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决战三局真小人
这小人心性,赵云最为不耻,若是他,宁可输,也绝不会将许诺过的从容之气,而轻易背弃!
而且就是在他与臧霸的眼皮子底下。
别说赵云气疯了,连臧霸也特别痛恨,耻笑一声,道:“小人!”
马超却半丝也听不进,只要能赢,只要能赢,管什么食言不食言!
“食言而肥的小人!”赵云气的骂道。倒不是为吕娴说话,而是纯粹瞧不上烂人!
马超却只是冷笑一声,出手极快的去打她的要害!却半道被吕娴截住,翻了个手花便要折他的手腕,马超吃了一惊,微出汗,速避开,然后跳开,去观察着她的行为,再伺出手。
第二局,第一招未定胜负,两方都在寻找机会。
而这一次的马超明显的聪明了很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吕娴更是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马超的动静。
两人都是猎手,两人都不容自己露出死角和破绽。
臧霸却也气疯了。女公子并没有要击马超要害的心思,可这马超为了赢,不是为了能压制住对手,而是能对一个女子下死手!在战场上是不分男女,然而,若是他与赵云,压制住对方既可,何苦如此非要伤人要害与性命?!
他咬牙切齿,恨极了这个马超。
也就是说,马超这个人的性格中的部分是征服。遇到吕娴是意外,而他要联姻的本意,并不是考虑到什么配不配,喜不喜,性格相不相投,而是征服。
因为吕娴是他征服不得的人,很辣,所以他的心思是什么?!也是征服,像他征服一匹马,打赢一场战役一样有趣。乐趣无穷。
所以,他才频频的回头,因为放不下!心痒难耐。
他根本不是出于尊重和珍惜。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为了征服,他甚至可以不顾一切脸面和手段。为了赢,他可以不顾体面,全不在乎!
他心中没有敬畏,没有束缚和羁绊,今天为了赢可以抛弃一切体面,明日为了保全其它,可能会弃所有人于不顾!包括妻儿。
这样的人,臧霸恨其若斯,这是个野人,兽。进化不完全的生物。书是怎么读的?!什么东西?!
吕娴没有谴责他,她不像臧霸与赵云一样气愤。因为这个时代的他们二人,心中有仁,有义,有底线。
而她是什么人?!
在第一线的人,她面对的是最凶狠的人,有些人本性可能比马超还要残忍一万倍。对方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让她,而不使诈!
所以她面临过最极端的对战,她的心里从不存侥幸!
她认真的看着马超,在等马超出手。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有破绽的时候,谁先出手,谁就会先露出破绽。
都说先发制人,其实,这话只适合趁人不备时。
而真正的大战,或是高手对决,谁越先动,谁可能就最先露出破绽,先吃亏!
因为在动的同时,后方,软肋,动作轨迹全都暴露无疑,一旦只进攻不防守,弱处就会被人抓住!
马超的汗从额上滑进了眼睛,辣的他眼睛疼的厉害。
可他眼都不敢眨,他俨然也意识到了,她在等他先出手!
两人僵持住了!
马超当然不会主动露出破绽,然而他也必须要定个输赢,因此便出言激她,道:“怎么?!现在不敢出手了?!刚刚偷袭不是挺利索吗?!”
吕娴当然不上他的当,甚至觉得他十分不可笑。
她的心态是无敌的,在那里练出来的心性,不是他这种幼稚的激将法所能激得倒的。
吕娴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马超心里有点焦躁,却不敢显露出来,见吕娴却先动了,却是她一甩袖的声音,马超却错估了方位,他作出防备的同时,吕娴却是从反方向攻来,等他再想反击的时候,却已是来不及反应了!快,太快!
这一次吕娴没有与他客气,狠狠的将他膝盖一踢,反手一绞,将他两手死死的绞在背后,马超如狗啃泥,跪倒在地,十分屈辱,膝盖疼的爆炸。
“服不服?!”吕娴道。
“我不服!”马超气的炸了,道:“你使诈!用佯攻。”
这边在对战,兵士们也都伸着脑袋往这边围观,这一步一挪,慢慢的就挪的近了,看着马超出洋相,都忍着笑。
这里娱乐极少,兵士们很苦,但凡见有热闹,哪个不凑?!
精神生活是很匮乏的现在,哪怕只是一场打闹,都显得乐趣无穷!
所以,几乎都无军纪的全来了。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军队,除了被吕娴狠练过的徐州精锐,哪一个军队,又是特别的显得有军纪,半丝不挪的?!
都在围观看热闹呢。
马超看这么多人看到自己出丑,如何能服?!脸更是胀的通红,眼中全是不驯的戾气!
吕娴都被他给气笑了,也不谴责他不守信,只是淡淡的道:“你听音辨位练的不错,可惜耳朵也是会骗人的!你太自信你的耳力,所以先以耳听为实,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所以才输了!这样了,你还不服?!”
马超死死咬着牙,犟的像头驴!
吕娴却压着他,道:“不说你技不如人。只说你配不配的问题。”
技如不如人,以及心态的问题,是马超自己要解决的问题,她又不是他老师,不服,就随他去!
这人,打都打不服,听又听不进,她才懒得管。
只是,说什么配不配的话,这个话,她今天必须要终结它,否则以后这人嘴里老是这般调侃自己,她会觉得被轻视。
吕娴是可以讲些荤笑话。以前在军中时,也是这样。她可以与一堆男人打成一团,也可以讲些笑话。
但是讲笑话,与被调笑和调侃,是两回事!
便是以前,出于尊重,她的战友们也从来不会拿她开玩笑。当然,出于实力的敬重,也绝不会这么做。
而这马超算什么?!
熟又不熟,敌不敌,友不友的,总说要娶她挂嘴上,这样的人,以后若在战场上遇上,他这样调笑,是会影响她的军心的。
军队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若是主帅被如此调笑,不尊重,不把他杀了,如何能立威于天下?!
吕娴是不怎么在意自己调不调笑,但是涉及到吕氏的威严,以及军队的军心,这就是极大的事了。
所以,今天,她必须要了结这个人的臭嘴巴!
打不服是吧?!
那就打压的他,没有男子气概,以后没脸再主动提及!像张飞一样,以输于她为耻,从不肯主动再提吕娴的名字!再何言什么联不联姻的事了!
这马超,说是说不服的,如果连打也打不服的话,那就让他以提起她吕娴为耻,感觉羞辱才好。
这歪缠上来的劲头,若是用在不正确的点上,也确实是后患无穷!
所以吕娴是半点不客气,并没有马上就放开他,道:“要联姻,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人?!你连我的身手都不如,我父亲,你连提鞋都不配,这样的你,凭什么要与吕氏联姻?!就凭着你这身材?身高虽八尺,人心却如针,不堪为大丈夫。凭你这脸蛋?若要说长相,你连长相都比不上我爹。我爹身高九尺,脸若娇杏银盘,你呢,粗犷不如,若论身手,和心胸,就更不匹配了。我爹珠玉在前,你这小吕布,万分比不上!”
“放开我!”马超已经羞愤欲死,挣扎起来,手上的青筋都在鼓着,一副要杀了吕娴泄愤的怒火相。
他怒瞪着吕娴道:“你爹是十足的小人,能有什么品性?!”
身高,长相他认了,若论品性,他万万不服她所说的。
吕娴道:“你说的也对,我爹的确是小人,可他是我爹。我不避亲,更护短,但你,与我有关系吗?!我犯不着事事容着你,忍着你。马超,你不服我爹的品性,我倒觉得,他比你好一千倍!”
马超哧笑,道:“都是小人,非为君子,还要比谁更小人?!”
“君子含光,你就别比了,能与吕布比,还算抬举了你。”吕娴哧笑道。
马超大喝一声,挣扎开了她,反手便要来擒她。
吕娴一个鹘子翻身,如燕一样的跃出去了。
马超失了手,气的在原地喘气。
这马超的力气是大,震的她手有点发麻。她的索扣手,竟然被他给挣开了。若论力气,这马超的确与吕布有的一拼。至少有七成在的。
马超气的大骂,道:“你事事轻我?!我马超是名门之后,如何配不上你?!”
“论出身?!”吕娴噗哧一笑,道:“你年轻力盛,出身是不低,可惜,是脑残。年轻气盛就是好吗?!也未必,同样的,不知深浅,狂妄不服,不肯低头,就是最大的缺点。马超,你可照过镜子,看看现在的你,有多讨厌?!”
吕布就不一样了,人到中年的吕布,其实还挺憨的,褪去了年轻时的轻狂,反而更有魅力。当然了,她身为女儿,是带着滤镜。她本来就偏心。
这个马超很棘手。原以为这样的人便是不能纳为己用,至少可以合作共谋,作为外援,可是他的性格却是个大缺陷,现在连做外援都不可能了,反而用了他,更为掣肘。
与其如此,得不得罪他,原本也不是太重要。但是这人,逼的人不得不痛打他的手,催毁他的自尊,非要人把话说难听的,往死里得罪他。
这样的性情。吕娴现在已经完全不抱有能与西凉共谋的希望了。
马腾把儿子教成这样,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儿子便是再狂,身上也会有家族和父亲的影响,尤其是男儿。基本都是校场上出来的人,不说马腾是同样的小人,至少也是不可信任的人。
若有反复,以后指望他做助力,可能会被他反咬一口。
所以吕娴基本已经放弃了这个指望,也不怕将马超往死里得罪了。
马超虽强,然而无智,又不知收敛,若论勇武,臧霸与赵云中一个人,就能与他对敌,更无需出动她爹了。
不是吕娴轻视这个人,她就是觉得,便是西凉真的有什么动静,这马超在战场上,再强,也未必能影响大局,而能制胜。
除非有人能管得住他怎么出战。
然而他肯听吗?!
所以最大的后果不过是他带兵来攻徐州,这种可能性虽微乎其微,然而就算真发生了,吕娴也是能带着人秒退他的。
说实话,她现在的心态,与当初曹操轻视吕布,是一样的。
虽勇武,却不足为敌!
“吕娴!”马超气炸了,这被藐视的何止是男儿尊严,更是西凉和马腾的尊严!
“马超!你服不服?!”吕娴道。
“我不服,不服!”马超气到发疯,从地上捡了剑来。
臧霸脸色都变了,急道:“女公子小心,他的剑法很高!”
赵云也是被马超这真小人给惊的呆了,道:“马孟起!不敌不耻,用暗器才为耻!”
马超却是杀红了眼,几番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给击的粉碎,他如何能不想一血前耻!?
哪怕是小人,也顾不上了!
“用剑,算什么暗器?!”马超咬牙切齿道:“赵云!你休一副君子的模样!”
赵云作势要去阻止他,吕娴却朝他摇摇头。
她的手上滑出一把军刀,道:“不算暗器,两方都持兵器便不算暗器。听闻你自创了一种剑法,那就试试,谁的出手法最狡最快最狠了!”
“敢藐视我!就凭你!”马超大喝一声,赌上全部的力气,朝她直取过来。
吕娴却敏锐,持着军刀将他的剑给横杠住了,道:“好!这份悍气不错,现在,才算像个样子!”
什么意思?!
前两招,莫非以为他只是闹着玩不成!?
马超真的使了大力气,却被她如此轻视,如何能受得住,眼见她手稳稳的,便将剑尖一侧,调转方向一面压制她的刀,一面朝她脖颈刺来。
赵云心都要跳出来,已是拉了弓,搭上了箭,若有不对,便要立即射杀马超。
臧霸更是持了刀在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
这马超,是真的要杀吕娴!
所谓穷凶极恶,盖如是矣!
二人绷紧了气势,随时准备出手!
场上二人却根本顾及不到他们,只是紧张的胶着在一起。
第452章 吕娴言尽道真心
马超剑法出群,原以为此剑术极精妙,必直接能取她性命,心中当然涌起一股快意。现在的他也是杀红了眼,什么也不顾了。她死了,也无所谓。他要维护的是他的一切,尊严!不惜一切代价。
马超的确算是一员悍将,悍气尽出之时,吕娴也是背微微出了汗,她也涌起全部心力应对,没有半点分心,不复前两局的悠闲气定。
而他剑直指咽喉的一刻,军刀脱手,另一手接上,火花一般的交兵,将他的剑给挑开了。两兵相交,一瞬的火花,惊心动魄!
马超吃了一惊,他这一招从来没有失过手,如今竟被她给挡开了。
一时微骇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她手上的兵器,虽小,却泛着冷锐的格外不同的光,小小的,仿佛长在手上,像她的另外的手一样的自如。
这是什么刀法?!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刀和刀法?!
马超的剑从她腹前划过,吕娴却自如的避过,马超全是汗,见碰不到她的身,伤不着她,便改变了战法,将刀隔空而划,收缩着她能躲避的范围。
吕娴也被他这战法给弄的好笑的很,没想到这马超还挺聪明。
其实若论狡诈,马超比吕布的确聪明多了。
然而太狡诈了些,便显得有些致命的缺陷,展露无遗。
这马超不知退的个性,吕布是没有的。吕布虽强,但若是要进取,他还犹豫的很,莽撞与犹豫,在吕布身上一点不冲突。
马超擅强攻,竟是连个让她喘气的空隙都给她。意拉长战线,要把她力气耗尽,再寻破绽,收割性命了。
而这种剑法,虽然如花一般看不到残影,却进攻者,必有后防,马超不知道他用剑强取,整个手腕都在她范围内了。
若她是个狠辣的,一刀下去,手筋一废,手立即能废了!
吕娴倒与他不算有深仇大恨,因此便没下死手,寻了个他极力强取时,露了个破绽与他,在他来时,已是眼疾手快的一刀背下去,狠狠的将马超的手腕击下,马超吃痛,脸色惨白,却依旧不肯放了剑,还要来刺她。
吕娴见他如此,再不忍心,也是再给了一刀,并双手握住,狠狠的一扭转。
骨头清脆的发出了一声,马超脸绿了,剑离手,掉落在地,他手脱舀,疼的怀疑人生。更不可置信的是,她还能赢。
怎么可能呢?!
马超不肯相信,还要另出手要擒吕娴,吕娴赢的没什么成就感,见他如此狼狈,都有点不忍心了。
将他手腕拉来,绞在背后。
“服不服?!”吕娴都不忍心问。
马超疼的目眦欲裂,却咬牙切齿,眼泪直崩,道:“不服!”
他眼角红了,是疼的,同样的也是耻的,羞的。
把一个名人逼到这种境地,虽说是他自取其辱之故,可是吕娴也怪不忍心。
将他的全部骄傲全部击溃,吕娴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成就感。
她很快放了手,马超握着手腕,撑着地上,久久不肯起来,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兵士们发出欢呼声,赵云松了一口气,喜着上前来道:“女公子好身手!”
吕娴道:“只是小技罢了,终难登大雅,善战者非逞个人英勇,当如子龙般领兵作战,才是大勇。”
赵云见她面无骄色,心中更为欣喜,也有敬意,道:“女公子太谦虚。”
臧霸走到马超身边,看着他的狼狈不堪,道:“还不服吗?!马孟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女公子对你算手下留情了,不然刚刚你两只手都被砍了!”
赵云也深以为然,道:“服输并不丢人,马孟起,你也是少年英雄,素有勇名在外,为何人却……”
马超趴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掉啊,看的二人都不忍心再说他。
主要是太惨,惨到什么程度呢,惨到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像小人,像反派,不忍落井下石的地步。
一个个虽讨厌,但输的太难看,叫人同情的地步,也是真奇葩了。
马超听不见二人的话,却只看着吕娴,道:“为什么?!”
吕娴诧异回首,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赢过我?!”马超喃喃着,像问她,也问自己,道:“输也绝不求饶。”
“我没叫你求饶,”吕娴道:“求饶和服输是两回事,这个界限你都不分明吗?!”
马超不明白。
他茫然的看着吕娴,眼中流露出痛苦。手紧紧的抓紧了草皮。看上去像个茫然的怀疑人生和一切的孩子。
一切全部粉碎了。
“马超,你回西凉吧,”吕娴道:“不要给我捣乱,我要去袁绍营解决麻烦,郭援死了,你也知道后果的吧?!”
他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回来了!
他也有属于他的傲娇,尽管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是服她的,也是敬畏她是强者的,觉得她是能与他并列的人,他才会高看一眼,才跑了又跑了回来。
这是多么折损骄傲的事情,可她却嫌他是个麻烦?!
马超咬牙道:“不!我跟着你,我要知道,我为什么会输?!我马超,从来没有这么差劲过!”
臧霸拔出了刀,道:“好言不听,非要逼人杀你吗?!”
赵云亦道:“孟起,此事事关重大,倘若你真忧心,不如先回西凉,倘若有变,带兵前来护我们一护,应援一回,我等便感激不尽。何必再折一人,倘若身陷袁营,我们一行,全部玩完!”
你们是一伙的,他就是外人了?!
马超看着赵云,十分碍眼,他只看着吕娴,道:“你是嫌我去了会坏事,是吗?!”
这个大麻烦,看来不解决了,今天是脱不了身了。
吕娴叫臧霸把刀收了,道:“你们先去整肃兵马吧,我与孟起聊一聊。”
臧霸点首,与赵云去了。
马超狼狈不已,输的很惨的这个当下,两人才能进行正常的对话。
这一路来,真正能正常对话的时刻,极为少有!
而现在,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马超需要答案,吕娴也觉得他太惨。便也有心想说几句真心话了。
“先说第一个问题,咱们得达到共识,你说联姻的事情,”吕娴真诚的道:“不是我小视你,这跟你是什么身份真的没关系。若只论出身,我首先考虑的会是曹操的儿子,而不是你。只要我愿意,曹老板献出哪个儿子,他都求之不得,而你马家,能与曹操比吗?!”
马超哑口无言。
“当然了,这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在于,我是个强者,强者不需要借姻亲的势而成事,虽可壮大,却也受制于人,甚至被人消化吞噬,好处少,后患太大,我不会。我吕娴立世,是站得直,立得正,凭本事叫人敬畏尊服,而不玩这些虚的东西。”吕娴道:“而你,一直是以玩笑的方式在说这件事,对我而言,我可没那么荣幸和高兴,徐州当然也不会,我爹更不会,当初袁术,我爹都没怎么当过真。”
“不是玩笑。”马超闭着眼睛道:“我欣赏你是一,西凉一不愿依附袁绍,二不愿依附曹操,与徐州结盟是可以的选择。”
吕娴笑了一下,道:“多谢,我替徐州谢你真的考虑到了徐州。结盟,我当然求之不得,然而,姻亲是最次的方式。”
“便是真结了亲,你以为可以相互信任吗?!婚姻与信任也是两回事,”吕娴道:“马超,我要服人,以德服人,以真本事服人,而你也一样,若要徐州与你结盟,你也得拿出真诚来,叫我真真正正的心服你的为人!那样,联盟才有意义,否则,今天结盟,明天背弃,有何意义?!”
马超震了震,看着她。
吕娴却是轻声细语,一点不强势,反而拉住了他的两只手,将他脱舀的手给推回原位了。
马超疼的冷汗直流。
她的身手,的确过人,很疼,被踢的膝盖,也是疼的钻心。
吕娴道:“以后不要拿这个开玩笑,这个可以达成共识吗?!我是不计较,但是徐州会计较,我爹会记恨,而徐州军心也不容如此的玩笑。懂吗?!”
马超道:“你真不像个女人!”哪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名声的,反而顾忌的只是别的。
他知道,若是这个达不成共识,是休想再谈下去的了。
“好,我以后不说便是。”马超坐了起来。狼狈的像土狼似的,眼神凶残,但是形容实在狼狈不堪。
还算识相。
吕娴笑道:“当然了,私底下开玩笑,我并不介意,只是这种事取决于关系,像我与你如果像兄弟那样熟,玩笑这种事,哪会计较?!”
马超呵然一笑,此时却紧抿了嘴唇,半点不敢轻视她的能力了。他好强,然而,也同样慕强!
若是吕娴赢不了他,以他马超的自负,会老实坐在这听人说教?!不可能的。
“马超,你想知道你这个人的问题在哪儿吗?!”吕娴道:“你要愿意听,我就说,不愿意听,或者不虚心,不服气,不以为然,我说了也没用,还不如省点口水。”
马超嗡声嗡气的道:“你说。”
吕娴道:“一开始见到你,我是很惊喜的,西凉马超,勇名在外,我早心慕之。我想着,若有你,再与赵云并肩,这北方,何愁不可定?!当然了,你是马腾之子,不服我爹也很正常,可以结盟也还好。可是见过你以后,我从一开始的拉拢收服之心退一步,到结盟结为外援,然后,经过郭援一事,心中却是弃你不用,满不在乎,甚至不在乎结不结仇怨,或是得罪于你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私德?!”
马超语塞,闷着气不吭声。
“论勇武,你与子龙不相上下,可是子龙顾大局,你不顾,子龙一战而胜,见好就收,而你不知收敛,在战功上,你斩杀了郭援所有的敌将,包括敌将,按理说,你这样的功绩,当为第一,可是在一个团队里,却足以令人畏你怕你,远离你,而想要用你的人,也会放弃,我也一样……”吕娴道:“以前你虽还有点难缠,但我也没有完全放弃。只想着打服了你,你就能服。经此一役,你的缺陷全部暴露,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信任的。便是真用了你,也绝不会重用,信任,放在身边为腹心。防着你啊……”
马超还是气鼓鼓的不服气。脸色难看,这话多难听。她当然知道。
可是马超现在也算识好歹,并没有打断,再难听,难以接受,也忍着。因为这样的话,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点破,与他剖心说这一段真心话。
他马超又服过谁?!便是有人想说教,他也不听。旁人也就更不可能浪费口水了,所以以前不是马超没有机会听,而是他不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你这个性格,除非自立自强于一方,否则不管是依附于曹和袁,你都不会完全听话,不听是灾难,听了更是灾难。不听连累家人,听了,也不被信任,重用,憋屈至极,才得到教训,那个时候就晚了……”吕娴道:“恕我直言,便是你西凉能自立,自恃强,能强得过昔年楚霸王?!楚王半分天下,至强矣,最终依旧为仁主所灭?!强不可敌仁之由也!”
“再说你的私德,”吕娴看他的脸色这么难看,都不忍再说下去了。
这说的话其实真跟凌迟一样。
马超见她住口了,便道:“说都说了,何故不言尽?!”
吕娴失笑,这个人,真是受虐也有瘾吗?!这真是究根问底到极致啊。
行吧,说就说。
这马超若是因此反思,而能改邪归正,也许以后还可以结个盟,真的作个小伙伴。
若是不能,就算了。
看他这么惨的份上,吕娴啰嗦一点也不嫌烦。
“你天生无情。生擒郭援多好?!在那个时候,你不是想不到生擒郭援的好处,杀了郭援的烂摊子,而是你在那一刻,被心中的私恨裹挟,脑子里只有报仇泄愤,不顾大局是其一,便是要杀,一刀斩杀,无须虐杀,不敬畏人命,是其二,马超,你很聪明,比起我爹,聪明的多,可惜聪明过了头。你也曾为你这份狡猾,沾沾自喜过吧?!”
第453章 肺胕之言点痴心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小人心态。因小失大,不知取舍,是罪三!”吕娴道:“曹老板看到小鹿失怙,还会感伤一下作个诗呢。再有谋略,再狠心的人,也未必没有共情。而你的共情能力是零。”
“面对斥骂,面对哀鸣,你不心软,不动容,不会设身处地的互换立场去考虑旁人。哪怕是败人。在你眼中,败的人,不配与你说话。败将该死,甚至活该被虐杀,你觉得乐趣无穷对吗?!”吕娴道:“天生的心硬之人,也许并没什么,若是治世,自私而已。然而在这世道,你这大缺陷,迟早要害人害己。行事只考虑自己。后果,难以想象,一次两次,波及不到你,可是最终,会应在你自己身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我若不说,你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知道了,你以前也许还是像之前一样做,你会有什么下场,你也看好了,如果有一天,你败了,战死,记住了,你是可悲死的。”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是没错的。
马超整个人面色发白,恍惚不已了。
吕娴道:“不收敛,必有天谴啊。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倒不是什么报应。而是人的性格对自己的影响,始终都是无形的。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本身是不错的。若非你强势,你孤身落入我手,你带的精英,皆是你腹心,为何弃你而去?!这种事情,在任何营帐中,都是匪夷所思的。我与宣高亲眼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这是无法想象的。曹营不会发生,吕营不会发生,便是我爹吕布,也有很多死忠,拼死相护,袁术虽败,袁营却存,皆是忠诚之辈也,袁绍虽傲,也有愿死而效力者。马孟起,你呢?!”
“你,你……”马超手疼,膝盖疼,心也疼了。
他真的是无情之人吗?!
“再有,我利用了你,打了你,吊着你,骂你,用你作诱饵,你都不生气,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离开,却又跑了回来,在你心里你觉得只要对方够强,只要能有答案,这些只是小事。所以你心里没有分明的界线,你自己可以不在意这折辱,可是你不知道界限这个事很大,当你不以为意,只以为寻常的将这样的事加诸在你军中人身上的时候,在敌人身上的时候,你要结多少仇怨而不自知,”吕娴叹道:“马超,一个无情的人,一个慕强却凌弱的人,一个心中没有善恶和分寸界限的人,你的前程又能在哪儿?!为什么还回来?!我若对子龙如此,子龙就算以德报怨,必也会远离我,士可杀不可辱,你不以此为意,便会以为这是小事,也必会以此方式凌辱你身边的将士与谋臣,久而久之,人人远离……便是我爹他,都从来不会这样。”
“当然了,你是怒的,却将怒火发在了郭援身上,可是你的方式用错了,凌辱敌将,不可能获得我的高看,只会让我更加以为你不可大用。”吕娴道。
马超动了动唇,脸色如白纸,他没想到。当时他的心态是什么。是想让她看看,他有多强!
然而结果是反的!
马超真的失语了。
他万分茫然,如同当头一棒!
“从大的方面来说,我若是有你这样的主将,虽看到了你的勇武,也同样看到了你的自负与短板,还有不可信任重用的心思,却还要背你惹的后果。”吕娴道:“你以我的立场想一想,我会高兴吗?!”
“我想到了,所以没走。”马超道。
“我吕娴还算有点惺惺相惜,今天若是换了像曹老板这样的大枭雄在这儿,你他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吕娴道:“郭援死了,你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吧?!而我得去解决麻烦。我还会说出来,像曹老板这样的人绝不会。甚至会不动声色。马超,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说你多么不堪,只是想告诉你,我抱着可能与你为友,不为敌的看重,才抱有希望,费些口舌,希望你能改了。”
“不然就太可惜了,”吕娴道:“便是与徐州为敌,至少也得像个样子,徐州可不想与太蠢的人对战。太拉低档次。”
说罢笑了一下。
“你素有小吕布之称,希望你不要重复我爹的命运,你比我爹聪明多了,但愿你能悟得出来。而我爹,这辈子,都悟不出来了。”吕娴想到笨蛋老爹,还笑了,道:“不过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可悲死的。”
马超眼神极为复杂,瞅着她,心道,吕布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强上加强才怪。
“你真的将我当朋友?不怕我将来与你为敌吗?!”马超道。
“我会怕你?!”吕娴自信的笑了一下,道:“在这里的,宣高和子龙,都能吊打你。不在这里的,徐州有多少武将,你都见过吗?!”
“我西凉也不弱。”马超哼道。
“当然不弱,西凉兵与马是强项,骑兵很厉害,我徐州却缺马啊,”吕娴笑道:“说实话,你这听音辨位的能力很强,出手法也很强,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棘手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了。子龙和宣高却太文雅,打不出悍气来,倒是你,有点邪性!”
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是说他出阴招吗?!
出阴招还是连输三轮,一时气短,无言以对。
“西凉将兵不少,若不能善用,而不会施恩,收拢人心,是大器小用,”吕娴道:“你原本的牌面比我爹给我的好多了。将来若真为敌,你也未必能打得过徐州!”
马超逞强道:“那可未必,我回去就厉兵秣马!”
“拭目以待。”吕娴哈哈大笑,道:“我等人来徐州。”
她起了身要走了。
马超道:“吕娴,我真心的,若是你愿意,我愿意追随你去徐州,但你,要联姻西凉。”
吕娴听出这一次,他无比的真诚。
吕娴却笑而回首,道:“是男子汉大丈夫,信服就是信服,别谈条件,很low。再说了,我怕你消受不起。”
马超依旧不甘心,道:“我服你还不行吗?!”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了。他急追两步,似乎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徒劳而已。
虽达成了共识,以后不必再提,马超却是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提这件事情了。
可她,真的志不在此。
他也许也真的从来没有看懂过她,了解过她的想法。
共情能力吗?!
哪怕她是胜者,他的内心还是小视她,不肯去了解她真正的志向和想法的。
是不是提联姻这件事本身就是可笑的?!
吕娴没再回首,摆了摆手。
上马去了。
臧霸和赵云来了,赵云牵了一匹马,送了干粮和水,还有兵器与他,道:“回西凉去吧,若真心服,回去后带兵接应,只无需太高调,会坏事。”
马超咬牙接过马缰,道:“我必来。我马超惹的祸,必不叫旁人来背。”
还算有担当!
赵云抱拳,匆匆的去了。
臧霸看着马超,道:“去袁营一事,非同小可。你不必再跟来。”
当然了,臧霸也不指望他真带兵来接应。能不捣乱就算了。
这个人,他心里是极度失望的,原以为是个少年英雄,不过如此。这般品性,回去了,便能抛诸脑后,能不反悔就算不错,能不追来截杀,都是侥幸。
臧霸冷漠的很,防备疏离的看他一眼,调头便走。
他的态度明显与赵云不同。赵云这个人吧,是真的好人,特别好的人,好人有一个特征,不会以坏的心思去忖度别人,只会以自己的常理去推导别人所行。
因为以他所为,若不能跟去,也必会去带援军来接应保护的。所以他才有此叮嘱,倒不算指望。
臧霸却不一样,见习惯了奸诈之徒,所以,对马超,他很冷漠。很失望。也很防备。还有厌恶。
他不仅不会指望他,甚至会防备着他来偷袭吕娴。
在他心里,忠心是第一位的,吕娴是第一位的。
如果马超有一天变的好了点,他可能会与赵云做朋友,臧霸永远会对他有一丝防备,心里会绷着一根弦。
赵云却不会,因为这朵莲花的心是很纯净的,他不会以坏去忖度旁人,只会将旁人往好处想。
这孩子,太的太好了,太惹人喜爱了。
臧霸看着赵云与吕娴上了马在谈笑,他为帅才,是守护着他们的:吕娴和赵云。
所谓帅才,上忠主,下护将,才是真正的一帐之帅也!
牢记使命,护守忠诚,不仅有义。
她的志向,会是他的志向,所有徐州上下的志向。
臧霸上了马,听到赵云兴奋的笑道:“女公子,刚刚是如此破马超的出手法的?!云竟没看清楚。”
臧霸微笑,倒少见赵云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是个守礼克己的好少年。现在这样,倒添了几分可爱天真。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啊,便是再老成,也是少年人。
他与吕娴年纪相当,在一块说话,叽叽喳喳的才叫真正的意气风发。收敛的,静娴的,不疑的,信任彼此的。
他与马超倒像是相反的两种人。
其实吕娴现在暴露出身手,若是小人,只恐已怒是吕娴骗了他。
可是赵云不,他真是个好孩子啊,首先想的不是被骗了,而是体谅她出门在外,收敛着不得已。
若非是心性极好,便不会有这样的,所以臧霸对赵云是极放心的。
吕娴笑道:“等有空闲,再与子龙切蹉一下。”
赵云早忘记什么男女有别了,只有切蹉的热切。
江湖儿女,其实拉近了距离以后,这些小节,其实都顾不上了。
赵云会顾忌一个闺中女子的清名,不能靠近与冒犯,或失仪失礼。
然而,却绝不至于死板到防着一个同样能上马杀敌,徒手能战马超的吕娴。
因为,将门儿女,不在意那些。
赵云身后的副将们都跟了过来,赞道:“女公子好身手,不愧是温侯所生!”
七嘴八舌的十分兴奋。
“不知温侯又是怎样的风采,”副将们心仪道:“必是盖世英雄也!”
吕娴失笑,道:“我爹,武力值是至强,天下之大,无人可出其右,马超还不够看。然而立事做人,却不会自恃己强。我爹这一点上,比马超好多了。”
有夸有贬,有赞有自谦,是有风度。
一时慢慢的加快脚程,吕娴回首去看马超,他还站在原地呢。
她对赵云道:“希望他能改邪归正,若有所悟,品性若能配得上他的能力,将来必是一员令人敬畏的悍将。现在的他,太钻牛角尖了。越不想输,越会输。输不起的人,就算赢一时,最后也会输的。”
赵云也回首看了一眼,道:“有朝一日,希望能与孟起并肩。他的能力,其实足以仰仗。那日在战阵之中,孟起的悍勇,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个性实在是……
但赵云并不是那种会多舌说人不好的人,因此不好的话,他一个字不愿意说。
“比起他,我更欣赏子龙的大局观。”吕娴笑道:“有宣高坐阵后方,守着要害,子龙攻城略地,两者相互仰仗,如人之双臂,配合无间,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孟起,终究少了些大局观。”
“他可为先锋,利器也,如人之执兵,无往不利。”赵云道。
吕娴哈哈大笑。现在竟能出言试探赵云的意思了。既然能谈到共同并肩而战,那么,在赵云心里是认同她与臧霸的。
她得稳住,不能急。
不能现在就要他跟着徐州,一定要到火候。不然现在火候不对,菜不熟,人留不住,反而坏事。
子龙不反感,就说明他没有反感与她并肩战的可能。哪怕一时没有想到徐州的主公是谁,也说明,在私心上,他是认同吕娴的。
人需要归属感,需要认同和羁绊,这一路,可以慢慢的培养。
马超看着军队慢慢远去了,等到手不疼了,才上了马,手背上还有刀背砸出来的红印子,还未消,且有青紫的迹象。
她有机会杀了自己或废了自己,可她没有,下意识的是用了刀背。
而他当时,是真的有杀心的。
如此,高下立判。
何止是略逊一筹啊……
第454章 又有追兵制爆竹
武力逊就算了,连格局和心胸都逊。气度更是如此!
马超艰难的上了马,慢吞吞的回西凉去了。
总不能再背诺言!
他得带兵去接应,否则,马孟起,真的骨贱如泥一样的人了。
一个人没有助力的时候,似乎格外清醒,也能更反思反省自身。她说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翻腾不已。
看着云,喝喝风,看着天地苍茫,马超第一次陷入了对人生的巨大思考!以前的他,身边仆从如云,在府上,在校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思考过更深刻的东西。
如今孤身一人在外,身上还受了伤,他竟有一种流落于世,更深刻的感觉。
人生之中都需要这样的时刻,遇到挫折,孤立无援的感觉都体会过了,才能真正的成长。
这一段经历,对马超而言,也许是个巨大的改变!
“若加快行军,最多两三日路程就到冀州府了,”臧霸道:“女公子可有息袁绍怒之法?!”
这里已近城镇,人口密度也大了不少,可见已至冀州的腹地。就是袁绍的老巢。
吕娴道:“只要能见到袁绍,想要他息怒并不难。他这个人,心性并不坚定,朝令夕改是常有之事,便是这一刻恨不得要杀我,后一刻,也就能哄好了,比起曹操,谋略和领袖能力差了很多。要我,是绝不敢进许都的,可是,冀州府我就敢闯。”
她有信心能够说服袁绍,但是曹操,真进了他的老巢,呵呵!
臧霸失笑,道:“真进了许都,这一辈子都休想再出来了。蛟龙困于井中,自然再无腾飞之时。”
赵云道:“袁本初他……”
他面色犹疑,有心想说袁绍,然而他并不是一个能说别人是非之人,所以很是犹豫。
吕娴也不难为他,笑道:“子龙安心,必无忧。这些百姓,袁绍再强势也必不会伤。”
赵云道:“只是担心女公子,只恐袁本初不肯放过女公子。”
“无妨,”吕娴笑道:“我自有法。”
赵云诧异的看着她。袁绍强势,这样的人,真的能说服他吗?!
吕娴道:“袁绍本营之中,鱼龙混杂,只恐要周旋一二了,赂其一二人,在能说得上话的时候,为咱们说两句话,袁绍必能听得进去。”
赵云怔了一下,见吕娴连赂别人也不瞒着自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她不隐瞒,就是信任和不避讳的意思,又觉得感动,良久道:“袁本初也未必肯听。云在袁营呆过,那般风气……”
“会听的,只要抓住他的心理就能听得进去,”吕娴道:“他这个人,好大喜功,喜欢吹捧,他要吹捧,我们就给他吹捧。”
“而他还好示强大,咱们就依附强大,所以是越惨越好,越狼狈越好,他又喜与曹操攀比,抓住了他的心理,很容易。”吕娴道。
赵云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去,他必无恙,只是女公子却危险,虽担心,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便是被困,也要保女公子脱困的。这般的决心。
徐州在冀州也是有人手的,对袁绍的阵营早摸了个透了。
吕娴对臧霸道:“传信出去,在袁绍营中寻一个叫许攸的人,给与厚赂,叫他届时为我们说几句话,与他混的好的,都给与厚礼。此去可不能完全没有准备。”不然真的两手空空的任袁绍宰割了。
袁绍现在的实力雄厚到可怕的地步,吕娴便是知道袁绍的本性,也是不敢小视他的。袁营又鱼龙混杂,万一他听了审配等人的话,杀了自己,那才是真冤。
所以,需要人。
臧霸应了,也不耽误,写下密语,一个呼哨,一只鹰隼俯冲下来,直直的落在臧霸的左手臂上,臧霸将小纸塞进它的鹰爪之中,然后放飞了。
很快鹰便冲向高空,变成了一个小圆点。
赵云道:“好鹰!这种鹰倒难得一见。”
“猎鹰难,熬鹰更难,徐州府也不过只有几只,平常少用此物,易被拦截,倒是现在用它最好。正是好时候。”臧霸道:“中原高手如云,穿云手很多,鹰飞的虽高,若遇高手,也不过是如猎物射下来。”
赵云稀罕的是鹰能送信,因为鹰用来送信很少见,一般都是用来行猎的。他久在公孙瓒营,对于穿云手的身手,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本身,也是个高手。
臧霸笑道:“子龙的身手,足以猎下此鹰吧?!”
赵云笑了笑,道:“只恐不及宣高身手。”
二人跃跃欲试,彼此看了看身后的弓,心道现在没功夫,待有机会,一定要一试身手。
赵云笑道:“女公子看来早有准备。”
“有备无患啊,再强的实力,有时候真的不如一张嘴。”吕娴笑道:“没有为自己说话的人,这可不行。”
在袁绍营中,没人说话相助,这可是大忌。
当然了,在曹操那,便是再有嘴也没用,曹老板逮不到机会是没办法,若有机会,他从不会错失良机,关键之时,他都是自己做决定的。
所以才说袁绍的领导能力,是真的很一般。
“许攸此人,有何说法?!”赵云道。
“是个小人,”吕娴笑道:“交友要交君子,但也要交小人啊,只有小人,才会为利所诱,为咱们所用。许攸在袁绍营中混的还不错。”
最可笑的是,他有才华,然而却并非是以才华而混的不错。这对他与袁绍来说,都是莫大的讽刺了。
“原来如此。”赵云了然。
他看着吕娴,发现她全无惧色,反而只有兴奋。原来的她必是不会去袁绍营的,只是不得不去的时候,她心中不是怯怕,而是兴奋。避不得的事,她也会试图找出袁绍大营的利弊之处吗?!
这个心态。
袁绍这人,色厉而胆薄,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袁氏是真的大族,大族中的大族,袁绍虽出庶出,却也是家族出身极高之人,曹操等辈根本无与伦比。袁绍能成事,真的是沾了出身的光,然而出身的缺陷也同样博大,袁绍放大了这个缺陷,自负。
他当然有资本自负,公孙瓒一败,更多人去依附他了。
然而,赵云以为,袁绍有些方面,都不如公孙瓒。
只是他向来不喜评价人,所以说不出来罢了。
有斥侯来报,道:“后有追兵至,约有三千余,不出一日便要赶上。”
“来的这么快?!”吕娴道:“主将可探出是何人?”
“张晟,”斥侯道。
吕娴道:“袁尚心腹大将,嫡系。”
“其人听闻郭援被杀,前军覆没,必怒追,”臧霸道:“又是一场死战,倘若在冀州府外交战,只恐后又有袁绍营中来人助阵,恐于我不利。”
“先不行军,待追兵来,再破之!”吕娴叹道:“仇恨拉满了,不在意再拉点仇恨,哎。被马超坑苦了。这小子,也不知道脱身了没有,千万别被追兵逮住,否则皮都给剥了。”
赵云失笑,马超再讨厌,女公子都没杀他。要是被敌军杀了,女公子还要心疼呢。
女公子真的是不会自恃强而杀人示威的人。这个底线,赵云深以为纯良本性也。这个时候虽是说笑,然而却是真的担心马超的。
赵云道:“孟起孤身一人,必能避开,定无妨也。”
臧霸没说话。那小子被剥了皮也是活该!
“女公子可有破敌之法?!”臧霸道:“此处不占地利,地势太开阔了。三千人只恐皆是精兵,又是骑兵。对他们有利。”
而他们还有刚收服的袁兵,心不定,见有追兵来,可能会生乱子,还有百姓妇孺,更为不利。
处处掣肘,便是连臧霸也没有万全之法。
赵云道:“云留下退敌,女公子与宣高先带着百姓走。”
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吕娴勾住他的肩,笑道:“不妥,倘若追兵在中间将我们两方截断,前后不应,都是死路一条。子龙虽可突围,却损伤太大。百姓也会有损伤。”
赵云深以为然,现在渐渐熟了,很多时候,都想不起来她是个女的了,对被勾肩搭背这种事,他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主要是吕娴身上的那种弱女子的气势几乎没有,现在越来越熟,有时候赵云真的想不起来了。
赵云对她有敬重,尊重,但并未认主,更多的时候是当成朋友的,所以,没有对主公的那种有礼,反倒自在。
臧霸知道,若无百姓,其实这三千人很好退。
吕娴却指了指不远处低洼处,道:“去砍竹子吧。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
“女公子已有破敌之法?!”赵云惊愕道。
“听说过爆竹这种东西吗?!”吕娴笑道:“骑兵不上山,不入林。在平坦开阔处占优势,可是马却易受惊。”
赵云与臧霸对视一眼,道:“妙计也!”
竟是一时没有想到。
近袁绍本巢了,杀郭援,破他的兵实无办法。但是在见袁绍之前,把袁尚的追兵杀的落花流水,这不是找仇吗?!
所以,她只要破了追兵就行,没必要死战苦战,又结仇又不讨好。
她有病,才敢在袁绍的大门前这么杀他的人示威的!
马一惊,骑兵的优势尽去,只要把主将给擒了就行。
送还袁绍,还不能示威,还得恭恭敬敬的示弱,卖惨,再把一切全推到马超身上。想一想,现在这,也是高难度的工作。
吕娴苦笑,这马超,以后得向他讨利息。不过从这家伙手里讨点债可不容易。
当下便在此处扎下营来,能去砍竹的都去砍竹子了。
竹子砍回来还有湿气,不够干,便要架要火上烘,把水气都给烘了,才好用。
因不是要大破敌,杀人之法,因此,放的火油都很少。能把马吓着就行。
“子龙,你可能生擒他们主将?!”吕娴道。
赵云拱手道:“只要时机合宜,定能擒之。”
赵云不是会说大话的性格,他不会说包在我身上这种狂言,但这样含蓄,其实基本上不出意外,就是有把握的意思了。
吕娴越发欣赏赵云的性格,这少年,从不肯把话说满,能力过人,却从不自满。
“好。”吕娴道:“宣高负责丢爆竹,我负责护百姓。各自尽力!”
三人将手放在一处,此时颇有些江湖儿女的义气,相视一笑。
当下便将竹子都弄下来,开始灌装点好东西,赵云寨中有些火油之物带在了车上,此时全给用上了,吕娴又将收集的硝石,硫磺弄了些出来,再配上烧好的木炭,灌装进竹筒之中。
火药其实在春秋时期就有了,只是一直未用于军事,在隋朝才真正的发明,在唐才用于军事。
而三国时期,多数火攻是用的火油等比较广泛。火药极少。
当然了,吕娴做的这种,真算不上是火药,顶多算是简易版的爆竹。
其实它们连爆竹也算不上,这个时代,爆竹也是没有的,后世的爆竹都是工艺很精进了。
而这种,却是粗糙版的,原始版的。
但是烟花和后世的爆竹的确是从这个东西进化而来的。
还好之前弄土炮的时候,她收集了不少硝石和硫磺,现在正好能用上。
现在想起来这个东西,吕娴便用硝石制了些冰。
制冰很容易,硝石一丢,立即凝霜石,点水成冰的效果。
赵云现在真成了好奇宝宝,他呆呆的看着变成水的冰,百思不得其解,看上去有点呆萌。
云妹真可爱啊,吕娴真想捏捏他的脸,最后赶紧扼制住了恶魔之手。
在古代硝石制冰,是不广泛的。别说现在不能,便是在后世王朝也少有,便是知道此法,用的人也极少。
因为硝石开采要费多少人工?!运输成本有多高,这时代真的上天的成本。
结果却用来制个冰,做个甜品,大夏天的冰冰嘴,过个嘴瘾?!呵,朝廷削你信不信。
什么叫奢侈,这就叫奢侈,哪个士大夫敢这样,得被其它大臣给参死。奢侈这个,可是大事儿,要是不合时宜,哪怕是贵人,也是大过错。这与打猎过度是一样的道理,古人不管富贵,一定不要过度,要是过度,呵呵,其它大臣能分分钟教你做人,并且名声会变臭。
第455章 赵子龙活捉张晟
所以不管现在有没有知道这个法子的,都是不敢这样造的。
这与现代时可完全不一样。至少现在想要民用,可能性不大。当然了,用在军事上,就是另外的说法了。为了战争的胜利,成本是不计的。
吕娴也正是因为知道此物难得,所以这东西虽收集了,却很少用,几乎都是闲置想不起来的。至于闲了没事在徐州吃冰,呵呵。想都不要想。
一件事能不能做,不在于能不能做到,而是不能。
袁术极好奢侈,原本以他的出身,好点奢侈也没什么,然而当淮南的百姓多饿死的时候,他的奢侈就是不合时宜。
徐州也一样。
倘若她制冰用来吃冰品,上行下效,天下人见徐州如此享受奢侈,吕布的名声一瞬间就能变差。信不信能被其它诸侯给黑成十恶不赦,天所不容的大恶棍。
更多的时候真的不在于能不能吃得到,用得起,而在于,无论何事,一定要顺应时势方可为。
治世之时,也许可以弄点吃吃,无所谓的,还得节制一二才行,尚且不能留下只顾享受不顾大志的印象。而乱世这个时候,是想都不要想。
吕布顶多穿点花花绿绿的衣服,再富贵也无妨,因为诸侯都这样。但是别的诸侯不干的事儿,你也别想干。若是能更克制一点,就显得你这个人更高贵了点。关键在于示范和对比。
当然了,哪怕再克制,其实身份在这儿,条件也差不了的。
吕娴吃上不讲究,但她穿的衣服料子,不管男装女装,想穿粗布那是不可能的。她要真敢这样,严氏和貂婵还有其它人会哭给她看!
当然了,她也没必要这么做,身为诸侯之女,体面还是要的。
这个时代,讲究出身,可比现代严重多了。
你亲民,但是衣冠亲民可不见得是好事,得到的可能是轻视,而不是尊重。
当初骗吕布下田穿麻衣,也不过是进行一下忆苦思甜的教育,体会一下百姓的苦,可不是为吃苦而刻意追求苦的。
徐州的前景还不至到越王勾践的那份上。
苦极了,没必要,太奢侈,也不行。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定要合时宜,这才是最重要的礼节。
徐州一直坚持说书之类的事情,其实就是造势,拼命的说自己好,就是宣传别人的坏。说白了,就是要站在道德至高点。
这个时候,求贤名在外都有所不及,自然不可能闲了没事给自己找黑点,被人抓到时机放大,黑的没法说。
她也没卖关子,科普了一下硝石制冰的原理。赵云没听懂,一头雾水。什么冰点,雾化的,他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最后只能感慨的说一声,“女公子懂的真多啊。”
吕娴哭笑不得。
“用冰若何?!”赵云当然也想不到在吃上面去的。这个时候了,她要说这玩意是用来吃的,赵云会怀疑人生,对她有看法的。
“制冰箭,”吕娴道:“远攻辅助,吓一吓骑兵不能成势,可助子龙迅速拿下他们主将。出其不意,时机之下,子龙定不可迟疑。时机只在一瞬间。”
赵云道:“云定尽力,不敢负女公子。”
真是好宝宝啊。吕娴又有点控制不住恶魔之手了。
冰里还冒着寒汽,叫人一抖,虽说现在已快入夏了,但是冰给人的感觉,便是沁凉一抖。舒爽又有点小冷。
吕娴将盖子先盖上了,众将都像宝贝似的瞅了又瞅。心道,这天热了,真出现了冰箭如雨下,估计张晟会怀疑人生吧!
“嘶,真冷啊……”众将感受了一下寒气,笑的见牙不见眼,对赵云悄悄的道:“要是能制点雾,嘿嘿,大白天的,可以摆个见鬼阵,嘿嘿,把他们吓也吓死!”
什么见鬼阵!?
赵云哭笑不得。
“女公子好东西很多啊,”有战将小声的道:“徐州一定更有好东西吧……”
很是心仪的样子。
寻了麻草来,开始搓麻绳做引线,当然,是与硝石混合了些,更易引燃的,搓好了装在竹子上,再醮点火油,摆放到一边。
此物届时用火一个个的点燃然后直接往马队里扔就行了。火力不算大,炸不死人,但马受惊会不会踩死人就不好说了……
各人都心定下来,也都有了信心。倒是没有忧心忡忡之态。
看到吕娴也像看个神人似的,百宝箱啊。仿佛这一路有她在,都不用担心追兵和敌人。
这种可依赖和依靠的感觉,是对领袖的力量和信仰。
一时都备好了,而张晟也来了,他快到的时候,心口突突跳,觉得前面的人十分古怪,为什么呢?!
按理说,有追兵至,他们是要加紧逃窜才对,可是接到的消息却是他们原地待追兵至的样子。
要么就是有所防范,要么就是有地利之优势,或是有实力。
可是地利之优是不可能的。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地利之优。
可是若说有实力,也不可能,他的斥侯告诉他,带着的人中,有很多无用之妇孺老幼,这些人能有什么战斗力?!
可是张晟也不敢小视,就是他们,歼灭了五千人,将郭援斩首。
这样的实力便是占了地利,只恐也不是普通人。
就算己方有三千精锐,还是骑兵多,他也不敢小视对方区区的千余人马。
他原地驻扎下来,反而不前进了,派人多去打探。
斥侯回来禀道:“见有炊烟,前方在造饭,并且有笑闹之声,十分随意。”
“诱敌之计?!”张晟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他反反复复的确认了此处的地势,都没有一个可以布置陷阱的地方,因此这心里就突突的不舒服,但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莫非还有别的兵力不成?!
张晟总觉得有陷阱,可是他身边的副将们却都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打实在太可惜了。
因此便都劝张晟。说的张晟也以为自己肯定是多心了。
看着身边一张张要请缨主战的脸,他不能拒绝,因为若是不再追击,再犹豫,战将们便会以为他怯战,对主将而言,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张晟便道:“准备,军士们饱餐一顿,晚上袭营。”
副将们大喜,便都准备去了。
他还是挑了一个相对恰当的时间趁其不备。大白天的,他不能大喇喇的闷头就上去打啊。
然而这反而恰恰如了吕娴的意。
吕娴对将士们笑道:“白天没雾,可打不了鬼战,他们今晚必来,何不趁着夜色吓吓他们?!”
众副将大喜,跃跃欲试,道:“若论勇武,我等虽兵少,也不怕他们!”
公孙瓒那的人,体能等马术,以及弓箭等方面,能差吗?!说营养不良,他们服,但若说他们打仗不如袁绍的人,他们不服。即使公孙瓒败了,他们也不服!
吕娴笑道:“你们且听宣高的,子龙另有要务!”
“明白!”众将皆应,跟着臧霸去了。
“子龙,看你的了,”吕娴笑道。
赵云郑重抱拳道:“定尽己之力也!”
夜色深了,各帐之中似乎都已经陷入熟睡,只剩下微微的几个人在巡逻,还有几盏暗暗的夜火,那般的微弱,叫人辩别不清,风一大,一吹,仿佛随时都灭了似的。
张晟还是慎重的将兵马分成了三部分去包抄去围营,并且是一马当先锋,一部在后,以备随时可掉头策应,生恐有陷阱。
待进了营中一看,哪还有人在?!
“空营,不好,有计!”张晟急道:“速退!”
他不退也许没事,一退反而坏了事。
本以为营中必有火攻,以及营外有人偷袭,哪知道退出了营地了,也没有动静,一时都有点奇怪。
因为这并不符合常理。
一般空营,要么要预备防范,要么就会被围,或被烧杀。
什么都没有,才显得更为奇怪。
“难道是弃营而逃了?”有副将道:“将军,追吧!”
“探明方向再追,”张晟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心渐渐的松懈了下来,既然连营中都无备,弃了营跑了,说明一定是束手无策,便又叮嘱道:“把营中刚刚转的几人捉来问话!”
众将皆领命而去。
张晟还没松快几分钟,突然见到半空中有一道火光抛了过来,说火光并不确切,而是一个个的火点,微不可弱,然而却带着火花闪着一样的东西,朝着他们扔了过来。
“什么东西……”
啪!是巨声炸开的巨大响声,让他们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去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一个个的全都已掉了过来,扔在他们马群里。紧接着便是激烈的连环响声!
“咴!”马受惊,人也受惊,一时之间慌乱不已,神色不属之中,马踩踏起来。
阵形已经乱成了一团!
而那些物却不断的从高空扔来,掉在他们之间,不断的惊动着他们的人和马。
张晟都惊呆了,他顾不上发号施令,忙搭上弓箭射下一个来,然而一个落了,还有另一个!无数个!
掉在他身边,人群里,马蹄下,炸的马连连发疯。
“散开,注意散开!”张晟命令旗兵去号令奔走,然而此时旗兵的马也受惊,发了疯,哪还能控制得住?!
“将军……”他身后的旗兵也都惊呆了,一时乱糟糟的,连主将身边的麾下之人都不能整齐了。
“有敌袭,注意避开!”张晟被马拉的到处疯跑,他死死的抓住缰绳,拼命的不让自己掉下马,这个时候掉下马来,等着被马踩成肉泥吧。风呼呼的,把他的军令吹的乱糟糟,没人听到,更没有人听得进去了。
张晟的心凉了一片。
“有箭雨!”张晟看到有箭状物下来,一时吓的急疯了!
若有箭阵再候着,他们连阵形都列不成,还怎么反击?!
必死无疑啊!
“是,是冰箭……”骑兵不断传来惊恐的声音。这个时节,哪里来的冰?!
这在火光之下,冰箭杀不了人,却会射到人身上,摔碎,或是化成水,冰冰的,沁凉的,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气氛。
夜空给与这一切更诡异可怕的气氛。
有骑兵已是慌了,“有,有……鬼!啊啊……”
越是这种气氛越恐惧越渲染,仿佛越是传染的飞快,很快骑兵们都被这种情绪感染了。
他们害怕了,郭援全军覆没,必也是,必也是……有鬼……军助阵啊。
一时尖叫声连连,哭爹叫娘,更是被马踩踏者无数。
张晟想嘶吼叫他们不要怕,可是心却灰了,他无论怎么喊,现在都无济于事了,军心已丧,而落于下风,这在对敌的两方之中,这是致命的。
张晟急疯了,大喊大叫道:“没有鬼,给我,我……速列阵!”
他握住了半支还未碎或化成水的冰箭,哭道:“……就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败我之军,我不服,谁在装神弄鬼!出来,休躲躲藏藏,出来!”
赵云骑着白马,飞马既逝,如离弦之箭,盯紧了目标,向着张晟飞奔而来。
“何人!?”
鬼,白马,白披风……飞快如同残影,这在大黑暗里给了人无尽的想象。
恐惧来自想象,这个力量,是人内心的恐慌所致。
赵云本以为必有抵挡,谁知道,连抵挡都没有,一时也是默然无语。
很顺利的就近了张晟的身。
张晟持锐兵要挡杀,道:“何人装神弄鬼!?”
赵云也不是为了杀他,二话不说,只是抛了绳索往他身上一兜。张晟原以为必有苦战,不料竟是被擒,一时忙砍绳索。
他还未反应过来,赵云已是打了死结,将绳索捆了收紧,将他扯了过来押在马上,也不恋战,调头就跑!
而张晟的兵马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张晟被捉跑了!
主将被擒,军心更是大溃。
有些被踩死了,或是落了马的,马也不要了,兵器也不要了,哭爹叫娘的不敢回头,只顾狂奔,仿佛被鬼追一样,竟是自己把自己搞败了!
臧霸看着这一幕,其实挺感慨,这军队,有信仰与没有信仰,真的是完全不一样啊。
就这么,溃败了。如同散沙一般。
赵云如入无人之境,果不负众望,将张晟生擒了回来,臧霸大喜,上前确认了是主将后,便带着兵马掩杀了过去。
第456章 借刀杀人难成计
此时他们哪还有抵抗之心?!
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了……
天还没亮,都已经定了。
其实根本算不上苦战,与郭援那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一战,那一晚,才是真紧张。可是这一次,却是真的完完全全无法与之相比的。
与其说是苦战,不如说是驱散。
臧霸带着兵马一哄而上,厮杀的时候,张晟的兵马却只顾着奔逃夺命溃散,拿起兵器来抵挡的都特别的少。
也不知道是怕的兵,还是怕的是什么鬼,或者是张晟被擒,完全把他们给击溃了。
毫无悬念,鸣金收兵的时候,臧霸看着逃散四处的张晟的兵马,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样的敌人,赢的实在毫无荣誉之心啊。
因此便来朝吕娴复命。
兵马驱散了就成,这些散兵,不成势了。
吕娴这才假惺惺的来给张晟松绑,一面亲自解绑,一面又频频道歉道:“实在无意冒犯张将军,只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张将军见谅!”
张晟被绳索子捆着有多狼狈,又被拖来拖去的,吃了土,喝了风,那种对主将脸面的折损,让他的脸色又青又白,心里又愤怒又羞愧,也不说话,只等被松了绑以后,才羞愤的道:“汝究竟是何人?!竟然敢累累破我袁军,我兵少,不防备,才有此败,汝休得意,待有追兵来,定剿灭你这区区人马……”
吕娴抱拳道:“实在得罪,张将军。小辈吕娴,家父是温侯吕奉先。此番不得已冒犯,实在是不得不为,并非有意冒犯,这件事,说来话长,如今见着张将军,还望张将军为吾引见袁本初,如此重事,还需郑重向袁公道歉致意,并且实在有事求助也,还望袁公伸一回手。”
张晟听她说的话音不对,道:“汝是吕布之女?!”
“张将军竟知我,”吕娴道:“小女子不才,竟劳将军记下,惭愧。”
“哼,鼎鼎大名,名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女公子的大名?!”张晟口中的话冒出来,颇有一种讽刺的味道。
臧霸和赵云听了心里不舒服,但是二人都不是上脸的人,因此都无言。
吕娴笑道:“张将军抬举了。”
谁抬举你了。张晟简直能噎死。
定了定神,也觉得自己太小气,便道:“既是吕布之女,为何在吾冀州,本将追的是马超。”
张晟是真不知道这队人马里有吕娴啊。
曹操知道这个消息,可是袁绍阵营是真不知道。
张晟只是知道郭援被破了,马超身边有人相助,斥侯查来查去的,也只查到是公孙瓒的余部,不料竟是吕娴,这真是万万想不到。
“此事说来话长,娴也是被马孟起所累所苦。”吕娴是把锅顶马超头上去了。之所以不带马超来,也是这个意思,为了保马超,也是为了顺便将锅一股脑的放到不在场的人身上去,摘清自己,缓解一下袁绍的怒气。
要是马超在,估计他必死无疑,有郭援的帐在,袁绍阵营的人不杀他不足以平愤。
反正死仇已结下,再增点怨恨,也无妨。
马超心里也是有数的,最好还是不要再沾手冀州这边的事儿,他要再想进冀州极难矣!
张晟听她解释了原委,听马超如此的贱,一时也是无语,再加上吕娴的姿态放的很低,心里好歹舒服了些。
吕娴道:“张将军,此事实与娴无关,只是当时被马超绑在一道,实在无法脱身,不得不为。哪知道马超用过了我等,便跑回西凉去了,而娴却不得不苦苦的在此,无论如何,请张将军为吾引见袁公,一一解释原委。劳张将军了。”
张晟没有直接答应,只问道:“不知女公子来此,意欲何为?!”
这还是疑心他的。
吕娴道:“张将军可知司马氏流落在冀州府一事?!”
张晟道:“略有耳闻。”
“娴正是为此而来,当日也是徐州不慎,名士等人信口一诳,不料竟传至许都,曹操信以为真,便要押解司马氏入许都为质,司马氏落荒而逃,以求袁公收留,幸而袁公庇护之,才不至身死族灭。此事因徐州而起,娴又如何能放得下心?因此便匆匆赶来,不料路上遇到曹操追兵,紧咬不舍,情急之下,到处逃窜,若非遇到子龙,只恐被曹操擒获矣,然而,本意是来求袁公一伸援手,哪知道,竟遇到马超,才有此误会,实不是挑衅袁公之意。”吕娴道:“家父仰慕袁公久矣,娴也慕之久矣,若见之,定要解除误会,袁公胸怀广略,必能谅解小辈,伸以援手,我吕氏也因此感激不尽,保得司马氏,也可让心中少一些歉疚之心。”
张晟听了,虽不至全信,也信了三分。
毕竟曹操的动静,他们也是清楚几分的。
“汝是公孙瓒麾下将?!”张晟道。
“正是,在下赵云,昔也曾效力过袁公麾下,后投公孙瓒。”赵云道。
张晟轻蔑的道:“公孙瓒败军之人也,汝昔日不该弃明投暗,袁公是天下雄主,奈何奔去?!”
赵云不答,沉默可不代表默认。他也不是为这些分辩,较真之人,因此并没有言语。
成败之事,失败的一方是没有话语权的。赵云想到公孙瓒,也实在可惜。他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袁绍实力雄厚,的确是不可否认的大头原因。
张晟道:“可,晟便为女公子引见便是,一切全由明公作主,自有计较!”
吕娴大喜,纳头一拜,道:“多谢张将军,感激不尽!”
“这位是?!”张晟看着臧霸道。
“徐州麾下将臧霸,字宣高。”吕娴介绍道。
张晟不以为意,无名之辈,又是出身低微之人,他并没有当回事。
赵云瞅了一眼臧霸,他不觉得自己被甩脸委屈,却为臧霸委屈,更为女公子委屈。
最终又沉寂了下来,在人地盘上,不得不低头啊。
大丈夫顶天立地,这点委屈,又怎么会受不得?!
只是颇觉可笑的是,就因为倚靠着袁绍这实力雄厚的霸主,一个刚刚打了败仗的人,如此骄色,也是让人觉得可笑。
果然啊,女公子说的话糙理不糙。这叫大树底下好乘凉。
谁是无名之辈,若脱离了背后的势力,谁能决定?!
吕娴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张晟,收了些残兵锐器的,开始整装待发的一路往冀州府去了,然后先派出信兵往冀州府送了信。
张晟深以为,这吕娴此去,是羊入虎口。
袁绍坐霸天下,没将马超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把吕布的女儿放在眼里?!
所以他觉得她此去是找死。
这是一个武将的直觉,却不知局势与谋臣的扯皮与复杂,是另一种生态,不是战场上的事了。甚至那种核心层的决策,是可以决策战场上的诸事的。战将虽有势,有兵,有实力,却未必懂得这种博弈和各方的衡量与考虑。
暗影的人早寻到了许攸,给与厚赂,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许攸自然不遗余力的为吕娴运作。
而吕娴刻意的放出去的消息,也到许都了。
兖州离冀州很近,信兵递回到许都的消息快的不行,曹操接到信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奉孝,大事不好!”
郭嘉已是曹操的首席谋士,曹操便是一天也离不得他的辅佐,倚重之,依赖之,厚遇之,如同知己。
郭嘉接过信一看,也是脸色微变,“吕娴去冀州府了?!”
也就是说,她要与袁绍接头。
这都出乎二人的意料了。
他们本以为,吕娴绝不愿意这个时候与袁绍接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袁绍阵营复杂傲慢,实不是好相与。而现在去了,就说明,有事情发生了。而且对曹操来说是极不利的事。
因为曹操吕娴虽是羊入虎口,却知道她的能力在那,若是真说动了袁绍,袁绍与吕布暗底下有了什么联盟与勾当,曹操简直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袁绍现在要伐曹操啊。
曹操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所以为打袁绍,他做了多少工作,拉拢,安抚,甚至包括西凉,也用了很多心思,为的就是在与袁绍决战的时候,后方能够稳固,并且没有人可以倒向袁绍。不指望别的诸侯来帮他,但能不捣乱,或助袁绍就已经很不错。
能拉拢的,能用的,几乎没有遗漏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吕娴还有这样的操作,她竟直奔袁绍本巢去了。
“事情有变,”郭嘉将递来的所有信全给扫了一遍,道:“此事还与马超有关?!”
曹操的眉头更是紧紧的拧在处,三方,三方……这……他的心如擂鼓,看了信后,便开始来回走动,徘徊不语。
也就是说,吕娴去找袁绍,与马超有关,而马超回西凉去了。
她的能量,口才,实力,曹操是半点不敢小视的,她若是真的助袁绍,甚至还要拉上马超,这个事情就完了……
曹操心里危机感极重。
此时心中涌出杀意,到底是借刀杀人,借机运作让袁绍把吕娴杀了以除后患,还是护吕娴,以图后,让曹操天人交战一般,在心里翻滚。
这是个好机会,杀吕娴的好机会。
同样的,这也是个巨大的危机,一旦借刀杀人之计不成功,曹吕之间必然破裂。
这个破裂是致命的,对曹操来说,可能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因此他顾虑重重,火烧眉毛一般。
郭嘉是其心腹,更为懂他,道:“风险太大了。”
“是啊,风险太大了。”曹操当然知道郭嘉在说什么。是借刀杀人之计,一旦不成功,将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个后果是曹操不可承受的。
而参考一下袁绍的性格,他这个人……曹操知道,这个计,是很难成功的,若是袁绍是个决断惊人的人,他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管司马氏在流落。
所以,两相权衡,无需商量,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与郭嘉对视一眼,默契了然。
当下便立即发书与袁绍,然后调了兵马前去接应吕娴,务必保得她的周全。
许都的效率是很高的,很快就去运作了。
“这个吕娴,很有胆色!”曹操叹道:“有女如此,吕奉先必要成势!”
“不敢探虎穴,又焉得虎子,”郭嘉道:“为了司马氏,她也是费尽心机。只是小小年纪,全无惧色,其英雄谋略与胆色,恐在其父之上。如今,观她所为,似与马超又有联结,主公,还是要小心,凉州那边,还是要去安抚。”
“当出使者,前去安抚韩遂和马腾,”曹操道。
要达成协议,务必要给与好处,并且给与真诚了。
一般而言,倘若无变,马腾和韩遂当送一子前来许都为质,他才安心。
否则,寝食难安。
“伐袁绍前,必要计定此事。”曹操道。
郭嘉说了人选,曹操沉吟点首,道:“如今马超与吕娴的事,只恐还需要仔细,更小心探明。以防有变!”
二人都怕啊,怕什么呢?!
怕西凉之事有变故。
“多事偏逢连夜雨,”郭嘉低声道:“事变化的太快。不管西凉如何,大后方必要稳固。曹吕联盟不能破!”
至少在能十全把握杀掉吕娴之前不能破。
“主公,”郭嘉道:“也许此时已是诏回徐州使者的良机。”
是说天子妃一事吗?!
如此中断,的确是压不住,也成不了计,如今再坚持下去,只恐要逼急了吕布成仇了。
“也罢。”曹操很是郁闷,道:“传回来吧。天子议妃一事,虎头蛇尾,如此难堪,此事还需一个万全,周全天子与吕布的颜面,不可叫天子失仪,更不可叫吕布有叛了朝廷的名声。”这个事不讲究,吕布没了名声,对曹操的颜面也有损,不是好事。
“是。”郭嘉应下,此事并不难,难的是,曹操这个计,半路中断,不能成事。
问题在于曹操以天子号令诸侯的事,有了不好的开端,以后所有人都可以如吕布一样理所当然的不奉天子号令,其实就是不服曹操,可以与他反着来了。
这个很不好,极不妙。
所以曹操才觉得对吕娴如梗在喉。吞不下,吐不出的喉中刺。如今能杀反而杀不得了,心情可想而知。
第457章 袁绍厉声试胆色
发了信回去,袁绍才知事态严重,忙派了人前来接吕娴一行人进冀州府说话。
说是接,其实是监视和盯,还有押送。
这是免不了的,吕娴也早有心理准备。
而冀州府内也是吵的不可开交,吵的袁绍头晕极了。
袁绍阵营多少谋士,才学之辈,数都数不清,谋士又向来主观性极强,各说各有理,以至于每一次议事都像辩论会。吵的袁绍发昏。
再加上有各派系区别,阵营的不同,基本上是处于激烈的争吵状态之中。
此时的袁绍营中的派系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这争吵,主要是沿着主杀派和主张招安其为质派为主。
以审配为主的主杀派,以及以田丰等人的为质派。
审配是袁尚的拥护者,所以,他要杀吕娴以立威天下,震慑诸侯。因为比起吕布与曹操的反击,他不是不知道这会改变局势,而是郭援一死,袁尚的威信受损,相比较下,他认为袁尚的威严更重要。要接任主公为冀州主的人,绝不可以丢这个尊严与威仪。
而田丰却与他吵的不可开交,大骂审配是有私心,便不顾大局。此时杀吕娴,虽可解恨,但是一旦吕布与曹操结盟,派兵前来,必是大祸患。说他不安好心,引火浇油。他主张扣押吕娴为质,掣肘曹操和吕布。叫吕布不敢轻举妄动,待她进了冀州府,除了不让她走以外,其它的,什么都得安排的好好的……
这两派之间,吵的差点打起来。
吵着吵着就升级了,把司马氏的事又给重提了起来。
审配大骂田丰背主装贤良,说别以为不知道他偷偷的接济着司马氏,甚至还弄了军粮去给他们吃。
田丰则大骂他为小义不顾大义,司马氏素名闻天下也,袁公视而不见,已是不妥,如今连接济也不曾,岂不是显得袁公不仁?!主不行,臣当行也,食君禄担君忧也,他田丰问心无愧,不像审配你这个小贱人,太有私心,而背大德,必遭天谴!
两人在席上升级到个人私怨,以及个人的情绪,然后进行了人身攻击。
一个骂对方是贱骨贱格,一个则骂对方是卑鄙小人,不知廉耻。
到最后还是袁绍喝止了他们,他头疼的捂着头,道:“季珪何在?!”
崔琰忙拱手肃身,道:“明公,琰在此!”
“正南与元皓既有交恶,便不宜去迎吕娴,此事还要托付于汝,”袁绍道:“先接来,吾看看此女再说,区区一个女子,绍倒要看看可是夜叉,能退曹操,能败公路。”
崔琰拱手道:“琰领命!”
说罢离席施施然去迎了。其实早有军队去迎,他只是候在城门口候着人来便成。
“主公!”审配道:“季珪与司马氏也多有来往,此人必向着吕娴。”
田丰见他又起来便大骂道:“审正南,枉你亦为名士,司马氏如何得罪于你,你竟如此落井下石,到底意欲何为?!”
审配道:“司马氏人才济济,主公若不肯接纳,便得除族,如今吕娴前来,若被其接纳,后果不堪设想,而汝,却只顾私情,完全不顾主公,才是枉有私心。大业之事,岂可以私交论矣?!”
“你!”田丰气炸了肺,这是说他只顾私交与贤名,不顾大业了。他要顾名声,也顾的是袁绍的名声。
不得不说,审配此人行事的确太尖锐。
“好了,休得多言!”袁绍道:“汝二人且先退席,待吾见到吕娴再说!”
审配与田丰本就不对付,离席以后,各自离去。
审配在做什么呢,去找袁尚了,既然主公不肯接纳司马氏,有后顾之忧,还是猜忌着那个预言,那么,就只能全部宰了!
不仅是司马氏,还有吕娴,以及所有人!
这才是大谋大略,若只是妇人之仁,何以成事?!
他所谋的当然没错,错只错在袁绍并没有雷霆之果决,不然,他的谋略可成,并且是大成。他当然有他的考量。因为他就是觉得只要除了这些人,区区吕布,只堪有勇,再不足以成势,便是真与曹操并来,他也有信心剿退。
他认为时机不可失。
可是田丰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审配是狠辣派,田丰则是怀柔派,他认为图天下得慢慢的来,不能急。而怀柔是需要耐心的。当下是要安抚吕布,而先缓图曹操。
审配也是大谋之才,然而却被私心支配,田丰甚为不齿。
然而袁绍也不听田丰的啊,他叫袁绍把司马氏给留下来,袁绍不肯。现在只能尽量的想尽办法也要把吕娴当质一样留在冀州了。
不仅可以掣肘吕布,还能与吕布结盟,一并把曹操给灭了!
田丰往城门处来了。
而许攸呢,退了席,打听了诸事,他眼珠转了几转,便去寻审荣了。审荣虽是审配的侄儿,然而,他可不与审配一条心。
此时的袁营内部其实各大谋士之间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明争暗斗,袁绍根本不能压服。因为他阻止不了两个儿子各自有了自己的拥护者,党争已然不止有了雏形,还有郁加趋于热烈之势。
崔琰在城门外候了一会,便见吕娴等人跟着袁军浩浩荡荡的到了。
“可是徐州府女公子!?”崔琰朗声道。
吕娴忙下了马,还礼道:“正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崔琰,奉主公之命前来接女公子入城!”崔琰态度温和,明朗俊目,脸上最显眼的反而是胡子,又是一个美髯公啊。
这个人,一身从容气度,倒是难得一见,如此不傲慢。
因此,赵云和臧霸感觉到这很稀奇。一路上,见过了袁军的傲慢,现在乍然见到一个风度翩翩的还不甚习惯。
吕娴心中微喜,道:“有劳先生!”
“请。”崔琰道。
二人正欲进城,田丰出来了,一出来便下了马,拱手道:“可是徐州府女公子?!”
“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是?!”吕娴忙又下马还礼道。
不及崔琰作答,田丰已然迎了上来,笑道:“在下田丰,字元皓,颇闻女公子雅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势不凡。”
田丰?!
吕娴心中微喜,笑道:“原来竟是元皓兄,娴虽年幼,但见元皓兄一见如故,不若以字称呼,可否?!”
“自然可。”田丰客客气气的,笑着道:“女公子,请入城说话,丰为你引见明公!”
“请。”吕娴一看这现状,心里就有数了。
“这可是子龙?!”田丰道。
赵云忙道:“云见过田先生。”
“子龙少年英雄,可惜主公未能留得贤才,公孙瓒既败,此次再来便是机缘,还望无论如何,务必留下!”田丰道。
赵云笑了笑,没答。
一时田丰与崔琰一左一右的簇拥着吕娴进城门去了。
冀州府果然根深蒂固,城内街道开阔疏朗,徐州府与之比,的确小了很多。
吕娴心仪田丰,寻思着不知道能不能骗到这人将来去徐州,一面还笑道:“冀州府有袁公在此,如有龙盘锯于此,连气象也如此不凡。娴甚倾慕也。”
田丰与崔琰一面寻思,一面也在观察着她,闻言便笑道:“袁公若为龙,吕布当为虎也,虎锯淮南,早晚必成势。”
吕娴道:“我父莽人也,怎敢与袁公相比?!袁公如此之势,才是叫人心生敬畏也,在袁公面前,万不敢居大。”
田丰一笑,一路为她引见至袁绍府邸去了。
袁绍府气势比之袁术更甚,袁术府是奢华,而袁绍府上所不同的在于气势,三步一兵,五步一将,对着吕娴虎视眈眈。
吕娴却气度从容,目不转睛,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笑上前上阶去了。
“吕娴拜见袁公!”吕娴看到袁绍在正堂上坐着呢,忙恭敬有礼的拜见。
两列所跪坐的文臣武将都看了过来。
袁绍也是面色沉沉,道:“左右将其拿下!”
左右战将与兵士立即围了上去,拔剑便要来押他。赵云与臧霸一见,立即站到了吕娴两侧,二人面色沉沉,人在城中了,武器进府也被檄了,这袁绍府好大的威风!
然而便是徒手,也不能叫女公子吃亏。
吕娴能被这气势吓破胆吗?!输人不能输阵啊!
便故作讶然道:“袁公何故如此?!不知吕娴所犯何事,有心欲来拜见,竟被以此礼相待?!”
一时气氛僵滞着,文臣武将都像看笑话似的看着吕娴,大约是想看着她出丑。看她如何能圆话。
袁绍怒容道:“灭袁氏公路者何人?!杀吾战将郭援者何人?!所歼灭我袁军八千余,又是何人?!如此三罪,绍能容你耶?!”
吕娴拱手道:“袁公听娴一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淮南与徐州地势极近,必有相争之时,我父侥幸征得淮南,袁公路也非被杀,而是荣极一生而死,袁氏更存活以待徐州,徐州府从未屈辱过袁氏。其何为罪也?!如袁公与公孙瓒,也如我父与袁公路,皆为势也,非为怨也,如此何罪?!”
袁绍面色稍霁,沉吟不语。
其实这老家伙之所以见到她先说袁术的事,就是想表明一下袁术败,是吕布的锅,跟他没相助不相干。
二也是为了表示自己还是牵挂同为一族的袁术一脉的。若是不提及,就显得他这个人极为薄情。
袁绍未必就是真的在意袁术,在意的反而是人心和脸面。
如今吕娴一破解其言,他的脸色也就顺势缓下来了。心中倒是惊讶,这吕布之女,倒是应对合宜,不见慌张。
若是一般人,这般对待,早已慌了神求饶了。
袁绍未必不是给吕娴下马威之意,见她如此应对,倒有点意料之外。因为他从未将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过!
“袁公再听娴一言,郭援之事,更非吾之罪也,是马超之过也,娴不过是替他背了锅,不得不退兵,不料马超狠辣,竟斩郭援,以至此势。”吕娴叹道:“娴认这个,然而,以当时之势,若不反击,娴早已经身死异处矣,如何还能来见袁公,表明冤枉?!至于张晟之兵,虽足有三千,却散落在外,非娴歼灭,此,实在是无可奈何,张晟将军已回,请袁公明察之,娴并无辱伤,赶尽杀绝!”
袁绍喝道:“张晟何在?!”
张晟上来了,一上来就跪在了地上,道:“末将有罪,战无功,并失兵,是末将无能!”
“去领罚!”袁绍恨他给自己丢脸,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便脸色不愉的斥下去了。
张晟不敢多言,自去了。
“马腾父子实为可恨!待绍征灭曹操,定伐之!”袁绍骂着,又道:“吕娴,此事,你如何能全然摘清?!可是有马超暗中有勾结,图我冀州?!”
吕娴叹了一声,不答此言,反问道:“娴素闻袁公仁贤之名在外,又久慕风度,因此虽在外的确迫于形势破了袁公之兵,虽是无奈,却以为若见袁公,必能谅解,不料袁公一问罪,二问责,三问与西凉有何勾结,叫娴如何作答?!辩解无,也可被认为是狡辩,便是娴生十张嘴,只要袁公认定,也说不清。罢罢罢!是娴来错也,既是如此,不如放娴归去,曹操虽猛追穷打,然而,娴也不惧也,便是野外有虎狼,也不慌也,总好过,如此不明……”
说罢便要走。
武将拔刀便要拦她,臧霸与赵云瞪着他们,气势汹汹!
田丰故意看了半天,才出言道:“主公,吕氏女公子既为解释与求助而来,如此刀兵相见,的确无礼矣。不若且叫侍卫等退下!”
袁绍也就趁势挥手叫人退下了,哈哈大笑,起身笑道:“非吾小气,实是素闻吕娴之名,只恐外面以讹传讹,因此以试贤侄女胆色也,果不负吕布之名,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也!”
他这么一笑,众人都也笑着附合道:“当年吕布在董卓麾下时,也曾对战过,温侯天下第一勇将,不料吕布之女亦是女中豪杰!”
这么一笑,也就把刚刚的剑拔弩张给稀释了。这都是套路,惯用的套路。
第458章 许攸有计却贪心
吕娴自然也附合,一笑了之,笑道:“我父若知袁公如此夸赞,必生骄色,多谢袁公赞之!袁公之气度,威仪不凡,比之我父更甚。我父勇,袁公威也,远不及也!”
袁绍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哦?!果真如此!贤侄女,请上来坐吾身边。”
“恭敬不如从命!”吕娴笑着坐到了袁绍的右下首。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人屋檐下,可得低个头。不然袁绍真的会杀人!
这诸侯相见,这都是套路,一会出刀,一会以礼相待的,都是常事,如同左右手一样的存在。吕娴早习为常了。前一刻拔刀,后一刻谈笑这样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前一刻还在一块喝酒论天下,后一刻便要派人追杀的事也不知道有多少。
袁绍问道:“不知贤侄女以为,绍与曹操,谁威也!”
吕娴听了,笑道:“曹操怎及袁公,袁公坐拥四州,威仪赫赫。而曹操所借之名是天子,狐假虎威而已。远不及袁公真虎之猛也!”
袁绍哈哈大笑,道:“小儿好会说话!贤侄女也非常人,能追的曹操如丧家之犬,何其能也!”
“实非娴有能,而是曹操无能,徐州退曹兵,用了数月,才勉强退之,袁公之势,若退曹操,只需三五日也!”吕娴道:“若论强,天下何人强得过袁公?!”
袁绍得意大笑,笑指左右道:“你们听听,小儿说话太夸张,三五日少了,月余足以!”
众将也都哈哈大笑,道:“用不着月余,半月足以!”
一时得意大笑起来,而吕娴在其间谈笑自若,完全无有惧色,好胆色,并且,完全没有轻蔑之心。她可真是融入的太快了。
这般能力,也是叫赵云和臧霸叹为观止。
二人守在阶下,对视了一眼,听着里面诸将的笑声,也是无言以对。
势虽强横,可惜这骄气,怕是改不了了。
正在眉眼之间,突见田丰看过来,二人一凛,没再交汇眼神。
这位田丰是个沉得住气的,还有崔琰也是。
此二人,既不附合,也不笑,只是在观察吕娴的谈吐,以及他们二将的实力。
正说着,审配进来了,审配见到吕娴,当然也面无异色,笑道:“如此欢快,不知在谈论何事?!也叫配洗耳一听!”
“在言及昔日征伐董卓一事,”袁绍笑道:“贤侄女,这一位是吾帐下谋臣,名审配,字正南。”
“见过审先生!”吕娴笑道:“久仰大名!”
审配盯着她,也笑,还礼道:“配也久慕女公子大名鼎鼎!”
“何敢当也!”吕娴笑道:“娴不过是侥幸。这一路来,实是苦也,如今进了袁公庇护之下,总算可避过曹操截杀。”
“哦?!”审配笑道:“曹孟德忌女公子如斯,莫非女公子才德在其之上?!”
说的众人都笑了。可他虽是笑说出来的,却半点没人说笑的意思。
吕娴知道他有杀心,笑道:“其唯恐娴此来是为与袁公结盟而灭许都,因此才穷追不舍!我吕氏虽有助阵袁公之心,只是势也弱,袁公势强十倍于曹操,娴便是有心,也不好提,唯恐惹诸位哂笑徐州实力微弱也。贻笑大方。”
众人果然哈哈大笑,都道灭曹操真用不着他们父女帮忙。
审配笑道:“只恐女公子所图者,为旁事也。”
田丰怕局面不好收场,便出言道:“明公,徐州女公子来,此是大事,不若彰礼待女公子,以示我冀州之仪!”
“自当如此!”袁绍笑道:“既为温侯之女,当以诸侯礼而迎待之,左右皆不可失礼。”
有主礼之臣子领命应下去了。
袁绍笑道:“贤侄女且请去歇息,再来入席!”
“多谢袁公!”吕娴笑道:“还请袁公善待在城内的少余兵座与妇孺。给与粮米马草食之!”
袁绍命左右去了。
吕娴这才退阶,带着赵云和臧霸自去了。二人心中十分担忧,因为袁绍帐下真的危机重重。
可是这里到处都是眼线,他们有心想要说话,也不能说,只能以眼神示意吕娴。
吕娴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二人守在阶下,却见有一人前来了,“女公子可在此?!”
“不知先生是?”赵云忙拱手道。
“在下许攸,久慕女公子名,特来求见!”许攸笑道。
吕娴早拉开了门,下来道:“可是子远?!”
“正是攸,女公子竟知我!”许攸笑道。
“子远名士也,才名天下,娴如何不知,早如雷贯耳。”吕娴忙道:“先生请上坐!”
“怎敢,怎敢?!”嘴上虽这么说,人却往上座上走去了。
吕娴面无异色,仿佛该当如此。
臧霸扫了许攸一眼,这个人,的确如女公子所言,是个小人。所谓听其言观其行,基本上若非伪装,就可以判断一个人了。
在徐州,便是徐州相陈宫也不敢在女公子面前如此。这个许攸嘴上虚谦,行事却半点不谦虚。
而吕娴一退,袁绍帐下又开始吵嚷起来了。
审配抓住机会,道:“此女是心腹大患,宴上之时当埋刀斧手,主公一声令下,既可斩其头颅。若主公不忍,交由某来行此事!”
而田丰忙道:“主公,万万不可,当下是连盟吕布的好时机啊,万不可错失,只要联盟吕布,曹操必覆灭!”
审配当然也知道这是好谋略,然而,他还是站在维护袁尚的尊严上,道:“主公之兵马十倍于曹操,何惧曹操之势?!而曹操之后,必要灭吕氏,既是如此,只要斩其女,吕布远不足为恃。主公三思。如此良机,切不可失啊!”
“主公!”田丰急道:“倘吕布闻其女死,必助曹操攻主公,吕布极勇,一旦助翼曹操,后果不堪设想。主公三思!”
“呃……”袁绍一急就要叫崔琰,道:“季珪以为如何?!”
崔琰是中立派,不是说他的谋略中立,各不站。而是说,在袁谭和袁尚之间,他中立。所以,袁绍一旦听见两派开始吵架,就会叫崔琰,很是依赖他。
崔琰见袁绍如此不能决断,心中却是一叹,两人之计,其实各有优劣,但前提是施行的果决和结果。
若是杀,没杀成,就是结仇,仇没了结,就会成为大患。这才是真麻烦。
而和,又没谈拢,闹不愉快,反而又被人利用了,这又是第二重麻烦。
执行真的很重要,而袁绍,真的差了何止是一丁半点的果决啊?!
崔琰便道:“若主公要杀吕娴有顾虑,当以和睦为主,若主公主和,谈判之事,琰可主导!”
审配怒道:“季珪,是何意?!也欲惧吕布耶?!”
“非为惧也,而是恐正南行事不成,反泄密,事不密则身死,结仇,恐落人口实也。”叫崔琰说,要做就快点做,别拖拖拉拉的,结果不仁的名声传出去了,人还没杀掉。
其实叫他说,看袁绍这犹豫摇摆,衡量不定的样子,只恐又是拖拖拉拉的事又不成。
还不如主和。
哎。
计哪有万全之计,都是好计。可是执行问题是个大问题啊。
袁绍头疼的道:“绍深思一二,再行计议!”
审配急了,道:“主公,机不可失啊!”
“休得再多言……”袁绍叹道:“区区小女子前来求助,杀之不仁。绍非曹操此等狠辣之辈也!”
崔琰心中又是一叹,果然,被他料中了。若是曹操,只怕已经干净利落的行动了。
田丰道:“主公勿忧,丰与季珪定当与吕娴深谈,共图曹操,缓图之,许都必不保。”
“嗯。”袁绍也不是太在意吕布帮不帮的,因为他并没有将曹操和吕布当回事。大胜公孙瓒的他,有自负,有信心,有实力。
他实在嫌烦的很,退到幕后回内府去了。
头疼,天天议事,就一堆人吵个不停,也是脑仁子疼。
审配瞪着田丰道:“小人之辈,将来袁氏要败你之手!”
“顾小义不顾大事,你才是不知廉耻。”田丰冷笑道。
这两个人的性格是真的很辣,吵习惯了,现在两派都很习以为常。
不仅在这站队上有分歧,连怎么灭曹操也有分歧,田丰是主张围了曹操,缓缓的逼的曹操粮尽再一灭之。
可是审配欲急战。
本来这两个谋略都没大问题,问题还是在于执行,袁绍不善急战的那种性格,急战要胜,对决策的及时要求极高。计谋,良将,实力袁绍样样不缺。但是将有计献上的时候,他无法立即就拎清最最合适,最最果决的那一个,以至于战事延迟,很容易出大问题。
田丰深知其害,知道袁绍的性格,所以才建议用最最保守的办法。
然而审配不同,他需要袁尚立下大战功。压过袁谭,通过此战,夺到许都,得到半壁天下,袁尚立可有威望立为正统。
两人考虑角度出了大问题,以至于从谋计的分歧,渐渐升级到个人间的深恨大仇,如今已经没有办法解开了。
崔琰早知其是,便也没费力去劝解,只道:“主公既有吩咐,我等只按上意行之便可。一会有宴招待吕娴,还望正南,不要一意孤行。否则,计不成,最后反招了吕娴怨恨,吕布若知之,吕娴又没杀掉,只恐后患才是真无穷……”
袁绍是个什么德性,谁不知道啊。
崔琰考虑的是这个问题啊。他的意思是,要动手就一定得杀,但袁绍可能发现了,哎,下个令说不杀了算了,放了放了。
但这个事能放吗?!你要不动手就别动手,要动了手,就一定要杀干净。
这突然杀,又不杀,才是致命的。
崔琰现在最怕的就是出现这个状况。
但是审配眼色阴沉沉的,甩袖走人了。
崔琰叹道:“要出事了。”
田丰脸色也不好看,道:“审正南要误大事!”
袁尚得袁绍宠爱,如今审配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想到晋厉公的例子在那摆着,不免心有余悸。
他们得防着审配。田丰是主张不能杀的。因为他太了解袁绍,不够果决,若是曹营加了吕布,袁绍恐会吃不消。
但崔琰不一样,他已经打定主意,假如真拦不住审配,真动手的时候,不如立马给杀光了。否则才是后患无穷。
他是完全的为袁绍考虑。
因为晋厉公就是这样死的。他上了台以后,就要杀一些重臣,五个大权大握的世家大族人,在朝上,他杀了三个,本来嘛,你杀光嘛,也行,但他不,杀了三个,他认为杀了三个了,再杀的话,实在不太好了,这个时候不适宜的冒出来了仁慈之心,便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杀的差不多了,威慑的力度也达到了,他还美滋滋的真的放了其它人,然后去打猎,然后被剩下的人联手干掉……
这个例子,真的叫崔琰心有余悸。政治是很残酷的,到了一定的地位上,一定要果决。
所以,崔琰是真的欣赏曹操,虽然他心狠手辣的过了头,然而他要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赶尽杀绝,绝不留活口,灭族屠城的事,也不少……
当然这样的主上,是残酷至极的。但其实,反而是让人信任的。因为太果决,而太有执行力。
袁绍则完全不同。
崔琰寻思,这一回怕是真的要站一回审配了。倒不是更看中他,而是为了袁绍,不会像晋厉公一样……
而此时的许攸则笑着道:“女公子可知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要铡下来?!那审配,与袁尚一系可不会轻易放过女公子!”
“还请子远救吾,”吕娴道:“子远之才,远在此人之上,何故不得重用?!袁公虽势大,却轻人,如此之才都置在一边,实在可惜。”
许攸笑了,看着她,道:“攸有计可救女公子,只是,不知女公子将来愿许以何位谢某?!”
得,这人是要预支利息的了。
他的才能,其实并不输人,在曹营,才能也远在杨修之上,可是这性格与杨修也差不多,真的讨人厌,而且更贪心,更加的小人。
第459章 施恩图报得一诺
“娴正想言及此,只谢币帛如何能表达娴的谢意?然而比起谢意,娴更心慕子远之才。”吕娴道:“徐州正是用人之际,子远若愿随娴去徐州,必许以重位。”
许攸怎么可能看得上吕布现在的实力?!
他现在可是在袁绍帐下,最有前途,最有实力,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阵营,他又怎么会去徐州?!
所以吕娴才提及此。
而许攸自然也只是戏之,哈哈笑道:“攸虽可去,然,怎可夺人之好?徐州相位已有陈宫,副相亦更有才俊之辈,攸虽不输其才,然凡事有先来后到,怎可夺此而生怨?!亦叫温侯与女公子为难,反而辜负了诸位才士,引人诟病!”
臧霸听了,心中哂笑,才能不输他们?呵,恐怕是根本不想去吧。一说就说到相位,副相位,这个人,,凭嘴自夸的本事,很引人讨厌。
的确是个十足的小人。
他心虽如此作想,面上却是半丝不露,继续听着。
“这!”吕娴道:“吕氏势微,只恐便是重位,也屈就了子远。也罢,既是如此,娴在曹孟德处颇有几分交情,愿手书一封,荐子远前去做官,如何?!”
“啊啊啊。”许攸哈哈大笑道:“攸虽是南阳人士,然旧年曾与袁本初和曹孟德有结交,怎么敢劳女公子荐书?!”
这朋友圈确实是挺牛逼的啊。吕娴心内吐糟,嘴上却道:“原是如此,竟是娴因年纪太小,早年之事,竟不知了。献丑献丑,真是班门弄斧了……”
“也不怪女公子不知此类事,昔年十八路诸侯共诛董卓时,女公子还年幼。”许攸笑叹道:“英雄出少年呢,女公子方二八年华,就已有此胆识,便是当年,袁本初也未必如之!”
吕娴心中微惊,这个人虽然是个小人,但是眼睛很毒辣。
她便笑道:“娴一介小小女子,怎敢比之袁公?袁公天下至人矣,实力最强,袁营人才辈出,若论兵马,天下所有诸侯兵马加起来都未必及之强盛,之多,之广也,囊括英才,更是包含宇内,娴如此与之相比,我父更是远远不如。若论才德,也只曹孟德公可与之相类也!”
许攸的脸色落了下来,眼无趣看着她,道:“女公子不诚实,何需如此?既是如此,想必女公也必用不上攸之智计也,也罢,攸且告辞了!”
“子远请留步!”吕娴忙留道:“奈何说娴不诚实?!”
许攸冷笑一声,道:“孤身深入袁营而无惧,面对深渊而不露怯怕,如此胆识,还需谦虚吗?!想来女公子自有脱身之计,攸辞去也!”
吕娴叹道:“原是为此,娴是谦虚之辞,娴尚年幼,若太轻狂,难免落人口实。娴略有几分胆色,只是,远不能与袁公相提并论,子远实在抬举了。所恃者,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勇。袁公之雄,便是我父也不能比,更遑论我。”
“哈哈哈,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许攸甩袖又坐了下来,大落落的,半点不避讳,道:“汝父,虚猛也,而汝,却是真勇也。汝父若进袁营,尚不会如此镇静。而女公子,不仅无半分惧色,更有胜券在握。此等胆色,远在袁本初之上。”
吕娴见这人说话半点不避讳,口出狂言,心中也不是很喜欢。
都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袁绍营中不紧紧尾巴,还想要表现的比袁绍更牛吗?!
所以这许攸说这个话,真的让人很头疼。
吕娴从不会自负的以为自己比袁绍还强,袁绍便是再犹豫,他本人的领袖气质也是独一无二的。他身上的毛病,很多人都有,他的优点,很多人却未必有。
她又怎么可能因为他失败了,如此轻他,而自以为比袁绍更强?!
这个许攸说话完全不避口德,将来迟早要死在这张嘴巴上。也确实是死在了这张嘴上。
所以那些有才智,却不怎么说话的人,反而更长命,更有慧。
智与慧,未必是能同等而语的。
这个时候了,若是还只顾谦虚,便留不住许攸了,现在还是要借他的力。再谦虚,难免在他眼里落了虚伪之实。
因此便笑道:“子远如此看我,倒叫我受宠若惊。受之有愧。若论才德,不及诸位,若论德行,远不及袁公,若论大功业,娴还远未立也,子远实在是谬赞了。只是子远以袁公和曹公比我,娴幸甚矣。”
许攸见她如此,才又重新笑了起来,道:“女公子何必谦虚,若无把握,何必进袁营?!逃之尚可有一线生机!”
吕娴笑道:“有没有把握,只在子远身上!”
许攸哈哈大笑,道:“女公子果然非诚实人也,攸不信女公子没有其它盘算。”
吕娴笑道:“真没有。”
“果真没有?!女公子也善诈乎?”许攸笑道:“这便令攸想起一个人来。”
吕娴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卖关子呢。跟这个人说话,跟打太极似的。
“曹孟德,昔年孟德刺董卓,也如此有胆识,那时的孟德也特别年轻啊,如同女公子一样,英雄出少年,能否成事,在那时已然能看出端倪矣,”许攸笑道:“当年之董卓,如今之袁绍,皆势大无穷也。”
“子远既对孟德如此推崇,却为何不去投奔?在袁营也不得志,何故还要呆久?!”吕娴笑道。
“手无寸功,恐无立足之地也,”许攸哈哈大笑道:“许都之势虽比袁绍弱,然,天子脚下,才能志士,多如繁星,攸区区之才,何足可立?”
“原来如此!子远有才,却无用武之地,在袁营与曹营都是屈就。”吕娴道:“可惜子远之才,娴慕之矣,若能去之徐州,必托以重任。”
许攸一时看不清她真心还是假意,便有意探她的虚实,笑道:“徐州起事之时,用人之际,果真愿用攸?”
“子远,”吕娴郑色道:“若是子远肯去,娴必扫榻相迎,必不亏待。只是怕子远嫌我父莽直,更不肯屈就也,只是便是如此,娴也记下今日大恩,他日若有相报之时,必重报!”
“好!”许攸道:“女公子是成大事的事,得此一诺,攸喜也。一诺足以。足以令攸倾力相助女公子化解危机也!”
吕娴道:“为表娴之真心,为让子远放心,愿击掌立誓!”
她伸出手,与许攸击掌为誓道:“若背此恩,必遭天谴!”
许攸大喜,道:“女公子,少年英雄也,得英雄一诺,比之千金更重也!”
吕娴失笑,原来在这个人心中,还有比财物,名声更有利的东西啊?!
这个人的确算贪心的,嘴上也不知积德,又好胜,又显才,又思报……缺点数不可胜数,但他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才是有利的,有此恩欠下,将来图报时,也许反而是条生路。
功可骄,可是恩却可思报。
许攸笑道:“女公子勿忧,那审配之计,攸心里眼里都有数,都看着呢,必无忧也。只管放心。”
他也没有瞎显摆,神秘的说了一句,便告辞走人了。
吕娴自始至终都没追问有何计,只是道:“有子远在,娴有何忧?!全托付于子远。”
许攸起了身去了。
赵云看了他一眼,虽未露出怒色,却也觉得此人好生无礼。这轻狂傲慢的样子,真是,袁绍营中多是这样的人,唉,看多了,仿佛也就无言以对了。
臧霸见无侍从在时,才低声道:“何必许他一诺?将来他若胁恩求报,只恐女公子难为。此人又有才,若将来去之徐州,女公子又不好用他,如何是好?!难免落了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也不怪臧霸有此之忧,实在是这许攸的的确确算是个小人,根本不是君子品行。
“他虽轻狂,无口德,又是小人,然而,他这德性,我也不是不能治,真到了徐州,落到了我手上,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闲的到处钻营?不可能了……”吕娴轻笑道,“宣高,来一观袁绍营,他这帐下,人才济济,战将如云,天下能者辈多在此,可是,感觉到没有,袁绍纵容了派系争斗,他没有决心压制住,以至赵演越烈,以至让各名士各有二心,得到重用的,想要拼命的站队,并且排挤能者辈上升,或是挡路,没得到重用的,要么思去,要么就如这许攸早有二心。所以到处活动,钻营。最可笑的是,还没有人管!名士之间的可操作性这么大,而一场战争,尤其是规模巨大的战争,一丝一毫都不容有错,是我徐州兵的标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说的就是这一种。袁本初……他,也许还不如袁公路。”
“何出此言?!”赵云低声道。
“袁公路死,身边尚有忠心辈。可是袁绍营中,多数已是归于袁谭或袁尚了,”吕娴道:“这个差别很大。也就是说,倘有大败,立即分裂。生生的能将整个袁营给撕开,两半,三半都有可能……若不能聚以成势,只会被人一一歼灭。而他们之间还要相互攀咬,争杀。”
赵云听了有点沉默,良久道:“袁绍极强,有吞灭公孙瓒的实力,当不至此。”
“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啊。再看看吧。”吕娴道:“子龙,看看他们的内部,比之当年,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只能说,更强势了,实力更强了。”赵云道:“云也说不上好坏。这要说从哪里来看。”
“也是。”吕娴笑了笑,道:“只是看了这,我却对徐州兵,有更高的要求,不光是军队,还有谋士团,决策层,绝不能像这里一般,政令无所从,军令从二出,无所遵者。”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要赴宴了。这个时代,对礼仪方面,是很挑剔的,赴宴也有讲究。正衣冠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吕娴虽是随性的人,然而在那个时代出来的人,在细节方面,真认真起来也是无可挑剔的。毕竟身为那个时代的兵,有些细节抠起来,纠正起来,是真的抠到人板板正正,一板一眼的,哪怕动个手指,都得合规范这种。
所以这三国的礼仪于她来说,也是小意思。于她来说,不过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并不难为。
“只恐有危机,还请女公子让云守在女公子身侧。若有杀机,也可挡抵一二。”赵云忙道。
吕娴道:“不至于此。就算真到了那地步,也是不能动手的。一是你与宣高手无兵器,赢不了。二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真打杀起来,无法收场。最好装袭作哑最妙,按熄引火索,才最要紧。武力纵强,可是强压之下,能保护自己的,未必是武力。”
这种场面,一旦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就只能赶尽杀绝,死路一条了。
所以,这个事,还是要看许攸,还是要看装聋作哑的本事。
哪一个领袖,没几分装傻的本事?
别小看这个本事,这是一项可以保命的本事。
赵云看了一眼臧霸,显然很担心。
臧霸道:“勿忧,只要袁绍不肯,便是有人要取女公子项上人头,也必不成计。计一旦而败,后再谋定,就难了。那时候才算有更多的机会行事。”
赵云点首。
若是吕娴死在此处,司马氏只怕也完了,他的人马,所带的人,几千人,全部都得死!
无论若何,便是以死相拼,也是要保住吕娴的。
二人面上无异,心中紧张,眼睛都眼不得在每一个人具有威胁的人身上扫一眼。
而吕娴却完全不露声色,笑着从容的被人引着进了正厅去赴宴了。
都说现在是纲纪崩坏,礼仪崩塌的时代,的确如此。
因为袁绍虽未像袁术一样称帝,招待她一个小诸侯之女用的却是天子之礼乐。
这在古代是大忌讳,若是治世,这叫犯上,大不敬,重则灭族,轻则枭首。
而吕娴一进来就听出来了,这浑厚苍桑中的雅正大乐,是天子之乐。不管是袁绍早有授意,还是下取悦于上位者,擅自所为,都叫吕娴有点说不出的无语。
这是早就有之,还是现在刻意显摆给她看,都难看的很。
第460章 审配摔杯为号令
早就有之的话,那就是早就谮越了。
如果只是刻意显摆给她看,一个强大的诸侯,展示这样的东西给她一个小诸侯之女看,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没这个必要。
所以,她实在搞不懂,这个意义在哪里,好在她能装袭作哑,当听不出来。
难道还能拆穿吗?!拆穿了虽义正严辞,却是她找死。若是拆穿却当时不斥,就说明她也怯也,竟然不敢为天子戳破袁绍犯谮,说明她也怯死也,倒暴露出她的各种卑怯惶恐和无能。
装傻,真的太明智了!这个事便是听到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现在装听不懂,出了冀州,得了自由时,也不能说出来。
这虽是伤袁绍的利器,同样的,也是伤她名声的利器。她是要说出这件事,这个时候在宴上当哑巴,就只能让别人看出她的问题……
很多的事儿,真的是需要爱惜羽毛的。吕娴不是虚伪,而是为上位者,有更多的考量和不得已。她管不住天下人的嘴,只能尽量不要露出毛病来引人诟病。不然,那些人只会恨不得按个放大镜来看她的缺点,然后将此事放大,更放大,到最后,她与袁绍,都一样,都算谮越,铁证!
因为这个旁观不斥,也是罪。
再说袁绍,地位没到那个名正言顺的时候,真的一点界都不要越,以免落人口实啊。
袁绍到底是太……
也难怪他帐下许多恃才轻人,狂妄的不得了的人。
若是袁绍是个立身正的人,也许这些狂人还能有个约束。
结果袁绍都默认了这种越界,其实,谁不嘀咕?!
有些野心,是水涨船高,心照不宣的。
令附从中生狂妄之心,令还心从天子者,生恨意。也不知道现在的袁绍图什么?!
然而袁营的权力集团像是聋了一样,也许注意力只在她的身上?!
想一想,也是瞒搞笑的,曹操胁了天子,但凡有丁点的犯谮,都会被放大,然后被诸侯黑成翔,可是没有皇帝在身边的袁绍,只要不称帝,不谮号,不像袁术那样昭告天下,便是犯点谮,跟没事人一样。
田丰与崔琰早在迎候,见到吕娴便笑着请道:“女公子请上坐!”
“请!”吕娴也笑,连番推让以后,她才从西侧走廊走到了正殿阶下,而崔琰与田丰等人却是从东侧走廊走到阶下,然后相迎而拜,这才正式的脱靴上殿分席而坐。
古代礼节就是这样,进入正式的宴会,这怎么走到殿中,是有讲究的,客人都是从西廊穿过,而主人却从东边穿过,是不可以走中庭的。若是吕娴不知,闹了笑话,是要被这些人给笑一辈子。
还好吕娴大差不离,正式的上了殿了。
礼乐突转轻盈,已然换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清雅,倒也高端。
一时都相互厮见过,只等着袁绍主人来了。
然而袁绍迟迟未至,田丰与崔琰都心中微微犯嘀咕,难道是被拖住脚步了吗!?
心中正纳闷的时候,审配到了,他一进来,感觉宴席上都静了一下似的。
审配坐定,看着吕娴道:“敢问女公子,来信曾言有计助袁公破曹,不知是何高计,但求一闻!”
田丰与崔琰心中一跳,田丰有意要出去看看审配可带了不妥之人来,又怕离开了,局面更失控,一时心急如焚。
而崔琰却淡定的很,因为他觉得无论哪种情况发生,只要不剑拔弩张到不可收场,两种情况都可以。只要不是中间那种就行。就怕上不上,下不下的叫人难为啊。
那才真后患无穷,所以他就比田丰淡定的多,想必也是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是预估着今天,恐是可能会有极端状况发生了。
吕娴笑着,见席上诸位都笑着看过来,心知今天必是少不了一场辩论,便道:“袁公帐下良臣如云,娴献计如献丑,然而,却是有良策也,在于援。”
“援?!”有一谋士哈哈大笑,道:“莫非是说汝父吕布?袁公势强,何须吕布画蛇添足,七十万雄兵,足以灭曹,何必多此一举,要与吕布分一杯羹?世人皆知吕布豺狼也,只恐女公子之计,不是为援,而是为想要攀咬曹操吧?!”
“哈哈哈,女公子之计,莫非是从后袭许都乎?此计趁早莫献,许都是明公囊中之物已,如同探囊取物,如何会让于汝父吕布?!”
一时竟然轰笑声阵阵。
吕娴却不以为意,笑道:“不料诸位竟猜着,娴正是此计,原来袁公营早有出一兵袭许都后之意耶?!”
“何需袭后?”审配道:“实力强盛,一举可征平之,辗压之,无需前后击也!”
不管审配是不是这样想,他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样?!
人家不稀罕吕布的帮衬,行吧,都不放在眼里,她也就懒得多说,只是假惺惺的叹道:“也是,是娴无用耶,如今尚不能自保,竟还欲思助袁公也,徐州之力小也,只恐无助,反增忧……”
有人笑道:“是耶,如今女公子尚且被曹操追的如同丧家之犬,还谈何助袁公耶,此,大言不惭耳!”
哈哈,哈哈……一时又是一阵轰笑声。
她抱拳道:“娴不得已前来袁营寻求庇护,还请看在娴年幼,管诸位叫世伯份上,劳诸位为娴美言几句,若是能得袁公派出一兵,护送娴与司马氏顺利离开兖州,娴感激不尽!”
诸人只笑,看她这一路来,确实是狼狈,只虚笑道:“那曹操也甚无用,追着女公子这么久,竟没拦截到,可见许都之实力早不行了……”
说到这个,便又说到曹操征个吕布,结果弄个灰头土脸回来,一时又骄矜起来,曹操连吕布都征不了,还能破袁营,这不可能!
听的赵云与臧霸心里的火一直在冒,臧霸是能沉得住气,是因为他有忍辱负重之心,他是徐州将。
然而,赵云虽没这些,但是他心里有一股义气,见吕娴根本无错,却被如此取笑,被摆到台面上如此轻视,心里的火,像烧起来似的不平。
身为义士,见不平,都是有愤慨的。
赵云都有点佩服吕娴了,她却忍得下来。
吕布纵然黑历史极多,然而罪不及父母妻儿,吕娴是吕娴,只是吕布的女儿,这些人,当着人家的面说吕布的不是,谁能高兴?!
他看着在座席上的一个个谋士,如此轻慢,嬉笑,将如此大战事不以为意,这袁营,真是半丝敬意也无。
这样无有敬畏战事之心的阵营,真的能赢吗?!
曹操虽败给了徐州,然而他与公孙瓒所积累的还是不一样的,他手上有天子,有天子身后的很多很多人,并不输于袁营,而战事,是大事也,曹操更会因势弱,更是奋发而力上,那样的紧张与慎重,袁绍营中是比不了的。
战事输于骄,输于轻慢的实在是太多例子了。
这些人,赵云微不可察的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天下英雄虽多,总是无有可容身之良处。此是是非窝里,还是早离开为妙。
他看向吕娴,只要避过了此难,他会护送吕娴离开的。
吕娴其实哪用得着袁绍营真会出兵护送她,也压根没想过对方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她是醉翁之意在于曹操的反应。
所以他们避重就轻的就是不应,她也根本毫不在乎。
不在乎归不在乎,但是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说起来其实挺残酷的,但战争这件事,说是众力,真正的能决定战事的,恐怕就这么一两个人的决策。将对兵的调用,才是龙睛。
而田丰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呢,见众人取笑她,轻视她,她却半丝不上脸,心中也有数了,正是因为她这个特质,如此稳重,才会有一退曹操之力啊。
所谓宴席,其实就是听其言观其行,考察一个人的品行,以及前途,性格等都是很重要的。
也更因此,田丰颇欣赏吕娴,觉得她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同样有这样感觉的还有崔琰,以及审配。审配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除。
倒不是佩服她有多高的谋略,而在于,如此能忍的品质,这样的人,忍辱负重到这种程度,十分可怕。
当然,也多有轻视她者,除了现在出去在外不在场的谋士,其实在座的其它谋臣却觉得吕娴这个人,不足为患,为何呢?!
因为说吕布不好,她不辩解,说她帮不上忙,没有用,她也没有丝毫的争辩。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但凡为人,若说对方不行,或是辱及家人,都会辩解一二,或是维护一二,甚至会上脸的吧?!
但吕娴完全没有。
审配却觉得她可怕,因为她就怕处于弱势,不争辩,却也没有半丝的惊慌,反而十分从容。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让他感觉到不太好,感觉他们这个阵营,她都只是个局外人,并不是真正的真心的佩服。
所以审配的脸色是越来越阴沉。多年的积威在,哪怕只是在袁绍帐下的谋臣,他对人对事的威仪,其实也养出来了。
田丰上前对吕娴道:“女公子若能袭许都后,曹操休矣。”
吕娴道:“我父与我虽无用,却可尽力一试,只是此事,却也需要袁公同意,否则,难免有虎口夺食之嫌。田先生,莫非未荐及此议?袁公可采纳否?!”
田丰道:“已荐过多次,出奇兵绕道去袭许都后,曹操前后不顾,必败。然而主公未能定夺。诸人之中,又轻慢,多以急战决雌雄为主,因此丰如今,便是荐此,主公也不肯听,还骂吾,累及军心,欲拖长线,叫丰辩也未能辩!”
田丰真的不是诉苦,而是真的愁。
他是深深的忧虑着袁绍的,他是真的忠心,而是无偏颇,就事论事。
然而,袁绍不肯听他的。
说起来这个田丰是真的奇才,败公孙瓒,数他奇谋最多,又救过袁绍的性命,结果,虽然位高,建议却多不被袁绍采纳,这心中的苦闷与忧虑而想而知。
而这个人,又极忠心,不忍离去,便是如此,也毫无二心,一心一意的为袁绍谋算。
他亲近吕娴,是知道她是有全局观的人,便道:“倘温侯能从后袭,曹操大败只在一旦之间,如此,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许都立可定矣。”
吕娴道:“只恐徐州力小,袁营未必需要。此事,娴虽有心,却恐袁公无意。更应力小,不敢许大,让诸人笑。”
“丰定尽力劝住主公,与温侯结盟,”田丰道。
“若是如此,大妙矣,”吕娴笑道:“娴得庇护能回徐州,必也劝说我父,力助袁公,以报今日之恩!”
审配听在耳中,冷笑一声,道:“元皓竟欲让许都与豺狼耶?!”
田丰道:“正南何意?!”
“何人不知吕布贪心不足,早前便发布要护汉天子之号令,也欲以效曹操后尘,如此之人,若进许都,如何能让与明公?!”审配道:“此人贪暴狠毒,昔日尚杀丁原董卓,后也可杀吾主!元皓休引狼入室,不计代价!我看今日,不如了结此女,以除后患!若助之,反被咬一口,施恩无报也。天下人笑明公不识豺狼也,与豺狼谋皮也,倒被笑无识人之眼珠!”
赵云与臧霸已然站到了吕娴身后,因审配此言,气氛一下子就僵滞了。
崔琰叹了一声,就知道审配是有备而来啊,只恐外面已经被他带的人包围了。
田丰大怒,道:“汝才是欲误主公大事,女公子为求援求助而来,若不庇护反杀之,将来天下人皆齿寒,何人敢归附冀州?!更兼徐州吕布之实力,必报之仇,与曹操合力来灭我冀州,冀州何保?!审正南,汝欲泄私愤,反而陷主公于不义,更令冀州局势顿入险境,汝欲何为?!”
审配站起了身,将手上杯一摔,甩袖道:“我欲何为!欲杀吕娴,除大后患也!”
号令一出,室内为之一静,其余谋臣见有此变,早起身躲避,全避出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涌进来的百余兵士把这里挤的无立足之地,对着吕娴虎视眈眈。
崔琰闭了一下眼睛,叹道:“不料,还是这样了。”
既然到此地步,只能做全了!
第461章 人心各异袁绍怒
“季珪?!”田丰道:“季珪也欲助审正南乎?!可知此祸患无穷!”
“既至此,若不杀之,更是祸根。”崔琰道:“无恩,反结仇,此女是吕氏之智,吕布之项上脑袋,取而杀之,吕布只一时之强,终不长久。事已至此,元皓,让开吧!”
赵云与臧霸绷紧了身体,赵云再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堂堂七尺男儿,围住一介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喊打喊杀,为汝等羞也,更为袁公羞尽天下人脸面也!无耻!下作。”
可怜的云妹,这一辈子也未遇到过这么愤怒到骂人的时候。
他是个纯粹的人,心思更明洁,便是骂人,从不会这样,骂个无耻与下作,已然是极点了。
吕娴脸色从容,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她在来的时候,已然预知到了危险,从徐州出发,孤身深入,若无死的觉悟,她就不会出徐州的地盘。
正因为做好了死的觉悟,才会如此的从容。
“不料今天竟会死在此,死于此事之上,子龙,娴连累你了。”吕娴叹道。
赵云脸色难看,浑身紧绷,道:“云与宣高,宁死也要护送女公子出去!”
竟是必死战也要得脱的死志了。
臧霸却知此事未必没有生机,只要他与赵云能够战出去。
审配是独擅专行,袁营并不是上下一心,既有冲突,只要不死在这里,不快点被人杀掉,一切都是有生机的。
二人合力将吕娴护在中间。
吕娴依旧示着弱,对审配道:“娴来时,曾闻袁公大气好客,最是豁达之明主,招揽贤士,包容诸侯,有宽仁之心,也因此,受了拘捕,哪怕有了误会,也不怯死而来解除误会,以期获得帮助回到父亲身边,娴虽力小,也欲有以袁公之心,助袁公之势之力,不料竟是如此,叫人失望,审配,杀我一人可以,然,杀我一人,而令天下诸侯不敢信任袁公,人心离散,可值?!”
“哈哈哈,所谓豁达宽仁,也不过如此,浪得虚名,终负了我这一腔的信任!”吕娴义正严辞,“我虽为女子,却不惜死,要杀便杀,娴便死,也不堕我吕氏勇名,然,审配汝所此所为,可堕了袁公之名?!”
审配脸色很难看,甩袖道:“休得多言,动手!”
一时交起手来,赵云与臧霸拿住二军士,夺来兵器,便大杀起来,一时血流成河。
田丰差点急死,他大骂审配因私心误大事,又骂崔琰道:“为何连季珪也向着审正南?!吕娴不能死,吕娴不能死啊……”
“此女,英雄也,既已动手,若不杀之,才是真祸患无穷也!”崔琰道:“我二人休在此挡事,出去吧。”
田丰差点踉跄跌死,被崔琰拖着栽下阶来,脸色青白交错,道:“休矣,休矣……汝二人行事,太不计后果……分明已是可有半壁江山之能力,偏偏却行小人之行!如同大人行幼子事,引天下人耻笑是小,后果大是大啊。以袁公之势,包容吕布有何难,所谓势者,如水流也,天下人皆流入袁营,吕布也不得不归附,待共灭曹,吕布父女,也得低头向主公俯首,何必急着现在,何必急着与天下人为敌?吕娴一人死是小,天下人知主公不能容人是大,天下人不归附,如此之势,何人何附,何人可归心?!你们,你们二人,都是傻子,大傻子……”
田丰格局是极大的,他当然知道吕娴将来必是威胁,可是现在不是除吕娴的时机,现在是团结的时机,先灭曹,再图吕是要事。
结果呢,审配有私心。
崔琰不留后路,这吕娴一死,名声传出去,曹吕必联盟,天下人对袁绍的信任必崩塌,最坏的事情就发生了。等于是把吕布推向曹操,曹操收服吕布,因有共仇,将不费吹灰之力。这算什么?!曹吕之间还有过一次大战,等于是把那些曹操败仗完全的给消弥了。
那曹操还需要打吕布吗?!这等于是把现在的局面完全推向曹操了,这是毁基石之举。这是助曹操之举。
这些人,田丰又气又急,又无奈,心中都冒着火,他对着审配和崔琰大吼大叫,气急败坏,骂他们不顾大局,完全不知所谓,没有真正的看天下九州的眼界和胸怀,只为私心,为小事,而毁后路!
他不懂,真是完全不懂,为什么他们看不明白?
主公如此之势,要更宽容,更审慎,只要做到这两点,不说南边,北方统一,是问题不大的。北方都定了,南边也是迟早之事。
现在却……
他见阻止不了审配,只能拼命的往袁绍处去了,急的鞋子都掉了,也顾不上捡,发冠也歪了,更顾不上整理,气急败坏的去寻袁绍。
崔琰看着这局面叹气,这不上不下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如田丰所说,吕娴死了,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哎。崔琰开始头疼了。
两边打打杀杀,竟打出了殿内,到了中庭来了,臧霸与赵云的战斗能力是惊人的,根本就没让这些人靠近吕娴半分。
审配心中也暗暗吃惊,原来如此,原来吕娴依恃之大,是因这二将,果然身边卧虎藏龙,他就更有杀心了。
审配见近战不利,便出来了,紧急去调弓箭手。
刚出中庭,却见审荣前来,审配道:“侄儿来的正好,调二百弓箭手来,今日要结果了她,非得射成筛子不可!”
审荣道:“叔父,只恐侄儿难为!”
“汝说什么?!”审配大怒道:“汝连吾之言都不听?!”
审荣道:“无主公下手令,侄儿不敢发号,叔父为二公子忠心,但也得为审家着想,不要为了自己,舍了审家上下老幼的荣辱!”
审配眼前一黑,道:“你……”
他气的手直抖。
审荣直接跪了下来,道:“此事可大可小,杀吕娴是解气,可是若有大后果,将来战事吃紧,主公那个脾气,必要诛灭审氏满门方能解恨,叔父何必如此,便是为袁二公子,也不该拉上整个审家作陪啊……”
审配气急之下,狠狠将他一推,审荣死死的抱住,他是小辈,是不可能狠拦的,只能抱着死缠,道:“还请叔父为侄儿想一想,为一家老小想一想,吕娴一死,是解恨,是解气,可是,吕布一旦跟了曹操来敌对主公,若能敌之还好,若不能敌,咱们审氏死定了,吕布向来极猛,他的女儿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我审氏都得陪葬。叔父,还请叔父三思,收回成命,趁现在还有挽回余地……”
“现在早不可挽回,”审配怒着推他,大骂道:“再不让开,我拔剑了!”
审荣将脖子一伸,道:“与其将来背锅而死,不若现在引颈就戳,叔父要杀就杀吧……”
审配果然拔了剑来扎他的手,却不忍心真杀了他。
审荣死不松手,大哭道:“今日所为,是叔父独断专行,主公不知,此已是逆上,将来若是事势有变,审氏必死,此已是死局,倘若吕布势猛,逼的战事不上不下,又当如何?!叔父到底图杀此女是为何啊?!”
他这一嚎,可把其它看热闹的谋臣都给嚎反应过来了,忙过来道:“正南,若不还是请示一番明公之意,若何?!”
“尔等,尔等无半点担当……”审配气的发抖,他知道他们并不是为了保吕娴,而是为了将来这个事情,不用他们背锅。意思就是说,他们,与此事无干。
首先得摘清了……
“就是有汝等无能之辈,才至杀一女子,尚如此多言,多误大事!”审配气道:“还有你!”
审荣被骂了,也不松手,是死不松手。
早有人飞奔去寻袁绍了。大约是知道事情不妙。
这个事要是处理的不好,他们以后就是审配的同党了,万一将来真有个啥事,主公真发起脾气来,说不定一并把他们跟审配一道宰了,这事,可大可小,所以飞奔而去。
而袁绍呢,的确是被人拖住了,审配身为第一谋臣,身边的渗透,势力也是很大的,拖住袁绍,根本不算大事儿。
但是许攸老道啊,早候着呢,一见前面有刀兵之声,他喊的不是审配要杀吕娴了,他是拿着锣开始敲起来,道:“不好了,明公,前院走水了,走水了……”
一听起火,袁绍慌了一跳,道:“如何会走水?!火神怒耶?速来人,带吾去看!”
一时匆匆的往前院来了,被早候着的许攸一把抱住了手臂拖着道:“明公,不好了,前院杀起来了……”
袁绍倒被他的话给惊住,一时也忘了追究他的无礼,道:“子远?怎么回事?!”
“审正南要杀吕娴,擅自埋了兵士,正在喊打喊杀呢,”许攸道:“明公,吕布勇也,若知女儿被杀,岂不大怒?!昔年差点逼死曹操,如今狂怒,若率兵前来,曹操再一起攻之,主公如何能挡?!丁原董卓昔年势也大,不亦身首异处乎?!还请主公务必保住此女,吕布不死,此女不能死!吕布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死之,不仅生怒,更引天下人耻笑主公,容不得一个女子……”
袁绍一听,也是怒了,道:“正南何故矫我之令,私自行事!?简直可恨!可恶!”
比起远在徐州的吕布的威胁,其实审配这矫令之事,令袁绍更恨之。
这话说的好,有一就有二,见微知著。现在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借他的手令行事,将来,改他的手令,岂不是更容易,这是关涉到威严的问题,袁绍果然暴怒!
再则,在他府上都敢如此,在小处呢,这管中窥豹,光一猜测,袁绍的心能不狂怒?!
许攸瞅了他一眼,心中明白是扎到了袁绍的痛处了。
他句句不离吕布,其实说的重点,只这么一句。
上位者对什么最敏感,不是远在敌方的敌人,而是对身边的人的擅权。这要是较起真来,能杀人立威。
审配今日所为,怕是要付出代价!
这审正南得意马蹄疾的,恐怕今天就折了马蹄了。
许攸心中得意,嘴上却不停,却不说审配越权,而是只说着吕布,道:“吕布猛虎也,猛虎不能激怒之,若激怒之,反受其噬,其猛如火,岂不是天下都走水,因此攸只说走水,以意引起明主注意也,也是无奈之举。”
袁绍差点气炸了肺,一面疾走,一面吩咐左右道:“来人,来人!”
许攸还在说话呢,道:“将来擒虎,缚张网便可,何必硬碰硬,现在杀吕娴,并不明智啊,还请主公务必保住吕布之女……”
这边正赶着呢,田丰寻来了,一面过来一面大哭,道:“主公,大事不妙,审配欲杀吕娴,已经在动手了,还请主公立即前去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绍气怒交加,道:“走!”
田丰也是气急了,两人本就有宿怨,一面跟上一面说审配的专权,道:“他无明公手令,擅自调兵,是大罪!无主公获准,竟敢如此所为,背地里更不知有多少小事,还请主公严惩审正南,擅权之罪。此,若不肃清,此类之事,层出不穷,以后主公之令,谁都可矫,谁都可违,谁都可不听,长此以往,主公何以有威而号令群雄!臣请杀审配,以肃左右,以肃军心!审配今日所为,太过了!”
田丰怒气冲冲的。
许攸暗搓搓的瞅了一眼田丰,心道这人,这个时候倒会见鏠插针,他与审配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若说没有私恨而荐,他可不信。
袁绍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挺厉害的。都不是好鸟。
许攸决定低调点,没再跟随,偷偷的落后几步,到人堆里去了。
田丰因为太急,竟也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急匆匆的跟着袁绍去了,一面还拼命的说审配的罪状,一条条的,恨不得把审配给宰杀了,有个痛快似的。
而审配还在被审荣在内的所有谋臣缠着呢。有些人见到袁绍过来,已然迎上去了,迎上去的第一件事,不是担事,而是撇清,道:“主公,审配调了二百兵士杀吕娴,如今,里面正,正……不知审配可有主公手令!?”
第462章 虎口脱险得侥幸
摘清自己,表达自己的无辜和不知情,才是撇清之道。
然而这时候袁绍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威仪,一时气到爆炸,厉声道:“左右速拿下审配!”
“主公!”审配哭道:“既已动手,还请诛杀吕娴,切不可妇人之仁啊。配一人死不足惜,然而事已至此,吕娴已不可不除了!如此羞辱,她必怀恨在心,将来徐州,是心腹大患啊……吕布虽有一时之强,挫之便可破,只要无此女,一切可为,一切可为……主公……”
“还敢多言!”田丰道:“堵住他的嘴!还不速速进去斥退兵士,护下女公子?!”
一时跟来的将士们都行动了。
里面正杀的如火如荼,臧霸与赵云将吕娴护在中间,没让人靠近,一步步的往外走。
吕娴一直没有出手,事实上还没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她得忍,尽量的忍到能破局的时候,否则,先暴露出了更多的实力,必死无疑了。
若袁绍还不来,她就只能胁持审配脱困了。
正在她盘算着的时候,听到有喧哗之声,吕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必到最难堪的境地,因为哪怕是胁持了审配,她也未必能安然的带着这么多人平安的离开冀州府和冀州这么大的地盘,在外面也很大可能会被人堵到杀光了。
袁绍进来了,身前两将护着袁绍,对内里喝道:“还不速速住手!”
里面已是尸横遍野,主要是二将的杀伤力实在太惊人了,便是袁绍与诸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打斗声停了下来,袁绍道:“贤侄女受惊了!”
赵云一身是血,怒道:“堂堂一方豪雄,关上门竟行此勾当!云甚为不齿!”
赵云是真咬牙切齿,臧霸一双眼睛冷漠的很,直直的勾着盯着袁绍,大约是在盘算胁持他的可能性。
二人要上前,袁绍身前两将还有点警惕。这两个人很危险。
听了赵云的骂,袁绍的脸上讪讪的,也有点默然,良久无话,半晌才叹道:“此是审配私自所为,非绍所授意,真是让贤侄女受惊了!”
吕娴叹道:“娴是一介弱女子,远道在外,被曹操追杀,又遇马超,背锅,误会重重,有心欲来寻袁公求助,不助也罢,不料竟遇此险境,差点死在此处不明不白,叫我如何不胆怯心惊?!今日若不是托这二位,娴已身死矣,我父若知我死,岂不更伤心落泪,我身为子女,更为不孝,擅自来了此处,还连累了司马氏,真是……”
说罢落下泪来。
袁绍整个的哑然,有一种悻悻的感觉,欺负一个孤弱的女子,这名声传出去,的确不好听。关键他一个大豪雄,此时面对这样的一个场景,也的确是有点说不出的心虚的。
袁绍并不知道吕娴的强大,而是以一种弱女子的角度去看她,也更因此,更为心虚。
良久道:“贤侄女受惊了!此事,绍定会给贤侄女一个交代,实在是太无法无天!贤侄女先去休息。择日,绍定派妥当人,护送贤侄女回徐州府!”
吕娴一哭,赵云也受惊了,道:“女公子!”
吕娴好不容易才挤出两滴泪来,实在是哭不出来了,但看赵云一脸焦色,还有点内疚,可惜此时不能与他说分明,只能让他误会了。
“多谢袁公!”吕娴假惺惺的道。
袁绍不尴不尬的,看着赵云和臧霸二人,还有点钦服,道:“此二将,果真有胆色也,此等本事,绍帐下诸将中,也只颜良,文丑,尚可一比……”
“素闻颜良,文丑勇冠三军,我身边二人皆无名之将,如何敢与之相比?!”吕娴道。
袁绍果然点头,却还是不甘心的道:“汝可是赵子龙?!”
赵云不大服的道:“在下正是赵云,昔曾效力过冀州,后投公孙瓒,瓒败,云已跟随女公子,无有从他人意者。”
这话一说,袁绍还能说什么?
况且发生了这样的事的当下,也的确是丑的很,袁绍便不好再提了,便哈哈笑道:“真是有胆色也,有此人护着贤侄女,必无恙矣。”
“幸一路遇子龙,若非他在,娴已被马超所害,”吕娴道。
袁绍看了一眼臧霸,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很凉,身上有一种特别凉薄尖锐的匪气。浑身上下的气质,似又回到了在琅琊为寇的时候。
这种人,一向尖锐,袁绍虽心慕其勇胆之色,却也知这样的绝不好用,又尖锐又刻薄,便没再问。
田丰进来了,道:“主公,且让女公子去洗漱吧,这里全是血,实在太伤雅……”
袁绍便命人带吕娴去了。吕娴与赵云和臧霸出来了,看了一眼审配,眼神冷冷的。
审配嘴被堵住了,急的头上全是汗。
必要杀了她啊,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啊。
三人回到下处,臧霸到此时,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来,然而眼神很凉。他身上,怎么说呢,有一种特质。这种也可以叫孤胆之气。
原先无主时,他这种气叫匪气,不服人那种。现在认了主,他也可以化身为刺客。这种孤胆之气,很危险。吕娴知道,刚刚若是袁绍真的还要杀她,臧霸就会出手,直接胁持袁绍了。
这个人啊,还与赵云不一样。
赵云身上有正气,有义气,但是臧霸身上的这种孤胆之气,他是没有的。
所以袁绍感觉到了他的危险,只问了赵云。
臧霸道:“此处还是太危险,早早告辞离开为妙!”
“好。”吕娴道:“事不宜迟,明日就辞行,只说带司马氏走就行。一会儿,我们出去与司马氏的人接触一下,再联络暗影的人,听听消息。非走不可了,不然便不是被杀,也会被扣押下来。不妙!”
臧霸与赵云点首。
赵云道:“恐袁绍善变,早走早好。”
吕娴点头,三人洗了身上的血,换了衣物,便出府去了,此时也无人拦他们。
司马氏其实寄居在城外,城内也不可能安下这么几千人,又是东西,又是老弱的。
当晚便出城去了。
而此时田丰力劝袁绍惩治审配,结盟吕娴,只要与吕布达成协议,必灭曹操要紧啊。
袁绍自然要这么做,只是他对吕布结不结盟,也不是太在意,觉得有他无他相助,不是大事。
审配下了狱,但是袁绍下不了决心要弄死他,因为审荣和袁尚使力,审配也是有底气的。
只是这事,多少让袁绍愤怒,折损颜面,有心要多关他几天,降职,大骂,以惩小恶,警示人心。
田丰见了有点失望,矫令这事多大啊?!
竟然还纵容着,以后,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正后果也没那么重,还不是都效仿了?!那以后,这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田丰心里是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通过这一件小事,他看到了袁绍的软弱,各个谋臣的私心,以及事不关己的撇清,明哲保身的姿态……
他心里是真的五味陈杂。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了吕娴就这么走的。
因此便建议袁绍一定要把这结盟的事给谈下来。
而崔琰不同,他对袁绍道:“主公,此时还是宜扣下吕娴要紧。在与曹操死战之前,吕布向哪方,很重要。主公便不欲与之结盟,也要胁迫吕布中立,而不助曹操,如此方好。他有女在此,为安危故,也会按兵不动。这便是质子的重要。”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质子的事发生啊。不然都闹着玩呢?!
曹操哪次收服了什么人,不把家眷都给弄到许都去的?!就是为了为质。
崔琰心里其实很清楚了,袁绍呢是既不愿意杀吕娴,也不愿意与吕布结盟的意思。既是如此,不如建议扣押,反而现实的多。
崔琰看袁绍是看的很清的,对他的脾气,思虑都看的很分明。
然而即使如此,袁绍还是犹豫的很,道:“季珪言之有理,只是,吕娴来求助,如今发生误会,已是不妥,绍心里有愧,有意弥补此次过失,若是再行扣押,岂不是更不妥当?!人来求援,而被困,天下人,如何看绍?!”
崔琰心中一叹,便知道这件事,不会再有反覆了,便不再说话。再说话,可能与审配一样了。
此仇结的如此之深,竟还放吕娴回去?
不说杀了,只说扣押下来,也不是不能,连这个也不屑做。崔琰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丰进来的时候,崔琰正出来,二人见上,崔琰道:“元皓,此时不杀吕娴,你会后悔的。主公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是知道的。这是放虎归山。纵虎为患!”
田丰一凛,道:“我自知之她的危险,然而为了灭曹操,丰在所不惜,必要盟吕布。”
“只恐一切非如你所愿啊,”崔琰道。主公连这个都不听你的,真的要灭曹操,此人如此狡诈?可不是只是公孙瓒的简单悍气。而是真正的谋略家。主公的阵营其实有很多问题,真的不是一人所能为啊。
可是,每遇到大事,主公总是下不了决心,以至于现在鱼龙混杂,谋士团里,混入的都是什么人?!
偏偏最得用的几个,主公也多不听之。不听田丰的。不听审配的,哪怕听其中一个的一条道到黑,也行啊。
可是袁绍……哎。
田丰眼神正气,道:“丰所为,只尽力而为之,如是而已!”
崔琰一时竟不能说什么,道:“元皓,看到吕娴身边的二将了吗?!此二将,可是一般之才?!”
说完这句,他施然出府去了。
田丰一凛,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声。
事情也确实如此。吕娴绝不是一般角色。只是……他也有他的规划。在他的规划里,是先除曹操再灭吕布。此时不宜激怒吕布。先宜安抚为主。
进了殿,田丰便说了此事,袁绍是无可无不可的,道:“元皓既如此坚持,不若去与吕娴谈,若是吕布肯,将来进许都,绍自封赏他为徐州之主,为他正名。”
田丰大喜,道:“是。臣定做好此事,消吕娴之怒,为冀州与徐州结盟。成两方之好!”
袁绍点首。
田丰便喜色的出来了,意思就是招待吕娴的事交给他了。
为一个吕布的女儿,袁绍也不可能太重视,不可能一直亲自招待的。
逢纪听了此事,匆匆的赶了回来,到了狱中去寻审配。
审配道:“必杀吕娴,吕娴非死不可,此时她必怀恨在心,将来必图二公子,其父极勇,不可叫她得逞。我如今身陷囹圄,此事,汝去做!”
逢纪道:“只是,主公心意已决,若私自再为之,只恐又惹大祸。”
“你怕了?!”审配大骂道:“汝欲不忠耶?!”
“为忠而身死,纪只恐事不成,反累名……”逢纪道:“况且此事,你还有所不知,那吕娴所说,的确不差。马超的部下的确都降了二公子,如今已经归附二公子麾下了,据他们实说,那吕娴的确羞辱了马超,二人也的确是有死仇。”
审配本欲骂他胆怯的,听了这话,便道:“可她歼灭了追兵是事实,而且是与马超共同歼灭的,这件事,你竟还有侥幸?!她的确是放马超跑了,此也是事实吧?!逢纪,汝休找借口,是不是怕被主公迁怒,所以不敢自主此事?!”
逢纪道:“汝已至此,纪若也身陷其中,二公子身边,还有谁?正南,纪在外定要将你救出来,可是此事,时移事易,主公心意若此,若是再执意为之,只恐凭空惹怒了主公,还要连累二公子。吾看,此事就算了吧。”
审配气的咳了起来,骂道:“你们,你们这些人一心只为保全自身,惜自身之死,而,而不敢尽忠为主,你,你们……配羞与你们,你们同席位列……”
逢纪被骂了,脸色也难看,身为士大夫,谁不要脸啊?!都脸色青了,甩袖道:“你且身陷于此,主公帐下之事,你且休操心了。自有我等谋算!”
说罢甩袖就走,道:“汝侄审荣都知明哲保身,汝在此,还不思退,事不可成,则退也,当不知退,早晚要出事。”
第463章 司马防悲愤苦楚
审配气到发炸,大骂道:“就是有汝等,主公才……”
逢纪脸色难看的走了。
谋士又有谁能服谁?!
况且,还要被指责无能,与推卸责任等事,任谁都不高兴。谁不傲气?!
吕娴接到暗影的手抄,递给臧霸和赵云看。赵云看不懂,因为这字迹很奇怪,是简体汉字,他没见过。况又是徐州密语,他实在看不懂。
但吕娴并不瞒他的这态度,他很高兴。
臧霸便读了给他听,赵云点首,虽并未表达意见,但是这种相互信任和信赖依靠的感觉,特别特别的像同袍,同袍就是同生共死的情谊。比任何情份都更珍贵。
吕娴道:“曹操所派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事关交涉与礼节,便是袁绍,也不得不顾礼义交涉。”
诸侯相交相伐,都是要有一定的规矩的,尤其是在这种事上,哪怕曹操是派了一队兵马来,但是他只要是有正当的名头前来,说是要来接应吕娴,便是袁绍也不能直接就把这些人都在境内给杀了。
两兵相交不斩来使,而使,也包括这种。
臧霸道:“但我们离开,还需要袁绍派出兵马护送,无需多少人,哪怕只有一两千人,都是对曹操的一个制约和平衡。”
赵云道:“曹操极狡猾奸诈,若是我等从冀州经过兖州,他会不会再动手?!并不好说。他既如此忌惮女公子,必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然而,他也同样要伐袁绍,比起当下的大敌袁绍,我的性命,现在还不是非取不可的程度。”吕娴道:“兖州离许都尚有些距离,他一不可能派重兵,二派刺客,我也不惧。他可有十全把握?!子龙,若是你带曹操的人来擒我,可有把握一定能杀了我?!”
赵云想了想她的身手,道:“并无全然胜算。”
“既是如此,曹操也会如此,若是有把握,他自会行动,可是,既不能全把握,所冒的风险与得利不成正比,他就不会行动,曹操是个极擅衡量轻重的人,”吕娴道。
赵云一寻思,道:“原来如此。曹操还是很怕万一杀不成女公子,反倒推了吕氏到袁绍这边。再加上女公子与袁绍有了交涉,他也惧怕达成了协议。所以派兵来,必也有使。”
“是。必要我勿负前盟。”吕娴笑道:“所以当下,得叫袁绍派人护送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且是要越快越好。
“司马懿到徐州境内了。”吕娴打开另一个纸条道。
臧霸也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
“得速速去拜见司马防,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吕娴道。
臧霸道:“可要备礼?!”
“无需备礼,娴自去请罪便可。”吕娴道:“事急从权,况且现在生死关头,顾不上那么多的礼节了。”
赵云道:“云留下守着所带来的人。宣高随护女公子且前去,若要走,就要速速准备了。”
“好。”臧霸道:“一切小心!”
赵云郑重的点头,道:“无妨,云自有应对。昔曾在此过。”
臧霸上了马,随着吕娴去城外了。
天都快黑了,可是二人也顾不上天不天黑,径直到了城外,去寻司马氏所屯住之处。
之所以叫屯,是因为人数众多,城里住不下,城外的小村庄也住不下,后来就在这开阔的荒地处居住了下来,一直如此,接受着旧日友人的接济,流落如此,岂能不深恨吕氏诸人?!
而袁绍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既不接见,也并不拦着底下的人接济。
袁绍是对这个预言很迷信,古人很信这种东西。所以忌惮防备。便若杀了吧,也实在难听。若是不管不顾,真饿死在冀州境内,他的面上也不好看。毕竟是整个司马氏在这里。真全族死在这,他身上的泥点子是永远也别想洗清了。
袁绍不是没想到要用司马氏。但妨碍着他的也正是司马氏全族的大,因为人才太多,族太大了,反而让袁绍一升起这个念头,就怕有朝一日,袁氏被司马氏给侵吞了。
袁氏是大姓,他当然知道,所谓大族的能量。
如今日之袁绍对汉室,他若真用了司马氏,就真的防不胜防。
预言一作崇,这心里的猜忌和忌惮就怎么也消弥不去。
因此也就一直放着了,其实就当成是烫手山芋一样的晾着的。是既吞不下,又毁不了。现在得知吕娴来接他们,其实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的,总算能甩脱他们出去了。
将来他们在徐州,征伐徐州的时候一并杀光了,那是战时,也就不会招天下人的眼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想要杀这些人,总是顾虑重重。战争时,又是另外的一种说法。
吕娴到了屯上,见都建了茅草屋,扎了篱笆,司马氏的人过的很艰苦,而且现在虽然开春了,也快入夏了。然而这整个冬天,司马氏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撑过来的。
这其中的心酸,谁又可知?!
所以司马防听到是吕娴来了,冷笑了一声,眼神极冷的睃着她,倨傲的看着她,既不迎,也不拜,仿佛不知礼一般。
司马防是知道的,他必然要去徐州,可是即使如此,他心里的滔天怒火,也不是因此而可消弥的。吕娴亲自来接又怎么样?!呵!罪魁祸首本就是她。
迫于形势,不得不去徐州是没办法,可不代表他心里认可了吕氏。
认可,这永远不可能!
吕娴上前,二话不说,就对着司马防跪下来了,抱拳道:“吕娴有罪!今冒死来此,接先生入徐州。司马氏之事,娴万死难辞其咎,今代父与徐州向司马先生请罪,还请先生移族,随娴离开冀州,图奔徐州去安顿。娴有罪,也愿立誓弥补,吕氏若负司马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臧霸也跟着抱拳单膝跪下来了。
司马防看着她,眼神里依旧有尖锐的东西,防备不已。
他是听闻说吕布的女儿进了冀州,不料,竟真的来了。
此女,抛却这仇怨,其实,若论胆色,十分肖其父。
敢抛却生死,孤身来此!
这个女子,倒叫司马防吃惊了。
几个族老听说了这事,也从屯里赶来了,颤巍巍的看着吕娴,道:“汝,汝就是吕布的女儿?!”
“正是,小女吕娴,见过各位老先生!”吕娴过去扶他们,作小辈状。
“休,休扶吾,”几个族老已经气的脸发白了,道:“就是汝,汝行的好事,害的我司马氏流离失所,生不如死……”
说罢落下泪来。
吕娴心里也涌起愧疚,抱拳道:“娴有罪!”
司马防道:“汝行此事,太过了!”
“为求贤耳,不得不为!”吕娴道:“司马先生,我知吕氏微小,在诸侯之中,最不被人看好,然而,再微小之人,也有包含宇宙之意,小与大,是可以相互成就的。还请先生,随娴回徐州,娴必不负司马氏!”
司马防想骂她,无耻,小人,可恨,卑劣……可是吃了太多的苦了,没力气骂了,骂了也没意义了。骂了还不是要去徐州扎根吗?!
在这些面前,司马氏的生存,才是真正的大事,这些都微不足道了。
事关生死存亡,不得不依附于吕氏,这种感觉,真的很恶心。
司马防竟也是老泪纵横,有种贵女流落风尘的感觉,那心里的感觉,是真的哔了狗了。哪怕是吕布之女亲自来接,惊讶过后,也不会留下感动,而是,憋闷,委屈,可怜无助,马上要进吕布的阵营了……
对于古代的名节,士家大族看的更重。
司马大姓,依附一个吕氏,这种感觉,真的叫司马防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止不住的流哇!
一时哭声如雷,一声声的,一个个的,里面包含着所有的心酸,叫臧霸和吕娴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司马防也知事之轻重,便红着眼睛对族中青壮道:“去,去打包,整理……要随时出发了!”
青壮们,包括流落出来的司马氏的武将等人,也是对吕娴怒目而礼,脸上完全没有喜色可言。
这种感觉,比上坟还要严重似的。
屯中游医等人约有六十余人,听闻吕娴在此,竟都过来了,一来便跪下给吕娴请安,虽是无声的,却也是叫司马防心中一惊。
仔细一想,也的确是。
突然出现的游医,这么好心的又送药,又送粮,又帮忙的……除了是她的授意,还有谁会?!他们并不会这么幸运。
原来如此。
司马防心里更有一股心酸的感觉,原本不屑的,只是,这五味陈杂之中,忆起了这个冬天,没有他们的帮忙,他们族中的老弱都撑不下来。
是他们帮着去砍柴,取暖,帮着治病的人,帮着煮药煮粥喂马,帮着照顾病人妇人小孩,开了春后又帮着弄土坯,盖茅草屋。冬天的时候,帐篷也是他们帮着寻来的……
本是恨的,也是感激的,可也是苦涩的,因此更添心酸和五味陈杂。
吕娴道:“你们做的很好,司马氏无一人出事,多谢你们!”
暗影的人是不会轻易用原声说话的,为的也是保护他们有朝一日能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但也不会用假声蒙骗主子,因此便只是拱手行礼,并无回应。
游医等人拜了一拜,就走了。消失了。如同无影一般。
使者已达,剩下的事,不是暗处的事了。
司马防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娴会向袁公请求派医者同去徐州,先生不必担心一路无医者照应族中老弱。”吕娴道:“待出了冀州,经过兖州,只要出了关,便有徐州兵马和军医接应,必无妨碍。”
司马防还是忍不住了,道:“不饶路吗?!”
“仲达说过可以绕路回徐州?!”吕娴见他一主动说话,就自来熟的凑过去了。
司马防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这么不要脸,这么自来熟,给点颜色就开染缸那种。因此见她凑近亲热的说话,还后退了一点,脸色难看,紧抿嘴唇,有点后悔说话了。
果然像她爹吕布一样不要脸!
“我原来也是如此作想,只是事情发生了点变化,这才中和了一点形势,现在可保经过兖州一路必无恙。”吕娴便说了一路的事,简略的说了一回。
司马防也是吃了一惊,她竟能将情势料中至此。
几乎是将袁绍与曹操的性格都给摸透了,甚至连袁绍的老巢的人都给摸的透透的。
她既然能在自己这里安排人,又敢孤身前来袁绍营,必然也有安排。
这个小女子,还蛮有谋算的。
就是蔫坏,害的司马氏沦落在此,实在难以释怀。去年那个冬天撑的太难忘了。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司马防便道:“便是能保出冀州无恙,然,到了兖州,为除司马氏与你,曹操也可能会翻脸下死手!”
“真出了冀州时,徐州兵已至兖州外,”吕娴道:“兵临城下,曹操在这个当口,他疯了才会冒这种险。”
司马防心内哂笑了一下,道:“好谋算。好心计。”脸皮也够厚。
吕娴装听不懂他的嘲讽,依旧笑眯眯的,道:“所以先生只管放心,我既来,定保司马氏平安到达徐州。徐州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先生等入住。只是一路上,恐是要苦一些。”
司马防不语,终究是难以抵抗命运似的宿命,良久,道:“仲达可安全?!”
“已抵徐州境内,先生安心。”吕娴道。
司马防松了一口气,气极怒极恨极,反而笑了一下,道:“小丫头了不得,真是算无遗策啊。”
她想要的,没一个落空。
呵,吕布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了不得。天下的时势都改了。
吕娴更装听不懂他这嘲讽,只是笑。
这脸皮,比曹操还厚。
司马防不想看他,只是看了看冀州城,摇了摇头。这袁绍……
天下终究还是要姓曹或是姓吕的。袁绍,与袁术的命运差不到哪儿去。
多少以少胜多的绝对战役,都是史诗一样的存在。
司马防在冀州外半年,也是看的透透的,哪轮得到吕布去谋冀州袁绍,曹操这老贼,这次便能蛇吞大象的把袁绍给吞了,顶多分点汤打发吕布,根本不会有吕布的事。实在是这袁绍太不成事。眼界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也因此,他们司马氏才没有身死冀州啊。竟也不知道该哭该笑。反正是真的惨。
曹袁决战,司马防根本已经不看好袁绍。这个人身上的漏洞太多了!堵都堵不住。
第464章 远离是非回徐州
不过曹操肯定要拉着吕布一起弄袁绍的,不是主动想将冀州分给吕布,而是不叫吕布出手,拉为盟友,他也怕如火如荼的时候,吕布去袭许都,那是真要完。
所以,许以利益和好处,先绑一条船上,是曹操的惯用套路。
司马防也不留恋,懒理吕娴,指挥族中青壮去搬行李了。
其实行李真没什么行李,司马氏一路逃来,说是毕路褴褛,也是半点都不夸张,若是真的带金的,带银的,一路上早被人抢杀了,财不保,命也不保。
所以是真苦,但也真安全。穷到啥地步呢?!穷到连盗贼瞅见了,都懒得抢那种。
这得多穷,都没法说。
所以吕娴看着,一面觉得司马氏是真的有先见之明,一面又觉得司马氏被她弄的太惨了,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愧疚。
哪怕都是破烂,也不得不带着啊,因为人太多,路上还能用得上。若都只是青壮就算了,然后还有很多老人孩子还有妇孺,这一路上想要快是快不起来的。
所以能绑上马车的帐篷,只要还能在路上用,这是都带着。
司马防在此看了多少袁绍的冷遇,现在要走了,哪怕路上再受点罪,也不愿意再去求袁绍施舍。
或者是说,想快点走,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冀州府。
呵,这冀州府,很快可能都不姓袁了。
收拾这些就忙了整夜,这里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弄这件事情,在城墙上的兵士当然看见了,不仅看见了,后半夜还带着人来巡示了一番,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第二天便报到了袁绍府上,袁绍听了,也没什么反应,送瘟神似的,心里还挺高兴呢。
田丰却听说了此事,急急的赶来了,道:“主公,吕娴怕是现在就要走。若是要走,协议一样也没达成,不能白白的送她走!”
袁绍道:“司马氏是烫手的锅,早甩早了,让贤侄女带他们走罢。”
“主公,吕氏得司马氏,后患无穷啊,”田丰道。
“司马防还能对付绍不成?!”袁绍失笑了一下,道:“他们一族原本在魏郡魏县,是绍默认汝等将他们接进了冀州府外,虽无恩德施加,却也有庇护之举,倘若司马氏全族还因此憎恨绍,而助吕氏,只恐他们受尽天下人唾骂。”
司马氏现在早就被天下人唾骂了,受尽了屈辱,是真的没有在冀州受什么恩惠。
“主公,时势在此,只恐司马氏哪怕憎恨吕氏,也会助吕氏啊,能纳他们之处,只有徐州,他们全族想要存活,只能往上爬,往上钻营,司马氏有多少青年才俊?一旦全部加入吕氏的阵营,后果不堪设想。”田丰道。
袁绍道:“吕布豺狼也,如何敢任用司马氏?!元皓太过危言耸听了。吕布既不会容司马氏,用他们,司马氏也不会尽忠,必有异心。如此内里相斗,才是好事。况且不等他们分个你死我活,绍已拿下徐州,不出明年,徐州早入冀州之下。”
“主公!”田丰心中发沉,心知怕是劝不住他了,便道:“既是如此,那更要安抚好吕娴方好!”
“元皓言之有理。”袁绍沉吟一声,正好说话,却听门下来报,“吕娴求见。”
袁绍道:“请进来!”
门人去了。
袁绍不待田丰再说话,笑道:“安抚是要安抚,她令司马氏打包行李,必是要离去的了,既是如此,绍便派人护送他们离开便可。”
“主公,这……”田丰还是焦急,道:“不若多留她几日方好。”
正说着,吕娴已经带着臧霸和赵云进来了,道:“拜见袁公,田先生。娴此来便要辞行了,还请袁公准娴带司马氏回徐州去。”
“贤侄女何不多留几日?!”袁绍道:“可是昨日之事吓着贤侄女了?!”
“在冀州本有袁公护之,娴本不惧,只是,娴从徐州出来,家父必已经思念多时,还是要速归为好。”吕娴道,“娴也思家矣。”
“原来如此。”袁绍道:“昨日之事实是让贤侄女受惊了,本欲多留几日压惊,既贤侄女欲归去,绍便多派人护送便是,司马氏本就人众,这一路怕是劳苦。”
吕娴大喜道:“多谢袁公,今日之恩,娴已记下,将来定有报之时矣。”
“区区小事,无需挂怀,”袁绍笑道。
“只是娴还有二件事需求袁公恩准。”吕娴道,“一是武将要挑好人,倘再出现昨日之事,在半路之中,娴再无袁公救矣。”
“可,”袁绍道:“这有何难?!贤侄女安心,昨日之事,再不会发生了。”
吕娴道:“第二件,便是求袁公多派一队医者,娴只恐司马族人一路无医无药的,反而……”
袁绍自然应了,笑道:“贤侄女一路顺风,待见到汝父,带绍问安否。”
吕娴笑道:“是,将来吾父自有拜见袁公之时。”
袁绍哈哈大笑。
田丰见袁绍三言两语间,将事情都定下来了,急的想要插话,都顾不上失礼了,汗直下,忍不住道:“女公子何故现在便要走?心中可有怨惧矣?袁公如此盛情,还请女公子稍缓两日再行吧……”
吕娴道:“田先生,非娴不知礼数非要走,只是昨日之事,略有些胆战心惊,娴想父亲了……”说罢眼泪就开始掉。
这种情况下不卖个惨,是真怕走不掉了。再有变故,真要疯。所以趁现在赶紧的早跑早了。
果然,袁绍道:“贤侄女本是娇女儿,一路出来,本就受了委屈,昨日更是受了惊吓,欲思归去,也是人之常情,元皓不必再强人所难!”
田丰急的都呆了呆。因为袁绍,他心里真跟火烧一般的难受。
吕娴一拜道:“多谢袁公,多谢田先生!”
袁绍派了两千人,一队医者,护送吕娴回徐州,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吕娴又特意说了,所以并未派遣大将,而是派了一员副将追随便可。如此,反而利于吕娴行事。
真遇袭,尚有赵云和臧霸引领,反而更利于她安排调度。
吕娴郑重的告辞,这才从袁府上出来。
田丰急急的追上,跟过来,道:“女公子,袁吕二事尚未谈妥,如何就能一走了之?女公子莫非不欲与明公结盟耶?!”
“非为不盟,而是再不走之,只恐身死矣,”吕娴叹道:“先生保重。不是娴不想谈,而是除了先生,其它人都非令娴死不可,此事便是放到台面,又如何谈得成?便是先生一力促成,又如何?背之皆在一旦之间,这袁公帐下皆是强者,又有何人听从过先生的?袁公尚不听从,况是旁人。先生惜袁吕盟不成,然而,娴也惜先生之才,大格局大谋略,却,无处施展……”
“天下才者辈多矣,如先生者,少有,”吕娴道:“田先生,娴,不得不告辞了。”
田丰听着也落下泪来,大约是说到了伤心处,道:“奈何主公,向来言不听,计不从,丰也无可奈何,女公子前来,不仅未善礼遇,还怠慢了,只是,曹吕之间,还望女公子所望之人,是明公。而非曹操。曹操绝非善辈,必不容女公子,可是主公待女公子,女公子也看到了……”
“是,娴都明白。”吕娴一叹道:“袁公的确是好相处的善人。娴都感念于心。”
哪是什么善人,是非不分的时候,也挺要人命的。
“女公子,”田丰十分不舍,若是可能,哪怕强留,也会押下她的,只是袁绍都发了话,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只能示好。
“子龙,”田丰道:“子龙不若留在冀州效力?!子龙如此才能,主公必重用矣。”
“多谢先生抬举,只是云需护送女公子回徐州去,不去不义。”赵云道。
“那送到徐州,子龙回,如何?!”田丰道:“丰必荐子龙为上将,必不轻薄不用。”
赵云面露难色,道:“是云无福,恐叫先生失望了。”
田丰果然失望,长长的悠悠的叹了一声。
人已到齐,医者队也到了,吕娴并不迟疑,带着人出城与司马氏汇合去了。
田丰送到城外,面露感伤,特别的无奈还有迟疑。
崔琰骑着马到他身边,道:“若不杀之,必然后悔。”
田丰转首看着他,道:“杀了她,才会后悔。与曹操决战之即,惹怒吕布做什么?!”
“这是放虎归山,她心中必有怨。”崔琰道。
田丰道:“她是心胸广大之人,不远千里来接司马氏回去,袁公路死,她尽纳袁氏而重用,善待。这样的人,丰信她便是有怨,也会恩怨分明,不会迁怒积恨。”
崔琰良久无语。
“就当是为了主公留条后路吧,若是胜了曹操,自有再征伐他们父女之时,此时便没必要非惹怒不可。无事生非。”田丰道:“倘若遇挫,好歹还可再重提袁吕结盟一事,此时留下些善意,以图后用,也好。”
田丰是想过以主公的性格,可能会遇挫,一时与曹操僵持,可能一时灭不了曹操。但现在的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袁绍会败啊。
他只是不乐观,觉得曹操老奸巨猾很难对付,而袁绍多轻视之,是会吃亏的。
也难怪田丰心急如焚了。
别说田丰,崔琰看到袁绍遇事如此不能断,也是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此女非同小可,”崔琰叹道:“也罢,元皓既要为冀州留条善路,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了。只是审配必不甘休。昨日便已有人荐放他出狱,主公虽未采纳,可事多依赖于审正南,吕娴一走,他迟早要出来。而吕娴身边拖这么多人,审配会不会善罢甘休,亦未可知,只恐元皓所谋,依旧还是落空。二公子守在外,会不会派人拦截,更未可知……”
崔琰是不看好吕娴能活着离开的。关键是死了还好。要是人没死,还结了仇……
“如,如何能如此?!”田丰急的脸色剧变道。
崔琰调马头的方向,准备回城了,道:“主公所施之恩惠,能抵得消这生死追杀大恨吗?!”
田丰听了,见崔琰回城去,便也忙去寻袁绍,审配不能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是的,他对袁绍能处死审配已经不抱希望了,唯一希望的也只能是尽量的拖延审配出来的时间。
袁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要他做个决断,比什么都难!
这件事,也在吕娴的意料之中。
吕娴带着人出发了,正遇许攸在路上笑嘻嘻的看着她,他怕是久候多时了。
吕娴忙翻身下马拜道:“多谢子远救命之恩!”
许攸也还礼,笑道:“女公子此去一路顺风,将来还有再见之时。”
“是。”吕娴笑道:“倘若还有追杀,只恐还要劳动子远。”
许攸笑道:“攸自有计拖延,只是女公子一路小心,带这么多人,脚程必慢,前去还是危机重重啊。”
“多谢。”吕娴抱拳,道:“子远,告辞了!”
许攸拱手,看着她上马离去了。浩浩荡荡的多少车马?!
其实速度真的只能有龟速来形容还差不多。但真的就这么走了?!
哪怕只是拖累,她也带着,许攸倒也服几分这女子的气魄和担当。
他回首看了看冀州,喃喃道:“袁绍啊袁绍,真是不济事也,竟真的放司马氏走了……”
看着吕娴打包司马氏走多高兴?!可是袁绍是巴不得送瘟神,呵,袁绍这是心里有鬼了,想要那个位置,嘴里说不出来,所以恨不得把有这个可能的司马氏丢的远远的……
可惜,这袁本初,还是有点,叫人说不出的自得,傲慢,轻视。竟真的白白放司马氏走了。
许攸一时之间又好笑又无语,上了马慢吞吞的回去了。
“田丰恐自身难保,”吕娴道:“他,还是要作个安排。将来若是有事,好早早将他救出要紧……”
“何出此言?!”赵云吃惊道。
“他荐言要处死审配,审配必出,出则必报复,”吕娴道:“袁绍阵营的谋士一个个的都不是善人啊。相互嫉才,扯皮的事,子龙也看到了。”
赵云竟无言以对。的确是长了见识了,没想到夺权争利到这种程度。
真正的见了,才叹为观止啊。
第465章 吕布半道劫凌统
臧霸道:“此事的缘由还是在于袁绍本人的身上!”
吕娴点首,若不是袁绍压不服,何至于此。分寸这个东西,就是一点点的纵容出来的。袁绍对人对事确实是有些不明。赏罚都不明,还能指望他帐下的武将与谋士能有分寸吗?!自然也是有争权夺势,明争暗斗的,而袁绍还以为常事。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有多重要。
这样的事,在曹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给暗影留封信,盯着这边动作。倘有不好,救一救田丰。”吕娴道:“审配此人虽甚有谋略,然而格局远不及田丰。他的性格太强,虽忠心,到底是失了大局观。”
臧霸应了,避开了袁军士,留下了信。
这才匆匆的往前赶路,一路出冀州去了。
说是赶路,其实脚程极慢,因为带的人太多了。足有四千余普通人,再加上袁军士二千,副将几人,再加上赵云的精兵千余,虽浩浩荡荡,然而弱势也是分明的。
就是一旦被袁绍营中的追兵追上杀肆一番,只恐会出事。
“马超不知道回了凉州没有,”吕娴道:“这疯马,我还指望他能带人来护我一段路呢。”
臧霸哧笑一声,道:“他?!必失信。”
赵云道:“未必见得,孟起虽有些不知轻重,然而许诺必出。”
臧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料你竟看他顺眼。”
赵云听了竟不知作何表情,只能闷笑一阵。
“传信与徐州吧,”吕娴道:“曹使者已出徐州,叫高叔父亲自带兵马来兖州外候我们。”
“这便传信与高顺将军。”臧霸应声去了。
吕娴转首对赵云笑道:“待高叔父至,子龙可一观陷阵营的勇猛。”
赵云大喜,抱拳道:“求之不得!”
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慢行!
曹操早派了人出来护送她,只是还未到,却已有信送到他手上,是事关吕娴的行踪。
“她竟真脱身了?!”曹操喃喃道:“袁绍这个人,真是举步维艰。”
举步维艰一般是用来形容困境的,可是,曹操用在这个事上,他是说袁绍这个人的心里,是真的要遇困了,糊涂了。
他来回踱步,徘徊,杀心起了又放,放了又起,良久又笑道:“她倒是敢!真敢!这小女子,当真是有魄力!若是吾有子若此,何愁啊?!”
说罢又摇摇头。
荀攸便明白曹操的心意了,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太可惜了。以后未必再能有这样的机会。况且还有司马氏。攸都未曾想过,她竟真敢再次从兖州境内过,还以为她必绕路!”
“公达有所不知,此小女子是能料中操的心意,”曹操有一丝警惕,道:“操心里的迟疑,全被她看穿了。”
然而事实也如她所想,现在的他的确是不能冒这个险。
这才是叫曹操既欣赏又忌惮的地方。
荀攸道:“主公,此次果真就这样算了!”
“放她回去,不,是护送他回去!”曹操已然打定了主意,道:“不能再多节外生枝。”
为她的事,曹操徘徊多久了?心里是琢磨又寻思一遍又一遍。思来想去,时机已失,现在不是时候了。袁绍不杀,结果他把吕娴再给杀了,呵,同时激怒袁绍与吕布。所以才说这吕娴聪明呐,聪明到什么程度?!
聪明到借袁绍的势来平衡,甚至能够忖度到他心里的衡量与纠结和挣扎。她是个大敌无疑。为什么呢,借势的同时,也同样的向他展示了,袁绍可图可破的可能。
这一次的事情,袁绍手里,吕娴与司马氏的的确确是平平安安的出来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袁绍这个人的缺陷已经很明显了。
“公达,此次与袁本初决战,操兵少粮少,而袁绍兵多将多地广粮多,”曹操道:“然而主将不明,这便是大缺陷。公达,汝等可有信心?!”
荀攸道:“攸信主公,力虽不及绍,智却多余。必能胜绍!”
曹操哈哈大笑,道:“增援一军,去护吕娴回徐州,另增一使,问她可还记得旧日与操之约否,使她勿不可废,不可忘之。”
荀攸是知道曹操还是怕吕娴与袁绍暗中有什么约定的,便应了,匆匆的去了。打算用这些人到兖州交界之处,候着吕娴。
且说周泰被擒之后就被押送到了徐州城,徐州立即写信与孙策,告知他周泰在徐州,使之若想保有其性命,还请思量,勿杀王楷。若有意交换,愿用此人换回王楷。
孙策见到信,气的大骂徐州无敌小人,脸色都胀红了。
广陵失,周泰被擒徐州去,而凌统也被张飞所擒,孙策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便匆忙的去围荆州,攻之郁急,又发书与关羽,刘备等人,叫他还之凌统。
刘备得了信,慌的不成,与刘表商议道:“是吾三弟太性急,何必惹他大怒?!现擒了凌统,倒逼的孙伯符攻之郁急,如何是好?!”
“有人质在,岂不是好事?!”刘表道:“倘他再攻城,送凌统的人头下去!”
“这,杀俘不义啊……”刘备道。
“两兵交战,非常之时也,”刘表道:“翼德何时能到?!”
“算脚程,该早到了,不知何故至今未至,”刘备也很担心,莫非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不成?!被孙策的人给拦截了?!
但是却是万料不到是吕布出了骚操作。
吕布听说陈登得了广陵,心里还挺高兴,周泰被送往徐州,他也高兴,但是听闻是张飞拎了凌统,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本来这不高兴也没啥大事,本来吕布时高兴时不高兴的,时时上脸,他就这么一个人,也没人拿他这脸色当回事了,但是问题偏偏就出在,张飞要经过这一带,吕布带着人出来巡示,这不就碰上了吗?!
张飞本来就不算是个低调收敛的性子,吕布呢,一听说是张飞,压根不听人劝,飞一样的带着人呼啦啦的去抢人了。
把张飞的兵马半路给截断了,张飞军大乱,又见是吕布,一时混战起来。
吕布就是来抢囚车的。
张飞一见还了得,拍马便来战吕布,大骂道:“三姓家奴,奈何偷袭吾?!小人,贼匹夫!”
这新仇旧恨的一涌上来,哪还能收得住,吕布一面抵挡一面洋洋得意,反正抢就是要抢,还能有什么理由?但没理由也得找理由啊,可吕布是个奇葩,他没有理由,只有激怒,不说别的什么正义的旗帜,哪怕你要找,也提找个正义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是不是?!
他不,他说了,还得意洋洋的道:“报当日夺马之仇耶!张飞,汝能奈我何?!手下败将!哼,再不走,速受死!”
张飞不听则已,一听已是暴怒,喝声如雷,持着长茅便来与吕布交战。
吕布也无杀他之心,他也是知道的,真杀了张飞,说出去,又是他这个三姓家奴背锅,所以戏弄他,如耍弄小儿,道:“今刘玄德与关云长不在,汝一人,可能胜布否?!呵……”
“三姓家奴,欺人太甚!”张飞气炸了,大骂道:“旧夺我徐州,今又夺我广陵,现又夺我俘耶?!我张飞与汝之仇不共戴天。”
吕布这人吧,不管喜怒,都特别容易上脸,广陵的事,他当然不会真傻到嘴上承认,可是面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十分得意,哪怕嘴上说着谁夺你的广陵了,却也还是没有信服之力,直把张飞气的咬牙切齿!
张飞道:“无耻小人!”
一时咬牙切齿,大为饮恨,瞪的两只眼睛像要吃了吕布似的。
吕布也知道多说多错,便只与他交战,道:“布只要凌统,无意与汝交战,人与布,布自退!”
张飞冷笑一声,拎着长矛却无休战之心,是越战越猛。
而那边张辽纪灵等人听闻了这个事,便忙出来止战。
两人带人赶到,一人去止吕布的戟,一人去止张飞的长矛,一时皆劝道:“本是误会,还请都息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打杀!”
张辽也劝道:“翼德,主公冲动,一时竟冒犯了,本无意来犯翼德之军,还望休要误会,徐州并无有与刘使君交战之心!”
张飞的脸黑的像炭一样,冷冷的扫了一眼张辽,知道他们人多势众,心知敌不过,又在此地盘上,只能作罢,却是也不理会他们三人,命人鸣金匆匆的收兵走了。
凌统到底还是被劫了下来。吕布洋洋得意道:“如何?布甚勇也,截了他的道。再加上此人,王楷必回!”
张辽都无语了,吕娴不在,吕布真的像像撒疯的野虎似的,没了管束,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这叫啥事?!这不是树敌吗?!你说你为一土地城池的树敌就树了,为这个就……
“主公,张飞擒凌统,本分散了孙策的注意力,共担了仇恨,可是凌统一被主公截回,孙策岂不更恨主公?!何故如此?!”张辽脸色也有点无奈,道:“既担了坏名声,又同时得罪了刘孙阵营,这……”
吕布这才回过神来,脸也沉了下来了,但到底没有发作,不至于对张辽发怒,沉默了一会,纪灵还以为他被张辽说了会恼羞成怒,正沉默着。却听吕布道:“把凌统提来!”
兵士们早集合了,张飞这一走,不就集合了吗?!
因此凌统很快从囚车里被提来了,那个惨,都叫三人吃了一惊。
这鼻青脸肿,身上全是鞭痕的人,是凌统?!
“这……”吕布也有点诧异了,押囚车的是个小卒,一道被截下来了,此时正发抖,见吕布一问,哪有不说的,便道:“……这一路,张将军一喝酒便要鞭一顿解气,就,就成了这般模样……”
纪灵和张辽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布道:“唔,布是行了好事啊,这是从张飞手上救了孙策的人……”
他似乎也料到张辽所说的是事实了,这个事吧,他的确是鲁莽了些,若是叫娴儿知道,怕是又是一顿好骂,便试图挽救道:“布既行好事,怎么能不示好孙策?!这样吧,派人既刻送凌统回孙策营去,布修书一封,只说是看不过张飞施暴,从张飞手中救下人的。如何?!”
反正张飞是得罪了就得罪了呗。
纪灵也是无语。这截人叫什么事啊?!
你要是截人,得有好处啊,关键是什么好处也没有,换王楷回,真的只有一个周泰就够了。
一来吧,这凌统吧,一般弄到敌将,都是要劝降,为己用,结果倒好,还送回去?二来吧,这个伤……便不是吕布真的沾手了,但这么送回去,孙策的脸往哪儿搁?!说不定因太怒太羞,迁怒于你呢,说你吕布尽不整好事,天天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闲的淡疼的惹事,让他生气?!
毕竟广陵的事,周泰的事,孙策能不怒吗?!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怎么补救?!只能这样了,不然这个锅,又算在吕布身上?!
现在这样,算寥胜于无吧?!
纪灵也是一脸无奈,他扫了一眼张辽,张辽果然叹了一声,道:“好吧,如此也可稍解孙策之恨。”
争地争地的真的就是后家之事,但是私恨上,是能少惹事就少惹事,结果这吕布真是……
张辽有点想念女公子了。只有她管得住。
这突然带着虎威军跑出来,真是拦都拦不住,搁谁身上,都郁闷死了!
张辽更是如此!
张飞得了凌统,失了广陵,也反应过来了,他一路上也明白了,是真的被陈登给诓了,想回去又怕中间有吕布截断,到时首尾不能相顾。一时饮为大恨,接着凌统还被吕布抢了,那感觉,跟哔了狗一模一样,气煞煞的跑到关羽那去了,一见面就痛哭流涕道:“吕布欺人太甚,飞不与之戴天!”
而广陵陈登呢,听了这事吧,那心里五味陈杂的跟张辽一模一样。
至于孙策,见到吕布的信时,再见到凌统这般模样,脸上又青又白,又羞又怒的,接着便是与凌统一通大哭。
凌统受辱又失了广陵,一心要一死明志,孙策好不容易拉住,才劝下去叫他治伤,将来报仇安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