如用心做事,问心无愧。光明磊落,她难道还能害我吗?!”

    便是真害了,他也认。

    只是若是害,在寿春那时就能杀了,何须等到现在杀了他,还要乱人心,更不划算。

    袁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信她。

    也许是假仁假义的嘴脸太多,也许虚伪的君子更多,她们父女这样的真小人,反而显得高尚和可贵了吧?!

    这个混乱的世道,人的心都变得可憎了。经历世变,袁耀竟觉得始终如一的吕氏父女,反而顺眼了起来。

    刘琦便明白了袁耀之志,道:“曹使者来寻我,是为了女公子进许都的事情而来。”

    “原来公子心中也有数。”袁耀笑道。

    刘琦胀红了脸,道:“再无知,恐也料到了局势,况且,城中关于我们二人的风言风语很多,都与女公子有关,虽是混淆视听,然而,然而……”

    “那刘公子可恨,可怨她将你牵扯其中,倒累了你的名声?!”袁耀道。

    “自然是气的,难道袁公子不气吗?!”刘琦道:“多有说你与她有婚约者,只是现在已澄清说只是结义,可是先前用你挡了曹使者,现在,却是往我身上转移了……倒利用起我来!”

    袁耀不仅不生气,反而想笑,道:“那刘公子想要否认吗?!”

    刘琦语塞,良久道:“受了人收留之恩,若现在否定,是澄清了自己,可是,倒累了她,只恐许都能立即扣上个抗旨的罪名,岂不是恩将仇报?!”

    所以不能否定啊。这才是最无奈的事。

    曹使者这么快来找,所以他心里发虚,更不知道怎么出门去了。便有点气苦的状态之中。

    不否认,难道要肯定?!若是出了门,有人追问不停,他该要怎么说?!

    袁耀突然闷笑起来,道:“她真的不将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完全能豁的出去……这性子,倒有几分恣意的洒脱。这般的奇女子的章铭上有刘公子一页,不觉得很荣耀吗?!”

    “谁要在这种事上留一页啊?!”刘琦道:“本以为袁公子会懂,不料,也是个会打趣人的。如今袁公子倒摘清了,我却……”

    袁耀本来应该同情他的,却是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刘琦看着这毫无同情心的人,特别无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又丢脸。本来这种事,若是搁在旁的女子身上,都是女子吃亏,可是在她身上,却反了过来,刘琦竟有一种自己吃亏的感觉。若是旁的人,这种情况,都是男子赶紧出来解释,以免伤了女子的名声,可是他呢,憋屈的连解释也不能。甚至还得继续受着,不能澄清。

    将来有一天,便是澄清了,不用说,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被抛弃了。

    刘琦凉凉的想,君臣关系其实与男女无关,在上的人是女子,这关系也就颠倒了。

    人类对强者都是包容与慕强的。处于弱势的,哪怕是男子,也未必占有天然的优势。

    很显然,吕娴强,刘琦弱。

    权力颠倒以后,可怜的刘琦将来,会给众人留下什么样的固有印象呢?!必定是被抛弃的一种客观印象。如同所有人看待弃妇一样。其实这种现状,看待的未必是弃妇,而是看待弱者,而弱者是不分男女的……

    袁耀笑道:“难道就因为此,就裹足不前了?!害怕丢人而不敢出家门?!刘景升的儿子,何时如此的不济事了?!”

    刘琦憋了一口气,道:“有什么可怕的?我出门便是。”

    “若真是受不了以后众人看待的眼光,何不从之,温侯之女的夫君之一,未必就委屈了刘公子……”袁耀打趣道。

    之……一?!

    刘琦凉凉的道:“是,若是能与袁公子同列为之一,就不委屈了。”

    袁耀噎了一下,喝茶,心虚的不说话了。

    这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不过说的也是,难道还能惧怕别人的有色眼光,而一辈子躲着不出门吗?!这岂不是才是本末倒置,世人眼光,一笑置之也罢了。”刘琦苦笑道:“现在难以应对的,其实是曹使者。”

    “这有何难?!”袁耀道:“不否认,不承认,若是非要回应,只说一切都由刘景升作主。曹使者便是知道是应付之辞,又如何?!逼着刘景升表态?!可惜曹操可绝不敢叫刘景升与吕布联姻结盟。”

    刘琦笑道:“说的极是!”

    这么一想,又觉得颇有趣味,道:“也罢了,我随袁公子一道出去看看徐州的风土人情!”

    “走罢,”袁耀道:“府中之食又有何好吃?不若去街上吃。”

    刘琦大喜,起了身,急趋两步,跟他一道出去了。

    世家公子规矩极多,一向为了形象,极受约束。现在出门去吃,难免伤了雅字,然而,若是吃这个事本身,代表了自由就完全不同的意义了。吃什么未必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自由,有选择权。

    在徐州城,他们感受到了这一点。

    刘琦与袁耀二人结伴,带了几个侍从,便去城中继续逛,看看人,看看街景,又去茶肆喝茶听书,到了傍晚,又去城外看夕阳,看农田。

    城外是与城内完全不同的开阔。然而并非荒凉。远远的有很多大帐驻扎。然后道路有秩序,牛马有道,而农田也有规划。

    城外不是没有人,而是并没有那么挤。

    二人牵着马,往田间小道上去走了。遇到司农官与农人在种新粮,便又问了问,又到草棚里跟农人讨水喝。

    “城内摩肩接踵,城外却开阔疏朗,却又有秩序,极好。”刘琦道:“那边山上,怎么还有人?!”

    农人道:“有人撒草种,种蓿苜,此草不用打理,见风长,等以后长成了,再去割了送军中,军中有人收这个给马吃,听闻此物,极善养牛马,吃了特别好。”

    “倒不闻听闻过这一种作物,”刘琦道:“如何得来的种子!?”

    “商队从关外弄来的,听闻草原上有很多呢,不过用些许的布料便换了几袋回来,此物在草原上并不稀奇,随意的割些便是现成的,”农人笑道。

    “原来如此。”刘琦道:“种荒地上也好,以后也是一种收入,若用田来种,倒显得浪费土地了,如此规划,倒极好。”

    “以后外城还要扩大,再加上还要再安顿更多的人,只恐这里的田地还要往外扩呢,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农人笑道:“这般也好,人越来越多,田里若有什么产出,进了城就可以卖掉,农人的收益更多了。”

    “收成如何?”刘琦道。

    “看天吃饭,不过今年新粮如何,不知,只是衙门里说,免赋税的,而且种成了,衙门作价收上去的,”农人笑道:“这一点好,徐州衙门童叟无欺,说的话向来会兑现,从不欺骗小民。”

    所以这新粮才推广的如此顺利吧。

    在取信于民这一方面,徐州做的是极好的。

    这不是顺从,而是真正的信任。黎庶小民顺从,与信任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发自内心的拥护和信仰。

    二人去看了看农人种新粮,看了半天,也只是看到种子奇怪,倒也看不出别的来。

    到了天将夜时,才回了城,城中有夜市,滋滋的烤着豆腐,或是菜,肉之类的,满足很多来的商队晚上吃用,或是游街的人,收价也不高。这般夜景看上去像蒙了一层光,暖暖的,灯笼灯下,显得很有烟火气。

    “徐州城,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我竟不知道是什么?”刘琦是脱离底层生活的贵公子,所以他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这里太脏了。脏,就是不同。”袁耀道:“以往的寿春,很干净。”

    刘琦愕然,随即哑然。说到点子上了。

    荆州还好一点。因为刘景升还算比较仁德。但是即便稍好一点,小民也是不会轻易进城的,更别提做什么生意,或是卖农产品了。他们或多或少的因为城内的管控而根本不可能进城,只能要人去收。因此压价的多,一辈子只能这样生活。

    寿春更惨,只要你在城内沦落到脏的地步,生活惨状中去,很抱歉,你会被赶出城去。不配呆在城内。住在城内的人,必须是干净的,街道整洁,因为贵人也生活在这里,你还必须得守规矩,不然马冲撞了你,你死了或是撞了,自负责任……

    徐州城不一样,袁耀短短一天,已经看出区别所在,心中的震憾很大。

    徐州城很脏,气味也不太好闻,喧哗,吵闹,乱糟糟的,一点也不高端,大气,庄严。然而这里,兼容并蓄,什么人都能容纳。

    江湖抠脚大汉,商队,农人,摆摊的,开店的,支摊位炸东西的,卖糕点的……

    活跃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徐州城也不是不管不顾,他们会约束摊位的摆放要合乎安全,以及不影响交通的前提。每天都有很多和衙役在街上管一管,但从来不驱赶人出城。

    不因噎废驰,这座城,从来不是贵人的座宅。而是包容了太多太多人的场所。

    便是骑马人也是有约束的,不可急驰。

    贵人的车马,也得遵守交通规则,否则,衙役会找到你拉住你车马,去衙门罚钱币,若是真的打伤了人,打架了,关几天再放出来。一关也就老实了。

    乱乱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秩序。

    仿佛生机。

    像什么呢,像一处烂泥,却生出高洁的莲花。孕育着的体统,是生机本身。

    二人都有点讷讷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贾诩的府门外。这里不算大,但是大晚上了还是灯火通明,偶尔有议事的人进进出出的,这个时候了,还很忙吧?!

    两人无心打扰,管家却见着了,忙出来请,道:“既来,便进来喝杯茶吧,大人有请呢……”

    二人无奈,只好进去了。

    进去才发现阎象也在。但是尴尬的是,阎象也在说徐州市容之事,说是徐州城脏乱差,毫无秩序可言,实在有违安全与城市的管理之道。说的义正严辞的。

    袁耀一下子就悻悻的。他与刘琦同时想,估计,这样的建议也从来没少过吧?!

    阎象难免会将这徐州与寿春的干净整洁做对比,说的寿春城多干净似的。

    然而贾诩的教养在那,他并未义正严辞的让阎象难堪,更没有直接说寿春城外多少淮南百姓饿死于骨在外。更没有直接占据大义的斥阎象,反而只是先请三人坐下。

    又倒了茶,说了一则故事,“富家公子去游湖,发现有渔民在捕鱼,还有人在钓鱼。他便说,鱼也是生命,为何这么残忍的将它们捕上来吃掉,杀掉。渔民反问他,可我也很饿,若是我不钓鱼不捕鱼吃什么呢,也会饿死……”

第426章 刘琦背锅担虚名

    贾诩道:“人各有各的立场,各自看的方向不同,有时候我们是富家子,有时候我们是饥饿的人,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宇宙中的蝼蚁。蜉蝣求生而已。而大道不是谴责,而是包容。包容黎庶小民有一个交易的集市,哪怕气味不是那么的好闻,哪怕城内真的很乱,也很影响安全……可是若是取缔,哪里又知道他们家里又有等着吃饭的家人呢?!若以幸运而谴责不幸运,以饱食而责辱饥饿者不知仁慈,是否有违真正的仁德?”

    贾诩温和极了,阎象一听,已是满面通红,胀的用袖遮了面,动了动,心中一下子就愧色上了头和脸。

    “徐州城吕氏父女很包容,女公子也从来没有取缔过,哪怕这里乱糟糟的,也是热闹的,她说这才是正常的生活,这才是大能者所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提供一个范围就行了,如同宇宙包容了我们,她虽从不觉得自己伟大,可是诩却觉得她很伟大……”贾诩道:“当初诩从别处奔来,所亲眼见者,也是此而已,所留下来的原因,也是因此而已……她是个凡人,可却不同凡响。这才是她的睿智之处。那些谋略,那些征战,那些功业,与这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天下智者多矣,能者也多矣,然而诩看中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最为可贵的一点……”

    袁耀和刘琦很久没有说话。

    “徐州不该是贵人的徐州,也不止是能者智者的徐州,它将会是天下人的徐州,而我们所做的只是管理治安,引导安全和交通,却不能斥责他们影响了市容,”贾诩道:“这与何不食肉靡又有何区别?!而我们所谓自恃于高者,所要学习的,未必就比这些黎庶小民少……仓廪足,自知礼节,小民虽无礼,然而自会学礼,然后知耻,而我们所要学的,是更为宽广包容的胸怀,一城不容,何以容天下?!”

    阎象惭愧到低头恨不得钻到地洞中去,心中胸中也俨然阔然开朗,他若是听了此言,还只顾遮掩,不知大气的认错,就真的是毫无用处的智杖了,闻言虽觉得羞愧欲死,却还是郑重的起了身,朝着贾诩一拜,道:“象浅薄,不知耻。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象羞愧矣!”

    “知耻而后勇,诸如此类矣,”贾诩忙起身将他扶正,道“阎先生初来徐州,一身才学,诩期盼着,能大用才能之时,切莫固守一智,而不敢进矣。还请阎先生,为徐州添一智,增一力!”

    阎象到了这时,已是彻底心服,红着眼睛拜道:“象定努力增进己之修养,为徐州尽力!”

    “如此大善矣。”贾诩笑道。

    阎象羞愧极了,哪肯久留,收了帖子,便向贾诩告辞了,又拜别了袁耀和刘琦,匆匆的走了。

    这一次对贾诩客气了很多,真心实意的。

    古代名士都是很要脸的,若是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认错,他们会更加羞耻,觉得自己无耻。而被指教了,他们会马上知耻而认错。

    阎象虽与徐州有天然的立场的不同,此时涉及此,也是心服口服的。无关立场,而在于他本身对自己的准则和要求。

    若是死不认错,还算什么名士,不过是为辩而辩的蠢材。

    坚持错误的认知不改,这算不上名士。

    当然了,如果贾诩盛气凌人,那又是另外的说法。但贾诩是温和,客气的说出来的。这样的,他若是还闪避不认错,就真的对不起自己的名声在外了。

    丢不了这个脸。

    而认错知耻本身并不丢脸,真正丢脸的反而是死不悔改这种。

    因此阎象匆匆的去反悔了。他觉得自己真的丢失了贤士的本心。心里又悔的不行不行的……

    袁耀与刘琦也是彻底的叹服了。这个时候坐在这,也不觉得不安了。刚进来时,还有点拘束,现在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这样的人,这样的徐州,真的很不一样。

    不恃高而凌人,不恃强而轻人,反而更谦卑以下的去包容所有。黎庶小民,诸侯等家。

    这般胸怀,也难怪能容得下袁氏了。

    袁耀现在是彻底的没了疑心,他知道,这徐州是真的容得下他,这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女公子,还真是个奇人。”袁耀道。

    贾诩感慨的笑道:“诩初来时,观察过很久,发现这样上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然而每一次,都并不会驱赶人出去,只是更尽力的将这里维护的更好。女公子的至理名言是,宇宙之下,我们都是孩子,都有权力活在这个世上,因此徐州城,都可以来,包括逃奴,流民。说出来,两位可能不信。她虽出身显赫,贵为一方诸侯,可她眼中,没有尊卑,她觉得众生是平等的。这一点,她从来没有说过,可是诩感受到了,她的心里没有束缚。极度的自由。她的出身没有绑住他。没有束缚她。她反以此为.asxs.,去尽力的改变世道。”

    刘琦听了,心向往之。坐的直了,听的很认真入心。这样的人,不管男女,都是令人尊敬的。不是因为她是吕布的女儿受人尊敬,而因为她的品格,受人尊敬。

    没有尊卑,这一点听起来的确很矛盾,可是,想一想她历来所为,的确是这样的人。

    “难怪大人会留在徐州。”袁耀道。

    “称呼诩的字便可,无需大人小人,”贾诩笑道,“以后都是共事之人,这般称呼才好。”

    袁耀从善如流,道:“冒犯了。”

    “没有来过徐州的人,不会懂徐州的公平平等。”贾诩道:“这是最打动我的地方。徐州所为,皆是用心真心。与那些所谓贤者表现出来的爱民如子,虚怀若谷不同。完完全全不一样。”

    袁耀逛了一天,已是感受到了,的确如此。

    “所以,看过徐州以后,还能坚守自己的人,诩也觉得他另有他志,不是一般人。”贾诩道:“两位是来问是何人手笔的吧?!”

    袁耀点头,道:“听文和之意,是知道何人所为?莫非此人在徐州?!”

    “是,”贾诩道:“诸葛孔明。”

    “他,此人是个隐士,听闻刘玄德到处在寻他。”刘琦愕然道:“不料他竟在徐州城。”

    “在,还想走呢,”贾诩笑道:“人各有志,也勉强不得,只是眼下却不能放他。待到了时机,放了也罢了。”

    “放了他?”刘琦道:“传闻此人有卧龙之才。”

    “钴名之辈,既便有才,也不愿强留。强扭的瓜并不甜。”贾诩道:“便是阎先生,两位公子都能被徐州打动。然而他却在看过一切以后,不以为然,毫不为所动。这样的人,是个为了个人理想,个人名誉,不顾大义的人。留之并无用。他与诩不同,而刘玄德也与女公子完全不同。刘玄德之辈,可称英雄,天下多的也是英雄。可是诩以为,她是独一无二的人。”

    袁耀没想到贾诩也是她的盲目崇拜者。一时好笑,道:“不料她的威望如此之重。”

    “不然以吕布之名,这般的性格,能号令群雄与众才能之辈吗?!”贾诩笑道。

    说到吕布,的确是一言难尽的。

    “天下不缺英雄辈。”袁耀笑道。可是她却只有一个。

    贾诩笑道:“就是因为这个。诩想看看,他日她若得天下,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改变。必不同于商周之盛。定有不同。”

    公平公正所吹起来的风,有多大,谁也没见过。

    古人的文化中,是没有公平公正两个字的。他们只有忠义礼孝仁义。哪怕没有,也要披上这样的皮。所创造的盛世,都大同小异。

    而公平公正两个字的吸引力有多强?!可想而知了。

    人的本性都是差不多的,一个有能力的人能做到这一点,真正的不在乎尊卑,而力求往这方面努力的人的领袖的魅力,便是贾诩这样的大才,又怎么能抵挡。

    这才是效忠徐州真正的原因。

    “现在只有一个徐州城,而将来所有城都是徐州城……”贾诩笑道:“她从不立尊卑之道,只力所能及的公平公正。她身上,有很多这个时代的英雄所没有的东西。”

    “刘公子,”贾诩道:“还望替女公子多担些委屈了,徐州城不能失去她,这个时代不能没有她。如今曹使者迟迟不走,意欲逼徐州接旨,袁公子在孝期之中,先前已为女公子挡过一次,如今却不合适了,只望刘公子接受诩的歉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就当是为了徐州的百姓,担一下这个委屈吧。将来……必有澄清之时。”

    刘琦慌忙道:“文和言重了。这个不难,琦不吭声不辩解便是。”这样不就默认了嘛。

    “多谢!”贾诩道:“待女公子回来,她必郑重向刘公子道歉。公子可安心,女公子可不是那种会赖上人的人。”

    她是做大事,成大业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多考虑儿女私情,耽于儿女情长。

    倒不是嫌刘琦出身不好,或是弱之类的。而是她真的就是那种大大咧咧,完全不考虑这件事的性格。贾诩知道,她这性格,也不是会想这些事的人,这般的性格,注定了行事的动向。

    况且她又明确的表示过,她对嫁娶无意。

    现在又是内定的吕布的接班人。天下的大事又这么多,她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现在不过是以此拖延罢了。

    刘琦一听,反倒胀红了脸,他想解释一下,他不是担心这个,但是一解释吧,反而显得自己特别在意似的,因此什么也不说了。

    袁耀忍着笑,道:“刘公子若以此闻名于天下,倒是沾了女公子的光了。”

    这也没什么光荣的。刘琦叹了一声。看样子,他要背锅很久,真的要闻名于天下了。

    虽然徐州是利用了他,也影响了荆州的形势。可是受了人家的恩,以此还之,倒也算是心安理得的能呆在徐州了,自如自由,不可得。

    袁耀正色道:“那诸葛,果真一心思去?!”

    贾诩点首,道:“将来必是大患。虽欲谋之,谋之却不义。为此义,而失大义。不妥。”

    “徐州所虑,耀也能理解,”袁耀道。谁叫吕布这名声实在是给人的固有印象太大了呢?!哪怕他稍微有点正义大气的名声,此时杀一个贤人,倒也不影响什么。

    关键是他真的太黑了,黑到再添一黑料,以后自断路程,也是不划算。

    吕布势虽强,可威望竟还不如刘备,这也真是……哭笑不得。

    “袁公子与刘公子在城中,还需注意安全,不过徐州治安极好,应会无恙。便是有刺客,也是进不了徐州城的,”贾诩道。

    徐州城这样开放,若是没有暗影在出力,又哪里会这么太平,不知道会有多少宵小混进来了。

    之所以能排除,暗影的功劳小不了。

    这算是提醒了,二人郑重的应下了。

    “刘公子可想领一职务,哪怕打发时日也好。”贾诩道。

    刘琦忙道:“琦无能辈也,如何敢托大领职,怕做不好……”

    贾诩笑道:“刘公子也是饱读诗书,怎说是无能?刘公子可安心,若刘公子有朝一日要离去,徐州定不拦之。只是当下,回是回不去的,若只赋闲,难免胡思乱想,不如领职务,也可稍领些薪水,买点稀罕物也好。”

    刘琦哭笑不得,薪水?这话说的。难道不工作,还能怕徐州不供养不成?!

    只是这话说了,他不得不应,道:“徐州稀罕物是挺多。琦无能辈也,若是能去做点不重要的工作,也好。”毕竟他的身份敏感,不适宜去做太机密的工作。不然无嫌疑,也有几分嫌疑了。

    “不若去藏领个文职,那边正缺人呢。”贾诩笑道:“本是陈元龙在的,只是他去了广陵,总揽一职倒空了下来,正缺一个总揽之人去排目录,领众人将书整理编纂。”

    刘琦很满意,笑道:“既如此,多谢文和安排,琦正适宜此类文职。”

第427章 刻纲要水镜挨骂

    说定了,二人又见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回事,便忙告辞出来。

    上了马,刘琦才道:“徐州城的纸是一绝,我欲买些,你要去买吗?!”

    “好。”袁耀道:“耀也早有听闻,正巧去看看,买点儿。那边还有个书肆点了灯,开着门呢。”

    二人便结伴一道去了。

    原以为此物与外地一样,极贵,不料在徐州却便宜许多。在外地,贵的是运输费和转手费啊。

    二人买了一捆纸,用草绳扎着,一时哭笑不得。此物在外地用盒子包的极精致,在徐州,倒像是寻常物。

    正欲回家,却见有学子前来寻找课本,便停下了脚步,来的学子是成群结队的,有过四五十的老者,也有年轻篷勃的少年人,有富贵的翩翩少年,更有捉襟见肘的寒门学子。

    这样的组合很是奇怪,倒叫二人看的愣了愣。

    当此之世,外面虽乱,然而士人讲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富贵公子出身显赫者,少有愿意与寒门中人来往者,不料他们却谈笑宴宴,仿佛身上所着之衣饰之天壤之别,完全不在意。

    难道求学之士,能够跨越这样的偏见去正视彼此高才之学吗?!这里,真的很包容啊。

    二人便站在旁边,观看书肆之中的书藉。

    老者已是到书肆客商面前了,道:“可还有水镜先生的考试批注录?!”

    书肆老板笑道:“有,刚刚加印过两次,今日午后刚上来,还剩下不少,若要买之,人多,可以优惠些。”

    老者道:“吾等十六人,买先生的其它书一起,一套便可。”

    老板并不多言,既不出言讽刺,也无多说,只笑道:“可。”

    大抵做书生意的,也有点涵养与素质,并不肯轻易得罪这些学子,一则是学子圈是封闭的,一旦口碑不好,以后生意也难做了,二则是他们将来入仕,便是真正的不同身份。

    老板依旧给了优惠,还道:“水镜先生一整套书有十六本之多,其实有六本是批注考试纲要等,十本则是这些年他的玄学力作与经典经史子义的讲集。在此了,还请翻看一下,若无缺页,便可银货两讫。”

    老者与后面几个人忙都上前小心翼翼的数了数,点清了,又仔细的在灯下翻看了页数,松了一口气,道:“不错,齐了。”

    说罢又喜道:“我们搬回,十六人合力一人多抄几遍,以后一并翻阅备考便可。”

    一时竟是十分兴奋。

    刘琦忍不住上前道:“敢问,水镜先生可是昔日在荆州广招门徒的司马徽?!”

    “正是司马先生,”老者笑着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也是前来求学之人吗?!”

    “在下刘琦,荆州刘景升之子。”刘琦道,“我身后这位是袁耀。袁公路之子。”

    几人略微惊讶一瞬,忙作揖道:“冒昧了,原来是两位贵人。”

    “徐州只论才学,何以论贵贱?!”刘琦道:“几位可是水镜先生的学子?!”

    富贵公子摇首笑道:“并非内门,只是外门,旧年底初来徐州,未赶得上先生的授课考试,因而并未正式入学。只是一直寄居徐州,正在备考,客栈内住有十六人,各地人士皆有,因此便一起习学,备考,闻听先生刻了书,前些日子来寻,却一直早售完,今日不甘心,便再来一寻。不料倒觅得在此。也是幸甚。”

    书肆老板笑道:“水镜先生虽是隐士,却闻名天下,他前番未有出书之时,如今肯亲点评备考纲要,十分受欢迎,基本加印一次,上来便卖空,今日也是碰巧,这才赶上了,只恐明日再来,已无有了。”

    “原来如此,”袁耀忙道:“劳烦也与我一套!”

    收肆老板应了,再去觅了一套来。

    “真是难得,不料先生竟肯刻书,”袁耀道。

    “原本是不刻的,”老者道:“只在先生内门内传授习学,来了徐州以后,先生感慨此处人杰往来,又感慨吕氏爱民之德,竟愿意将以往所得真传,全部印刻广受,我等虽非弟子,也授意,实是好处。再加上徐州纸张,刻印技术精湛,这才得以实现,若非如此,便是先生有心,也只能寻弟子抄写传授,轮到我等,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袁耀与刘琦这才道:“我等竟也受益也。”

    六人买到了书,十分欣喜,便分开抱着,仔细小心的告辞离去了。

    刘琦与袁耀二人忙也礼仪相送,见人走了,刘琦才道:“备考之人有许多吗?!”

    书肆老板笑道:“春试将始,此是今年头等大事,截止昨日,衙门备案报名之人,已有三千余众,可见热烈!”

    三千余人?!

    刘琦看着这黑漆漆的徐州城,每一盏这个时候亮着的灯下,不知有多少学子在苦读。闭居不出门的。他的内心很是震动,道:“考试有纲要?!”

    “是,专科录取,每一科都有纲要,就是简略的范围,然而要找课本,书籍子义等都需学子自己寻读。”书肆老板道:“不瞒两位贵公子,此之前,小人不过是个贱商,不入流之辈也,自流浪至此,才真正的生活日渐好起来,因机缘,这才得了这小门头,做了这间书肆,蒙各学子不弃,这才将此开起来了。”

    书肆老板话极多的,谈兴很高,再加上见两人没有不耐烦,更添谈兴,笑道:“原先这里只是有个顶棚,是一间茶肆,备些茶水,谁都可以进来一坐,听小人说些坊间奇谈诸事,后来稍赚了些钱币,开了这间书肆,原先,是无书可卖的,只是不断的寻人抄写,贩卖。或是租书出去给寒门学子备读,他们穷困,无有多余钱币买书,因此,一则抄书,二则写故事,三则租书读,也因此这上下线间,将这书肆越开越好。只是抄写,难免也费力费钱,书还贵。后来有了印刻,我便去印刻间将整理了的书藉印刻出来卖,因成本低廉许多,生意越来越好了。常有学子一买几套回去,或是几人合买一套的回去……”

    “再加上很多名士开始将多年心得肯拿出来印刻出书,也更因此,徐州书藉越来越多,这书肆便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了。这一点,还得感谢水镜先生,是先生着意扬此,不仅授意弟子们帮着把以往所学的子义等集全部整理出书,刻印给天下学子共看,更是示意很多名士隐士共同出书,以辅助天下无书可寻,无书可读的寒门能够寻得到书藉,他是帮着徐州纳广大才士呢,”书肆老板笑道:“但也因此,今年过后,水镜先生一直饱受攻讦,有些名士骂他,赚取书海知识而敛取钱财,钴名之辈,违背了多年清高之名。然而,小人虽是商贾末流,却也知道,水镜先生是先驱之人。”

    若他不做,谁人为首,又要去做呢?!

    既然要招骂名,司马徽就是做了,还开了个头,真正的引领了一个新的行业,规范了一个新的行业。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倒霉的。那些保守者,或是守旧的,或是涉及到利益根本的,无不骂司马徽是小人,讨好吕氏,讨好徐州,讨好天下士人,做到此种地步,实不是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一种骂的最凶。

    原来书这个东西,是奢侈品,是各贵贱区别最明显的东西。饱读诗书的,无不都是贵豪之族,家学渊源。

    原本这些都是各世家收藏不外示的东西,现在倒好,有人整理专门给所有人看了,这奢侈品还能叫奢侈品吗?!最重要的是打破了门槛,催毁了阶层,模糊了贵贱,开了个对他们来说不太妙的头!

    更有甚者,原来有士之人,只要被举荐,就可以为官,而他们有主动权,做不做,还要看我乐不乐意呢。

    现在倒好,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你不争,有的人是争。你不考,有的是人考。这下倒好。想要入仕,不是要人请了,而是得自己去学,去考,去迎合。

    这可不是得叫他们骂娘?!主动到被动能一样吗?!

    名声在外,求贤者自来,能与现在一样吗?!

    更有甚者,考得过了,泥腿子们也有才学出众,考过了的,竟然要一同为官,他们有他家学,到处求学的底蕴吗?!

    所以触及到的各方人士都挺多的。最近司马徽被骂的多着呢。

    这徐州城,每天都有新鲜事,这一件,也是骂的多了,都习惯了。

    刘琦听了十分感慨,道:“因何要去注解纲要?!”

    “说是纲要,其实是书的目录,以及针对考试的出处的解释,”书肆老板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广博知识,因此有这个指点,多少学子可以少走些弯路,寻到书来读。不过徐州出了不少新书新知识,也因此,水镜先生也是自己再学再补的。他是真正的博闻广识之人,他先所有的过一遍,再读过,提炼的精髓,自与普通人不同。”

    “考试科目有几样?!”刘琦道。

    “春试主要是农科与工科,还有医科考试,夏试与秋试,又是另外的几科了,”书肆老板道:“农科缺人,因此只要基本的过了,就能立即进司农部,到各处去整理农务,如今天下农业多废驰,这一科,恐会永远缺人。农科包括农作物和蓄牧……”

    他找出一本蓄牧的书藉,刘琦翻了翻,还还翻到了养猪之法,以及鸡瘟的防疫等细节等事,甚至还有粪便的处理消毒发酵等,无不细致。

    刘琦以往虽见过农书,但未曾见过这蓄牧业的书,一时竟也如痴如醉,看入了神。

    袁耀心道,现在淮南农务更是重中之重,此次徐州取士为官,想是为了这些地方能够尽快全面的恢复农务了。

    “工科是奇部的人,稀奇古怪的书也不少,但这个讲究天赋,有些学子有天赋的,一看就会,可以钻营此道,若是没有,不如老实司农考农科。医科就更讲究天赋了,”书肆老板笑着又寻了几本出来,道:“这是华佗出的书,基础类的,听闻他的弟子们都在学青囊经。他的真传,还有什么剖法,这个就更严了,没几个能拿稳刀的。手抖的,出汗多的,想学也学不了呢……听闻这院长十分严格,原来医学院的学生,他是一个也瞧不上,至今没收内门弟子,收的这些还是勉强合格,心不甘情不愿的教着,医学院的学生们,每天不讨他口水唾骂,然而哪一个出来不是能独挡一面?!也不知他想要的真正的内门弟子,是怎么样的水准了。大约名医都高要求吧……”

    袁耀翻了翻这些医书,稀奇古怪的,一个也没看懂。好像这些,与寻常医书不太一样,“这些……”

    “华院长整理的,基础都看不懂的,只恐也别想入门了,”书肆老板笑道:“他且严格着呢。”

    袁耀无语,合上书道:“青囊经是他毕生所整理,竟肯教授?!”

    书肆老板笑道:“肯,不过都是合格了以后,他才肯教的,说是众学不精,只会害人。门槛高着呢。但是考过了,以后也是待遇极高的。少说也是一方城池的大医。又有编制,正式的官职,到底与以往不同。”

    医巫不分家,汉以医为末流微技,不放在眼中的。

    不曾想,徐州,竟肯给医者与编制与正式的官职。

    袁耀心中也是微微的震动。他与刘琦对视一眼,二人合力买了不少新的书,竟有几箱子,一时寻了随从,一并搬回府去了。

    刘琦对袁耀道:“多少名士来此地后,竟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可见徐州之魅力众矣。徐州很多真正内核的东西,你我二人只恐还真真正的探明,今日所观不过是走马观花。那些来学的学子,必能学到很多别处学不到的学问,无论是经世济用,还是作学问著文章,都与别处不同。这些书,我竟闻所未闻,到底是浅薄了,今日竟应了文和的授职,我这般薄浅,如何敢去藏去领总揽一职?以后,少不得要硬着头皮,好好学一学,再虚心请教着,方不负著书编纂育人才矣。”

第428章 秤人才庞统抬杠

    袁耀道:“明日我们二人去拜访水镜先生如何?!”他对水镜先生那边莫名的在意。

    刘琦点首道:“若是能恳谈一番,能学到些未曾听闻过的玄道知识,也是幸事。”

    “看此书……”刘琦翻开与他道:“此书图纸如此精妙拆解,竟都是机关术……”

    袁耀接过来翻了翻,道:“并非是机密的图纸,而是初步的拆解各部的机关术。”

    他讶然道:“若是考过了的人,便是具备了基础,进了奇部,便是参与精工制造了。这些图,颇有些像船的基础……”

    刘琦看了他一眼,两人眼中都颇有些惊讶。

    汉末有很多奇才在民间的,然而有些人未必肯出山,宁愿一辈子与山林为伍。

    可是他们看到了这些书,听到这些传闻还能不心动吗?!

    这初步的基础的图纸都如此精妙,那么真进了奇部以后,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图纸,高深的机密?!

    这些奇才未必会不动心,哪怕是为了好奇心,总有来的。奇英才囊括打尽,为徐州更添根基。

    如同华佗倾授医术。

    如同司马徽广刻书藉,解释经义子集,纲要提领。

    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会这么做。

    徐州的根本会无形之中牢固起来的。考试这一举,比之举荐,只恐加以时日以后,所累积的基础,更加的可怕,会有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的雏形。

    而举荐制,到底与之相比,真的有点不足了。

    关键考试真的就是一网兜下去,有心要上的鱼,全部都网尽了。这样的,举荐制哪能比得上?!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之中,还要经手多少道,再考察品行和学问,效率哪比得上考试?!

    所以二人竟是沉默了一回,良久道:“船……过江啊。”

    过江干什么?!伐江东啊。所以徐州一直在积累做着准备。哪怕现在还没有搞定中原呢。

    只是二人却已经看到了徐州整体的,大的规划的规模。

    刘琦笑了一下,将手上另一本递过去,道:“也许不止是过江。”

    袁耀愕然,接过来看了一眼,也是讶了一下,书名是海外异闻录。书的内容是什么呢?!海上迷航后指南寻方向的工具指要,航程的计算方法,还涉及到一些算法,计算之类的,反正他与刘琦二人看都没看懂,都晕了。

    袁耀苦笑道:“她,野心不小啊。这是想环吞宇内,还是如何?”

    刘琦却不想那么多,争天下的事,与他无干,他不管,他只对这里的学问十分有兴趣,道:“琦今日才知自己无知,以后定要潜心学习了。”

    徐州城提供了上升的阶梯,攀不攀爬学习的巅峰,成为像司马徽那样无心仕途,却成为一代大家,师者的选择在天下学子身上,而入仕途,徐州城也给与了所有人同等的机会,上不上,学子们自己选。

    然而,说句实话,没人能拒绝吧?!这样的机会。不止是机会,还在于新奇和竞争。

    袁耀感慨一句:父亲,输于吕娴,不冤啊。她真的不是人。

    这般缜密的体系,已经具备了政权的基础。老曹还是在汉廷的基础上做的政权,算是借窝下蛋。可是她不是,她创造了一个新的体系。

    总有一天,人与民,才与士,都会像水一样,从汉流入吕氏的。

    刘琦初入徐州的忐忑,以及背锅的委屈,此时已全然被好奇和求知之心完全取代。大抵多数来此者,都是如此心态的转变吧。

    无论是来谋生,还是求学,这徐州城总有纳人的地方。无论是富家子,还是泥腿子,这里都可有一席之地。便是买不起书的,有些求学的虚心的人,也可以借书给与他们去抄写了再读。

    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好。

    不愧是有诸多名士在的地方,这里的学风,显然的带动起来,特别的浓。此时的士子与后世还不大相同。后世多有道貌岸然者,而秦汉多有怪才,他们最不擅的反而是装相。谦逊之辈,也是真的谦逊,傲慢的人,也从不掩饰,当然了,猥琐的也是从不掩饰猥琐。高门子弟,也从不掩饰对泥腿子庶人的鄙视。

    不过这里的学风面前,这些天然的差距,都被拉平了。所以才会出现各异人者共同求学,研习的现状。

    所谓名士,秦汉之前讲百家,魏晋讲玄学,唐赋诗为名士,宋以论文排名士……而在这乱世三国之中,安天下才能之辈,皆为名士。

    徐州城,卧虎藏龙。

    二人第二日去拜访水镜先生时,才知不仅诸葛在那,连庞统也在。

    刘琦道:“你可听闻过此人之名号?!他与卧龙齐名,号凤雏,听闻才比之高,不分上下。”

    袁耀正色道:“听过。只是不料,他竟在此。”

    “水镜先生的交友圈,都是座无虚名之辈。”刘琦叹道。

    二人进了书院,才知有弟子们在观三人论辩。

    二人报过名号才顺利进来的,门人知他们二人都是徐州新进之贵公子,因此并不怠慢,道:“还请两位公子稍等片刻,先生与弟子们正在授课论辩。”

    “无妨,我二人在旁听便可,稍后再拜无妨。”刘琦道。

    门人这才退下去了。

    二人便不打扰,只是站在人群里听。

    书院是一种简单的形式,此时只是坐席,并没有桌椅之物。因此内门弟子参辩者,皆在上面坐,而不参辩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皆在旁听,站在一边,几乎肃静,没有出声或分心的。二人在人堆里一站,也无人注意到他们。

    庞统道:“德操也是博雅之人,奈何也行碌碌之事?注经广售,收揽名声,更注考义,难免有借机揽财之嫌,德操名闻天下,是为雅士,若以此,难免有名声污垢之祸,奈何为之,而不向天下非议者解释?!”

    司马徽儒雅多了,听他所讲,半点不生气,笑道:“外面所言,徽早有耳闻,却并不以此为异,只不知孔明以为,何如?!”

    诸葛亮却只笑而不语,用扇遮面,以示不参辩之言。

    刘琦低声道:“就是此人。诸葛孔明,卧龙。”

    袁耀瞳孔微缩,用眼睛去打量他。尖锐的眼神哪瞒得过上面的人?诸葛亮在人群中就见到两个锐眼如矩之人,见了还点头示意,以示礼节。可见是猜出他们二人的身份了。

    “徐庶,徐元直是其旧友,只恐庞统也是他写信召来,听闻几乎可用者,他全写信唤来徐州。庞统是其中之一,而这诸葛,他曾荐与刘备,此人却不请自来,只恐并无意留此,参辩也不参与,弄不清心意。”刘琦道:“难怪文和如此评价他,观他所行,虽有智谋,品行也端,可惜执拗为私,不讲公义,难免叫人不喜。”

    袁耀看着诸葛,见他一身高洁,打扮与庞统十分不同,看着微有洁癖,这样的人,通常都特别的自恋。参辩不参与,说明他爱惜羽毛,不肯公然发表意见,片叶不沾,离的远远的。这是不肯议及徐州之事了。

    这个态度,明显志不在徐州。

    果然啊,是有他志之人。

    袁耀道:“在寿春时,有幸听闻过徐元直评价此二人。”

    “哦?!怎么说?”刘琦道。

    “言诸葛爱好神秘,好装神弄鬼,心志奇高,不为旁物所动,是个坚守之人。”袁耀道:“而庞统此人又十分好辩,为人虽机敏,但嘴不太好,十分招人嫌。所以,他虽一直积极入世,却不被世所容。”

    刘琦一听都乐了。

    也就是说,一个是神秘的自恋者,一个是杠精了。

    不得不说,诸葛的确是有点这样的,爱惜羽毛到极致的地步,弄点机关也特别爱表演,一副接下来请看我的表演的姿态。事后神秘莫测,却真的一副看我牛不牛的天然的相貌。

    而庞统不一样,他是真的性格极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就是吵架要吵赢,抬杠也一定要辩赢了,心里才舒坦的人。而且特别好吵架。就是你好好的说个事,做个事,他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和观点,你不听还不行,你辩他,他还不服。

    做事呢,就是一定要听我的,你们的水准不行,行不通这种。

    所以庞统行事,真的不及诸葛这种在这个规则的社会里行得通,吃得开。

    庞统这性格,司马徽与诸葛真的太了解了,所以诸葛根本懒得做这种无谓之争,只是听着,不肯发言。

    而司马徽呢,也显然太了解他,因此,也不生气。

    换个人来的话,只怕已被这种当面要下人脸面,让人下不了台的人给气死了。

    司马徽却有风度,捻须笑着,他也不想做无谓之争,因此,巧妙避开的这话题,只是做一个探讨,道:“事皆有多面,此举,的确为吾带来许多负面风闻,然而,为善,不得只为名,而不做为,此是本末倒置。”

    他是真不想与庞统辩,就是越吵,他越不服,反正一定要驳倒了你,他才肯干休的那种人,特别可怕。

    被他咬着了,可有的缠了。

    “吕氏之名,颇有污黑,徽在此,难免也受此影响,世人皆谤我因吕氏而落污不自爱也,”司马徽看向底下学生,道:“难道因世人之谤,吕氏之毁名,而不顾自己所为,只顾保己之名节乎?!此,不亦违士之道乎?”

    诸学子听了,点首者多有。先生这是告诉他们,不因外物而影响了自己的坚持,内心的坚守,不因怕名声有损,而不敢有所为。

    庞统道:“德操是以为自己之名损,是因为吕氏之故?”

    “非也,”司马徽笑道:“如今徽在诸人眼中也为碌碌之辈,如此之名,未必不比吕氏更黑。”世人谤他,不能推到吕氏身上。

    这下连底下站着的学子都被司马徽的幽默给逗笑了。

    大抵真正的大师者,都有一种这般的胸襟,便是面对辱骂,也能慨然受之的气魄。

    庞统笑道:“德操此说,难免避重就轻。”

    是避重就轻,就是不想与你杠个没完。

    司马徽心内腹诽,面上却知道,不能与他真杠起来,不然今天这就没法结束了,所以他朗声道:“昔日鲁国有令,若有见之鲁国人为奴者,国人可赎回,自去寻国人报销赎金。然而他的弟子,却不忍去要赎金,孔子说了什么!?”

    这些,学子们早明白的事,因此都默然不语。内心却是向着司马徽的。专心听学。

    “孔子言,若此类人多也,只恐以后鲁国人再无人赎。”司马徽道。

    便是刘琦也略微动容。

    “这叫因小义而损大义,因小名而损大节,因小财而损国本……”司马徽道:“而我书院所印之书,自然也可分文不取,白送出去,只是如此,是否也是赚取小名而损大本呢?!世人言我书院借机敛财,又言我贩卖知识,博取虚名。这都不假……”

    “只是,一政之本,非名可治,一政之令,也不可因名而毁。徽所行者,乃为一行之先驱,振一行之先行者也,”司马徽道:“以此例为规范,便有名士有知识者,也不惜敝帚自珍而愿意印发售出,此行多者,必是盛行。”

    袁耀与刘琦也点首。

    “而若印书还要倒贴钱币,又担了个赚名的谴责之论,高才谁还愿意再印书售?吃力不讨好者,便是此类事也,如此之政之治,难免损了本源,本末倒置也。”司马徽道。

    庞统听了默了一会,但是他这个人吧,就真的是个杠精,他还是要说,“如依德操言,天下之才,皆可以钱币论秤,若长此以往,难免有碌碌之流,鱼目混珠,本是善事,却也有不利也。”

    “溯本清源,这便又是另外的议题了,不作今日之辩。”司马徽笑道。

    庞统还欲再言,诸葛打断他,笑道:“有贵客前来,今日私辩,不若改日再辩。”

    庞统未注意这边站着的人,闻言这才看向人群之中,见袁耀与刘琦二人,一眼就看明白了,笑道:“不料竟是新贵前来,恭喜两位,徐州之贵,吕氏之贵,亦是两位之贵。”

    这话说的,真不中听,这是打趣他们以后都是吕娴的人呢。这是人话吗?!

    所以说,这个人,真的挺一言难尽的一人。得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打趣,知道的,怕是要恨他污辱人了。所以他一直不受重用,真的是有自身的原因的,性格方面,要占很大劣势。

第429章 庞统嘴快拉仇恨

    而且他们也相互不熟吧?!才第一回见面,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话吗?!便是关系好,要相互打趣,也绝不会在公开场合说这样的话。

    所以这个庞统,只一句话,二人心中都明白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自来熟,有才能,没分寸。

    这个性格,与不顾人面子的样子,多招人恨?!

    这两人,还不算是为点小事能弄死别人的人,但是心下也是不舒服。

    他们心里不舒服,也只是暗暗不喜这人,警惕些,以后少来往,少交谈,避开他便是。但是这样的性格,若是遇到老谋深算,口蜜腹剑,暗恨在心一定要弄死他的人,也就到头了。

    他这性格,真的是得罪死了人都不自知。与他一般见识的吵,显得自己水准也很低,也不值当,反而也露了心中的怯。

    可若是大度,谁也不是圣人,听了这话,谁能高兴?!

    这样的打趣是非常失礼的。尤其还是在这个时代。

    就算是在现代社会,哪个有志气的,又出身好的,愿意去当上门的女婿?!

    齐大非偶的道理,谁都知道。更何况还是这两个出身不低的士家公子了。

    而且你就算打趣,打趣哪一个都行,但两个都打趣,这不是更添一层怨恨吗?!弄的他们,像上门为奴一样,任人挑捡,不能主宰自己命运与婚配了的感觉。

    两人又不是呆子,傻了才会追问何喜之有。能不扇他,就算有修养。

    司马徽与诸葛看了一眼庞统,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爱拉仇恨,一个刚死了爹,一个来避难,这个话说的多难听?!再落魄,惨败,以这二人的出身,谁愿意被人这样打趣?!跟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要攀附权贵一样,这本身就特别的无礼的话了。

    袁耀道:“耀在丧中,喜亦有忧,又有何喜?!”

    刘琦亦道:“虽有家,也有业,然也无处容身之辈,更谈之何喜?!先生言重了。琦不过是寄人篱下耳。无忧便已是喜。”

    这是不软不硬的给怼回来了。

    庞统便笑道:“两位公子风度翩翩,不愧是名门之后。然,悲喜交加,亦是喜。”

    二人都不忍直视这个人的性格,真的太烈了,特别不好相处,不是说别的,而是他特别想要赢的那种说话方式。

    诸葛可不想看他们之间的眉眼与气场,忙出言请二人坐要品茗说话。

    书院中弟子们都已经站了起来,道:“先生,弟子等先退下了。”

    “好。”司马徽点首,微笑,师者重重。他在弟子们眼中是德高望重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声与才能。

    而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司马徽与他们商议过,他们一致都同意并且参与了这件事的运作。编纂书,排版,揪错字,印刻,都是他们一起合作办的。说句实话,他们这些人,无论将来志向何方,其它大多数,都是吕氏的备用之才。

    他们深信老师,敬爱老师,是因为知道,师者,虽是传道授业解惑之本行,然而,大师者却远不止如此,他会引领一个行业去前进。

    司马徽当然是后者,他是经世济用派,虽非儒家,却是孔子派,当然没孔子那么理想化,也没多少教条,只要对天下有益处,他都跟随。

    司马徽告诉他们,这件事不在于赚钱币本身,而在于规范了书的行业,引领了开头,以后书藉一项,因有利可寻,自有无数的商贾愿意去印书授刻,向天下传授,而也会有无数的才子,若不能为衙门所用,也可专心于教学,或是出书,这是一个好的事情,所以,并不能因为怕被人说赚了钱币而不收钱币,这不是妥当的行为,反而有点虚伪。

    印刻书的确赚钱了,但司马徽都集中起来,让书院管理,基本供应书院中的衣食,给与贫困学子一些贴补,其它的都用于书院开支了。

    而这循环本身,就是一种有始有终的好的开始。很多事都是要这样成就的。

    好的老板从不避讳利益,好的师者也从不避讳利益。反倒是天天谈理想画饼的老板,以及只顾清高,古板刻画的师者,更显教条。

    司马徽很通透。并且从不以收取书钱为耻。他不是追求小名而损大事的人。

    刘琦与袁耀很喜欢这一位的浑身上下的气质。他们上来,看着对面三人,一一拜揖,三人也都回礼。

    司马徽请二人坐下。

    袁耀与刘琦看着这对面三人,明显的观感十分不同而特别的明显。

    现在好像有点明白,司马徽是什么人了,他不是只顾教育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政治理想,若非如此,当初不会对刘表失望而不肯出仕。又转道来徐州。来了徐州,他做了什么,开书院,招弟子,培养人才。又插手出书事宜,引领教育,这分明已是大教育院长的作派,将来必是开山之祖。

    而他又想留住诸葛,竭力长袖善舞,结交友人名士,多有因他而来者,他必留之。这远不止是师者的作派了。

    这些不是为了吕氏,为了他的政治理想,谁愿意信?!

    而诸葛不用说,一看就知道志不在徐州。

    可是庞统不一样,他是明显的想要留在徐州的。眼中也有属于他的狂热。

    可是贾诩几次来寻诸葛,却不来寻庞统。

    二人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原因,一是因为庞统有心要留徐州,知道了他的向往,自然心定,二是因为这个人明显还需要磨一磨性格,这般的性格,真的很难办。目前吕布不在,吕娴不在,谁能杀杀他的威风?!叫他服?!

    他能服谁?他就是个杠子,与他一样的名士,他也不服,谁能压得住?!

    所以贾诩陈宫等人反而不愿意来碰壁了。反正人也不会走。

    袁耀深以为,只恐他们在等吕娴回来治顺了他,治服了他,才好用呢,不然这般的性格,真一起共事,他总一副,你们水平不行,得听我的,我的策略才是最棒的……讲真,这样的性格,不止作主公讨厌,作为同事也同样的麻烦。

    这个时候正是要上下一心的时候,谁有这个精力与他抬杠?!

    所以显眼可见的,这庞统也难怪这些年一直在流浪,无处可用,这性格的毛病,真的要占大问题。

    袁耀突然一乐,若说杀威风谁最擅长,除了吕娴,天下应无人能出其右了。她那性格,真气起人来,怕不是得把人气死噎死。

    要杠精不抬杠了,估计难度也确实是比较高。

    司马徽道:“两位公子请品茗。初来便来书院,徽感蓬荜生辉。”

    “不敢当,我二人是慕名而来。”袁耀道:“尤其是刘公子,欲拜先生为师。”

    司马徽讶了一下,看着刘琦。

    刘琦道:“在荆州时,早该叫父亲备礼请先生为师的,不料竟拖至此。如今能有幸来此,幸也不晚。”

    司马徽笑道:“非徽自傲,若是当初,刘景升便是厚官重赐,也难以从命。”

    “琦惭愧,浅薄之人,来此才知己之短也,”刘琦不忍道:“家父……”

    “子不言父过,”袁耀笑道:“刘公子有苦难言。只是当初未成之事,今日一看,却是缘也。”

    司马徽笑道:“不错,竟应在徐州,既是如此,刘公子不弃徽才学浅薄,尽可来听学。”

    刘琦大喜,拱手正色肃然而立道:“拜见先生。”

    司马徽是真的愿意收他为弟子的,因此正面受了他的拜揖,等他行了礼,这才将他扶了起来,道:“琦可多来听学。”亲密的关系,才可直呼名,既是师徒,称名换姓,不失礼。

    “是。”刘琦高兴的应了,“琦早慕先生之才,今幸能为弟子,不胜荣幸。”

    “徽来徐州后也在自学更多的学问,在此,如鱼在水,琦既来此,不必思寄人篱下之事,倒不如纵情于学问新学之中,将来自有一番学业可成。”司马徽是极为谦虚,他极会相人,若论学问和玄学方面,他真的是大家了,便是如此,也如此自谦自己不足,这样的修养,真正的名士风流,刘琦与袁耀也是十分叹服,心中十分服气的。

    当然了,对庞统是另外的印象了。

    “先生,耀可否常来与先生论道?”袁耀因在孝中,倒不好拜师的,况且,他本身师承也很强,若另再拜,便是对师承不尊,因此便只是如此。

    虽都是士族公子,可是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袁术的嫡公子,自小受袁术看重,潜心培养,所供与的资源,绝非刘琦可比。刘琦虽是刘表长子,然而几乎是半放养状态,一直忐忑小心,不敢太显才,更不敢太露怯,他的性格与所得到的看重,与袁耀区别很大,纵然出身相似,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司马徽笑道:“若公子来,徽不胜荣幸。定分席而迎。”

    袁耀听了也高兴起来,“久慕先生之名,今日一见,也荣幸不已。若有夫子,当如先生这样的春风拂面。当年孔夫子之雅儒,想来,也不过与先生如今这一样了吧。”

    二人是真的仰慕司马徽的品行,学识的。因此说的当然激动了一些。

    庞统笑道:“不料两位公子无半丝骄气,倒与统想象的不同。”

    袁耀听的心中都是一抽。这个人,可真是……

    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真的。因为他所接触到的人,无不都是客气与恭敬的。所以他甚至有点难以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的……

    刘琦倒是习惯的很,在荆州,说的是长公子,可是冷眼,各色人等都见过,所以初见后对庞统的印象在那,再听他说什么,也只是当没听见。

    倒是司马徽实不想二人误会庞统,便笑道:“士统说话虽不逊,然却也有才学和心胸,并非如口中所言。还请两位不要在意。”

    语言的发明是好东西啊,有人用它能把自己从三分才学粉饰到十分,也有人,能用它,将十分才学,降到一分。庞统就是这种人。一听他说话,就真的是半点也不想了解他这个人肚子里有什么才学了,真的半点想与他交谈的心思都没有。

    若说一个人的相貌丑到能让人不用,这不可能。况且庞统其实真的不算丑,顶多比不上名士风流罢了。

    但是,这性格,这嘴快说话不顾后果的性格,真的拉低了多少分去?!

    就图嘴快是吧?!

    袁耀与刘琦对他没什么兴趣,上赶着不是买卖不是,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求才若渴。若说论道,学习,完全可以找司马徽,对庞统,也就不搭理了。

    当然了,嘴上还是挺客气的,袁耀笑道:“无妨,庞兄心直口快,我并不在意。况且我父之败,的确是事实,听的话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这是说庞统与那些落井下石的酸人酸话一路子了。

    庞统当然要说话,道:“袁公路之败,也是可惜也……”

    司马徽怕他评判已故之人,这才是真的将袁耀往死里得罪了,便忙笑道:“袁公路一方豪雄也,然已仙去,为尊敬意,士元,还是不必要评价也。”

    庞统还是挺服司马徽的,闻言笑道:“可惜了。”

    刘琦看了一眼袁耀,心道,幸亏他知道袁公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若是那小心深恨的,日后要往死里折腾庞统,也不稀奇。

    以前他只觉得天下有一个吕布,已经是个奇葩的存在了。如今见了庞统才知道,还有更一言难尽的。

    现在有司马徽这个老友面前说话还算收敛,也不知道他不肯收敛的时候,说话是不是如刀锋一样,这个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宿敌啊。放到人群里,不合群是小,得罪人是大啊。这张嘴,还不如是个哑巴。要是哑巴,说不定他早遇着明主了……

    刘琦心中想着,又暗悔自己竟如此刻薄,一时又心道,这个人还是不要接触过多的好,他让人生怨气与戾气在心,影响修心。不好。

    二人都有心要疏远,而庞统却还一无所知。司马徽看了一眼庞统,心中也是十分郁闷,他是待价而沽,可平定天下的才士,然而偏偏裹了一层最难看的包装,他这张嘴吧,越宣传还越坏事。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重用了。

第430章 一网打尽天下才

    司马徽心中也挺一言难尽的。偏庞统还说可惜了。司马徽倒是可惜了他这情商负值的人。

    这样的人进了宦场,是要被排挤的,不合群啊。哪怕不被排挤,也被排斥,不愿意深交和来往。所以,这人就是刺儿头。任何团结的群体里都未必欢迎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贾诩,陈宫等人都知道庞士元在徐州呢,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寻他的。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是怕搞不定他,还是因为吕娴不在,所以降不住这个人来用。

    贾诩来找过诸葛多少回了,可是,却没一回来寻过庞统。才名不相上下,学识,能力,都不相上下,庞统真的得反省一下自己。偏偏这个事,还不好说的。

    司马徽看了一眼诸葛。觉得他才是会收敛才学和锋芒的人,宣场名声,恰到好处。虽然有时候也做作了点,但是庞统就真的还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他一身才学,不知道该收敛的时候一定要收敛,才不会伤到人,别人才会不惧之,而愿意与之交流。

    庞统在徐州,虽一心想要被捡了去重用,但是,只怕还得要搓磨好一顿,才能有真正得用的时候。

    袁耀与刘琦算性格温和的人,却都能被他给误伤,换了其它性格不让人的,这庞统……

    而这分明是个展示好感的机会,这两个人若是来往好了,庞统想要获得他们的敬重是很简单,他本来就是十分有才学的人,可他偏不。

    司马徽是真的有心想荐庞统上去的,但是,现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竟是无法上荐。

    要不,等女公子回来再说吧。

    嘴毒的人要等她这样的人来才能治了。

    嘴毒与嘴毒也是不一样的啊,吕娴纵是女子,也是吕布的女儿,自身威高权重,她可以打趣人,嘴毒拉仇恨,可你庞士元,真的还没到那份上。

    吕娴这样的,嘴毒起来,叫人不轻狂枉少年。

    可是庞统便是才子,嘴毒起来,也顶多获得一句,恃才狂傲,不知所谓。而他比起吕娴还特别的不知轻重,不知分寸。

    吕娴以前嘴毒骂陈珪父子的时候,也是有目的,看她会没事去得罪不相干的人吗?!她从不。

    再者说,世人对明主都是宽容的,但对庞统可未必啊。

    这庞统,做人方面,真的还得先好好学一学先怎么低头再说。

    这一点,他完全不如诸葛。

    诸葛一言不发的,不是肚子里没货,而是没益处的时候,他从不愿意做无谓之争。他对压人一头这样的意气之争,完全没兴趣。

    真正的较劲与较量的时候,他也从不客气。

    司马徽心里愁啊,看庞统这四处碰壁,也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心里其实也有点郁闷。而对诸葛呢,对他认定了,怎么也劝不回的事也很郁闷。

    他欣赏这二人,看重这二人的大才,偏偏有才之人,都特别狂放傲气凌人。不大听进别人的意见。只是表现不一样,庞统外放,诸葛收敛,其实本质一样,不听别人的。

    所以,现在司马徽也就专心的弄教育了,能荐就荐,不能荐就算。

    算起来,司马徽真正能合得来的人,只有徐庶。与徐庶几乎无话不谈,徐庶性格真的就是恰到好处。不是那种有才要压人一头,处处意气之争,也不偏执的真正士子。

    莫名的,竟然有点想念远在寿春的徐庶了。

    甚至连陈登,都比这两个特别难搞的人可爱的多。

    袁耀不理会庞统,当他是空气,却是看向诸葛,道:“敢问卧龙先生,耀与刘公子可与先生有隙怨?!”

    他的眼神灼灼,带着点质疑。刘琦倒不料袁耀竟会直奔主题,竟真的问出来了。

    这样的事,一般都是心照不宣。不料他有意气去戳穿。

    诸葛微笑道:“并无隙怨。”

    “可与先考有仇恨?!”袁耀道。

    “既无私怨,也无私仇。”诸葛道。

    “好,好一个无私怨而无私仇,既是如此,为何非要置耀与刘琦于死地?!”袁耀道:“我本无辜。”

    诸葛叹了一声,道:“亮知无辜,所为者,天下耳。”

    “天下?”袁耀似笑非笑道:“谁的天下?谁的仁义?成全的是谁的势?敢问,诸葛,若为天下,不顾义,牵连无辜,可否良心有所损伤?!”

    诸葛看他目光灼灼,道:“两位公子若进徐州,损伤更大。”

    这算是狡辩了吧?!

    袁耀看着他,道:“先生算尽天下,只恐也未必能真正的被天下所容。在耀看来,先生如此,既损义,又损仁,牵连无辜,无视牺牲,耀与刘公子的确势微,任人宰割,然而,自问顺势而为,倒不如以仁义为名,而机关算尽的小谋小略者所获得的才名多也。在此这一点上,耀真是远远不如。”

    这算是不给脸面,直接与诸葛怼上了。如此讥讽,是完全的不给面子也。

    司马徽没说话,事情以后,他其实猜到了是诸葛用计所为。只是,他不赞同,也没办法。这真的不是关于仁义的问题,而是选择和立场的问题。

    诸葛站在了徐州的对立面,其实注定了必定计从旁处出的宣战。

    而袁耀出言讽刺,其实也不过是只能解解气,在这天下,说诸葛做的不对,真的算不上。

    还是立场的事,任何立场中的谋臣,这样的小计,层出不穷。

    诸葛受限在此地,这等拙计,其实还施行的不够完美。

    然而这乱世天下,其实不能说诸葛做错了。当然,袁耀也没说错。更多的时候,事情不分对错的。只有敌对和立场。

    “还教公子明白,亮不得不为。实无意有私而伤袁公子与刘公子。”诸葛拱手道。

    袁耀看着他,见他既没有否认抵赖,也没有表现过歉意,反而坦坦荡荡的,便知道,他的心绝对不在徐州。

    既然不是为私怨,而为立场,袁耀讽刺两句,也就不能多说了,说的多了,反而显得自己只有嘴。

    他如今已入徐州,若是不意外,将来诸葛去辅佐刘备,必定也是敌对的立场。

    既是如此,他便不能因为这事而让自己纠结于此私怨当中去。其实不过是这个事本身,还是将来注定的敌对,若是太在意,反而落下风了。

    很多事情的发生,真的不是这些因素决定的。

    因此,袁耀道:“诸葛先生如此坦荡,并无遮掩,倒叫耀意外。既是如此,将来便盼着能与先生一较高下的一日。”

    “若有那日,是亮之幸。”诸葛大方的拱手道。

    袁耀道:“不料先生如此坦荡,令人佩服。只是耀有疑问,先生如此不掩遮,不惧永无离开徐州之时矣?!”

    诸葛笑道:“亮既不为家族所累,也不为人身所牵绊,便是不能离开,无非是舍得一寄宿之身,无有不可抛者。”

    这是说,用家人威胁他,没用,哪怕以死惧之,他也不惧死的意思了,也就是说,真的要杀他,他也不怕。

    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再加上名声如今已传开,真的要杀他,有名声护着,恐也有几分笃定徐州困不了他太久。

    只是这现状之下,竟还能如此笃定与悠然闲适,半点不急,还能精细布局,这个人,沉稳不可探到底。

    袁耀心中便明白,他是有几分依恃的。

    这倒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有偏执的样子。

    “原来如此。”袁耀道。

    二人点头示意,无论棋局上,是怎么将对方当成棋子一样搅杀的凶悍和惊险,而棋手也是能面对面谈笑自若的。若是恼羞成怒,反而落于下乘了。

    袁耀此时倒增有了几分较量之心。

    他敛下眼,寻思着进了外事处也好。竟有几分盼着要与此人较量一二了。

    司马徽只是笑,不参与。

    而庞统却笑道:“孔明对刘琦公子如此不留情面,将来若去之荆州,只恐刘景升未必不会秋后算帐。”

    刘琦笑了笑,心道,他的父亲才不会为他得罪刘备。到底说父不好不妥,因此心里却是凉凉的这样想了一念。

    “刘景升仁德也,必知吾今日之不得不为的无奈,既为大局,必不怨怪。”诸葛道:“刘景升非纠于私怨之人。”

    庞统道:“刘玄德有贤名在外,的确无人可伤。”

    刘琦当听不懂。便是不因刘玄德,有蔡氏在,他这个所谓的荆州长公子,不过如此。

    谁又能放在眼里了?!便是袁耀,其父一朝落败,初来徐州,还有袁氏各旧部皆在,还不是照料被奚落,把他说的好似来要饭的一样。而他这个落魄公子,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人贵有自知之明,刘琦心知肚明,他没有袁耀不得不入仕的无奈,因为他想要护一护袁旧部,也想要自由,只能融入。

    而他,更知自己,既无大才傍身上进,又无势可转寰而立身,既是如此,不如潜心学问。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以退为进,未必不是好事。

    这个时候掺合进去,他这样的,又是谁的对手?别说不在座的,便是在座的这几个人,能把他算计的尸骨无存。

    总归是只有吕氏是可以信任的,因为他还有价值。

    而对其它人,就未必了,他们在他身上只会看到挑拨,或利用的其它价值。

    刘琦不是他们,可以有往前的资本,他虽有一个好出身,却连自保之力也没有,所以他特别的清醒。

    诸葛寄居在此,被盯的很紧,是出不了书院的,因此他也知与袁耀与刘琦之间,至少是难以真正交心或深谈的,因此先离开了。

    庞统见二人也不愿意与自己交谈,因此也无奈离去了。

    他自来寻友,便一直寄居在此,俨然是不甘心的弃徐州离去的。

    二人走了,司马徽才笑道:“两位如今已至徐州,往后自有前程。”

    两人这才放松了,道:“多谢先生吉言。吕氏是可以信重的人。”

    司马徽点点头,笑道:“徐州的变化,连徽都不曾预料过。女公子身上有太多的惊喜。”

    若无她,吕布这个人,想要取信于别人,是不可能的。徐州也绝不会以此开局,一个漂亮的开局。

    “袁公子,袁氏将与吕氏捆绑,还请袁公子真正的认同,成为徐州的一部分。”司马徽道:“无论这其中有多少挑拨,当今天下,可以令袁公子深信者,唯徐州而已。仅吕娴而已。”

    袁耀道:“耀自深知。”

    来徐州都差点死了几次了,他当然明白。

    “刘公子也是如此,”司马徽道。

    刘琦苦笑道:“琦虽出身士族,终究只是案板上的鱼。”

    “当今天下,谁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呢,”司马徽道:“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显得不将人当鱼肉的人之可贵之处呢?!”

    “早慕先生之名,不料先生竟如此欣赏女公子。”袁耀道,“只是为何不入仕辅佐?!”

    司马徽哈哈大笑,道:“天下大才可辅者,有庞统之流,大才不缺,徐州人才济济,也不少徽一人。”

    “况且若不助徐州作教育之事,此事又有谁来做?!”司马徽道:“徽已立身于此,并不屈才。”

    这是半点不委屈,主动愿意做了。为徐州培养人才,指点人才,甚至主动完美解释课本,做这样的小事。

    也是,司马徽不做,也总得有人做的。勿以善小而不为。

    “先生令人佩服。”袁耀笑道,“为徐州留人,荐才,不遗余力。”

    “可惜,想留的留不住啊,而能用的,偏偏还有刺。”司马徽道:“两位有所不知,此二人皆有大才,得一人可得天下。可惜,但为大才,脾气太大,也是颇叫人无奈。”

    司马徽看得上的,诸葛看不上,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得一人可得天下,此言未免夸张,”袁耀笑道:“耀以为,徐州考试制度,才是真正的将天下之才一网打尽。一人之智,可敌尽天下之心?!一人之智有限,众人之心难敌,所以耀虽来二日,只恐将来天下所谓大才,敌不过徐州众智也。”

    司马徽哈哈大笑,道:“袁公子高见,倒与徽不谋而合。”

    若非如此,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留在徐州?!

    “只是见二才不用,难免可惜。”司马徽无奈的笑道。

第431章 画龙点睛寻奇将

    “哦?惜徐州不用,还是惜二人之才放着不用可惜他们自己的才能?”袁耀一针见血。

    司马徽笑道:“徽有时,也会疑惑于此。”

    这也是他最近常矛盾之处,说不清是可惜他们不能被徐州所用,还是可惜他们不出世,太可惜他们个人的才能了。说不清。

    “徐州能强大,终究不是因一两个大才之力,而是吕氏。”袁耀见司马徽,却是并不避讳袁术之败,道:“虽在此二日,只是不断的设想,忍不住的想,若是当日先考也用心抚民,砺精图治,强练兵马,知人善任,未必会是这样的局面。”

    说罢也是一笑,道:“如今说这些,倒是无用了……”

    袁耀的意思是,袁术不是输在人才比不过徐州,而是在根本上,根基上,自毁了根本。

    司马徽觉得袁耀很慧,慧与智是有区别的,智易得,当今天下,不知道有多少智者,多如繁星,可是慧却极难得。

    袁术之子与袁绍之子的格局还是有差别的,袁术虽有穷困最后败死,然而他却用真正的涵养教出了真正的慧世的公子,而袁绍之子,最终只会重复袁绍一样的命运。袁绍必败。袁耀却贵在知势,他与徐州捆绑,也知以后前程全在此,若是徐州败了,袁氏旧部也必不能保。亲眼看到他的格局,贾诩心中已是放心了。想罢不禁一笑,当年若是女公子与此人结亲,倒也配得上,这般的气度与风貌,当世罕有。气定神闲,虽无极智,却有极慧。沉稳有加,令人钦佩。

    “若论人才,当日寿春之将,之才,比如今的徐州更多。”司马徽深以为然。

    所以,还是在于资源组合,筑固根本的差距。

    袁耀笑了笑,不再提当日之事。只是想到袁术,心是酸的。也是服徐州的。输给这样的根基,不冤。

    刘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听着。

    “没有来过徐州的人,不知道这里的好处,”司马徽道:“徽只希望,更多的人能来看看,将来,所有的城池都是徐州。那个时候,就真正的太平了。有生之年,若能见此,死而无憾。”

    “先生豁达,”袁耀道:“有佐君王之才,却无有大志出仕,留名青史。”

    “志不同,道却共通,”司马徽道:“徽今日所为者,也是为徐州根基。”

    袁耀笑道:“然也。”

    所以才叫人佩服啊,甘愿行此小事,不像他们追求的是大名大事传于后世。

    司马徽这样的人,徐州只恐有很多,有更多的无名之辈。

    这些人,都是根基啊。

    三人相见,却是一见如故,司马徽本身儒雅识人,又见二人如此有礼有学识,又谦虚有风度,因此更引为知己,一时二人来了徐州,在司马徽的指点下,竟如鱼得水。刘琦更是得了司马徽的指点,开始看徐州的春试的试目和规则等,因此倒是更确立了要学习哪此书藉的心思,也有了一番整理这些的雄心。他能在徐州迅速的找到事情做,就能省了伤感和寄居的自艾自怜,这倒是,意外之事了。

    而袁耀也在休息几日以后,进了外事处,所谓外事处是没有衙门的,就是贾诩府上。

    现在徐州城,说它广博纳人,是不错的,然而若是以多么豪壮的建筑和发达来形容它,是极不贴切的,它体现的并不是在大肆建筑之上,甚至这些都只是修修补补,一点也不美观,将就着挤着用。

    可是这里,有着别处美轮美奂之处,最没有的东西。

    贾诩的家其实也不算大,也就把内院和外院分开了,内院住人,外院充当衙门,一应诸事,全在这里解决。

    相府也是这样。

    至于陈珪因为家大业大,他就牺牲更大了,为啥呢?!因为许汜占了他一半的大院子,充当了临时的衙门,因为原先的衙门实在太小,早已经不够使了。

    陈珪能怎么办?!他是副相嘛,因此,也就随许汜去了。

    徐庶也是副相,办事其实也在陈珪的府上,因为他分的院落只二进,实在太小,家中就算只有一老母亲,然而这么小的院子,实在供应不了一个副相的业务量的安排,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在陈珪府上了。二进院,一般人家住是够了,可是徐庶府上还要住仆人照顾母亲,还有出门的车马的马夫等,二进,其实也只是勉强养老。好在徐州一切贴心,徐母也不寂寞。

    夕阳西下时的余光洒在这一片城池上,这里,没有战乱,显得有些破败,是它担任过的历史,城墙也修补过,但是也坑坑洼洼的,并不太好看,可是这里的人,都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位置。

    贾诩道:“留住诸葛,拖一时是一时。”

    袁耀道:“刘使君只恐已听闻此君在此,必然要写信来要人。或是,亲自来请。”

    贾诩失笑道:“荆州事务急,他现在可脱不开身。”

    袁耀知道他心中必然是有数的,“庞统此人,文和可有用之策?!”

    贾诩道:“恃才傲物,如此之才,能服于谁人?!唯有等女公子回来治他了。也许可一用。”这人身上的刺太多,若是贸然用了,是会扎伤人的。不是不能用,而是不好用。用了,要给他收拾他带来的负面的摊子,可能也会累死。为何以前的吕布这么难用,其实是一样的原因。用了他是有好处,可是负面作用也大,光收拾他们若出来的烂摊子,和底下的不平忿怒,很麻烦。所以这样的人,真的很难用。用也用不顺手。倒添心烦。

    贾诩心内倒是感慨,这些名士,如今能够清谈阔论,针锋相对的坐宾清谈,而他与陈宫,却是真的累啊,天天处理不完的事情。

    袁耀哈哈大笑,道:“不错,也就只有她能治得住了。”

    二人相视大笑,对庞统,倒不至于背地里说什么。

    袁耀看着夕阳的余辉,洒在二人身上,透过窗棱出去,是徐州城上的一片详和的天空,对贾诩道:“如今徐州一切皆好,然而文和似有所忧虑。”

    “不瞒你,所虑者是女公子,”贾诩道。

    袁耀并不蠢,他是脾气好,没有野心,然而,并不代表他没有智商,或是面对挑衅时不怒愤。他猜到了。贾诩也坦荡着,虽然不会主动说吕娴的行踪,却直接承认了,他所提到的。

    这份坦荡,也叫袁耀心服。

    “若女公子有失,这份阳光下的太平,瞬间瓦解。”贾诩道:“这里所有有志者,都失去了支撑,徐州,连以前的徐州也不如了……”

    “既是如何,何不派兵去接应,高顺已回。”袁耀道:“若担心袁氏部将,耀可处理也。”

    贾诩笑了,他给了坦荡,他也还了一份坦荡,也不避讳袁氏的事了,这份不避讳,反而便是真正的用心徐州了。

    “非担心此,袁氏已进徐州,早可信之用之。”贾诩道:“不去,是因为时机未到。”

    “时机?”袁耀道:“担心的是曹操?!”

    贾诩颔首,“现在贸然增兵去援,只会暴露女公子的位置,等于是承认了这件事。更显徐州为此的担心和慌乱。”

    “而曹操可以以抗旨为名,全面拘捕女公子,不计代价。”贾诩道:“只会坏事,所以,还不到时候。”

    然而,他心里的确是跟火烧似的。从吕布,到陈宫,再到他,还有徐庶等所有知情的人,哪一个不担心?!

    便是高顺和宋宪,心里也是急的,可是急能怎么做?!什么也不能做。

    至少不是现在!

    “原来如此!”袁耀道:“从上到下的信任,一心,合力,如此沉得住气,倒是难得!”

    “只是,她又何必冒这个险!?”袁耀道。

    “不是不必冒这个险,而是非冒这个险不可。”贾诩将棋局摆了上来,放下一子,道:“这是徐州,这里是刘备和刘表,然后是江东,这里呢,是曹操和袁绍。而诸葛在徐州,对袁公子与刘公子所为,他所向着的人,是谁,已经很清楚了。曹操与袁绍,活一存一,这是必然的。那么在这之后呢,你若是诸葛,去了刘备身边,要做什么?!”

    袁耀看着棋盘,吓了一大跳,道:“合围徐州!”

    “徐州若灭,便是三强,天下三分。曹袁之一,刘备刘表存一,而孙策为一,没有徐州。”贾诩道:“而徐州已经成为所有人的肉中刺了,不可不除。所以女公子才会急着去,不是不惜生死,也不是鲁莽,而是,她早已经看到了徐州将来的局,这才是曹袁之战后,最大的局。徐州的实力还不够强,至少还强不到能全面,合力的击败三方合围的地步。”

    “原来如此,”袁耀道:“所以她需要助力。是公孙瓒,还有马超等人吗?!”

    “不知道啊,”贾诩道:“因为顾忌着安全,现在通信很少,就怕暴露行踪。所以,女公子能办到哪一步,带多少精锐回来,或是一无所获,我也不知。”

    “但她终究是她,”袁耀道:“她自有领袖魅力,也许会有惊喜。”

    “那些西凉人,草原上的精锐的实力,终究不是从民间招募再培训的人可比。”贾诩道:“女公子需要在那里排兵布势,至少要有援应,将来合围时,也有人应援而助力徐州。”

    “只恐难,”袁耀道:“司马氏的影响不大好,只恐那边的世家豪族,会心寒。”

    “正因为此,女公子才亲自前去,”贾诩道:“若不然,她又何必亲自前去?这就是诚意本身。”

    “这其中风险太大,”袁耀苦笑道:“若是我,是做不到的。”

    “重耳流亡十九载,吃尽苦头,看尽眼色,但也因此,开拓了眼界,所以在位仅七年,晋国霸于诸侯,”袁耀道:“她将来,必也一样吧。她本出身高贵,原本更是闺阁娇女。却愿意主动破局,这个性格,这个开拓精神,不惧苦头,也要带人回来,也要埋下援阵之势,令人叹服。”

    “西凉有很多豪族世家,他们也不肯服曹操,对袁绍,公孙瓒,也未必假以辞色,”贾诩道:“能不能争取得到,不知道啊。”

    袁耀点首,道:“徐州总说得人心得天下,也一直为此努力,而科举更是不遗余力网罗人才,练兵之制,更是亘古未有,也许会有新局面也未必。”

    贾诩笑着看着他,有几分交心的意思,道:“徐州总说得人心得天下,得正义,得天下,护万民,也得天下,当然了,刘备也是以此而贤名于天下,这当然是通则。这当然也不能说是谎言。然而它成立的基础是建立在强大的实力之上的,它,是属于胜利者的。而女公子清醒就清醒在,说是说,做是做。她不光要说,也不耽误做。无论旁人吹的有多天花乱坠,她却始终清醒的知道,只有胜利,这一切才会成立,徐州宣扬的一切,才会开遍天下九州,若是败了……”

    贾诩笑了一下,道:“就如枯萎的花,化为尘土,散于风中吧。”若只有精神力量,没有实力,也只是阿q而已。精神力量终究是必要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像是锦上添的花,才更有信服力。

    袁耀愣了一下,道:“她倒是清醒极了。”

    一般人,早被一点成就吹捧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可她却是能看清如此大的危机。从来没有真正的松懈过。

    更知道,谎言与真实,实力与外交辞令的区别。

    这就是天赋啊。拎得清的一事归一事的天赋,不混为一谈,不沾沾自喜。

    “得人心得天下,画龙点睛的睛,是主公父女,只是这一点没人会戳破,不能说得人心是谎言,但它,不是核心,”贾诩说话是很直接的,道:“得人才者得天下,网尽天下之才当然必做,然而它的睛,却是天纵之才,才决定势的成立,周旋,转机,应变,这当然也不是谎言,只是核心,说的残酷些,就是那么一小群人。说练之精兵,当然也是根基,而画龙点睛的睛,是将,奇将!女公子所去者,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奇将的存在在于能将战局化败为胜,周旋转机,逆天改命。”

第432章 曹操备战试军心

    贾诩站了起来,迎风而立。余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透透的光芒万丈,袁耀看着他,晃了一下神。此刻的他像个信徒。

    这一刻,袁耀突然明白了,他来徐州的理由。与其说是为了一个人而来,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来。是因为有共同的理想,他才来此,是因为,他看到了理想能够实现的可能和希望,他才投奔而来。每一个大才,心中都有一片空想,毕其一生到处寻主,也未必能将空想变成现实。只能是默默的希望而已。而贾诩的理想不用说,所以他才投那么多有权势的人,是因为他希望他们能够惜民怜下,能够不放肆狂诞,能够志在天下,能够像如今的徐州一样,不那么被一点点成就所迷。只是以前的他,终究是没寻到,便是到了张绣这,虽够相知,却终究还是……

    画龙点睛的睛?!对贾诩来说,吕娴是不是他心中的龙睛?

    “人心,众才,精兵,是根基,这当然不错,然而真正决定高度的,不止是根基。这些是基础,而主公父女,大才,精奇将领,才是真正的上层建筑。”贾诩道:“两者结合,天下才是吕氏的天下。”

    “女公子所要的,就是睛。”贾诩转过身拿了些棋子放到了棋盘上,道:“抵挡之局,坚不可摧的实力!龙已具雏形,有了睛,才能腾飞!”

    袁耀看着这棋局,心中砰砰直跳,喃喃道:“秦之连横,破六国合纵,何其强也!”

    原来如此!

    “此战之后,天下才真正的有把握了,”贾诩道:“不脱胎换骨,钻土之蛇,何以化龙!世人皆知曹袁之战是极难之战。而诩看来,袁绍不足为惧,曹操足可破之。而这灭吕之战,才是真正的大战,化龙之战!此战若胜,主公可一呼百应,胁迫诸侯,手中纵无天子,一声令下,群雄谁敢不从?!不从则征灭之!这才是霸王之战!”

    袁耀怔怔的看着贾诩,看到他的眼中有光。连他都听的心动了。

    “所以,才冒险,所以,才要进,所以,要趁此势未成之前,充足实力,科举,人才,司农,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在为此奠定基础,而真正决定高度的,是女公子。”贾诩道。

    袁耀听明白了,竟是心潮澎湃,他反应过来,道:“这么说,诸葛也已料中将来之势?!”

    贾诩点首,道:“所以他才破你与徐州的盟好,他怕吕氏得了袁姓更强。他在积极化解合并。也想要瓦解徐州的根基。”

    袁耀恍然大悟了,原来诸葛看的也如此之远。

    “曹操也在……”袁耀道:“不错,有郭嘉啊。他必定也是暗暗积蓄力量的。如果郭嘉与诸葛他们都有默契,此势必成。孙策也会如此。”

    徐州挡着他们所有的路了。而所有人也知道,只要吕娴一死。

    徐州也就任人宰割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袁耀道:“怪不得她如此冒险!而我愚钝,初前还以为她是傻子,深入旁人腹地,一不慎,而至死。”

    他看着贾诩,看到他的眼中有激动,同样的,也有深深的忧虑。想必是极为担心了。

    “若有苏秦之才,自可替她前去,然,吕氏恶名天下,唯有女公子本人前去,才真正的算诚意。”贾诩道:“这一路有多艰辛,也只有她才知道了!”

    而能支撑着走下来的力量除了坚韧不屈以外,还有什么呢?!必定是难以言说的力量。那是无欲则刚。而成事,需要这份从容敢赌上一切的胆识与魄力。

    她全都有。

    袁耀便知道,既然诸葛都看到了将来,庞统呢,必定也是看到了。这个人,看着是有点毛病,但是,不该说的,他确实是没有乱说。以此说来,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棱角有点锐利,可以磨平了用。

    春天总是很短暂,还没让人体会到温暖明媚的春光,就已经过去了。

    然后是躁热的风,还有无数躁动的虫子,以及不停调动兵马的人。

    路边的花开的肆意娇艳,然而没有人欣赏,小民们宁愿它们是可以食的药也好。没有人有心情去赏所谓的花花草草。

    春寒过去了,又撑过了一年的百姓,也松了一口气,夏日总是比冬日好过的,夏日虽热,但无需御寒的衣物,也不用到处寻粮食,便是挖些野菜,好歹有个能活下去的希望。

    吕娴碰到过流民,衣衫褴褛,惨不忍睹。

    这种时候,是不能讲什么人性的,难免有居高临下之感。

    她只是十分沉默,愿苍天怜悯,乱世终结。一切有时有秩序就好了。

    语言是苍白的,有时候悲悯更是显摆的,她只是沉默着赶路,避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捕。并且展现了她在野外生存的超强的实力。

    甚至展现了她的反追踪能力,以及误导敌军的能力,都让曹操惊愕。

    派了无数的人到处追循踪迹,然而,全部都找错了方向。

    曹操很是警惕,看着信,道:“她是个优秀的猎人,此等天赋,只恐当日曹吕之战,并未完全展现。”

    曹操是焦虑的,郭嘉也同样是,接过曹操手中的信,道:“全部都追错了?!”他有点不敢置信,有点难以接受。

    若说追到了,厮杀一番被她跑了,或是,堵到了,都可以,然而,都追错了,这……

    许都的斥侯营其实有很多有天赋的人,当然还有许多专门追踪的人才,以及刺客,可是这些人,在她的面前,万有不及。

    突然忆起在下邳城内的她,斩尽刺客营,都未能伤她分毫啊。原本以为是个娇女儿,再如何,在野外也绝对不可能逃开天罗地网,没想到,她这等布局的能力,根本不亚于战场。

    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只恐已经不在兖州境内了。

    还要再追吗?!主臣二人都茫然了,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虽不甘心,却是知道,她将来,是永远的大敌。最大的敌人。

    “传令,将他们都撤了吧,布控兖州与徐州交界处,虽然也没什么用,她都穿过这里如无人之境,而要离开,也未必会再从兖州经过,”曹操自嘲笑道:“聊胜于无吧。”

    这个人,真的将曹操的自信给弄的七零八落,完全没了自负之心了。

    他开始头疼,身后医者,忙上前给他揉按。

    郭嘉没有异议,这个时候了,只恐她已经穿过兖州,离开了。而他们甚至都没发现她的行踪,说来都可笑。

    一群猫在自己的家里逮不到老鼠,要被袁绍和群雄给笑死。还不得笑曹操无能吗?!

    也不知道他们作为她的对手,将来又是怎么的狼狈。曹操这还算是画无遗策的,都被弄成这样。

    “今秋末,与袁绍此战,应是此时,”郭嘉道:“主公可有信心?!”

    “操不信,除了她以外,操还能再有制胜的敌手,袁绍势虽强,操并不放在眼中,只是,部将们可有战胜之心,还需一试。”曹操担心的是底下的人齐不齐心。

    这个时候的他,最要做的事,其实是激励将士之心,宣扬此战之利。

    “主公勿忧,”郭嘉道:“嘉有十言策献上,以造势,宣扬决心与优势。”

    备战的两方都是需要向内部洗脑,要他们与之同心同德,齐心合力的。这是必须要激励将士之气必要做的事。

    曹操道:“自当如此。若有不利军心者,皆斩之!此时此刻,敢扰乱军心,便是文臣,操也不能容!”

    冬天过了,春天也快过去了,而秋天,是一年之中最宜大战的时候,袁绍强势于诸侯,他要征伐曹操,必定遵守春秋战国时的战则,兵选其时,方宜四时。

    而现在已经是夏季了,田里的麦苗,也已经长到小臂长,青青葱葱的,等麦子黄的时候,就是大战之时。

    而秋天,也同样是杀人的时候。

    备战,不光是要备粮草马匹,还要备军心,尤其是许都的战心和支持。而这个时候,曹操正是心烦的时候,他需要造势,要人心有信心赌这场仗必赢。

    不管是输是赢,他都不想听到在这个时候扰乱军心之人。便是当下一时杀不得,忍不得,事后也会寻法杀掉。

    一个团队里,是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扰乱军心的人的,尤其是在大战前夕,一定要肃清。

    当然了,不能以扰乱军心为名而杀人,然而可以震慑人。

    怎么杀,杀多少,才能既能肃清,又能不叫人离心。这个度,曹操有,而且极有分寸,他是枭雄,就是有这种天赋。

    什么容人之量,这种东西,其实与私德无关,而这天赋本身,只为需要的时候必杀。

    秋天,是收获的时候,同样的,也更是收获首级的时候。百姓收获麦子冬藏一年,而将士们则需要首级而确立战功。这才是不违天时!

    郭嘉太知道军心的重要了,因此十言策一出,震惊许都。

    许多确定与袁绍会有一战的许都人都开始议论起来,争论着袁绍之长,曹操之短,或是曹袁之间的巨大差距。

    依旧有许多人不看好此战,有些胆怯者,为怕许都被袭而被屠城,干脆秘密的拖家带口的准备离开许都了。

    这种风气,有点躁动,像这初夏的风,一扑面,便有汗意。

    夏侯惇冷冷对郭嘉道:“这些文人,最是该杀!备战之时,竟敢如此危言耸听,放此言与天下。影响民心与军心,其心可诛!”

    权势就是,哪怕不看好,也需要百姓奉承善意的谎言,因为谎言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而这个时候,曹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军心乱,民心不稳。

    夏侯惇协助郭嘉肃清此事,因此郭嘉听了,道:“夏侯将军可在沙场征战,却不能管住天下所有人的嘴。如此之事,还是交由文人来辩吧。”

    夏侯惇道:“麻烦!杀了才干净!”

    郭嘉看他一脸戾气,或者说是久征战场的肃征气,一时笑道:“若主公也烦此麻烦,光用武,何以图天下?!夏侯将军的杀气,还是对着敌人比较好!”

    夏侯惇的独眼怔了一下,看着郭嘉,手慢慢的从刀柄上放了下来,他泄了一口气似的,道:“这些文人的嘴,比天底下最难听的乌鸦还要烦人……”

    “这些,自有其辩,战前多杀人不祥。”郭嘉道:“当此之时,朝中谋算之臣,才是重中之重。这才是可动摇后方和根基的事,在主公带兵离许都前,一定要理清了……”

    夏侯惇道:“谁?谁敢作乱?!”

    “董……”郭嘉道:“还是要等事发,没有凭证,则杀之无名,无法服众。”

    “董承?!”夏侯惇又握住了刀,道:“这个老东西,就是他,天天揪着一帮老臣在商议要迎吕布入许都护天子?!其心可诛!”

    关键是天子还盼着温侯来呢。得多天真,才以为汉室威望仍存,吕布是例外呢?!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郭嘉似笑非笑的道:“夏侯将军莫要如此,杀人只凭热血是不行的。”

    “行吧。”夏侯惇叹了一声,道:“正好杀了他们祭旗,非要作死行此之事!”

    最重要的,是能震慑人心,而不必以扰乱军心之名而肃清这些吵架的人。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是最好不过的。

    而以扰乱军心之人杀人,难免不叫人议论,更叫人心底腹诽非议。这些人只会以为曹操心底也怯袁绍,所以才怕所有人都这样说。

    曹操之所以忍耐董承等人密谋到现在,就是为了此时用之的。

    看来要催化一二了。才能叫董承忍不住而事发。

    郭嘉看向汉宫,汉气数已尽,天下周知之事,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承认。不承认,却不可能认可。

    天子不止是吉祥物,他更是一种借口,是曹公令天下的借口,同样的,也是以天子为名,诛曹操的借口。

    可悲的是,借口本身是不具备尊严的。

    郭嘉同情汉天子,然而,这就是气数已尽的命运。

    若是曹操气数也尽了,只会比汉天子更惨淡。与其如此,不如力战,力争,力谋。

    风雨欲来。与袁绍之间,要拉开序幕了。

第433章 臧霸激怒战马超(加更)

    “算一算时间,貂蝉此时也快生了吧?”吕娴看着这处地界,还挺轻松,仿佛这一路的苦不是她吃的一样。

    这一路当真是惊险万分,长途跋涉,爬山,攀崖,过溪,峭壁,一路避着追兵,以及刺客,还有斥侯的追踪,一路放烟雾,干扰等,就是这样,臧霸也是心有余悸,生恐她有任何闪失。

    而她,还能笑的出来,仿佛吃过的苦,不算苦。

    便是臧霸,也是苦的够呛。他虽出身不高,但是,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所以,他真的服气她的。

    这一路,若非暗影的人,到处在相护,给以回馈,只恐他们不会这样顺利。

    还好一直未被围住,若不然,只凭几个人的功夫,哪里能穿透重重包围的兵士?!

    臧霸服气道:“女公子不担心吗?!”

    “担心,怕貂蝉出意外,不过,有华佗在,总归是放大半的心的,”吕娴道:“我倒是比较担心孩子的智商。”

    “智商?!”臧霸一时没听明白。

    “我爹的那脑子,怎么能不忧心,希望这个孩子以后像貂蝉吧,”吕娴挺高兴的,“不管是弟弟妹妹,聪明些就好。旁的本事,我可以教他。唯独脑子这个事,真的就是教也教不会。”

    臧霸也是一头黑线。他问的担心不是这个意思,结果倒被她说的逗乐了。

    也是,吕布那脑子,真的挺令人吐糟的。

    吕娴拿了望远境看地势,笑道:“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你问的是担心以后我地位不保?!宣高,这种事,你们啊,倒为我白白的担心,孩子还未生,倒为我忌惮起一个婴儿来……”

    臧霸肃了脸色,道:“好叫女公子知道,一切担心,并非多余。”

    吕娴却是没有回头,一直在看地貌呢,道:“宣高可知威望这个东西,它虽无形,却难以撼动?!”

    臧霸一愣。

    吕娴却轻松的笑道:“我有你们,只要你们在,我担心什么?!”

    那孙策不死,孙权,还能上位?!绝不可能!

    “我虽不在意什么地位不地位,我却在意你们,总要担其职,不负你们的期望,也护着你们的,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吕娴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吃是女子的亏,可你想岔了。真正的威望,到了那份上,早与是男是女无关了。”

    臧霸的确担心貂蝉这一胎是男婴。闻言却是似有所悟。所以他这一路,是庸人自扰了。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会好好培养,以后挑能者上,兄弟其心,才能断金啊。而我的兄弟,不止是亲兄弟姐妹,还有你们。不是吗?!”吕娴笑道。

    臧霸一想也是,陈宫,贾诩,徐庶……这些人只要在,哪个肯换一个不确定的人上来?!

    不是这样的,治世,是无所谓。

    然而定天下之世,一定要能者上。不然只不过是昙花一样,基业全毁。

    她,始终是无可替代的。

    “威望啊……”臧霸喃喃抱剑自语。真是个无形的大山一样的压力呢,让人仰望,也让人怯惧。

    乱世之君,威望无与伦比。守成之君的确无可比拟。

    只说朱元璋吧,他能把贪弊之臣剥了皮示众,也只有他能这么做,换任何一个守成君王,谁敢,谁能做到?!不说能不能做吧,只说敢不敢做,真做了,只会像周幽王一样的下场。

    所以臧霸不懂这个,等以后他就明白了。

    她只要活着一日,威望永不消散。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的各司其职的。她倒不担心被弟弟妹妹的赶下去,而是担心继任者反而镇不住那些权臣了。

    要操心啊,吕娴叹了一口气,反正以后要忙的事多着呢,累着呢,想歇是歇不了的。

    总会有永远没完没了的事情等着。

    只是,为了这些拥护自己,信服自己的人,总归在闭眼之前,不能撂挑子就是了。

    不然,怎么叫兄弟?!

    吕娴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望远镜递给他,笑道:“没想到你这心思还挺细腻,想的还挺长远……”

    臧霸一笑,若非关心她,他会想到这些权与谋?!

    也是,总归是想多了。他接过望远镜,看似地貌,道:“有旗帜在草间,那山头上有人驻扎?!”

    他愕然,随即警惕起来,浑身都绷的紧了。紧张万分。

    “那旗在草长之间,看不太清,然而却只见旗,不见喧哗,要么是人少,要么,就是军纪甚严,管理极严格。”吕娴道:“而这处山,正是四不靠之处。”

    既不在冀州,也不在兖州和青州,连交界也算不上。

    它在地图上,是交界线,而且很隐蔽,也不是要道,而挑了这里驻扎的人,不会是重兵。

    “山贼?!”臧霸道。

    “不确定,”吕娴道:“我们在此多两日,守着观察一下再说。先确定是哪一路人马。他们总有出来的时候。”

    关键是现在草太茂盛了,看不清旗帜上的字,要是看清了,也就够清楚了。

    臧霸手上无兵,所以很小心,很警惕,一直按着不动,第二日见山中还不出山,便对吕娴道:“女公子在此,吾去探探。”

    “要小心,不可大意。”吕娴道:“不要靠太近,看清楚旗上的字就好。”

    臧霸很小心,他一向是个稳重的性子,点首,便摸过去了。

    吕娴觉得这山中也的确算是古怪,一天都没下山,又如此安静,也不知是哪一路人马。若是军队,当应练兵才是。不可能没有动静。

    而鸟雀也未惊动,可见动静极小。

    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是山贼要打家劫舍,也不会挑在这个地方。这里又不是要道。

    她挑路走,都是挑的小道。

    所以是什么人,也在挑小道走呢?!

    这一点,吕娴倒是挺好奇的。

    良久,臧霸回来了,表情有些严肃,道:“马字旗。人不多,约二百余。”

    “马?西凉兵?”吕娴愕然,道:“西凉兵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马腾马超父子的马姓是大姓,是哪个马,是不是这父子二人,谁能知道?!

    臧霸道:“公孙瓒败后,各部散落,有许多奔赴西凉去投效了,不料,竟有马氏的军马在此,来做什么的?!这人数虽不多,但应是精锐。还是要小心。”

    吕娴细细思忖了一下,臧霸看她是想要冒险,顿时急道:“女公子,不可!此时当不可多生事端,而是直追目标才是。以免暴露行踪。女公子如有闪失,如何是好?!”

    吕娴笑了,道:“送到了门前的,不见,我就不是吕娴了。不过不能这样去见。先探探到底是谁,如是无名小卒,我们就继续赶路。”

    “不露姓名的去?!”臧霸道:“只是恐脱身难。也难以掩饰身份。”

    “这个容易,”吕娴寻了一套女装出来,道:“得穿我的女装了。”

    臧霸显然愣了一下,吕娴还真寻了个隐蔽处,穿了女装出来了。

    臧霸嘴角一抽,她真的穿女装也不像女人,这时的女子都是聘聘婷婷,一挪二摇那种顾盼生姿的样子,低头含羞带怯的那种。可她呢,虽然面容娇好,腰也够细,可是,她一双虎目生威,灼的烫人,嘴角含着三分的笑意,腰挺直,走路就像个恶霸似的。

    臧霸道:“女公子要扮女子,不是太像……”

    “什么扮?我本来就是女子,”吕娴一岔腰,笑道:“美不美?!”

    臧霸抱剑闭了嘴,不多说了。其它护卫,也都闭口不敢接话。这样的美人,跟老虎似的,男人见了,也奇怪,会怕吧?!

    吕娴还寻了镜子瞅了一眼,道:“虽然比不上貂蝉,但是我爹娘给我这相貌,还过得去了。”

    什么脸,敢跟如夫人的相貌比呢?!便是相貌比得上,那摇曳生姿的美,女公子一辈子恐也学不会。

    当然了,她自以为这没区别。当然了,她身上更有一种英姿勃发的慑睛之美。西凉人会喜欢。

    吕娴叫二十护卫留在这里不要露面,在暗处接应,自己则与臧霸牵了一匹马,往山上去了。

    若说是经过,还很正常,但是直接往山上走,这……

    一看就不是路过。臧霸本来想提醒一二,但想一想,她这个人,要扮柔弱,也是艰难的,算了,让她过过瘾吧。也就闭口不言了。不过他将兵器都给带了,十分肃色。

    吕娴倒是兴致冲冲,“倒叫我知道知道是不是马腾马超父子!”

    若真是,不就是意外之喜了吗?!

    这边有人一进山,就已有人报进去了,山上之人,正是马超,一闻听有人敢闯山中,一时大怒,道:“甚人敢来挑衅吾?!”

    “回将军,是一个女人。”军士回道。

    他拎了兵器,道:“带路。”

    一路竟夺路奔下了山来,众兵士团团的将吕娴给围住了。

    众兵士让开一条路来,马超脸上顿时欣喜,道:“女人,中原的女人!”

    军士们大喜,道:“此女上来,吾等将此人掠进营去,自可!”

    马超哈哈大笑,脸上的戾气稍去了些,精神奕奕的看向吕娴的面貌,长的倒是不丑,而且美的很,但是有点不对劲,“咦?!”

    臧霸是紧张戒备,然而吕娴一双眸却看着马超,似笑非笑的,十分从容。不仅不惧,反而兴致盎然的看向马超,带着点赞赏。

    马超的确没让她失望,西凉人,生的高大,一身勇武,站在那里,都是无法让人忽视的战将。而且现在的他,极为年轻,是个少年。

    做将军,他的确是没得说的,但是这德性,就不太好了。尤其是这双色眯眯的眼神,小小少年,竟然如此贪婪。这性格,这样的人,是草原上的野兽,到处得罪人,没底线,是很危险的一种人。

    他没有中原的仁义道德,所以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能驯服所用的人。

    也就是招揽那一套对他绝对没用。

    吕娴光一眼,心里也就有三分的数了。

    得另寻他法。不是常法能收服的人。而且收服了,还得压着,管着,打着。不然不听话。心里没有信仰和约束的人,很难用。

    不过吕娴倒是觉得他这挺好。是烈,能烈得过吕布?

    虽勇武,但以后为虎之爪牙,很相衬。

    马超下了马,要走近她,似乎想看她为何如此从容。

    臧霸沉稳的站到了吕娴的面前,直视着马超,眼神有点危险。

    “原来有人相护,哈哈哈,怪不得有恃无恐,美人,弃了你这夫君,跟了我,我纳你为妾,如何?”马超虽是这么说,却是半点不是问人意见的意思,也半点没将臧霸放在眼里。臧霸是很低调的人,他不想高调的时候,几乎没存在感。

    然而再低调的人,闻言已是暴怒,拔剑对准了马超。

    马超哪会将他当回事,也没躲,只是直视着吕娴,等她回答。

    吕娴似笑非笑,看他眼中的势在必得,也了解到这个人的性格几分了,便道:“你是何人?!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我?我是马超,字孟起,我父是凉州牧。”马超哈哈大笑,他身后也是一阵轰笑声,想来抢掠美女的事没少做过。

    吕娴笑眯眯的,道:“试过才知道!”

    马超讶了一下,不料她竟会开如此玩笑,还带了点颜色,顿时三分的胃口对了十分,道:“如此烈马,我喜欢,……跟我回营!”说罢便要来夺吕娴。

    臧霸心下已是暴怒,闻言忍无可忍,挥剑便来砍他的手。

    马超也是心头火起,大怒道:“匹夫,少来误我好事!”

    臧霸冷笑,眼神很冷。早前便听闻马超名声不太好听,以前是太过年轻狂放的缘故,现在一见,臧霸总算是知道了这个人哪里恶心。

    他就是臧霸最为厌恶的那种人!

    臧霸是真的起了杀心,一身杀气侠气,剑剑相逼要杀马超,马超大怒,也拿刀来挡,对上眼神,道:“怎么?!想杀我?!好,且先杀你,再抢你的女人!”

    这少年郎,看着邪性的很。带着点嗜血的狠辣,那眼神,真的与正气的臧霸完全不一样。

    桀骜的像兽!眼中是初生猛兽对整个草原的贪欲!

    吕娴却十分欣喜,这人又辣又呛,应该挺能挨打!最烈的马,得用最重的鞭子。不把他搓磨成面团,她都不收手。打架她输不了,耍嘴皮子,她也没输过,这马超,实力虽强,比吕布还差了不少呢,也就少年锐气,锋芒过甚了。

第434章 马超受屈暗恨心

    吕娴一面看战,一面还抚掌大笑,看的津津有味,顺便再气气马超。不是她嫌马超,而是他这种品性吧,臧霸估计贼看不上他。所以下手贼狠,几乎是往死里打了,是真的起了杀心那种。

    臧霸实力很强,不过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收着的,因此平时是看不出锋芒和锐气。杀气一开,那锋芒倒叫马超措手不及,及力应付。

    马超少年成名,极其傲气,为人又冷血,又极度的自负,向来极为逞强,如今一遇着如此强劲的敌手,也是疲于应付。少年人,好争意气,又向来不知收敛,所以,此时受措,十分吃惊。

    他本来剑术极精妙,更是创造了出手法的剑法,又是出身极好之人,自小受的是正统的军队格斗训练,一般人,很难企及与应付。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叫马超心中微惊,他不着不慌,竟然能与他的剑法齐平,他便是用了全力,竟也不能压制。心中难免有点乱,也有点疑心这二人的来历!

    大意了!一男一女,出现在这荒山之中,只恐不是普通过路人。

    马超额上渐渐的有了汗意,人也更加专注。高手对决,是绝不会有隙处的,一旦被对方抓住,没命只在一瞬间。

    “啧!”吕娴嘴巴不闲,看的摇头道:“你这人人品不行,不仅要抢妇孺,还鄙视女人。可你也是女人生的啊,难道你没娘?!你妈生了你一场,要是知道你这德性,不知道会不会生你下来时就溺死你!你但凡有一丝对女人的尊重,都不会将路过的女人当猎物。心中无敬无畏之人,要是输了,也不奇怪。”

    马超闻言大怒,此时色心尽去,只余下杀心,竟然一力挑开臧霸,转身突来,要杀吕娴,此时也是气红了眼,道:“贱妇,竟敢辱我之母!”

    “非辱汝母,辱你也!人若不自取其辱,何人可辱?!”吕娴冷笑道。她可不跟他客气,想来这少年,做过的类似的事也不少!就该替她娘多打打他才好呢。

    臧霸哪会叫他近前,一时挡住他,两人又战的难舍难分。

    马超不料臧霸又缠了上来,开始正眼看他,不敢大意了!

    遇到敌手了。

    想一想确实奇怪,一个女人敢这样在野外行走,若无依恃,她怎么敢?!

    棘手了。这不是普通人!

    “你是何人?!”马超一面战臧霸,一面质问吕娴。

    这马孟起,还算有脑子。反应过来了?!

    吕娴悠然的很,此时马氏的副将偏将等人显然也是急了,亲卫与亲兵都要上前助马趣杀臧霸,吕娴见他们要出手,眼疾手快的上前轻轻松松的放倒了两个,又将一人吊上了树。

    原来机关埋在地上了,凉州兵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后退一步,惊愕的看着吕娴,收了邪笑,个个警惕,带着凉州兵天生的警惕与狼性。

    “够凶!不错,这样子,才像兵士!兵士呢,对敌人才可逞勇,对妇人,一定要客气点,懂吗?!没人教过你们是不是,我替你们的娘教教你们!”吕娴冷冷的,又放倒两个,虽笑,却面容很冷,道:“以多欺少也不行的,站一边旁观就行,不然,我手里箭可不客气!大家都乖一点,我才好说话!”

    凉州兵骇的后退一步,被她如残影般的身手给吓到了,后退着拉起了弓箭对准了吕娴,吕娴却半点不惧。

    凉州兵的脸色很难看。现在他们发现了,碰到的这个是硬茬,女人?这哪里是什么女人?!这么强。

    他们人多,却被动,因为马超被臧霸缠斗住了,而他们想要动手,也是顾忌着马超的。投鼠忌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而且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这里,有没有设置别的陷阱。

    吕娴对吊在上面的那个副将道:“今天你运气好。若是在徐州,我部下有这样的将领,我吊的是你的脖子,而不是人了。”

    众人尽皆色变,徐州?!

    马超听了,也有点脸色微变,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众人尽识马孟起,天下无人知我大名啊,哎。”吕娴好笑的道:“你问我的名字啊,就怕你不敢猜,也不配问。”

    “你!”马超怒起一挡臧霸,两人僵持住,臧霸很冷静,盯着他的动作,是不想让他跑了的意思。马超呢,此时已是心乱如麻了。他的心思在她身上,转首看着她,还要分心防着臧霸。

    此时他既觉屈辱,又觉可恨,什么色心全跑了,只剩下狼狈,还有怨恨。

    这个人,就是名闻天下的吕娴?!

    不可能,马超一直觉得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够退曹操兵?!不过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都传的邪乎了。所以他根本没当回事,更不会以为异事。

    不料竟然遇到,而他却踢到了这个铁钉,被她如此羞辱,如何能忍?!

    再强的色心,也比不上人格受屈辱,此时已只剩下杀心。

    “贱人安敢藐视我马氏!”马超骂道:“就凭那三姓家奴的名声,也敢小我马超?!”

    吕娴见他这性格也极易被人激怒,便知道他这个人,不光性格不咋,人品不咋,性格还烈,说几句,就恼了,脾气差,在战场上,是很容易意气用事的。

    马超的下场不怎么好,马氏一族,也都死的差不多,他也要背很大的责任啊。

    这样的人,若要用,不把他身上的刺给拔了,是收服不了的。

    因此吕娴道:“怎么?!你能比得过我爹?!”

    马超气炸了,道:“超连曹操都不放在眼中,汝父又算什么?!昔出洛阳之丧犬,如何敢与我马氏相比?!”

    “哟,你还小天下英雄,有志气啊。”吕娴都听乐了,道:“不过你这水平不行,连宣高都比不过,我爹,你还是算了吧。不配与他比。”

    马超虽怒,却心诈,此时已有退意,退后再图。现在这样可不利。

    他道:“你用奸计,胜之不武。今天,可不算。”

    吕娴觉得这人倒是能屈能伸,这性格,挺滑的嘛。

    吕娴笑道:“我待怎么?!”

    “约战。”马超道:“带兵之人,还是要比马上的功夫的,在这林中,并不利。”

    吕娴知道这人就使诈呢,便笑道:“你不利,我就听你的啊?你当我傻?!”

    马超见她这人也看不出喜怒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来,倒看不透她,便道:“你来这里做甚?!”

    “找你啊,”吕娴似假非假的道:“不,是找你爹马腾。你这小屁孩,做不了主。”

    马超气炸了,冷笑道:“听闻吕氏逼的司马氏如丧家之犬,也想诓我西凉马氏?!那吕布也配?!我父是名将之后,世代袭护凉州,吕布是什么出身?!一武夫而已。”

    “你说的对。”吕娴要是能被他说气,才是真的不中用了,中了人的计了。

    她这么一说,马超倒是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臧霸倒是轻笑了一声。若是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脑回路,就好了。她本来就不是个正常思维的人。

    “我,说的对?!”马超嘴角一抽。

    “截止到马腾和我爹那一代,拼爹,我爹是拼不过你爹,不过到我们这一代,拼爹也差不多嘛,你看你爹是诸侯,我爹也是,你爹是凉州牧,我爹是徐州牧,大家都是侯二代,不是一样的吗?!”吕娴道。

    马超晕了,道:“放屁!胡搅蛮缠!女人就是这么善辩。说吧,到底约不约战?!”

    吕娴笑。她觉得在这个时代气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在现代只是开玩笑的小话,在这里,你要是说你行不行,你爹不行,你娘白生了你,或是你水平不行,不尊重人的一点气话,包管能气死人。

    如她所料,马超是真的恨她了。这梁子,这仇,这怨算是结下了。所以在这个时代,乱说话得罪人很要命。

    以前吕娴是分人才敢这样说话。

    但现在她也算有点底气,毕竟也是二代了嘛,而且徐州也有根基,所以面对特定的人,她的方法真的很烈。毫不意外的,是真的得罪了他了。

    不过特人用特法。

    这样的人,又没人品,性格也差,脾气更烈,你好好的说,我爹是吕布啊,要不你来投奔我爹啊,包管他撂蹄子信不信?!

    这马氏父子是真的连袁绍和曹操都不鸟的人。会鸟吕布?!

    所以寻思再三,反正左也是得罪,右也是引恨,拉仇恨到满点值再折了他的骄傲,才好再图后事。

    这样的人,两三回就想他信服,还是歇了心思比较快。

    所以,急不得啊。

    不过吕娴有的是耐心。

    她不中他的计,只笑问他,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在凉州,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马超眯起了眸,不答,看着她。

    “刚刚看你好似受伤了,在这里驻扎,躲追兵追踪?!”吕娴笑道:“咱俩还挺像啊,还真不乖,偷跑出凉州的吧?!你想去偷袭哪里?!”

    野马就是野马,要是听话就不叫野马了。

    马超眯起了眼眸,道:“怎么?!想要告密,不怕我透露你的行踪?”

    若不是知了形势,她也不会透露自己是谁,听了便笑道:“你尽管去告密,我死事小,以后天下人议论说马孟起是个告状投效曹操或袁绍的小人,我可不负责。”

    马超脸色一变。

    天下人说他是小人,他是不怕,但是说他讨好曹操和袁绍,这忍不得。

    “我倒觉得你不如摘了我的项上人头去递投名状,才能更受重用呢。”吕娴笑道。

    马超能这么做吗?!他冷笑道:“超不屑讨好旁人。”递投名状得曹操和袁绍的重用,他可不屑与之。

    这一激,他也不好威胁的了,只道:“超只凭自己的本事,摘了你的人头,挫挫吕布的锐气。他,哼,名声不符实,实不胜名。”

    吕娴乐了,笑道:“你是说我爹不如你?!你这人还挺有意思啊。”

    “怎么?!”马超怒道。

    “忒脸大!”吕娴道:“不要脸!”

    马超气的不成了,瞪着她。

    臧霸再也忍不住,噗哧笑了。论气人,他只服吕娴。

    马超听他一笑,已是气炸了。臧霸怒上浇油,道:“连我你都战不过,有何脸面战我主公?!”

    马超道:“我受了伤,你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改日,再分高下。”

    这人,还真有意思,说了半天,这才是他的目的。要脱身。

    激她呢。

    吕娴如他的意,笑道:“你说的对,你受了伤,我们胜了,的确不武。不如改日。”

    “行!”马超道:“我不告你的密,你也莫告我的密,咱们扯平了!”

    “行!”吕娴笑道:“君子协定啊。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战。”

    屁!他会遵守这女子协定才怪。

    吕娴看他就知道这人极奸诈呢,不过她也没准备遵守就是了。

    大家半斤八两。

    臧霸退到了她身边,护着她。

    吕娴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你若是能战过我,再说比得上我爹的大话才好。不然难免叫人看不起。”

    “战你?!”马超道。

    “怎么?!”吕娴轻笑道:“我可是胜过张飞的人!”

    马超哧笑一声,俨然不放在眼中,道:“张飞无名辈也,输给了温侯之女,谁知道其中有没有猫腻。”

    这人,狡的很。又野又烈又诈。

    吕娴笑道:“你比起我爹,可差远了!”

    马超勃然大怒,道:“超羞与吕布比也!”

    不是你要比的吗?!

    吕娴摇头,和臧霸走人了。

    人消失在密林中,马超才捂着伤了的腿,伤口又复发了,脸色极为难看,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

    “将军,要不要追?”偏将们也是气的很了。

    “不必,二人本就强,若有陷阱,汝等如何逃得过?况且她断不可能只带了一人来,小心提防。”马超道:“叫人跟上追踪,超虽不屑告密之事,却得掌握她的行踪,今日之耻,超记住了!寻到机会,一举杀之后快,洗今日耻!”

    他不想成第二个张飞,以输于女子之耻,闻名天下。

    他娘的,今天偷鸡不成蚀把米,颜面丢尽了!

    马超恨恨的拳头砸了一下树,树皮都裂了,眼中尽是年轻气盛的戾盛之气,终是年轻,一遇点挫和气,就难以释怀,涌上心间,气的要爆炸!

第435章 白马将军落草寇

    臧霸见没人追来,才松了一口气,道:“女公子,当真要与他约战?!这个人,不出常局,只恐下次约必有诈。”

    他一定会布置陷阱的。这马超一看就是不是个好东西,他必怀恨在心,不报复绝不罢休。

    “他既不是君子,我也只做小人。”吕娴笑道:“我急要去找赵云的踪迹了,哪有空理他?!”

    臧霸愕然,道:“女公子没有收服之心?!”

    “有是有,但不能急。”吕娴道:“最重要的是赵云,他,徐州是绝对不能失的。”

    臧霸听明白了,道:“女公子以为赵云更难收服?比马超还难?!”

    “嗯,因为赵云一身正气,对马超的激将法,要是对他,就是真得罪死了,他就算不杀女人,也会疏远,并远离。一旦远离了,也就不可能得到他了。”吕娴道:“宣高啊,正人君子,比起小人更难办。我还得想想法子。套路一下他。当然了,对马超这种,是绝对不行的。对正人君子,一定要有尊重。”

    臧霸似懂非懂。

    “这么说吧,因为赵云是君子,所以对他的手腕就不能过度,过了度,就失了他的心,就难办。马超不一样,他不是好鸟,我也不用什么君子的办法对付他,方法也就多的是了。”

    “对马超,得示强,对赵云就得真正的示弱了。”吕娴道:“不过不是传统的示弱。而是要激起他的正义心。这个事,我得好好谋算谋算。不能太显得过于算计,赵云不会喜欢攻于心计的人,得有真心啊。”

    臧霸没见过赵云,因此,有点不解,道:“这样的马超,女公子觉得反倒好对付些?!”

    “不错,他有弱点,有弱点,就好对付。”吕娴道:“烈马,打服了就行,马超这种人,不光要全方位的辗压,还要把他扒趴下,他才会真的服。”

    “此人,”臧霸拧眉道:“霸不喜。”

    “他这个人的确不怎么样。”吕娴客观的道:“比我爹差远了,我爹虽然也有很多女人吧,但都是你情我愿的,出行在外,也没有抢过什么女人,我爹是品行不端不假,但此人,阴险狡诈,人品也不如何,以后对他还是要小心。他又是出身极高的人,又傲气,要他服气,有的是路要走呢。”

    臧霸点了点头,哭笑不得,道:“女公子是没打算与他守约?!”

    “他都没打算守约,谁与他玩君子协定?”吕娴道:“抓紧找赵云要紧,他肯定在哪里落草为寇了。他这个人,不会轻易投人的。找到他,还得去与司马氏汇合。没空与马超纠缠。”

    臧霸心里有数了,道:“只恐马超心有不甘,会来找事……”

    “来才好,正合我意!”吕娴笑道:“他这恶霸,我还得借用借用他,激一激赵云。但凡君子,最讨厌的就是马超这种人了。”

    臧霸笑道:“远远钓着他?!”

    “嗯。他吃了这亏,要是跟着,肯定不会轻易再出手,”吕娴笑道:“不着急。”

    臧霸见她如此有成算,胸有筹谋,心中便也有数了,与精锐汇合以后,便继续往前走。一面叫精英们多盯着点后面跟着的人,一面还不完全甩脱他们,只是远远的吊着,跟钓鱼似的。

    原以为这马超既受了伤,又要避人追踪,追两日也就算了,不料他竟是十分有耐性,竟然真的跟上来了。

    臧霸突然明白吕娴说马超的弱点在哪儿,他总算是知道了。

    吕布那人,是行事没什么章法,一时一个主意,有些事他也忘的快,今天若是吕布有这个事,他便是恨上心头跟上两天,追不上也就算了。但是马超不一样。

    他比起吕布更添了层阴险的部分。

    也是,吕布是虎,虎的念头不就是一时一个主意吗?!虎王很少与人死磕的,他们都特别悠闲。但是马超不一样,这人性格,真的是缺陷。

    看样子,是不追上来不罢休。

    就这么吊了六七日,臧霸实在受不了了,道:“女公子,不若甩脱他们,也不难,或者霸去击退他。”

    “他都锲而不舍,让他跟着,”吕娴笑道:“还有大用。”

    臧霸无语的道:“女公子确定这个人能用?!”

    “用人得看怎么用,”吕娴笑道:“不觉得他锲而不舍,身残志坚吗?!腿都伤了,还能追着不放。甚至不顾风险。”他来这里本身是不正常的,也就是说,他肯定偷袭了什么城池,然后伤了,人数又不多,就一直在躲追踪,可是为了报复,他风险完全不顾,也不顾伤腿,就一直紧跟着不放。这毅力。这意志。她倒是挺服。

    “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择手腕的人,甚至为了目的本身,能舍弃很多东西。”臧霸道,“这样不顾一切的追,是不可取的。”若是他,绝不会这样。

    吕娴用绳索上了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动静,又下来了,道:“他一直不将曹操和袁绍放在眼中,是因为位处西凉,曹操顾不上他。而他想要的,怕是要进许都。野心并不小。同时又傲气,又自负。这样的人的缺点就是不知收敛,只进不知退,性格中有狡诈和莽的部分。甚至有时候是可以牺牲一切达到目的的。倒也不是有意,反而是这种无意的牺牲,才是他真正莽的部分。这样的人,我不会召进徐州。”

    臧霸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要是在吕布和吕娴身边,他与陈宫等人估计能急死。

    “人要看怎么用,”吕娴道:“凉州需要人震慑,马氏是最好的人选,他们处于西凉多年,镇守之力是有余的。实力也非常雄厚。所以马家,就在凉州挺好。”

    “既可抵御关外之敌,又可为徐州的外援,同时,也防范了因过近的亲近而增加的徐州内部的风险。”臧霸听明白了。

    吕娴笑道:“宣高现在不错,听多了我的分析,也明白我想说的重点了。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看马超这个人能不能担任得起这重用了,就怕他这个人反复,到最后连我都受不了。”

    连吕娴都容不了,那得到什么程度的招人厌恶和恨了?!

    “马腾现在很难办,曹操的话,他不可不听,但也不是太想听,对袁绍也是,他想保住凉州,但是能力又有限,所以他若是愿意投靠徐州,徐州自可借他势扛住曹操的压力。以后曹操下什么旨,他都可以不遵,也就不必被逼着进许都为质了,”也就不会被曹操杀掉。

    但是他得听徐州的才行。希望马腾这个人没马超这么令人无语吧。

    “马腾可能会的,他不想服曹操,也就只能选徐州,不算臣服,结盟也可以,”吕娴笑道:“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马超,就不是正常人。”

    “这个人自负到,连马腾的话也不听?!”臧霸道。

    “他若肯听,能单独这么自负的到这里来?”吕娴笑道:“也许就是来刺探路线的。我估计他是想寻道进许都的,也不怕折了蹄。就凭他这点兵力。又这么自负没谋臣。曹操的老巢哪是一般人能摸得进的?”

    臧霸一想也是,吕娴道:“先没空搭理他,继续找山头要紧。宣高也留意点这附近的农人,我估计赵云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这附近的人可以接触接触,打听一二。问问有没有义贼。”

    赵云那性格便是下山会抢掠过路的商贾,也不会伤附近普通百姓。

    他若在这,肯定有消息。

    甚至他因为驻扎在这附近,可能会保这一方太平的。其它贼寨,怕是被他给剿了为百姓除害了。

    所以想要打听出来,还是有希望的。

    臧霸表示明白了,只叫人注意马超的小动作,自己则去寻赵云的踪迹。

    又寻了两日,臧霸便从一个老农口中打听到了些消息。

    “向西三十里左右有一山头,地势陡,易守难攻,有一个白马将军在那驻扎为义贼,常下山救济百姓,并且也经常下山巡示这附近,若有流寇来此,基本都被他给剿了,之前也有旁的贼剿占了山,那些人可不是好鸟,后来此人来了,便将这附近的贼寨都给合并了,如今只他一人,兵马约有几千余,开春后还寻百姓买了种子,在山上开垦种地。”臧霸道。

    这么老实的吗?!种地了啊,赵云。

    吕娴哭笑不得,道:“既是这样的处世行法,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是感觉世无明主,学陶渊明归南山种地了还是咋的?!

    “白马将军?”吕娴笑道:“找着了,终于找着了。”

    “既有几千人,恐是公孙瓒败落后的残兵,他应都收拢了。”臧霸道:“倒是助力。若是能叫他出面,这马超,还得想怎么打就怎么吊打?!”

    臧霸一直对追在后面的马超如哽在喉,只是苦于手头无兵,若不然,早冲过去把马超的人给杀散了。

    吕娴道:“走,继续赶路。”

    臧霸道:“这赵云身手如何!?”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吕娴道:“只是他这个人未必肯下山抢人,还是得寻个法子。”总不能跑到山上去说我要跟你打架吧?!

    “那马超不就是现成的垫背的?!”臧霸道。

    “有道理,”吕娴觉得宣高蔫坏的也惦记着怎么弄马超呢,因此,也哭笑不得。

    终于找到了,臧霸其实也松了一口气,一路行来,为了这个人,吃了多少苦,都没法说。只是吕娴不诉苦,他一个大老爷们,肯定也不肯说苦。

    只是,苦若是值得,才好。

    也更因此,是誓在必得。

    同时,臧霸对这个人有多少本事,也是充满了期待,难免技痒想一试身手。甚至热血冲上脑子,克制不住的想立即与他厮杀一番见真章。

    这种心理是很常见的,因为历经千苦,终于找到了人,哪能不验一下人的本事。看到底值不值得。

    吕娴倒是半点不忧虑的,她不担心赵云的本事,而担心拐不走他。主要是吕布的这名声没有信服力。她要说她是吕布的女儿,要他去徐州,赵云要是肯,她都信了他的邪。

    吕娴先赶路,三十里不远,马行的快,也就到了。

    “这山叫什么名?”吕娴道。

    “当地人叫登高坡,之前的老农说叫小龙山,这山不出名,这附近是荒野,没有守的必要,只有贼草落寇,山名七改八改的,叫什么的都有,”臧霸道,“山不大,也不高,只是胜在险,便于扎寨。”

    吕娴远远观察了一下,道:“宣高看看,是不是赵字旗?!”

    得确定是不是赵云,不然谋筹一番,最后却不是,岂不是白费脑筋?!

    臧霸道:“女公子安心在此,我去探探。”

    他带了望远镜,寻着小道去了。

    天已很热了,一近夏,这草木葱茏就疯长,特别不利于侦察。当然了,却适合隐蔽。

    她看不清旗帜,不禁却是笑着自哂,“赵云啊赵云,千万是你才好,不然我这一路,白走了。”

    只要拐了赵云,便可以去寻司马氏了,至于马超和马家的事,看缘份吧,看这马超,不稳定因素太大,跟疯子似的,此时还是要以赵云和司马氏为重。

    司马仲达,便是再慢,只怕此时也快到徐州了。若不带了司马氏回去,司马仲达可不好用。白招人恨了,还引天下人骂吕氏无德。

    吕娴在察看山上寨子呢,马超也在盯着她。

    他就寻思,她一路走走停停的,到底在找什么,看样子,确实是在找东西的。

    斥侯出去,回来报,道:“前面有一山坡,上面旗帜扬着,恐有贼兵……”

    马超吃了一惊,道:“有多少人?!”

    “不知,但看阵势,恐有千余以上!”斥侯道。

    马超便有点徘徊不定,舍又舍不下,便道:“去探明是何方人马。”

    斥侯领命去了。

    马超咬牙道:“她到底在找什么!?”

    不弄清楚了,可不安心。所以,看这突然出现的几千人马,他就是舍也舍不下,一定要弄清了她的目标才甘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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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