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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6章 火中之栗是荆州

    “建公,人活着,两个鼻子出气,一张口吃饭,若无建树,岂不辜负了这一生的时光?!这个世界,只要足够包容,便有不分你我的可能。”

    这个吕娴真的很会借势。很会包容。她知道自己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她无所不包,甚至有一种纳所有人为自己人的胸怀。

    她凭什么这么自信?!

    这个女公子,用手腕跟实力跟他们讲过利益,也讲过要害,用过胁迫,也用过威胁的手段,而这些过后,她再来谈理想。

    真是手腕用尽,人都已经被她给逼来了,如今还恨不得榨干了用尽不成!?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用他们司马氏的人。

    可司马防就是心里不服,道:“女公子就不怕我司马氏的人包藏祸心,暗藏别的心机,与女公子志不同,道不合?!不怕司马氏在吕氏之中,建立党羽,威胁吕氏权柄?!”

    吕娴笑了一下,她知道司马防是根本不想司马氏入世,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气自己呢?!

    “建公真不必说气话,一个摊子大了,任何可能都会出现,而我吕氏,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吕娴笑道:“何必说这些呢?!”

    “那女公子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固有成见?!”司马防道。

    “从这一代手中开始,想要改变,也许真的很难了,”吕娴笑道:“可是我们会有下一代,下下一代,青年一辈们,通过学习,就能成为我们,也许建公与我,与我父亲,此生都不再成为我们,说实话,带着建公来徐州,我知道建公心里必有怨恨,可是这一切,都与下一代无关。事已至此,司马氏融入这一境,是必然事实,而司马氏从青年开始的以后每一代,都会是徐州的我们,新生代们是不管先辈们迁来的渊缘的,仇恨,是传承不下去的,尤其是一个利益与荣辱的整体里面。”

    司马防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动了动唇,道:“女公子说的是教育?!”

    “对,思想教育,”吕娴笑道:“普及的与百家思想并不冲突,民重的思想,只要一百个人里,有五十个人,将此立为终生的道德标准和为官规范,这个修养便足以为官为宰,为一方之守。”

    司马防与族老们此时已是心惊。

    司马防道:“女公子是想让我司马氏族中子弟入知智书院学习?!”

    “不错。”吕娴道。

    “我能拒绝吗?!”司马防苦笑道。

    “建公何不让青年们自己决定?!”吕娴道:“他们的心,他们的志向,自然会给你答案。而建公所做的,则是不要用族中规则去压迫他们做出违心的行为……”

    一切凭心?!她凭什么就一定能吸引司马氏族中子弟做官呢?!这么自信的吗?!

    这徐州到底有什么魅力?!

    “看来我是不能拒绝的了,”司马防道。

    吕娴道:“无论建公相不相信,我之所为,一切都凭本心,并且不愧于心。建公,我不敢说以后一定不会打压司马氏中人,然而,我吕娴可以保证的是,绝不因私心而有此行,如果有一天不得不背弃今日所诺,也一定是因为司马氏危害到了大的整体的利益。建公,我吕娴的确不是个道德楷模,然而,我却坦坦荡荡,绝不虚伪,不会因为想要现在骗你司马氏尽忠效力,而承诺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这是欺诈,哄骗,我吕娴不屑做,也不善于做。还望建公与族老们明察。我父吕布以前是小人,也小的坦坦荡荡,我吕娴,也非君子,但也足够坦然,昭于日月。今日我诺,司马氏族中青年子弟,若有能力卓越者,我定提拔,绝不打压,若也有不愿出仕者,我也不迫,除了仲达以外,其余人,只看他们自己,可行?!我不拦,建公也不阻,如此,可算公平?!”

    “女公子言至于此,让防又有何话可说?!”司马防道:“罢了,一切,都交由新一代们自己决定便是。只是防如今已老了,只想安居田园,还请女公子,少来扰我。”

    “也好,”吕娴也不逼他,只道:“只要彼此有默契,一切天地和谐。”

    这算是达成共识了。

    吕娴知道他心里苦,不想看到自己,也就起了身,道:“娴告辞了。建公以后好好约束族中子弟,学习的当用心学习,若是安于田园的,也只安于田园,如此才好!”

    若是不安份,事情就不好说了。

    司马防也没说什么,只道:“恭送女公子!”

    “告辞。”吕娴出来了,臧霸跟上,二人消失在夜里,去寻陈宫。

    而陈宫身边是花团锦簇,赞语不绝,只片刻功夫,已然与这些人都打成了一片,然后还约定了明日,便到城中去稍坐,若有愿意入知智书院中,只管去寻许太守,若也有要自荐为官者,只管去相府设下进行考核,一时言语极欢。

    吕娴一到,更添欢声笑语,陈宫一一为她引见,他本就是徐州相,此时重重为他们引见,哪一个心里不慰帖?!

    而司马防看到这一切,听到这一切,心里的感受就是淡定。不忿也消失了。

    族老们道:“这一位……倒是坦荡!”

    坦荡?!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坦荡。对于政治家,野心家,坦荡也不过是一种策略,用来对付他们,最合适不过!在他们司马氏身上,吕娴确实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司马防闭了一下眼睛,事实胜于雄辩。在她面前,很多的言语都是不必要的了。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吕娴与陈宫,以及臧霸留到了三更天,方离开村落里。

    她来过一趟以后,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多人都心安了。

    夜色空寂,在星空之下,感受着远古大自然的浩渺,更衬的人这种生物,是如此的渺小而浅薄。

    “夜色极美,”吕娴指着天空笑着对身边二人道。

    陈宫抬首看天,笑道:“苍穹之下,人如蜉蝣,微不足道。然而,纵是蜉蝣,也有跨越空茫,追寻极处的理想,不因博大而妄自菲薄,不因鄙小而固步自封,此方为生存之道哉!”

    臧霸听了轻笑。

    吕娴颔首同意,嘴角也抿着轻笑。

    “明日他们都会去知智书院报到,我会与水镜递信,”陈宫笑道:“更有约定明日一早到相府自荐者,一应诸事,如女公子所言,顺人心而为,方为至理。”

    吕娴笑道:“公台与文和,以及水镜看着行事揣度即可,徐州内务,人事,都十分复杂,如何在其中游刃有余,都看你们三人。”

    陈宫道:“女公子放心,剩下诸事,皆不叫女公子分心。”

    “那我便更能安心的在军中练兵,留给我整理兵马的时间不多了,”吕娴道:“出征在即,此次出去,只怕有一年左右方可回转。”

    “女公子以为,此次战事,会拖如此之久?!”陈宫道。

    “嗯,”吕娴道:“北方,是我必要的地方,这一次,若是拿不到,后面再想拿就更难了,而且也未必会再给徐州这样的机会。”

    “不错,曹操若得了袁绍的实力,吕氏想要再与他决战,就变得十分难,况且,他又想包抄围剿徐州,”陈宫道:“的确不能让此势成。否则,徐州危在旦夕,”

    “所以此次,才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吕娴道:“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公台,我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如果非不得已,以军法接管徐州所有城池,是必要的!到时候,全赖你们见机行事!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陈宫拱手道:“宫必不负女公子所托!”

    军法接管城池,就是战争时期特殊的一种接管制度,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城池都是这样的。

    而这类城池,要么是军事重地,要么是军事要塞。

    军法严明,很多城池也更因此失去活力,变得死气沉沉,因此一切收紧,然而效率是很高的,安全性也是如此。

    不到万不得已,吕娴也不想徐州境内如此。

    然而,这是一场真正的考验,需要上下一心的共同度过,对此,吕娴并不敢有半丝侥幸之心。

    陈宫动情的道:“这是女公子,费心立下的基业与后盾,宫便是死也会守住它!”

    吕娴道:“我必不让三方围剿事成。否则那个时候,只会比现在更加困难。”

    “只要心在一处,共同努力,会开拓的,女公子与主公只管去开拓,有宫等人在,必能守后!”陈宫道。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道:“有你们在啊,我只安心矣。”

    陈宫微笑,吕娴道:“我本来是想带元直一同北伐的,只是这一次怕是落空了。”

    “女公子是怕南边的筹码不够?”陈宫道。

    “不错,元直与陈登二人守着南边,我才可安枕无忧,”吕娴道:“他们这一次所面临的敌人,非同小可!”

    “诸葛孔明计智辈出,是该重点防备。”陈宫道:“此人极擅借势,南边守线太长太广,的确需要元龙和元直两个才可防得住!”

    一防孙策,一防诸葛啊。还有西边的局势,以及荆州的变化。

    只有一个人,是不够的。

    “他们两个,再加上袁耀主持淮南事宜,定万无一失!”吕娴笑道:“剩下的事,便是火中取栗的事了,谁能取到,便算是谁的本事!”

    火中之栗是谁,是荆州。

    吕娴盘算了一下布局,觉得南边可以安心了,便不再多言,三人便回军中去了。

    马超,赵云和吕布早歇了。

    吕娴去问,亲兵才回道:“并无分出胜负,三人皆累极才歇,虽未赢,主公却很高兴,拉着马将军和赵将军去了营帐下喝酒,如今已是醉了歇下!”

    “父亲必然高兴,”吕娴笑道:“可是否?!”

    亲兵笑道:“主公言辞之中对赵将军十分推崇,一直拉着赵将军饮酒,如遇知己般拉着不肯放手,言是明日积蓄精力,再整兵战。因此赵将军并不能回营。”

    “原来如此,”吕娴笑道:“马将军呢?”

    “灌倒了主公,自己半醉着回营去了。”亲兵道。

    陈宫笑道:“宫且去主公营帐看看。”

    “我去见马超,”吕娴道:“宣高且守营!”

    臧霸应了,送二人出来,分别离去。臧霸自继续整备兵马,准备粮草,整理各项事宜。

    在出征前的徐州城外的兵马,有着热闹和躁动。还有汨汨而动的热血和忙乱。

    陈宫到虎威军时,营帐内很是安静,亲兵见是陈宫,忙掀了帐让他进去了。

    吕布正打着呼睡的香呢,而赵云则坐在一旁看书,脸色有些红,想必是半醉状态,然而却矜持冷静,坐在那儿,真是如佳公子,浊世之玉一般的形态。

    赵云为何走不脱,是因为吕布喝大了,一直拉着他的战袍,叫他别走,明日再约战。

    男人嘛,喝醉了真是没道理可讲的!

    赵云也没办法,因此就在吕布帐中了,走也走不掉,睡也睡不下。

    与主公一榻,这实在无礼,于赵云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他就撑在那,虽在看书,然而人是浑噩状态,是真的困了。

    见陈宫进来,忙欲起身行礼,吕布却拉紧了他的衣袍,道:“喝,再喝,明日再约战!休走!”

    陈宫一时哈哈大笑,见赵云进入窘态,笑道:“主公饮醉,一向如此,今日想必尽兴,主公才会如此高兴。倒是叫子龙见笑话了。”

    “不敢,”赵云起了身抱拳行礼道:“不知这位先生是……”

    “我是陈宫,”陈宫笑道:“女公子多番夸子龙,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不敢当如此夸赞,”赵云忙谦虚道:“原来是陈相,见过陈相。”

    “唤我公台便可,”陈宫坐了下来,笑道:“子龙速坐。”

    赵云忙道失礼,依言坐下来了。

    “子龙初来,对徐州观感如何?!”陈宫道。

    赵云真心的感慨道:“徐州卧虎藏龙,云在军营之中,需潜心请教学习,方更精进。”

    这赵云本身已武艺超群,却如此谦虚,陈宫听了更喜三分,笑道:“精益求精,确为君子上进之道。”

第557章 联姻筑基利害关

    赵云说的真心话,笑道:“主公武艺超绝,天下少有可与其匹敌者,便是云,也远远不及,此是云真心话,并非谦辞。”

    赵云笑道:“云与孟起合力,方才能抵挡一二。”大叹吕布确实非浪得虚名。

    “难得子龙如此谦虚不自负。”陈宫道:“我徐州得子龙,是徐州之幸。”

    赵云忙谦道:“非也,此是云之幸也!”

    陈宫更喜三分,笑道:“子龙可曾婚配?!”

    赵云一怔,摇了摇首,道:“未曾。”

    “子龙如今还年轻,未曾婚配,倒也属常事。”陈宫笑道:“若是得空,遣人去接父母族人来徐方好。”

    赵云道:“是,已写信去与家人,不久便能迁来。”

    “如此方好,”陈宫笑道:“闻听子龙与刘使君有旧?!”

    “是,”赵云听的一头雾水,道:“昔年在公孙瓒部下时,曾与刘使君有几面之缘,十分投意。前不久,刘使君来了信欲让云去投奔,只是不舍与女公子相遇之恩情,因此已回信拒绝。”

    “刘使君麾下关羽,是一员骁将,更堪为义字表率,”陈宫不提刘备人如何,只道:“张飞此人性情率真任性,也与女公子有过旧怨,子龙可愿听一听这里面的趣事?!”

    赵云笑道:“愿听其详。”

    陈宫先说了张飞的事,赵云都听乐了,陈宫才笑道:“张飞此人性情率真,然而也透着狡诈与不服,他日若遇见,他若骂子龙,或是激子龙,子龙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关羽,义字面上,才是真正的不好拒绝啊,不瞒子龙,关云长对女公子,以及对曹性将军,都有救命之恩。”

    陈宫说了在战场上的事,道:“若无关云长前来营救,只恐曹操已攻下徐州,徐州基业早不保,哪有今日之基业。只是可惜了这份义情。”

    赵云也听了道可惜,道:“关将军的确义薄云天!”

    “他担得起这四个字,”陈宫笑道:“可惜如今各为其主,将来遇见,难免有所交锋。”

    “既各为其主,便是有旧,也当公私分明,”赵云道:“云深知其理,不至误事。”

    “我自知子龙心性,必不因私误公,只是与子龙叹之一二,昔日的事,”陈宫道:“如今刘使君已与曹孟德暗中结盟,将来大战之事,必不可免!子龙将来若接业,要守疆,还请不要因私废公。”

    赵云道:“自当如此!若因私废公,非大丈夫所为!将来战场上若遇关将军,张将军,云只为徐州而战。”

    陈宫叹道:“子龙当真也为义将也!子龙,受宫一拜。跟在女公子身边,还恳请护佑女公子安全!她是徐州的未来,更是天下的未来!此番征北,她是曹操眼中的肉中刺,眼中钉。郭嘉等人,必不必轻易饶过,而曹营猛将如云,还请子龙,务必策应安全!”

    赵云抱拳道:“公台安心,云愿为女公子之盾牌,之铠甲,绝不会叫女公子受到任何威胁!定鼎力保之!”

    陈宫看他坦荡如君子,心中更喜三分。一时相谈甚欢,竟聊至天明。说了不少在公孙瓒帐下的事以及北方的形势。

    直至天明,陈宫才道别,赵云本欲起身相送,奈何吕布一直拉着他不叫走,还要再战三百回合的样子,一时哭笑不得。

    二人哈哈大笑,陈宫叫他莫送,便自行出营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先去寻了贾诩,说完了正事,才笑道:“赵云忠正肃明,是难得的忠臣良将。此子将来,如主公之高顺,亦为女公子身边最可信任倚重的上将。”

    贾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难得有公台这般夸赞之人,不同寻常呐!”

    陈宫心知什么事都休想瞒住这个人,便笑道:“吾有意招子龙为婿,不知文和以为如何?!”

    “竟如此中意?!”贾诩笑道:“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待战事后,要二子都乐意方好,”陈宫笑道:“宫等得起。家国为重,赵云想必也是如此作想。”

    贾诩轻笑,赵云是没什么,只是陈宫的女儿,现在可不一般,若不是华佗厉害,压得住,这几个孩子怕是恨不得要上天。

    将来之事,谁说得准?!

    赵云这样的人,未必会喜欢这窜天猴儿似的人,也许只喜欢大家闺秀呢。

    陈宫笑道:“此事还是仲达提起,若非如此,宫都想不到这妙缘。”

    贾诩笑道:“司马氏族中青年子弟优秀者甚多,以及大家闺秀的娇女儿也甚多。”

    “文和以为,仲达此意为何?!”陈宫道。

    贾诩道:“恐是借公台提醒女公子,吕氏要兴旺,少不了联姻,建立庞大的裙带网。这些才是真正的筑基之本。然而吕氏不足兴旺,便需要主公与女公子身边信任的人相互联姻,筑固基础了。”

    “可惜主公子嗣稀少,若不然,这番提议的确是个好事,”陈宫叹道:“说到这,还是司马氏占便宜,将来都是姻亲网,司马氏的话语权不会少。”

    贾诩笑道:“有利有弊,这一点仲达想必也清楚。所以他才提醒公台,不要让旁人捷足先登。吕氏稳固,才不会猜忌司马氏。”

    说到底,正因为司马氏根基厚,人多,所以司马懿是真的担心。

    只有吕氏稳固,他也就不必担心他们这些谋臣将来要除掉用过的双刃剑了。

    这司马懿当真是看得远,思虑颇多。

    但也不失为一桩好意。

    陈宫叹道:“如此,倒是我防备过重了。”

    “这才是仲达的智慧之处,”贾诩笑道。

    陈宫立即了然,笑道:“不错。”

    将自己的弱点,优势,坦然于他们面前。这才是真正的智慧啊。

    陈宫笑道:“看来我得寻曹豹曹大人了,此事,还得让他与严夫人共同主理。”

    “不错,曹豹是最合适的人选,”贾诩笑道,“仲达以示于眼前,而为了表示信任,这个姻就得联合,不管是谁家女子,与司马氏青年牵个线,此事必须要成。当然,袁氏子弟,以及刘氏子弟,以后都依此而行。联姻,结两姓之好,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

    除了司马氏,袁氏大族,以及将来荆州的刘氏宗族大姓,都是徐州麾下,并且将来会有更多。

    吕氏,包括各受重信的将军等辈,都需要与他们各自相互结姻亲,这在古代,其实是一种捆绑。

    而他们之间,只要没脑残,是绝不敢相互结姻亲的。

    比如司马氏与袁氏,他们两族之间,只要脑子没坑掉,就绝不会结亲。

    以往结过的亲,是以往的事。然而,以后,不可能了!

    “我且去寻曹豹,”陈宫笑道:“事不宜迟啊。”

    贾诩轻笑。

    贾诩虽管着外务,然而内务方方面面的,其实陈宫也有遗漏之处,除了事事想到周全,细密安排,没有别的办法,是真的累,人嘛,总有遗失的时候,也幸亏司马懿提醒。

    这仲达可是深谙权势之道啊。

    陈宫走了。

    曹夫人虽然已经没了,然而为何说曹豹是最合适的人选呢,因为貂蝉无父无母,是孤儿,而严氏的母族,小门小户的富人市井之家,这种事,她一个人担不起来,娘家人更不能。

    而身为吏士而生的曹豹恰恰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曹豹与陈珪家族一样,都是本地士族,当然不及陈家显赫,然而在当地也能说得上话,是首屈一指的人家。

    水涨船高,他女儿虽然没了,然而这门亲,是一直在的,也是温侯与吕娴给面子,两家从未断了亲密。

    这样的人,本身对于此类事,就十分精通,一点就透。

    陈宫寻到他的时候,曹豹感恩戴德的。

    为啥呢?!

    因为吕氏嫡系中人越来越多,而曹豹家中子弟有本事的并不多,在核心权力层中越来越往边缘靠近,他能不急吗?!

    而主持这类事,将来必是要往礼部靠近,再加上因与内戚相关,将来,他的地位,可想而知,再加上主持的是各家的姻亲,以后他的脸面值千金,哪家不会给个面子?!

    所以曹豹真的感激陈宫感激的不得了,道:“陈相放心,臣定尽心尽责,争取完善每一桩姻缘,为主公打下基石,绝不敢辜负主公所托。定辅佐夫人做好此事!”

    陈宫道:“主公与女公子最为信任于曹大人,此事,还请万务尽心。”

    曹豹感激涕零,泪道:“当初若非主公保住,当日恐早死于张飞之手。如今又得提拔,如何能不尽心尽力,以死效忠主公与女公子?!如此,也算对得住我那无福早去的女儿了!”

    陈宫执住他的手,道:“此类事虽是结两姓之好,然而,却也有利害之处,夫人她不曾明,还需要曹大人更加用心,费力提点夫人。此事之中利害,我与曹大人一一言明!”

    曹豹洗耳恭听,二人密谈许久,才分开。

    不是陈宫预防着这一切,而是吕氏子嗣真的太单薄了,随着各大世家大族的依附吕氏,如果不提前布谋联姻,将来总有一天,会被世家大族而牵制。

    人少,有时候天然的就是弱处。

    然而吕氏人是少,可是吕氏嫡系很多,这些加起来,就是一庞大的基础。

    高顺,宋宪,郝萌……包括各个与世家无干的谋臣,这些都是新贵,他们的存在,就是吕氏附于外的光环,就必须要将他们团结在周围。

    而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方法是什么?!

    吕氏人少没事,但是比如高顺找个嫡系将军或是谋臣的儿子当女婿,宋宪寻郝萌做亲家。而,姻亲是绝对不可以让世家大族渗透进他们内部的。同时,吕氏要与各大世家联姻,并与嫡系联姻,但是嫡系与世家之间,应当有这个默契,避讳这联姻。

    这才是司马懿想要提醒陈宫的地方。陈宫因为太喜赵云,当时只联想到赵云身上,经贾诩一提点,他才明白重要之处。

    陈宫要与曹豹申明的正是这一点利害关系。

    曹豹本就颇有些天赋,此时一听,自然得了点拨,眼前清明三分。

    不提这番根基的必要的奠定。

    只说吕娴来寻马超,马超战了一天未曾赢,心里正不自在呢,再加上喝酒之时,吕布频频的抢走了赵云,马超心里就更郁闷了。

    吕娴进帐,见他生着闷气,一时笑言道:“孟起,你说你,自来徐州生了多少气了?!难怪说有人会被气死,原来有人真的这么喜欢生气!”

    马超这个人,哪肯服软?!闻言便道:“不常生气的人,才会被气死。常生气的人,才不会气死。”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是个生气包了?!”吕娴笑道。

    马超气闷不绝,道:“你爹气煞我,你又来气我!你们父女二人,当真是狼狈为奸,没个好人!”

    吕娴哈哈大笑,道:“输了,心里不高兴儿?!”

    马超叹了一声,道:“吕布之勇,名不虚传。今日与子龙合力,都未能赢。想一想自己自诩少年英才,到底不如人。枉我自以为天赋其才,自视甚高。”

    “哦,原来是气自己。”吕娴笑道。

    马超没好气的道:“是气自己?!怎,与你说话,你却专戳人痛处?!”

    “我爹那人,你习惯了就好,我也没赢过他,”吕娴笑道。

    习惯?!

    马超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人要承认自己不如人,人与人之间有天赋的差距,接受现实的残酷的确很难。”吕娴坐了下来,坐在他旁边,道:“然而,也更因如此,才能让我们自己超越自己,也更因此,而知道智慧的重要。智勇结合,才可有取胜之道。”

    “知道了结果,还要再与我父战吗?!”吕娴道。

    马超心里挺挫败的,不战不甘心,越战,却越没脸面。

    马超是武二代,心里的自傲是无以伦比的,只是来了一趟徐州,被击的粉碎。

    如今正是重塑之时,这种时刻是痛苦的,当然也是清醒的,更是一种内视的自省。

    “来寻我有事!?”马超不提这个话头,只问她来的目的。

    “你该回西凉去了,”吕娴道:“我怕西凉有闪失。”

第558章 马超借道回西凉

    马超闻言拧起了眉头,心生不悦,“命令我?!”

    “劝你,”吕娴对这个杠精,有时候是真的无语,“听不听,你都得回去,或迟或早而已。只是怕你父亲有事。若是有事,也还是会来信要你回援,不都一样吗?!”

    马超确实是不甘心走,便道:“何以见得?!”

    “钟繇去西凉必有功,”吕娴道:“曹操知道你在徐州,焉能不防?!他怕你助我,你一助吕氏,你父马腾必然也要出兵援应,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最好的办法,便是突袭西凉,赚你回去,把咱们拆开。”

    “曹贼一向老谋深算,这个打算,的确符合他的预谋。”马超道。

    “曹操最会布局,不仅西凉,更牵制了淮南周边的所有势力,尤其是孙策与刘备。他们已经结盟了,一旦我与我父亲出兵,淮南周边少不了战事。”

    马超闻言拧了一下眉,道:“我随你一道出征。”

    “不必。”吕娴道:“西凉不能出事。你若分兵与我,你父马腾未必能抵得住韩遂。”

    “区区一个韩遂,”马超哼笑一声,还不怎么放在眼中。

    这家伙,就知道自负,马腾若是真出事,一切都晚了。

    “不要任性,早点回西凉,你与你父能牵制住韩遂,便算是帮了我,”吕娴道。

    “难道我所为,只有这点事?我会援你。”马超道。

    “这是自然,我若在兖州若冀州遇险,当然希望你来援应。然而若无险,你便不必来。”吕娴道:“一切听庞统的。对你没有坏处。有士元在,能助你立下西凉的基业。”

    “那需要我做什么?!”马超心里又不爽了。

    “牵制住韩遂,若是能在三年内灭掉韩遂,统一西凉就更好不过,”吕娴笑道:“不要硬来,顺势而为,我料着三年的时间差不多。”

    “如果顺利的话,帮我牵制一下汉中张鲁,”吕娴道:“就怕他哪天想不开,突然也想出来掺合一脚,我不怕来找我和我父亲,就怕他想不开,跟着刘备孙策等人要灭徐州之后。”

    “张鲁?!此人若有这等志向,早些年就出来了,这个人心无大志,只想龟缩于汉中,不想掺杂中原之事。”马超道。

    “他去中原掺合的可能性确实是不大,但会不会趁徐州空虚,一并侵入,就不好说了……”吕娴道:“到时候,你派兵到张鲁临界,他若得知你要攻汉中,必退兵。”

    马超应了。

    他想了想,道:“你是说,张鲁可能会被裹挟出兵攻徐州?!”

    吕娴点了点头,道:“刘备最近的动静可不小。汉中之地,虽有关隘天险,然而,整个天下都陷入战火的时候,又有哪个地方能真的幸免而不裹入其中?!都只是暂时的太平罢了。刘备想要打刘璋,与他借兵借粮,张鲁借了一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想要息事宁人,却只会越陷越深。”

    “为何要借?!”马超拧眉道:“他完全可以不借。”

    “若不借,便是现成的理由被刘备攻打,他不能不借,他与刘璋有仇,此时刘备要打刘璋,他只能借粮与之,为的就是防刘备有现成的理由,反倒与刘璋联合去打汉中,汉中富庶,刘备不眼馋吗?!”吕娴道。

    “这是坐以待毙之法!”马超道:“我若是他,必不会借。”

    “这是气话。”吕娴笑道:“背后有靠山,才可硬气,张鲁现在可没有投靠任何人。况且真投靠了,目前也没有任何人为他张目。他能怎么办!这个时候,是刘备发展的黄金时期啊,他的扩张之势挡都挡不住……如今他不得不借粮,将来刘备若集合各方势力要攻徐州之后,张鲁也不得不跟。不跟就是犯了众怒,又得被打。”

    “那他何不寻一方势力投靠?!”马超道。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吕娴道:“北方不出霸主,他选谁都有风险,若是选的不好,再屈节而改变,到最后的名声,也许与我父亲三姓家奴的名声也差不到哪儿去,这样的他,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马超仔细寻思了寻思,发现张鲁的确很为难。

    “他不怕跟了刘备,到最后吕氏胜出,他得罪死了吕氏吗?!”马超道。

    “他要跟,但绝对是消极的跟,拖延着呗。”吕娴笑道:“现在的张鲁,任何都是收服不了他的。我怕他来攻徐州,所以需要你牵制一二。”

    马超道:“这个不难!我必不叫他有跟刘备起哄的机会。”

    “拜托你了。”吕娴笑道:“少了张鲁,能让我松一大口气。”

    “听你之言,徐州之势也不乐观啊,”马超道:“你确定必能赢!?”

    “成与败,唯尽力而已,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吕娴倒是豁达,笑道:“我只尽人事,听天命。”

    “好,我过两日便回西凉去,”马超道:“你去北方小心些,别死了!”

    “死不了,”吕娴哭笑不得的道:“不是还有你吗?!此次回了西凉,你可要加紧练兵,多听士元安排调度。士元虽然嘴是坏了些,脾气也古怪了点,然而本事是真的有,不亚于司马懿。”

    马超闷闷的,他也知道庞统确实有本事,点了点头。

    也许是分别在即,他突然有点悲伤。

    现在的马超反而更有人情味了。

    遇到一些人,就是为了让人有挫败感的,同样的,也学会了更多的东西,以及思考。

    “此去北征,你可别死了,”马超道:“你若是在北方争霸中真的赢了,我西凉便奉你吕氏为主,我说到做到。同时,汉中之地,我也会想办法为你争取拿下来,制衡刘备。”

    吕娴道:“一言为定!”

    马超伸出来手,与她握住成拳,嗡声嗡气的道:“别死在曹贼手上,知道吗?!”

    吕娴笑道:“有你这个兄弟在,死不了,一定死不了!”

    马超突然笑了,也是,无论如何,他都会去营救的。

    “喂,吕娴,”马超突然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是个英雄!一个敢于与曹贼掰手腕的英雄,便是刘备与孙策也多有不如!”

    吕娴笑道:“怎么不说袁绍?!”

    “他?”马超哼笑道:“他不配与你相提并论!此时势力确实壮大,然而,袁氏势力若有吕氏阵营一半的齐心协力,这北方之争,最后的霸主是谁都未可知!”

    “原来你也不看好他,”吕娴笑道:“要引以为鉴。既然看到了别人的短处,自己便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知道了,我会尽量不打骂庞统的。”马超道:“我保证!”

    这是什么保证?!

    吕娴哭笑不得。以后这二人,当真是奇葩主臣二人了。

    天渐明矣,吕娴道:“走的时候我送你。”

    马超应了,送她出营匆匆离开,他去睡了一会,便去寻庞统,要去攻虎威军营。

    吕布也正在兴头上呢,睡醒了以后,便拉着赵云要来抢夺马超的营地。

    赵云也是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帮谁都不合适了,最后争执不下,便不再计较营地之事,反倒切蹉起武艺来。既是如此,便设了英雄榜,与两军中各挑战,以排布顺序,一时间,两军营中化干戈为玉帛,竟亲如兄弟一般的较劲起来。

    大抵军人都是这般的,打一架,骂一顿,好起来的时候,也完全不计前嫌。

    到底是较量过的,也互问候过祖宗,然而,实力相当的对手,化解嫌隙来也特别的快。两军很快就亲密的混在一块。

    就连庞统自己都没想到这步发展,他与司马懿二人相互微笑,这个说,“仲达领军果然豁达,大器。”

    那个说,“士元领军也不小气。”

    反正就是相互虚伪的吹捧一下彼此的业务呗。

    就这么过了两日,马超也要领军回西凉去了。

    吕布,赵云,吕娴亲自送他,陈宫则为西凉军准备了马匹,粮草等军资,一切安排妥当。

    吕布此时已有几分喜欢上马超,虽然这小子十分有个性,老是与自己呛着来,奈何有几分本事,吕布不服别的,只服有本事的人,因此,倒有几分喜欢上了,笑道:“贤侄此去,一路顺风!”

    “多谢温侯,”马超应了。

    赵云对吕布道:“主公,云与女公子多送几里路再回。”

    吕布答应了。

    一时便赶路,直出三十余里,赵云方停了下来,对马超道:“孟起,以后行事,切不可莽撞,多听军师之言。”

    马超知道他这个人,是绝对的好学生,好将领,好言好语,道:“我知道,我多听他便是了。然而庞士元此人,也经不得激,有时候他比我还要冲动,我也不可能完全听他的。”

    赵云听了颇无奈,一时哭笑不得,这几日也见过了庞统,与他打过交道,说句实话,这个人,确实是有点讨人厌。赵云这个人一向是不愿意以自身喜好去衡量人的人了,便是他这样的中正好儿郎,都难以喜欢庞统,可见庞统这人的性格有多一言难尽吧。

    因此只能道:“一应事,都要小心!”

    马超道:“我知道了,倒是你,此去北征,需要保护好她!”

    “嗯。”赵云依依不舍,又送了几里路,这才停了马。

    而吕娴和庞统还在后面呢,吕娴叮嘱他道:“马腾不同于马超,马超看在我的面上,还会给你三分薄面,然而马腾,以及他的左右势力,你休惹怒,不然掉了脑袋,我可不会为了你,与马超翻脸!”

    “女公子此言倒是直白,”庞统也是哭笑不得,笑道:“定不会白白死了,倒叫马超畅快。”

    吕娴真的服了他,道:“先生此去一切小心,该低头俯就的时候便做一时乌龟也没什么,不必时时出头!都说千年的乌龟万年的王八,风过易催折,切莫强出头!”

    话虽不中听,可是庞统听出了担忧之意,便拱手道:“女公子,统此生能遇女公子,是统之幸,若是天眷顾,必要活着,一直到能在左右辅佐女公子的一天!”

    “我等待着!”吕娴也略有些动容,道:“士元,一切交给你了,西凉,还有马氏父子,及一应诸事!托付卿之手,以及卿自己,也好好的!”

    “只要统活着,必保西凉与马氏!”庞统红了眼眶,道:“女公子请止步!回吧!”

    吕娴点头,庞统骑着马,拱了拱手,去军中了。

    马超策马跑了过来,道:“吕娴,我走了!”

    “一切小心!”吕娴道:“我已写信与曹公,言与他借道兖州,若无意外,你们必能安然路过,然而,还是要小心防备,切莫大意!”

    马超道:“无妨,吕氏大军在后,曹贼不敢轻举妄动!大战之即,他不会节外生枝!”

    “休得自负!”吕娴道。

    马超拱手,摆了摆手,道:“子龙,回吧!”

    马超回营中去了。

    看着西凉兵马缓缓离去,吕娴略有些不舍,道:“回吧。”

    赵云调转方向,跟在吕娴身后回了徐州。

    时已值秋里,秋风萧瑟!

    马超与庞统行了两日,还未至彭城,已接到马腾的信,言是韩遂突发兵相距,正在僵持,只恐有战事,急唤马超回。

    马超一见,已是大怒,道:“好一个韩叔父!此贼,果背信弃义,断绝与我马氏之交也!速回去助援!”

    庞统接信看过,道:“时已有变,若经兖州,只恐会遭曹贼暗算。若损兵折将倒引人笑话了!以我之见,不如借道汉中,经汉中绕道回西凉去,张鲁必不敢阻拦而节外生枝节!便是看在吕氏强兵的份上,张鲁也必应答。”

    马超并不是笨蛋,闻言便道:“你欲试探张鲁深浅?!”

    “试深浅是假,试心不心虚是真,他若有攻徐州之意,便必不答应,若无,必肯叫我军过,”庞统道:“如今他正受制于刘备,刘璋之间,不若借道汉中,与他结盟。便是结不了盟,也可交好,彼此给个信息,将来,也好相互借势成事。”

    马超来回徘徊一遍,他本来是想要经过彭城时,与高顺陷阵营较一番劲呢,不料韩遂一举倒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一时深恨曹操,压抑着问,道:“有几成把握?!”

第559章 袁绍传檄诛曹操

    “张鲁此人性情高义,他本性必不肯,然而,时势至此,他身边的谋臣若不是废物,一定会答应,我看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经过!”庞统道:“只是不可露出威胁。”不然就把张鲁推向刘备那方了。

    马超笑了一下,道:“听闻卧龙凤雏齐名天下。我看你是想与卧龙隔空交个手吧?!”

    “万事瞒不过孟起,”庞统笑了一下,道:“然必不耽误救援之事。只请安心!”

    “哼,我怕什么,我爹也不是废物,自有良将可抵挡韩遂,不至于连老巢都被这姓韩的给端了!”马超道。

    “我若去,必助马老将军除韩遂!”庞统道。

    “少自负,那钟繇也不是好惹的!”马超道:“此人连私恨都能忍得下来,有过人之处。你呢,一点小屈小辱都难以忍让,他若要激你,你还得中计,反倒连累我马氏上下。”

    庞统听了气的跳脚,怒道:“区区钟繇,统自不惧,反倒是孟起,惧了不曾!?”

    这两人议定了事,反正有事没事都是要吵上一架的。军中上下也习惯了,不过也不耽误行军,当下改变行军路线,竟取道一径往汉中去了,一面与汉中发书,又与徐州言明事情。

    得知这二人取道汉中,吕娴是真的哭笑不得。

    她回城与贾诩陈宫商议,道:“马腾此信是真是假?若是真,不可能暗影没有消息传来!”

    贾诩笑道:“原来女公子也甚有疑惑,此也是诩疑惑之处。心中隐隐的有个猜测。”

    陈宫笑道:“只恐我三人想到一处去了,那马腾有私心啊……”

    吕娴笑道:“当然也不排除是信息延误的可能。”

    陈宫笑道:“有两个可能,若是假,他递这消息来,就是想赚马超速回西凉去,原因有二,一是忧心马超被徐州扣留,二是忧心马超与徐州许下盟诺,他必不乐。马腾是担心马超及局势对他不利啊。”

    三人大笑,看来马腾是不看好徐州的发展,并十分担心马超中了徐州的暗算的。当然以马腾的立场去质疑这一切,都很正常。

    陈宫继续笑道:“若是真而召回马超,却并不主动提结盟之意,可见对徐州更不信任了。”

    贾诩轻笑,道:“有士元,一切皆有应对,他绕道去汉中再回西凉,是神来之笔。”

    “这士元行事就是出其不意,”陈宫笑道:“送了这个人去西凉,这徐州上下都安静了不少!”

    言罢又笑了起来,这庞统真是个麻烦精,这徐州上下的人都视他为麻烦精,现在丢给了西凉去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高兴,尤其是想到马腾马上要面对上这个人,这心里的爽感,真的特别的妙!

    三人一时乐的不行,笑了一通。

    贾诩道:“马腾,贼也,左右偏倚,如墙头之草,结盟可,然,若叫他完全依附尽忠,没有绝对的实力,他绝不会如此,这一点,只恐马超也劝不得。因此北方之征,此人可以为盟友互助,却不可完全倚重。”

    吕娴深以为然,笑道:“如今是求同存异而已,能不对敌,便已是大善。”

    求同,同是共同的敌人的意思吧?!

    “马腾父子不服曹操,我们的敌人也终将是曹操,有这一个同,就能一直当盟友,以后的事,时移事易,恐又是另一种时势了,那就到那时候再说,”吕娴笑道:“我不至于因为马腾现在不忠心,以及可能的背叛,而忌惮他,怨恨他,他到底是一方诸侯,以现在的时势看,他有此应变,实属正常行径。”

    贾诩更是心折吕娴,点首。他最欣赏的就是吕娴这一点。

    陈宫也笑道:“时也,势也。随时随势而应变,方是道也!”

    “曹操忌惮马腾父子若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在分不出兵时,马腾父子二人出兵奇袭许都,所以,他用韩遂拖住他们二人的脚步,甚至派了钟繇前去,”吕娴道:“他更担心的是,马超留在徐州,助我徐州兵壮成事。所以马超回去西凉,是马腾所希望的,也是曹操所希望的。”

    吕娴又笑了一下,道:“真别说,士元跑到汉中,这下是轮到张鲁头疼了!”

    “不不,”陈宫哈哈大笑道:“该头疼的,是诸葛与刘备啊……”

    吕娴听了哈哈大笑。

    后面几天吕娴都留在军中练兵,而贾诩和陈宫也都在应对出兵前的准备事宜,琐事安顿,粮草装车,潜行,各秘密去屯开,以及人员的调度,暗探,斥侯的先行一步,暗影的调遣等等,人人都很忙碌。

    便是城中的学生们也都透着一股隐隐的紧张。

    都在谈论,此战,何人将胜。

    因为庞统这个搅屎棍子的离开,徐州出其的平静,当然了,平静这个事本身永远是相对而言的。

    徐州书院一直都是热闹的,然而庞统在时,那是智挑众学子,恨不得一人对擂所以才士,鄙视而轻薄天下有才之士,那种嚣张,突然远去了。

    书生高兴之余,还有点不习惯,有点淡疼的寂寞,以及还有点不忿,还在谈论着他,说他走了狗屎运,竟然能任西凉先锋军的军师,他这种人,华而不实,只怕本事真没有,将来在西凉没好下场,或者脑中空空,无计辅佐,或是因为脾气太臭,早晚要身首异处啥的。

    然后又觉得说什么华而不实又在夸他,这个华字不妥啊,然后又开始说他,长的也就一般,既无华又无实,竟然还能一展青云志,真是,毫无道理……

    然后又诡异的沉默了,不再谈论他。因为,怎么越说越多越不对劲,听起来就不得劲呢,说的好像像嫉妒似的。

    因此都闭嘴不再谈那庞士元,像泡沫一样,留下过狂啸而过的风暴一样的传说,消失于海面上了。

    当然,也有另一种不平静,人们的视线被司马氏,以及新来的徐州文武才学之士给吸引去了视线。

    司马氏到底是士家大族,无论庶民想不想承认,都是自带一种对着士家才学之士的光环的,也就是说,出身士家的人,有礼数,有学识,符合他们一切对光芒的想象……

    这种光芒,自古以来都存在,有些以文史立族,史官等都是家族的官职,一代代传承下来,他们手上握着历史,他们手上,掌握着资源,以及自古以来的先知和秘密,这本身就是一种光环。

    而以武立族的大士族,建功立业,封王拜侯,更是自带光芒。

    司马氏的到来,像是现代人的偶像来开演唱会,那种天生的崇意,其实就是对门第的崇意,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是所有庶学子们内心真正的映射和镜子。

    他们渴盼的,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未来的期盼和想象,以及对功业的追求。

    而司马氏就是一种折射。

    尤其是司马八子,文质彬彬,带着司马氏青年才俊来徐州城书院求学验问之时,那种轰动,学子们都沸腾了。

    这种沸腾,是吕布这种黑名在外的人,以及庞统这种哪怕辩驳了所有人,还赢了的人所享受不到的注视和尊敬。

    哪怕司马氏才俊只站在那里,守礼自矜,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就是光芒本身。

    这一刻,在这一刻,他们与徐州上下的光芒融合在一起,不知是谁荣耀了谁。

    像平静的湖面炸开的一朵烟花和水,那种震撼,慑人心魄。

    而在这个时候,袁绍阵营的陈琳的一篇檄文也如平地一声雷,炸响了整个九州,也同样的,震惊了徐州上下。

    知智书院内,更是人山人海,沸腾不已,他们挑了人上去念袁绍的讨曹操的檄文。书为袁绍檄豫州文。

    一双双眼睛,此时看着阶上,也如此的安静聆听。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书到荆州,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檄文念完了,众书生还有回味这文采,良久才道:“不知此檄文何人所写?”

    “陈琳,他还是徐州广陵射阳人。”有学生道。

    “哦?竟是广陵人,这般算来,是自己人了?!”学生们竟是兴奋不已。

    司马敏闻听,有点无言以对,哪里是什么自己人?!这是两个阵营的人,好吧?!

    见他不解,学生们对他还是比较和蔼的,毕竟对司马氏的光环,还是十分给脸的,又见他年纪小,便解释道:“将来,他迟早都是徐州人,这不是件事喜事吗?!”

    司马敏哭笑不得,难道在这些人眼里,如此包容,天下所有人,将来都会是徐州人?所以,他们压根也不搞对立。

    照样推崇建安七子,照样为别人阵营的文采而高兴?!

    这是何等的包容,而这背后,引人思量。

    这是不是说明,这徐州的主人,也照样是大气疏朗,阔并天下的心态,所以才会如此包容,而不排挤。

    这徐州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的好了。

    这里热闹,引天下才学之士纷涌至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排挤,虽然也有对骂,但都是因私见不同而引就的论战。

    叹过此人文采之后,才道:“袁公实力为雄,此檄文真真是犀利辛辣,能气死活人,也能把死人气活啊,不知曹操听得此檄,如何作想!”

    一时知智书院内议论纷纷。

    而檄文也同样传到了荆州和刘备那儿。

    刘表早与袁绍有盟,因此便发檄响应袁绍,以诛曹操。

    而刘备见刘表如此,却并不应信,只言及人微言轻,自保不足,援应袁公,恐是无能。

    刘表无奈,也没说什么。

    而刘备与诸葛亮并没有将袁绍的檄文当回事,因此这件事,他们不是直接参与,只是间接参与事件的。

    刘备对诸葛亮道:“马超绕道汉中,是为何意?!”

    “巡示威慑,敲山震虎之意!”诸葛亮道:“而主公,就是那只虎!”

    “意在震慑于我?!”刘备讶然道:“莫非马超已执意依附徐州?他行事如此不留后路,若将来徐州事败,这天下诸侯,又有谁能容他马氏之人?!”

    这马超可是已经把袁绍和曹操得罪光了,现在又去骚扰张鲁,威慑刘备,若将来徐州穷途末路,他就只能和徐州一同沉了。

    这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啊。

    这一点,让刘备格外惊讶,也格外的震恐,因为他想要知道,在冀州时,马超与吕娴到底发生了什么?!结义如此,像他与张飞,关羽一样吗!?

    可是马超远不是那种人。

    “马超恐有此意,主公有所不知,马超此小儿虽年少,却最为狂傲,他去惹袁尚,是没将袁绍放在眼中,又轻鄙曹操,自视甚高,如此之人,如何又能看得上主公?!至于张鲁,”诸葛亮笑道:“就更不可能被他放在眼中了。如果先前他无有盟友,也许断然不至如此行事,可是如今观他,他心服口服于吕娴,将来,此子,必是吕娴之爪牙,不亚于虎之利害啊。”

    刘备背后出了冷汗,徐州如此多了助力,他怎么能不忌惮。

    “而亮所惊讶在于,凤雏那人,竟被她送与了马超,而凤雏却安然接受,并不违逆,此事的确怪哉,是她一力促成。”诸葛亮道:“可见此位女公子的魅力所在!定是豁达的英主。此人是主公强敌。”

    有些人就是天生就有领袖的魅力,就有独特的人格魅力的。诸葛没有亲眼见过她,也不敢亲眼见到她。

    其实诸葛亮自己也知道,见到她,未必不会动摇而改变初心。而改变初心却是万万不能的。

    连刘备都赞道:“军师有所不知,此位女公子之范,便是连备也折服不过的人。”

第560章 曹操发兵距袁绍

    原来如此!也难怪庞统那种性格的,肯听她调度,老实的跟着马超了。

    想一想也确实是古怪,庞统那人,诸葛亮再清楚不过,而马超,不用见他,只观他以往行事,也是莽勇之人,看他千里迢迢,没事去招惹袁尚就能看出一二了,也是行事不羁之人,这两个人,若说能合得来,打死他都不信。

    然而他们却共同心服于吕娴,并且愿意为之屈节而迁就彼此的时候,这种变化,让诸葛亮也没有料到。

    刘备道:“凤雏庞统一直留在徐州未走,备闻听他并不被徐州待见。早知如此,备定亲拟书信,请他来就好了。”

    诸葛亮笑了一下,并未应声。

    刘备现在是可惜,只是因为庞统去辅佐了马超,可是他太知道刘备这个人的性格,眼里容不得沙子,庞统便是来了,刘备肯定不会喜欢他那种性格,更容不下他。不理不睬他,便已是极致。

    而庞统也是因为深知这一点,这天下若无吕娴,也许,这里是一个好去处,然而,吕娴出现了,这庞统岂会离开徐州?!

    天下寻伯乐不易啊,这士元也算是遇到了一生的明主。

    “不知庞统其才若何?真不在军师之下!?”刘备惊道。

    诸葛亮点点头,道:“才学,排兵布阵,皆不在亮之下,他若能收敛心性,便是亮也不敢轻视,他所输于亮者,在于心性。如今他为吕娴所纳用。西凉之局势,将来不费吹灰之力,轻易被她纳于麾下,是指日可待之事。”

    “孔明可能写信唤他前来,备必重用,”刘备道。

    诸葛亮摇头,道:“凤雏已遇明主,召之违义也。”

    “罢了,此亦是命。”刘备悲叹道:“是备命不好,才德不足,以至凤雏不至,可惜呀,若是卧龙凤雏都在备手,何愁天下?!”

    诸葛亮道:“马超与庞统皆火爆脾性,二人为主臣,如木遇火,以计解之,未必不能赴之一矩,可试之一二,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也。”

    “若能成,便是天助备也,”刘备道:“一切劳烦军师了。”

    诸葛亮点首,道:“至于吕布父女,只恐极难离间,吕布其人完全不讲道理,任何人与他说话讲理,他都扔在一边,听不进去,唯有其女可劝解之一二,这等天性与信任,难解,他这个人,没什么心计,一生所服,眼中所看,只有能与之可一拼的人。而离间计要成,必要心计深的人,方可成事。倘若吕布这人的性情有曹操的一半,这计都可成,然而,谁叫此人,是个异类呢。”

    对这一点,刘备也颇为无奈。

    吕布就是这么不讲理,也没什么脑子的人,十分真性情。

    便是有人在吕布耳边不停的念吕娴要造反啥的,他还要发火,不耐烦听呢。

    他就是这么个人,这叫傻人有傻福。

    刘备脸色不甘,终究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成与不成,皆是命。凡事只尽力为之便是。

    二人又议及刘璋诸事,说了些马匹粮草等城池筹备,有斥侯进来,道:“徐州有信来!”

    刘备大喜,忙接过看,然后又沮丧不已,落泪道:“连子龙也……”

    他放下信握住诸葛亮的手道:“子龙高义人也,如今,竟也被吕娴给赚了去,也不知那小儿使了什么法子,赚的连子龙那样的清白品性的人都如入迷障!”

    诸葛亮少不得安抚几句,刘备哀痛不止,大叫己之失也,失了赵云这般的大将之才。

    诸葛亮将赵云的信看过,也叹了一口气。

    赵云信中句句都是歉意,然而,所言之中的决意却极为坚决,这是谢刘备仁恩义亲,然而他是执意的要留在吕娴身边了。

    前半段说的是谢刘备,致歉,而后半段,却言及吕娴不劳千里,将他所带之人安顿至徐州的善义之行,言语之中,是才士相合的藏都藏不住的欣喜。

    对刘备是愧疚,然而对吕娴,却是由衷的欣赏,欣喜,以及意趣相合的志愿的碰撞。

    字里行间,已见分明。

    诸葛亮虽未见过赵云,然而,却觉得吕娴甚为棘手。

    两军对阵,有输有赢,有高有下,可是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它的存在,毫无道理,却又如此的有磁场,吸引着人无法逃离。堪比灵药。

    刘备太伤心了,此时深刻的怀疑吕娴就是自己的克星。

    诸葛亮安抚他几句,刘备依旧伤心不止,便出来寻关羽和张飞二人痛泣。

    关羽劝道:“兄长虽惜子龙之才,然子龙却有他志,也当尊重其志愿,子龙是有本事的人,如今寻得明主,也算是他的时运也。”

    “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张飞不满道:“那赵云眼瞎,弃明投暗,二哥还为他说话?!”

    关羽无语,便闭口不言,张飞说话一向如此,他也习惯了。

    张飞冷笑道:“兄长不必伤心,那赵云既如此有眼无珠,待飞有朝一日杀到徐州去,抓住他,便要狠狠的鞭他一顿,且问他,是不是有眼无珠,中了什么**药,投效吕布麾下,效忠三姓家奴,是什么道理?!兄长不必为他伤心,他再有本事,无心于兄长,也是无用,将来再见,便是阵敌!”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有时候是依赖他贴心,掏心掏肺,但有时候张飞说起话来,也叫他十分郁闷,比如说杀到徐州去,这话能这么直白的说吗?!

    只是这事,却不好多说,便道:“子龙高义人也,恐是被吕氏父女二人蒙蔽,才至识人不清,明珠蒙尘,待他日战场相遇,我再苦心唤他来我身边方好。”

    张飞哼道:“只怕是死不回头,哥哥何必可惜他这种顽固。以前哥哥常夸他,我看他是眼瞎了。”

    关羽见刘备无奈,便道:“兄长于子龙有知遇之恩,将来遇上,自有问时,子龙不是糊涂人,本就慧心契眼,明辨是非,我等兄弟三人苦劝,必能回转!”

    刘备只能苦笑应了。

    不管什么事,不管多少事,只要她横插一脚,包管能把他给憋屈死!

    多少次了?!现在又是子龙的事,刘备一想都憋的喘不上气。

    所以此女是不是真的与他有仇!?她锋芒一出,他总是差些时运,总是棋差一着。这股临门一脚就能成事的郁闷,让刘备心里忌惮吕娴入骨!

    吕娴的出现,最倒霉的人是谁?!不是袁术,不是曹操,他们至少与她已经战过。而是他刘备。

    至今为止,是连对阵的机会,几乎都没有啊,一直在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岂能甘心?!

    就连诸葛亮和关羽心中也是对她颇为欣赏的。

    刘备当然不怀疑他们二人的忠诚,然而,这份欣赏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无奈与另一种的憋闷。

    刘备总感觉,只要她一出手,一出现,他就窒息了,抢了他多少的机会与时运!?

    不能想,一想这个,心就痛到不能呼吸。

    再一想到被夺走的子龙,这心里火烧着一般,就更别提了。

    且不说诸葛亮与刘备,关张兄弟等人在发兵要距刘璋之时,只说袁绍檄文到各州,诸侯震恐,十分动荡。

    时曹操正值头风,寻华佗不得,遣使到徐州请华佗又无回应,便到处去寻良医诊治头风。

    而陈琳檄文一出,曹操命人念出,曹操大叫一声,头风竟不治而愈,莫名好了。

    这等檄文,曹阵营文武光捧读都愤怒不已,或是不忍卒读,然而曹操却大笑道:“此子文采非凡不已,操竟不能增减一字一句。他日若得此子,定重用之!将这檄文发布许都内外,命人皆读之,以振军心,以增众怒,可增我军上下一心也!”

    曹操此言一出,文武上下皆被曹操所折服。

    “袁公发檄,操岂能不应檄也!”曹操大笑道:“文史官何在?!”

    “回曹公,已拟讨逆檄文,请曹公过目!”文史官上前捧上檄文。

    “好!”曹操道:“即刻发出,整备兵马,以距袁绍!”

    文史官应声去了。

    郭嘉道:“还是稍等徐州回应消息,方可万无一失。此战凶险,必制衡吕布,并借其势,方可有赢的可能!”

    曹操道:“吕娴既应下,必会响应。奉孝不必担心。”

    郭嘉点了点头,主臣二人都明白,有些敌人看着壮大,凶狠,其实,未必是最厉害的。真正厉害的,可能是盟友。

    曹操道:“天下局势之争,是操与此小儿之较量。便是操自以为是雄才,也恐不能胜之也。”

    郭嘉何尝不是?但他不能这样叹,便道:“围剿之事已成,成败在此一举也。”

    所以才说凶险。

    曹操笑了一下,道:“为保华佗,她费尽心机赚其前去,吾之面子延请来医,她都不舍,竟将他藏去广陵以避使者。其爱才若此!”

    曹操叹一声,服道:“便是操自认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宏愿与求贤之心,也未必如之啊!”

    “司马八子,皆是良才,可与建安七子比肩,若论武,人中吕布,独占头筹,而今徐州,若论文,许都建安七子文采名扬天下,然,司马八达之文,不输于之下,徐州独复荆州之兴旺文学,庶民学子商贾涌入,其城,不比许都弱矣……”曹操道:“此次不灭,只恐根基已成,以后再难催毁矣!”

    郭嘉道:“无本之浮木,吕氏到底人少嗣薄,根基浅薄。可倚者为新贵与士族,新贵是新封之侯,立功之将,士族为司马氏,袁氏,以及徐州本地士族,根基是成,然,尽依赖于吕娴一人之上,有她在,这些人凝聚于其身周,若她亡,本是无本之浮木,如空中楼阁,四分五裂,只能尽被瓜分,催毁只在旦夕之间。”

    “吕娴一死,吕布不足以能制衡如此之根基地势,而吕布新得二公子,只是襁褓婴儿,其余人等,皆散沙也,”曹操道:“有几番机会皆未能杀之,此番,也不知能否杀之后快!”

    “杀吕娴不易,”郭嘉道:“恐要借袁绍之刀,方可有成功的可能!”

    “哦?!”曹操踱步道:“她身边有良将,自身又武艺不俗,如何成功!?上次他孤身犯险都未能成,此次进击,她必亲自押军,良师佐之,何人可伤?!”

    “袁尚深恨之,袁尚已潜回冀州,他根基不薄,若能全力围之,未必没有成功之机。”郭嘉道:“徐州应檄,袁绍必怒。怒则放出审配。审配本就不欲拉拢徐州,必轻我军与吕娴。此人心高气傲,如何忍得过她。方公发兵相距,不若守之静待,袁阵营中,必先击吕娴。主公不若坐壁上观,借刀倚势,此事有可成之机。”

    曹操最恨袁吕相结合,此时一忖度,怕是檄文一出,袁吕再无联盟的可能,便是破了这个势。

    因此心中一喜,道:“不错。且静待徐州出檄文,再烧一把火,袁绍岂能不怒?!”

    郭嘉笑道:“然也,刘备,孙策,皆欲出兵往徐州,此等良机,徐州四方起火,灭之不及。只要吕娴略有慌乱,她一死,吞灭徐州,只是早晚之势。”

    “此女不死,天下不定啊。”曹操笑了一下,道:“如今倒要看此小儿有何智。檄文一出,徐州就收不回了。”

    吕氏的根基与曹操比,是没法比的。不比那些文武,嗣姓之逮力,只提虎豹骑,虽在曹吕之战中,虎豹骑勉强残存,然而曹氏将领依旧在,就是灵魂都在,回许之后,曹氏诸人选精锐良马,重组虎豹骑,更添一层强势战力。这是曹操最大的后盾。

    为何最精英,最精锐的营中都是曹氏将领?!曹真,曹仁,曹纯,曹休……单拎任何一个出来都是上马可战,下台可帅师的良将。

    曹操背靠这些人,于外,可征伐,于内,可震慑三军,震恐文武官员。

    而这骑组成,又是收拢曹氏子嗣,提拔曹氏将领的于彼此都相倚的一个媒介。

    古代家族这个概念,真的不是白白说的!

    这一点,吕布就远远比不上。吕氏想要复制这样的,没人组得成。

第561章 刘琦发檄天下乱

    好处在于,如果曹操真的失了势,或是死了,只要曹氏将领,子嗣之中,有出色者,自可领而代之,这叫枯木新发之际遇。

    曹氏不灭,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所以为何古代一杀就要灭九族,就是因为根深蒂固,不拔清,后患无穷之意。

    而曹操的儿子们也有出色者,若真有事,他们倚着这虎豹骑,这些后组之力,再重组领导这一整个系统,都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族中有人能担当大任,前任之死只是一次失败,而族中无人,便是毁灭!

    吕氏无有其它后人,这就是徐州最大的隐患。

    吕娴只要死了,吕布不足为惧,必死无疑。至于人心,散碎如沙,旦夕而毁根本,实是易事。

    因为除了吕娴,至少现在,再没有一个人可以继承她的一切,将这一切的力量和资源重新担起来可以对抗诸侯。

    这就是最大的弱点了。

    只是怎么杀吕娴,就成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而且是最大的问题。

    此小儿极年轻,倘以经年,将来吕氏枝繁叶茂,就再也不是空中楼阁,一盘散沙了,自能凝聚于吕氏族内,只恐那时,再想催毁,难于今百倍。

    曹操檄文已发出,天下震惊,诸侯皆知曹袁一战已避不可免,而令诸侯没预料到的是,徐州也跟随在后,响应曹公檄文,发出讨袁贼檄文,而徐州这一举,搅乱了九州现在的局面,以至水变得更加混乱。天下更为震惊,不是震惊于吕布舔不知耻,前与曹贼大战过,现在又结盟共讨袁绍,而在于,这檄文是刘琦起草的!

    刘琦是谁?!刘表的长子,荆州长公子!

    他起草此檄的意义,远非写出来的文字那么简单,这件事的背后意义,在于局势因他的这份态度,而变得更加复杂,乱成一团。

    刘琦站了徐州,而刘表与袁绍有盟,甚至刘表已经公然发书,应了袁绍的檄文,言定随袁公后,发兵助袁公讨曹操。

    而现在刘琦这样一站出来,立刻让刘表与袁绍的结盟变成了笑话。他站吕布,就等于是站吕布与曹操的联盟,这是与袁结对着干,还是与亲生父亲对着干,或者是归顺徐州的意思?!

    抑或者,根本就是刘表授意此事?!

    这件事,就算是混水的鱼,搅乱了一池的水。

    天下人因此说什么的都有,有如刘备言刘琦被徐州胁迫,以至被借以名义,而做出违心之举,然后趁机表彰了一下刘琦本是温顺忠孝的佳公子,自被徐州扣留以后,背君,背父,背盟,以至成为天下罪人,此是吕氏之不仁,不义,大逆之举……

    刘备都这样说了,徐州能不回应吗?!

    贾诩没出面,但是陈宫却亲自写了书回应,却不是正面回应,并未辩解刘琦是本心还是违心,而是大骂刘备假仁假义,明面上支应刘表,响应袁绍,实则暗地里早与曹操暗中有盟。然后又骂他不是好人,明明与徐州是一方的人,却暗下来刺我徐州,想两面做人,大骂天下最假仁假义的即是刘备!然后,还把曹操与刘备的信给丢出来了……又骂刘备这等两面好人,实则两面三刀的小人之言,如此能信?!

    那天下因此事给闹的混乱的,兵事未对阵,那骂声就已经如火如荼了。

    那曹操再想不到,徐州是这个骚操作,而吕布父女更不要脸,公然在檄文里写了,要借道兖州,去伐袁绍。

    徐州檄文写了啥呢,一是写袁尚不义,几番追杀,二是写曹操仁义,护送有义,三就是写借道兖州了,这是将此事放到了天下人眼前。

    而曹操便是再有计谋,也没想到徐州是这个操作的,把他与刘备的信丢到了天下人的眼前,然后还一番掏心掏肺的说什么,说曹公仁义,护吕娴,吕氏感激在心,但是实不忍曹公被刘备这样的人蒙蔽,这才一举而揭示之,以勿乱天下公道。

    曹操是真的晕了,对郭嘉服气道:“乱拳打死老师父,这一举,看似无厘头,其实,这是破了吾与刘备的暗盟了。”

    郭嘉也叹,道:“刘备确实有些一言难尽,依赖他之力少有,然此人,确实想好处占尽,人却不出力。装仁义装无辜的本事是天下难有。曹公若要灭吕,指望刘备,难矣,他正与进兵益州,哪会真心的攻伐吕氏,只会混水摸鱼,等战火起时,再趁火打劫。”

    曹操自然知道刘备本是噬人之雄主。只是不得不盟而已。此时被徐州这一招给弄的也很被动,只能发书应策。

    最郁闷的并非是曹操,而是刘表,刘表一听是刘琦起草的徐州讨袁绍书,已是晕了过去,然后徐州又与刘备骂战,又被刺激了,才知道刘备早暗暗与曹操结盟。他最恨曹操,此时是真的差点一脚跷辫子,还是蒯良早有防备,才救回他一条老命。

    刘表醒时,看着蒯良毫不意外的表情,便心知他早有预料,便泣道:“英雄末年,便是表此时之末路也!”

    说罢大泣,竟是心灰至极。

    蒯良不忍,道:“主公,良虽有预料,却绝无与徐州暗中联络及预谋,还望主公莫对良疑心。”

    “我自知你,我更知琦儿那般性情,本就嘉柔纯良,如今被逼的发出檄文,也不知遭遇了如何对待,”刘表担忧的很,他是宁愿相信刘琦是被迫,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刘琦自愿。

    无论哪一种,他都有些难以接受,泣道:“袁公必责让,表如何是好!?依附曹贼,万万不能……”

    蒯良也跟着落泪。

    刘表轴到这份上,再劝也更改不了其志向,他是一心要跟着袁绍一条路走到黑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别无选择。

    刘表的路不多了,他老了,他所面临的环境是什么呢:蔡氏,蔡夫人异心夺权,刘琮只是他们掌心娇儿,不能自主,长子刘琦陷在徐州不能回,更有违父志的嫌疑,只是刘表不肯承认而已,他有心想要接回,都难,而刘琦向着徐州是必然,不管有意无意,这檄文一出,已是捆绑在一处,古人言之,子,父子从身也,而刘琦的意志,至少代表了荆州一半的意志,代表了刘表的意志之一,他这是想更改也难了,这种无奈,这种胁迫,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正是壮志暮年的悲哀……

    而一直倚重,甚至有想交托荆州重任于刘备的心此时也被伤了。刘备果有雄心,暗中与曹操联盟,居心,何其不良?!

    刘表闭上眼睛,疲惫之中,看到的是黑暗,正如他的末路穷途,他的面前已经没有路了,荆州也没有路了。

    “我原以为,我若死,荆州你们都守不住,交给刘玄德,也可有一保之力,孙策与我有仇,若被他攻破,荆州上下,必死无疑,我原以为,刘玄德一保,便可分庭抗礼,也可保荆州上下子民……”言罢泪如雨下,道:“不料他也绝非善人!”

    蒯良道:“实非良贬低刘备,而是,刘备正是雄主,才更不可能保荆州,他不是主公,主公一心只为荆州,他要荆州,眼界却不止是荆州啊,若要力保才能保荆州下者,绝非刘备,刘备只会弃之,存亡之际,雄主只留青山,不留柴火……”

    刘备要的是基业,可这个基业,未必就非得是荆州,荆州若是火上之鼎,他只会弃之不顾的。刘表以前信刘备,现在却明白了这个事实。

    幻想被无情的打破了,所受的刺激可见有多深!

    刘表的脸煞白如纸,抖擞着握住了蒯良的手,泪如雨下。

    所谓英雄末路的残酷,正在于此。

    刘表也是曾雄锯一方的雄狮,虽无功于开拓,然而,对荆州,他是贡献了一生的。

    可是如今,他无力再保便算了,还落入无人可继他遗志的哀伤。

    狮子老了,身边所有的人,都无志于继承他的一切志愿,根本没有人在乎荆州的生死前程的时候,心里的哀伤,无人可懂。

    他一死,荆州就是架在柴堆上的鼎,也无人可一救!

    蒯良道:“主公,此事还在于长公子,其余人等,皆非良人!”

    “表便是死,也绝不依附吕氏,那三姓家奴!”刘表苍凉的声音透着愤怒和坚持。

    刘表闭上了眼,道:“然而琦儿,有他自己的选择,表死之后,之后……子柔辅佐我琦儿,让他不受吕氏所害,不被刘备所胁,能够为荆州之主,保一方之民,表死而无憾,只要……吕氏父女肯保我荆州子民,琦儿的选择,表都认了!”

    蒯良难受极了,重重的拜了下去,道:“良死亦不负主公所托!”

    刘表这一刻的心情,与当初袁术相似的。

    但为雄主,哪怕只剩一口气,都有一点些微的最后的尊严,绝不肯低头的。

    刘表苦笑道:“……这种末路,困兽遇四壁之感,原来是这样,枉表自负,壮年时,从不会想象会有此等境遇。也罢了,齐桓公年老失势时,死都不能保其尊严,表如此,已经算独善其死矣,至少,比袁公路,略好些,不至于见到兵临城下,死不甘心!”

    “主公万万不可有事,现在这个局面,主公若是出事,荆州必保不住啊……”蒯良低泣道:“现在的徐州一心只在北方,荆州若是顾不好,不仅荆州出事,长公子也必被人所图,徐州也保不住长公子。还请主公,无论如何尽力支撑,万万不可丧气!”

    刘表挣扎着起了身,道:“不错。表现在还不能死……”

    现在他若死了,荆州立即摧枯拉朽般立刻瓦解,豺狼们都得啃上来把荆州分着吃了!

    孙策,蔡氏,刘备……有内有外哪个肯放过?!

    而徐州精力在北,哪里有足够的兵力保住刘琦?!

    所谓残酷就在于此,生者不可以择其死时,就是天命!

    “表还可支撑,子柔还需另有准备。”刘表握紧了他的手,道:“琦儿能不能保住荆州,表之后人能否再主荆州,在子柔身上,切莫声张,暗中准备。蔡氏尤可,不会疑心,只是刘备身边有一神算,要仔细小心!”

    蒯良道:“虎狼相争,主公自可安然。何不利用二人争斗,以图暂时太平?!”

    刘表一想也是,不错。以往他都是尽力的避免这件事的发生,现在才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制衡之法!

    “好!”刘表也下定了决心。认清了一切虚假局势以后,做出了判断!

    “主公安心,一切全在良身上。”蒯良道:“长公子嘉顺温良,那位女公子必然重用,以后不会有意外的。只需保住公子不被旁人所图,便可长久。观袁公路之子袁耀,已至寿春,为守一方。经那战事后,如今不过是改了姓,归顺矣,与当初袁公路在时,又有何区别?!袁氏荣耀,长公子以后也必荣耀。吕氏牵一发动全身,吕娴要得天下,她必要支持,绝不会轻易动身边的支持者。”

    “果然如子柔所言,利益,才是永远平衡可依赖的标准,而所谓仁义,不铭一闻!”刘表道。

    “非仁义不值,而是真仁义者少有,”蒯良叹道。

    议事之后,刘表只当没听见外面的风声似的,蔡氏便有来言及刘备两面三刀,暗中背荆州而曹操结盟,欲卖荆州的言语,他也放任不管,当然,对刘备也没有一句的指责,可谓仁义至敬,还口口声声的说刘备于荆州有恩,不能伤了恩人之类的叹词。

    然后袁绍果然责让刘表,刘表便叹,吾心向袁公,天地可表,然也记恩于刘玄德昔日护荆州之义,因此不忍责让云云……

    反正就是占了仁义之名,已是认清了左右不了任何事情,还不如博得一个美名。哪怕这个美名的背后是软弱懦弱无能的名声……

    “刘表聪明啊,”吕娴道:“幸而他没出事,若是此时病了,或是去逝,我还心惊一回。”

    “他身边有蒯良,必保一时无恙,”陈宫笑道。

    “公台此事之上,有功,只是要担个小心眼的名声了,”吕娴笑道。

    陈宫大笑道:“宫以往骂曹贼时,名声也不怎么好,此次骂刘备正好派上用场!”

第562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贾诩笑的不行,道:“只恐曹操也未料到徐州如此豁得出去。”

    “这叫混水摸鱼之计,他们想要联合起来剿我徐州,我便把水都搅混,再摸鱼,”吕娴道:“我倒看看曹操和刘备还联不联合,要是背盟一起来弄我徐州,就是不要脸!”

    陈宫与贾诩哈哈大笑,可不就是不要脸吗?!

    此时刘备若与曹操有所响应,不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自己的脸吗?!

    刘备就是背弃了刘表,而曹操就是背叛了徐州,不管如何,这盟友关系就是昭然在人前的,甭管是不是塑料盟友关系,但是只要一个人先背了,就是落人口实,就是不要脸!

    贾诩笑着道:“搅的好一池水!”

    刘备与曹操怕是能噎死,郁闷死吧。

    刘备当然沉默也不对,否认也不对,因为后面若与曹操联合,就是又打自己脸。

    曹操呢,一直保持沉默,估计心里也憋闷。

    这件事本身,于大局的布阵上,没什么影响,就是会影响名声和脸面。

    但是丢脸这件事本身,哪个能真的不在意呢?!更何况是吕娴把他们的脸面都几乎扒了下来。谁不难堪?!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代价就是袁绍真的发了疯,放言要先弄死吕布父女!

    吕娴要出兵了,不过两日便要出征,她临走之际,却来了司马徽书院里见刘琦。

    刘琦见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忙上前见礼,道:“女公子!”

    “刘琦,我们出去走走。”吕娴道。

    刘琦便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忙跟上。

    城内喧闹,吕娴便与刘琦去了城外,城外其实也热闹,各个村落,军营,山伏连绵,层峦叠翠中,有着人间烟火,狗吠鸡鸣,还有炊烟。但是比起城内,城外开阔的多。

    吕娴下了马,与他走在田野小路上,看着他。

    “女公子在看什么?!”刘琦一头雾水道。

    “看翩翩少年郎,好一个初升的太阳,当如此之年岁,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内心感慨不已。”吕娴道。

    刘琦看她叹了一口气,道:“刘琦,你觉得少年人该如何继承先人志,传承薪火呢?!”

    刘琦动了动嘴,道:“吾浅薄,愿请女公子指教。”

    “指教我也够不上这资格,只是感慨一下你父亲刘景升,”吕娴看着他,走了两步,道:“英雄如美人,都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刘琦一听,已是泪如雨下,悲伤涌了上来,将他淹没了,幸而身边没人,刘琦哭的痛快。他也不以此为辱,眼泪真的止都止不住。

    檄文发出以后,吕娴看到了他的决心,同样的,也知道他承受了多少非议和压力。

    其中最不可承受的,其实是他内心的愧疚,以及对刘表的背叛的那种自责。

    再看到荆州所承受的责让,袁绍的怒火,刘琦心里怎么会好受?!

    现在听到吕娴这样一说,正击中心中哀伤,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吕娴静等他哭,等他渐渐止住了,才道:“英雄暮年都是伤感的,英雄末路更是悲哀的。然而,英雄有善终者,终究更是少数。刘景升仁怀于天下,他之仁名,天下皆感怀之,谁人也不可伤。这正是他的出色之处,他是一个极值得敬重的人。你父亲,凭一己之力,撑到现在,保住了荆州,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荆州的百姓,永远不会忘记他,永远会感激他。所以,刘琦,你父亲这样的英雄,需要的不是同情,更不是伤感与愧疚,而继承者的意志。”

    “他老了,苍老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吕娴道:“我父亲正值壮年,可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也得面对这一刻,总有到老的时候,他会提不起他的方天画戟,更上不了他的赤兔马,白发苍苍,一脸哀叹与无奈。可是,他能顺利活到老,到死,就是英雄最好的归路,哪怕满腹哀叹青春不在。而我与我的女弟,或者以后还有其它的弟妹等人,继承了他的一切,无论是人格上的,意志上的,或是基业上的,他看着我们正值壮年而能骑马纵横天下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很欣慰呢?!”

    “英雄白头不是悲剧,英雄有始无终,才是悲剧。刘景升是英雄,老了不是悲剧,无人承志,才是真正的悲剧。你问他,他要的只是一味顺从的继承之人吗?!也未必啊……”吕娴语重心长的道:“他若是壮年,何须如此?!若是壮年,所面对的,便不是末路,而以他的才能,守住荆州绰绰有余。他的能力,他的一生,有目共睹。是问心无愧的英雄。可是事已至此,他希望你做的,并不是愧疚与悲叹,而是继承,完成他的心愿。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荆州。”

    刘琦道:“女公子之言,如拨开迷雾,琦明白了。”

    愧疚,自责,并非真正对英雄的尊重。

    而继承才是,他做为儿子的,是要维护刘表的最后一丝尊严,这才是他真正要承担的东西!

    “君子之行,有所继承,有所批判,有所承担,更有所抉择,并为此负责,便算是真正的孝义了。”吕娴道:“你希望你明白,你自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面对才是。不要自责,而是去承担。”

    刘琦红着眼睛,道:“女公子当初出闺阁时,也是此番之心吗?!”

    “嗯。”吕娴笑道:“我父亲比起刘景升可差的太多了,那时候我天天与他吵架。我爹那人,众所周知,固执己见,听不见任何人的意见,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又太任性,又嫉才又不能容人。可是怎么办呢?!做为子女的,不就是承担与弥补吗?!我不怕违逆我父亲,我只知道,他心里包容我。”

    现在的吕布,哪个跟他讲道理,他也听不进去,他只讲拳头,只有吕娴,他从不讲拳头,只听道理,只能听得进去她的。

    若非是父女连心,怎么能做到如此?!

    刘琦心中服道:“女公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继承父志,却又不完全承继,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行。琦远远不如也!往后定以女公子为范,约束自身,增进自己才能,以便往后能辅庇女公子左右。”

    吕娴将他扶了起来,道:“你谬赞了。刘琦,我们只一起努力罢了。时代是属于一代代人的,先辈们既将此传递到了我们的身上,就都担起责任来,年轻一辈们都努力奋进,时代未必不能属于我们,不是吗?!”

    刘琦眼睛亮着,郑重的点点头,看着她。

    刘琦太柔了,也太顺了,他身上缺少的其实是果决,以及抗争精神!

    也不怪他性格太柔,一则是这个时代,违坑父命如死一般的难,二则是养的性格如此,教养如此,君子礼仪的副作用。

    他若在治世,这般的品格,十分出众,可是在乱世,还是少了些担当。

    所以吕娴才与他恳谈一次,为的就是安定他的心。

    顺柔与抗争其实并不冲突,就算是吕娴,站在吕布的肩膀上,做的也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儿女的,也不完全是复制品,来自于父母,也有属于自己的品格,这才是她想告诉刘琦的。

    二人深谈良久,也未急着回城,只是沿着小道走着,谈心,刘琦交心道:“琦其实并不受父偏爱,不及女公子,女公子独得父之心爱,琦深为慕羡。”

    这话算是极交心的心腹之言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不受疼爱的,被苛待的也不能说父母的过失的。

    所以每一个这样的人,心里有的话,从来不肯轻易说出口,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是错失。

    此时肯说,就是心腹之语。

    “父亲嫌我软弱,”刘琦眼神黯然,道:“可是想一想我的立场,我又怎么敢不软弱。只有示弱,才能活下来。久而久之的憋屈着,性格也到这般地步了。所以我看着温侯与女公子的相处,很难忘,很意外。在琦周遭,父亲与儿女有如此亲密不设防的相处,几乎是没有的,便是袁兄,对袁公路时,也是恭敬有加的,哪怕袁公路十分疼爱他的儿子,重视培养,十分偏疼……女公子与温侯像知己,像朋友,更像同袍,那股情谊,早已经超越了父女情份。琦心里感怀,羡慕。温侯武功盖世,文治,世间多有言不及我父者,然而琦却以为,大慧未必大智,温侯的确不算大智,可未必不是真正的慧者……”

    刘琦心里有不圆满的,原以为她也有,谁知道,还是错看了她。

    吕娴却完全不认为吕布有缺点和不圆满,只笑道:“不错。我爹他其实挺厉害,慧的看不出来!”

    刘琦一怔,随即一乐,然后这一刻所有的不圆满都已经消失了,一瞬间全部都已经豁达了。

    在这一刻,蔡氏的排挤打压,父亲的漠视都不重要了。

    连她都能完全接受吕布的缺点,他作为儿子的,又有何不圆满之处呢?!

    刘琦真的心服口服了,笑道:“女公子才是真正的慧者。”

    温侯真的有福气啊。

    吕娴哈哈大笑,道:“父女同心,其利断金嘛,是不是?!”

    “那就祝温侯与女公子此次北征,能顺利归来。琦别无所愿,荆州之务,定配合陈相与贾大人,务保不失!”刘琦道。

    吕娴拍拍他的肩,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好儿郎!”

    到底年纪相仿,深谈一番,便已亲切交心,说说笑笑的回城了。

    吕娴匆匆将事务交接的差不多,便全心在军中练兵布阵,厉兵秣马,准备要发兵了,也就在这一二日之间。

    赵云新得一匹马,是吕布亲挑了赠与他的。赵云武艺高强,为人又不像臧霸那样闷,又不像司马懿那样沉闷不爱搭理人,打又打得起来,谈笑也必有回应,而且十分恭敬有礼,吕布非常欣赏和喜欢他,竟破天荒的亲挑了一匹西域好马赠与了赵云。

    一时之间,二人竟引为知己。

    此事,倒被吕娴引为逸事。

    其实军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奇怪,便是气场不相合,只要没有敌对阵营的芥蒂,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打一架来解决的。

    吕娴心里挺高兴的,这说明一切的事都是可以因时因事而改变的。

    其实赵云的性格与臧霸真的不太像,赵云就是一个特别诚实,特别诚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吕布与他有一些真的方面是非常像的。

    以前是根本没有相互了解的机会,现在乍一接触,引为知己,其实并不奇怪。

    若非赵云之诚,刘备那样的人,怎么能哄住他?!

    史上刘备几番示好,没哄住臧霸,却哄住了赵云,可见二人性格的区别,看着相似,其实有异。

    便是说臧霸,要他与吕布引为知己,算了吧,他连与马超之间都不可能。

    可是赵云,就是通杀那种性情。品格高贵,先天的就能令人产生好感,这当然是好处。

    但赵云也有弱点,若是遇到仁义的敌人,他就会心软,便动不了手了。仁义就是他的克星。本性所致,他可能会对敌人产生同情。

    这一点上,臧霸却冷硬的多,他的心是狠的,刀是快的,是从不迟疑与犹豫的。是绝对冷酷的。

    如左膀右臂一样,缺一不可啊。

    “孟起回援西凉,此时必已至汉中境内,”吕娴道:“我原以为张鲁未必肯答应借道,没想到,张鲁竟肯借道。”

    “他未必不忌惮马超,然而此事却恐暗合他心意,”臧霸道:“卖马超一个人情,他日汉中若有事,可求援与马超,也是他的本意。若之前马超只是西凉的马超,张鲁未必会将他放在眼中,可是马超成了徐州的盟友马超,他就没有理由不重视,不借势。若回信拒绝孟起,以孟起的性格,必怀恨在心。张鲁怎么算,都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所以,张鲁身边的谋臣也挺厉害。”吕娴道:“这么快析清利弊,做出决策。”

    汉中看似太平,其实也并不太平,尤其是刘璋和襄阳的威胁,张鲁能不如鲠在喉吗?!

第563章 父女吹捧彩虹屁

    吕娴与吕布整备三军,准备大军开拨。

    而袁绍看到徐州的檄文后,从吕布骂到吕娴,又从刘琦骂到刘表,从徐州骂到荆州都不能息怒。然后又大骂刘备鼠辈小人,暗中使坏等言,又骂到曹操,恨的咬牙切齿。

    袁绍之怒,是很严重的,不仅发书公开责让荆州刘表无能,背信弃义,一州三姓,一脚踏三石,还言之他日要讨刘表,刘表也干脆,很快就回信解释,十分低微,也不能让袁绍消解怒气!

    一州三姓这名声,确实是很难听了,然而刘表虽冤,却是真的有这个嫌疑,与袁绍盟,然后刘备与曹操弄在一块,又有这个嫌疑,长子向着徐州,这就是三方下注了?!

    袁绍骂的贼难听,骂他是步那徐州吕布后尘,虽是老犬,心却暗藏虎狼之志,敢肖不义人,将来必是要征伐荆州,到时再与这个黑了心肝,人面兽心的刘景升算一算帐!

    现在的袁绍是什么实力?都说诸侯一怒,流血飘棹,现在的袁绍也与这个实力差不多,他一怒,跟在后面大怒刘表背信弃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一时之间,讽刺吕布,借刘景升来大骂吕布的,提起前事的,甚至把死了的董卓也拉出来骂一骂,这个骂战,当真是如火如荼!

    有多少书生在其中上窜下跳,文采斐然的写了多少骂人之辞,数不可胜数。

    这个骂战,直接让刘表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于是荆州的隐士等人也是愤怒不已,然后是为刘表张目,大骂袁绍为无须有之名,而迁怒刘景升,实是以大凌小也,如此不义之人,算什么盟友!像袁结这种自大的诸侯,自恃为强,其实根本看不上盟友。若是盟友,刘景升冤之时,不仅不为他张目,反而骂之不义,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不义之徒,袁氏绍者,将来必步袁术后尘。这骂战一起,连袁术和活着的袁耀都受到非议。

    荆州是文化极为灿烂之地。

    就是因为刘表十分得人之心,礼贤下士,有不少有才之士,就喜欢刘景升这样的父母牧州,特特去荆州的,有才之士,也不乏有,因此,那隔着骂战,那可真是硝烟口水弥漫。

    像一场烟火秀。

    当然,死了的董卓被骂,难免就牵扯到了现在的吕布。

    说冤,他也是真冤,但也不冤,因为旧时之名,真的还有余力,影响力还是在的,吕布难免被骂的特别气闷不堪。

    这几天见徐州城内都是议论之声,这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吕娴不放心他,跑到虎威军来寻吕布,司马懿指了指大帐,道:“主公闷闷不乐,只饮酒不出帐,也不议事,更不提戟上马,想是心中抑郁。”

    “仲达且自便,我去看看他。”吕娴掀帘进了大帐。

    司马懿拱手,退下回避。

    吕布是真的很郁闷,他这个人的性格本就不是能委曲求全的人,就是那种不懂隐忍,不懂憋住内气的人,见天下又开始非议他,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见吕娴来了,吕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否布只要活着,一日便不能脱离早先所行之事,以及名声?!”

    “不错,不仅活着如此,父亲有朝一日老去,离开这个世界,这些非议会与功业,以及赞誉同时流传于世,这些只在人心和人的口中,无论父亲在意还是不在意,都会一直说下去,因为父亲是英雄,英雄之诗,与英雄之耻,都会被人津津乐道。”吕娴道:“光芒虽带来光明,也带来黑暗,一体两面,无法分割。所以何必介怀呢?!”

    吕布比起以往,其实好很多了,若是以前的他,估计此时恨不得也掺上一脚,参与骂战,他是禁不得激的人。

    谁骂他,他肯定要骂回去,不管有理没理。反正他就是受不得气!

    “就当是赎罪吧,以往之事,本来就是父亲该受之重。”吕娴道:“忍耻受辱,奋起博发,是君子品行。”

    吕布点首,道:“如果是娴儿,当此之时,如何将此局化为有利?激励战心?为父是惧军中受此影响,士气低落。”

    吕娴听了竟有些惊喜,她老爹现在不错啊,思考问题,面对不利之时,竟然想到要扭劣势为优势?!

    这简直令她惊喜不已。

    吕布能忍气吞声,不发一言,已经令她很意外了,不料,他还能如此的想法。吕娴一下子就抱住了吕布,道:“爹,你是这个!”

    她竖了个大拇指。吕布本来很闷,很生气,一见她如此,便笑了。

    “忍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吕娴道:“爹,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她这彩虹屁把吕布夸的直乐,吕布便笑道:“本来帅将激励士气,乃是本分,为父不仅没做到,反而因为自身之名,影响了士气,若不弥补,布心中有愧。”

    吕娴是真的服他这老爹了,老爹现在很不赖,还知道反思。

    能在情绪与愤怒之中,有一丝的理智,反思,这对吕布来说太难得了。此时吕布的形象就很高大。

    吕娴笑道:“爹现在更帅气了!”

    吕布被哄的心花怒放,道:“还得请教我儿,如何在这场混乱之中,转劣势为优势!”

    吕娴也乐了,尤其是吕布的语气,透着亲昵,宠溺和谦虚,虚心的样子,真的很难得,她抱住吕布的手臂,道:“父亲一向示强于天下,天下何人不知父亲极强,唯一受诟病者,便是当初董卓旧事,这些事,辩解已经没有必要了,出兵在即,当此之时,能将此劣势降到最低,唯有示弱!”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优劣转换,强与弱也是相对的,可以转化的,”吕娴以为没有任何局面不能扭转,只要自己够强大,能承重,便能做到,“父亲若大气受之谴责,反而深受天下人的好感,而愧于他们自己紧咬父亲往事不放。”

    “布示弱于天下,意指已改邪归正?”吕布道,“与其狡辩,不如坦然受之,反增敬重!”

    反翻的爽,是征得人心之道。吕布一直以来,还差了点火候,而现在,这个火候就到了临界点了。

    世上的爽,还有什么比强大的人改邪归正,成为英雄而值得兴奋,这简直就会成为教科书式的爽好吗?!

    “不错,父亲,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巨好的机会,”吕娴道:“大气受之此辱,而以大气取胜,若是包容刘表之无奈,更引天下人敬重。此事之后,父亲,虽然还是会为人所诟病,然而,非议与舆论却能迅速反翻,以后,父亲就能洗白上岸了,以往之事,谁若再提,便是死咬过往不放,是先不义。这个机会,是父亲伸张正义的机会!”

    伸张正义的机会?!

    让天下人看到吕布的格局,吕布的谦虚与反思,看到吕布改邪归正的正义,这是一把火,有人因火烧的疼而愤怒,也有人,忍着火的淬炼,得到重生的机会。这把火将烧掉吕布过往的太多的铅华,真正得到名利与赞誉的机会!

    吕布来回徘徊,俨然是动了心,在思考着度了。

    若是用力过度,也显油腻和假惺惺的,这一点更不妥。

    吕娴道:“爹也不必勉强自己,倘若不愿,便忍着,沉默着,事情过了就没事了。说实话,爹能忍着,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它的事,爹高兴就好,做不到也没关系!”

    对吕娴来说,现在的吕布就已经是很厉害,很隐忍,很克制,很是像大丈夫了。这个改变,吕娴是惊喜的,欣慰的,同样,也是心疼的,包容的。更多的其实是护短的。

    也就是说,吕娴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这么做,不做也没关系。

    毕竟这是一场烟花秀,一场表演。

    对吕布来说,这种表演,是违心的。

    吕布成不了优秀的政治家也没关系。

    吕娴是真的将他当成了父亲,心里何其的护短,便是知道委屈他有利,而且是大利,吕娴也觉得不必让他受委屈。

    现在的吕布已经足够优秀了,他便是成不了老谋深算,忍辱负重的人也没关系。

    左右是吕氏集团效忠着他,护着他便是了。

    “布非一人也,”吕布听了却道:“何况还有我儿!此是时机,我便不能因我自己,而错过!父亲忍得一时之耻没什么。本是错事,示了弱便是。我儿如此才能卓越,比得上这天地之间的任何好儿郎,更拼得过古往今来所有的贤者,我儿这样的人,经天纬地,造福天下,若不展志,一施才能,才是天下人的损失。而我儿这样的人,布又怎么忍心,将来旁人说起你时,会骂你是奸邪之后,无义之人所生子嗣,让天下人趁机攻讦于你?!”

    吕娴却是真的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吕布。

    吕布道:“布不是什么仁义之人,但也不是假仁义之人,本名声之事也不是太在乎,错了便错了,以前的我,便不会想到认错示弱。可是如今,布却后悔,昔年行事之时,并未考虑到后代的立场。如今的确是赎罪还债,却非真心为了什么汉室,董卓,仁义,而是我儿,还有吕英,我的家人,我身后的这些所有人。布不能叫他们蒙辱,临阵对敌时,被人辱骂效忠于无义之人……”

    “曹操本也是官宦之后,可如今被人辱骂是宦官之后,他都能受此辱,我有何不能,布虽无义,然而,若是因我之失,而能为你们护佑一二,便是示弱于外,也不妨事。”吕布走到吕娴面前,道:“我儿才高志远,天下何人为英雄,能与我儿比肩?!为父虽是无义,然而若能不阻我儿的步伐,而能更进一步,便是布的功德了。娴儿,为父这一生,行不义之事多也,然而,上天最大的义,是有了你!将来,你布施仁义于天下,便是布的大功德。既是如此,有何辱不能受?!”

    吕娴只觉得吕布这一刻那么的高大,高尚。

    也许他真的不是那种心怀志高远之人,比不上曹操,与刘备那种老谋深算,玩弄人心的权术,然而,这一刻,眼前的吕布老爹,就是天底下最最真心的人!

    吕娴眼睛红了,抱住吕布搂着他的肩,道:“老爹,才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哈哈,是大英雄!”吕布道:“我去寻陈宫,为我起草昭义,公示于天下,无非是自罪己身,有何不可?!无妨!”

    吕布确实是后悔的,他本与马超类似,并非是中原人,对礼义方面也十分疏生,并不在乎,那个时候行事,只看利,不看义。

    可是如今,看到吕娴苦苦支撑,为父名声所苦的时候,吕布后悔了。

    在他眼里,吕娴的才能卓越,可却依旧被人指着鼻子骂她爹是无义之人的时候,吕布便会自责。

    如今既有机会,吕布便不能错过!

    吕娴道:“爹,我从来没有嫌过你影响了我的名声和志向。”

    “我知道。”吕布笑了,眼神之中,有着中年父亲的温柔,那时候她出闺阁,也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就算天下人误解她,吕布也不会误解她的初衷。

    只是女儿有这般天赋,他更心疼和惜才了。

    亲情与血缘,让他突破了自己的天花板,不再注视自身,而看到了吕娴的困境。

    这种人,不是真心,又是什么?!

    “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好呢?!”吕娴特别想哭,又觉得怂,便忍着眼泪,却眼睛红着,拼命的抱着吕布道:“爹,你真好。我不管外面人怎么说你,你就是我最好的爹。天底下最大的英雄!”

    天下人少有赞美他的,便是有,也是夸他勇,而背后总藏着匹夫之勇,无谋之辈的潜台词!

    没有比这一刻的夸赞更优美,更美好的了!

    吕布哈哈大笑,道:“大英雄!而我儿,便是大英雄之后!”

    “老爹,我以你为傲!”吕娴笑道。

    “那布便以我儿为荣!”吕布笑道:“再有人敢提吕氏有勇无谋,我便骂死他!”

    一时傻笑起来,相互吹起彩虹屁,不要钱似的什么词都往外蹦。

    大帐之中传来欢声笑语,很快父女二人便出来去寻陈宫了。

第564章 袁绍暴强欺仁主

    司马懿虽未见到父女二人的相处模式,但是却知道,天下父子亲密关系里,少有这样真,并且完全相互信赖的。

    都说吕布无谋,他却是个有福之人。也是因为无谋,更真心。

    这不就是因祸得福了吗?!

    父女生隙,不用敌人来灭,自有灭亡之日,若父女齐心,天下诸侯,何人可挡之?!

    纵有千军万马,依旧敌不住人心齐啊。

    这也是司马懿完全敬服二人的一点。原先他消极之时,也曾幻想过这父女二人若是生隙,只要挑一挑吕布,他就可以稍加利用,而摆脱自己的困境,弄死吕娴。

    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因为吕布这个人想的太少。他这种人,你要他想那么复杂的局势,权术,什么抢权了,之类的?!他真的想不到……

    他只要有酒喝,有军带,有仗打……其它的他想不着。

    无谋之人,却有此福,也是难得。

    而吕娴,也确实是尊敬这个父亲的,哪怕看起来,有时候会与吕布吵架,但这父女二人,吵过就算,并不会入心。

    不像别的士族,一旦生隙,便是生死之关头了。

    所以,有时候想得太少,也是傻人有傻福。

    司马懿如今已算认命,他在这个局面之下,没有胜算,所以干脆熄了心思。老实点卯上工,比较长命!

    陈宫的效率真的太高了,这父女二人这才去相府不久,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就有应对发出。

    发的不是檄书,以及回应书,在城中,军中展示,还有备份往各处去。

    书名为答袁结书。

    难得的是吕布是亲写的罪责己之书,用的语词都特谦虚。

    写的内容是什么呢,开头便是布出身鄙薄,不知礼义,未受中原之恩洗礼过,年轻时,跟随从主多也,无义之事也行多也,此,天下人皆知,然后说了些深为悔意之语,如今袁绍大责,他十分惭愧,食不下咽,以往跟随董卓时,的确做了不少不义事,这无可辩解,如今,为此小义而耻之,然为大义,愿受辱负重,而担大任,来徐州所为,便以大义约束自身,时时再不敢忘当初之耻也……

    典型的先抑后扬笔法。

    然后笔锋一转,先扬袁绍当初为盟主,召诸侯诛国贼之义举,然兴师不利,破败而回,董卓虽死,天下却依旧大乱,而袁绍本有四州之强,却依旧以小义沾沾自喜,举大旗,而谴责仁德之辈,天下人周知刘景升是仁德人也,又与袁结亲厚,不料,一旦稍背,便大声斥责怒骂于天下,以致刘景升病而不起,此,为小节,而毁大义,实是奸邪之行,却披着义气的皮子。布尚且知耻而后勇,灭小义而兴大义。而袁本初,本是天下至强至雄者也,竟连仁德之诸侯也不能容,此,岂不是披着强人的皮,行的却是铲除异己,之暴行……

    ……

    司马懿在军中看的时候,都笑了。

    若说吕布这个人,真的为了什么大义小义的写这种东西,他死也不信。他其实就是为了吕娴,为了徐州的利益。

    不得了啊,连吕布这样的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并且有这样的谋略,这徐州……

    而且陈宫帮他润色的词藻十分机妙,一扬一抑,一抬一举,一贬一低,处处都是对比。

    天下人看了此书,便看出吕布的谦虚,而至雄的傲慢。

    强者的谦虚,是令人心折的,哪怕他以往多行不义,而至雄的傲慢,也是令人不耻的,哪怕他以往曾兴过义举。

    人的初心会改变,人的境遇,人的本性会升华,同样的也有人,也变得自私,利己。

    这简直是袁绍给贬的尘埃里去了,这就是几乎在骂他,披着义举的皮,行着不义的事,连仁德的刘表都要欺骂,这种人,呵呵……

    而词藻之中也处处有吕布的自责,悔意,而相对的,也在后面的对比上有所拔高和升华,没一个字夸吕布,其实就是在夸吕布。

    虽处处是自责自罪之书,却拔高到了要赎罪,为大义而大举义族灭天下至暴之贼,这简直是给吕布蒙上了一层华丽的温柔的外套……

    而且陈宫用辞特别有意思,吕布以前是有错处的,这当然值得人黑,吕布也承认以前没干过好事,但是,却暗含了三个暗示,一,吕布出身低微,不知礼,犯了错,是事实,但不能改吗?而且也改好了,博取士人同情,二,吕布虽是勇将,可是先前侍主,是主之从也,主有命,不得不从,他也是身不由己,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人,尤其是董卓,三,吕布如今已是知耻后勇,人能无过吗?!有过改之,难道不值得推崇吗?!至少他敢于为刘景升说话,哪怕刘景升不是他的人,他也敢于与袁绍对峙宣上呀,哪怕袁绍强有四州,勇者不惧,难道不值得敬重吗?!

    是的,袁绍骂刘景升就是不仁不义,稍有背,而露暴强之实。而吕布夸刘景升,却是因为义愤,而不得不发。

    他不就是正义的代表与化身吗?!

    司马懿简直都想拍案叫绝。

    以往都说陈宫这人特别嚣张急智,而且偏激。

    之前相见,也不觉得,只觉得他颇有相爷的宽容。

    可是凌锋之厉,其实藏在这儿呢?!

    笔不出峰则已,一出锋,简直是要把袁绍骂死啊这……

    此书一出,徐州震惊,天下大惊。士人们都在议论吕布,原先吕布与董卓一样又被拖出来骂一回了,这一回,却骂不起来。

    怎么说呢,吕布都认错认罪了,这要是还骂他,岂不是显得自己也是落井下石之人。

    人无法对一个谦虚的人落井下石啊。

    一个谦虚的人,一直谦虚的人,总是谦虚,可以被骂虚伪。此时再骂一骂也无妨的。

    但是一个高傲的人,突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向天下认错,这是何等的勇气,这又是何等的谦虚啊,这知错就改,不正是宣扬的正义本身吗?!

    夸,有点不想夸,但骂,也骂不出来,那就骂袁绍吧……

    所以,此几乎是最强的反击,天下哗然。

    就连司马徽都有点惊讶,道:“温侯若硬扛,骂回去,未必有此之效。此书,是真正的大智慧!公台书绝之凌厉,锋芒,可见一斑!”

    刘琦心里也挺欣慰的。父亲受辱,他是担心的,此时吕布哪怕只是策略旧的考虑才出此书,可是终究是为了刘表说话,他总是高兴的。

    “蒯良寄了信来,”刘琦原先听说刘表被气病了,心急如焚,直到蒯良的信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父亲与其说是真病,不如说是借袁绍之怒,趁势病了,也是博取同情之意。

    而这,正成了吕布攻击袁绍,让袁绍犯了天下之怒的最好的刀锋。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妙,谁能想到?!

    现在所有的刀锋骂声全朝着袁绍去了。谁又能想到呢?!

    刘琦欲将信与司马徽看,司马徽却推了推,笑道:“不用看,徽心中有数!”

    对于老师审时度势的本事,刘琦是心服口服的,道:“老师果然猜到了吗?!”

    “景升兄看到了袁绍的暴强野蛮无礼,又看了刘玄德的异心,然后看到你发的檄文,他自是受刺激,但也利于他看清荆州的局势,或者说,不得不面对现实,这现实是他以前绝不肯承认的,这一次确实是幻想破灭了,所以有了最终的应对。”司马徽道。

    天下的事是残酷的,这有坏处,其实对刘表,也是好处。原先的他,是想着自己身子不行了,儿子们都不能临危受命,担当大任,保住荆州,所以就存了将荆州给刘备的心,意思是心疼荆州百姓遭殃啊,可是他看到了刘备想要荆州,却不只是想要荆州的心,刘备真的会为荆州拼赴全力吗,不可能,他看到了野心,所有一切全破灭,看到了人性,这种暮年无力再改变的残酷,是真的残酷。

    所以他有了妥协。做了最后的抉择。

    这在史上的时候,刘表是一直有幻想心存着的,从未像如今这样残酷的清醒过。

    刘表到老年才清醒,这是悲哀之处,但同样的,却也是幸运之处。

    刘琦便十分自责,先前发了檄,却听到父亲病了的消息,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哪怕藐良来信说是装的,他也不能免责三分。

    这是做为儿子的本能和教养,这些年积累的君子修养。

    君子的修养是什么,是不会只看到利弊和好处,还有本心的内心的自省。

    刘琦对此事是有责任的,也是自责的。而这,同样也是君子该担当的内省与重量。

    “刘景升的应对是你,他最终选择了徐州,选择了你为荆州的继承者,更选择了你身后的吕氏父女!”司马徽道:“趁机而病,不发一言,便是对袁绍最有效的反击。”

    他无需说话,天下义士自有为他道不公者。这就是刘表这些年的仁德的力量。无论他是不是太守旧,固步自封,他也终究是一个真正的仁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荆州的百姓的。

    这样的人,也该有人为他说话!

    而现在吕布发了声,天下有不满袁绍者,也纷纷发书谴责袁绍。新一轮的骂战升起来了,从文士之间,到了各诸侯之间。

    曹操首当其冲,刘备跟在后,纷纷发书谴责袁绍,为刘表道不平。除了孙策沉默以外,其余人等,几乎能发的都发了。

    一时之势是什么,仿佛袁绍公了公敌,犹如当年的董卓。

    这就是吕娴与吕布的厉害之处了。

    现在征伐袁绍成了义举,除暴安良,安抚仁德似的!

    这份敏锐,司马徽是真的服了吕娴。果决,承担,勇敢!顺势而为的那种对势的敏锐。

    “景升一病,此是让蔡氏与刘备相争的最好时机啊,”司马徽道:“你父亲已经在为你辅路了。而荆州最大的敌人,是江东,这一点是需要依赖徐州之力,去护佑的,也就是你。所以蒯良必写信来徐,同样的,也会发书与陈登,借力,引二强相斗,同时倚力共防守江东。”

    刘琦此时已经五体投地了,道:“琦与老师相比,还稚嫩。全被老师料中矣!”

    “你父亲并未亲写信,然后蒯良既有明确的信来,便是你父亲之意了,此次便是吕布为他说了话,以他的尊严和倔强,也绝不肯亲自写信来的,”司马徽道:“他毕竟是一州之牧,有他立身的骄傲,绝不允许臣服于人,可他默认了你,选择了你,归附徐州。琦儿,你父亲是个仁德之主,他对荆州有着卓越的不可取代的仁怀,他永远是个值得敬重的强者。他把荆州托付在你手上了,一切,全是由你与蒯良主张。蒯良是他身边最可信重的谋臣,他将此生一切,都交到你身上了,切莫辜负!”

    刘琦红着眼眶,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琦,定承父志,与蒯良共议荆州之事,绝不叫荆州有失!琦虽无能,定为徐州效微薄之能,不负忠孝义也。”

    徐州大军出征了。

    天下人都在骂袁绍。

    骂的他像是董卓一样。

    这般局势,就连蒯良也没想到。

    而广陵陈登已收到了蒯良的信,心中微喜,谁不知道蒯良的信,代表的就是刘表的意思,若是以往的局势时,收到这信,陈登必疑五分,或是看看这天下的局势,刘表的立场和末路,陈登已信了九分。

    拆信看过,也就是说,大战之时,孙策必要进兵广陵的了。

    或者说,诸葛必写信与孙策,叫他趁机攻打广陵。

    其实不用写信,孙策也一定会这么做。

    现在刘表病了,孙策若又卷兵重来,那么蔡氏与刘备必有一番争杀。两人一争,荆州必危,孙策呢,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蒯良的意思是借广陵的手,来相互倚势保住荆州了,这等于就是把荆州送到了徐州手里,而能不能守得住,就看徐州有没有这个本事,这是个考验。

    陈登心中微喜,笑了一下,道:“这个刘景升还有点意思,考验徐州的意思吗,会不会全力保荆州之意?!”

    他心腹的谋士叹道:“刘表也是大义人也。他之本意是,谁能保住荆州,荆州就是谁的!”为了荆州,可以委屈自己,刘表这个人,确实是真正的仁主。

第565章 借刀杀人蔡瑁计

    “保全荆州和刘琦之意,”陈登道:“这的确是个考验。”

    “然而,只看大家各自的计谋了,”陈登笑了一下,道:“大军虽往北去了,然此地兵力也不弱,孙策便是想要混水摸鱼,难!”

    “重点是孙策与刘备本就是针尖与麦芒,谁能信任谁?!”谋士笑道:“既不能相互信任,便是有合作,也绝对有可图之处。”

    “若论算计人心,我陈登,还未输过于谁,那诸葛,我也不惧。”陈登笑了一下,这一辈子,除了输给过吕娴,他还输过谁啊。他还能服谁?!

    “刘备必要利用孙策,孙策本是小霸王,岂会服他?也会防备于他,这二者都要荆州,便有天然的冲突,可利用,”陈登笑道:“刘表病了,那蔡氏还能忍得住吗?!我且写书去与蔡瑁,蔡瑁再自负,此时之机,他也不得不与我暗中结盟……”

    “的确是良机,大人布谋这许久,终于到时候了!”谋士笑道:“强龙难压地头蛇。除非刘备真的能除掉蔡氏党羽,否则他要荆州,不可能!”

    陈登开始写密信,道:“这叫借刀杀人之计!”

    他若祸水东引借江东谋我广陵,我便先谋刘备性命!

    密信发出,同样也与徐庶一封告之。

    徐庶刚看完徐州发完兵的信,又见到陈登的,忙看了,笑道:“若是顺利,便是攻进襄阳之机,便叫他连襄阳也得不着。”

    魏续道:“无将可使,如何抵挡关羽与张飞二将?只恐有失!”

    “汉中离此之近,而马超将至淮南附近,途经此径内,借他奇兵一用,未必没有成效!”徐庶笑道。

    魏续想了想,道:“也是,若是顺利,能将刘备彻底赶出荆州,也是好事。”

    徐庶却没那么乐观,道:“他离开襄阳,虽是好事,然而在这个时机,也不全是好事。”

    魏续点点头,刘备若以退为进,这打压蔡氏,抵抗孙策的事,便全是徐州的事了,本来若是吕布父女在,这荆州的事就能搞定了,根本不用担心,然而,这看似赢面之中,也还藏着危机。

    也难怪徐庶担忧。

    其实最顺利的方式是趁机打了刘备。

    便是陈登与徐庶都看出来了,不利之时,刘备与诸葛都可能会以退为进!

    刘备有足够的耐心。

    退一步,再来,根本不难。

    所以,若是此次能杀了刘备,便是真的大计谋了。只是这一行,怕是难!

    “只看天意!”徐庶道。

    且说蔡瑁收到陈登的密信的时候,还心存疑惑,与左右商议道:“此贼莫非有何算计,利用我等图取荆州也!?”

    左右皆道:“将军不若且先看信,看他写了什么,便知真伪。”

    蔡瑁极不信任徐州与陈登,一面拆信一面笑着道:“他若是要降,打死我也不信。”

    “若是假降,将军且虚意受之,假来虚往,兵不厌诈是也!”左右谋士皆笑道。

    蔡瑁大笑,然后将信展了出来,待他看完,左右忙凑上前道:“将军,这个陈登写了什么?!”

    “言孙策欲击荆州,然刘备必激他击广陵,劝我分兵,抗击孙策,结盟,共同退敌,”蔡瑁道:“他便自有计,与我共灭刘备。言何人为敌,是孙策与刘备是也!”

    左右面面相觑,因为这击中了蔡氏的要害,目前这两个心腹大患,为首就是刘备,其次便是孙策的虎视眈眈,因为孙策虽退兵回去了,然后水军一直在操练,根本就从未死过要越江的心。

    蔡瑁不笑了,因为,陈登一说,就说到了他的心上。他实力雄厚,一不怕孙策,二不怕刘备,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然而,若孙刘二人联合起来呢!?

    便是蔡瑁再自负,他的心里也是虚着的。这是他最怕的一种情况,而显然,孙刘已然联盟,图谋不轨!

    陈登盯着荆州这么久,恰取的就是这个时机。有些信,有些劝言,只有在最恰当的时机,才有作用。而现在的时机是什么呢?!一是刘表病了,他如今年事已高,老人一旦病了,再加上这个心事重重的时候,哪一天就去了,谁也不知道,这时蔡氏一党正是蠢蠢欲动在揽权的时候,二是袁吕曹骂战已先开始,涉及到了刘表,而刘表冤是冤,身涉其中是必然,然而,这一骂战,刘表是无法再跟随袁绍的了,这种时候,荆州就是孤立无援,人人要吃的时候,蔡氏要揽权,而刘备焉能不揽权?!别看他在襄阳,然而仁德之名早深入荆州民心,便是有很多士族,也是向着刘备的,如今看着刘表重病,一个个的上窜下跳的,暗中与刘备联络很勤快呢……

    这个时候,蔡瑁能不心急?!他急于揽夺大权,铲除异己,他恨这些荆州人,以为刘备进了荆州真的能护住荆州?!

    不会,荆州是刘备的筹码和跳板,真要生死关头的时候,他只会弃,而不会用命保。

    这些人不懂蔡瑁,他们真的就是什么都不懂!

    蔡瑁的确不算好人,然而,他照样是忠于荆州的,这一点,这些人全都不知,被刘备仁德之义的外表给欺骗了!

    所以陈登这封信,正击中蔡瑁心中要害了,可想而知的这番厉害。

    “将军,只恐这陈登有诈,皆知徐州也要荆州是也,只是苦于现在无瑕分心来夺,如今看孙策与刘备二人有抢夺荆州之意,恐是急焉。”谋士道:“然而,他虽居心不良,却可利用之,只要不与之荆州之利,与他结盟,没有坏处。与他成势,退孙策,杀刘备。”

    蔡瑁亦道:“他信中亦言,刘备怕荆州被孙策所夺,所以刘备必激孙策击广陵,其实是表面上要取徐州,其实意在夺荆州是也,此言,有几分可信?!”

    “九分可信。”谋士道:“将军,刘备不除,必是大患。将军,吾有一计可施,不若写信去与刘备,言景升有言要交代,请他来荆州一叙,刘备不管是为义,还是为利,必至。将军便可一扑而杀之,大患永除!”

    “不可!他雄兵二三万人在襄阳,襄阳是荆州门户,若攻来,谁能挡得住那关羽与张飞二将,此二人,勇猛无敌,少有人是其对手,风险太大了!”另一谋士道。

    “这多好的时机?!”那谋士道:“与陈登合谋,他必出兵,与我等共击刘备大军,此灭刘备之机,如何能放过?!”

    “不可啊,将军,刘备仁义之名于外,若是杀了刘备,将军之名尽毁,若那陈登有诈,此时一旦出兵,便是最好的良机,将军,切莫中计!”另一谋士急的道:“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将军三思!”

    “你有心向着刘备矣?!为何处处说他仁义?!”那谋士怒道:“此贼虚伪之人也,杀之而后快!只要他一死,他之兵马不足为惧。”

    “糊涂,糊涂,刘备一死,关羽与张飞二将与荆州不共戴天,而徐州立可与之结盟而击我荆州,到时将军若兵败,徐州用刘琦不费吹灰之力而得荆州,还能收纳关张二兄弟,只有将军中了算计,为旁人结了果实,不可,万万不可!”另一个谋士急道:“大人,如此之势,全不可轻易打破,否则必受其害,殃及荆州上下啊,将军!三思!”

    蔡瑁左右拉扯,心里在衡量着,不能决断,既不想放过灭掉刘备的时机,又不想中陈登的算计,一时左右难为。

    因为这两个的风险确实都挺大,最主要的是,这两个都不是好鸟!

    蔡瑁来回徘徊,一时不能下决断!

    “吾且细思,再做决断!”蔡瑁甩袖道:“尔等先退下!”

    “是!”众人都退下去了。

    蔡瑁拿着信去寻蔡夫人,将信递与蔡夫人看,“阿姐,可信否?!”

    “皆不可信,然而,陈登之言于我等有利,”蔡夫人道:“此时不杀刘备,他若走脱,以后必为我荆州之害。而徐州纵有刘琦,又如何?!徐州现在能分出兵来吗?!曹吕袁一战,要打几年,不知道,而谁死谁生,谁能知!?不如赌之一二。便是徐州真的能送刘琦回来,这个儿子,比起刘备,不过是个毛孩而已,我是他母亲,我于内,阿弟于外把着大权,他又能如何?!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也并不大,我们本就有琮儿,只要夫君亲口传于琮儿,便是徐州也不能插手荆州遗务与内事。以我之见,徐州在北方是赢是输还不知道呢?!此事可行!”

    蔡瑁一想,道:“也好,便我便赚刘备来,埋伏人击杀之!后患可除。”

    蔡夫人道:“关张二人勇猛,你且准备勇士,他们若都来,休叫他们出门,三人若都死去,襄阳之兵马如同散沙,还有何患?!”

    蔡瑁道:“如今荆州之务全在吾手,姐夫病重,早不管不顾了,连蒯良都管不到事。只要他们三人进了城,我便紧闭了城门,绝不会叫他们走脱一个!”

    蔡夫人道:“仔细有内奸,这城中,暗中投效刘备这贼人的人多的是,多数都看不出来不忠,定要派心腹守城门!”

    蔡瑁应了,道:“定叫刘备插翅也难飞。有这类人也无妨,届时可一石二鸟,将这些向着刘备之人引出,我诛灭不忠之人满门,内忧外患皆除,可安而无忧也!”

    蔡夫人喜道:“定要慎重!”

    “吾现在就去寻姐夫修书一封,赚刘备前来,”蔡瑁道:“只说商议防守要事,刘备必至。”

    “他当然会来,你姐夫病重,他本是仁义之人,”蔡夫人冷笑了一声,道:“若不来,必显于薄情寡义,天下人笑。所以硬着头皮也得来。况且,他也担心,你姐夫突然去了,倘若错过了将荆州之务交由他手的时机,岂不可惜?!所以他必来……此人在荆州结交甚广,以往看他左右逢源时,我便心里防着他,如今看着,怕是真有从内而夺荆州之心是也……”

    蔡夫人一想起这个就重重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道:“简直荒唐!天下人都说什么你姐夫要把荆州与他,简直莫名其妙,你姐夫再不济也有儿子!自古以来,有子不传,岂有传与外人之理!这个刘备,该杀!是他施以仁义,欺骗了天下人的眼睛,你姐夫也是,被他蒙蔽了!谁不知道他在外面造了多少势!那些人想要依附他,才敢如此言说!你姐夫糊涂啊,不知道这些人的贼心,是另有算计呢,什么仁义不仁义的要把州牧拱手让人?!简直其心可诛的阳谋!这个人,该杀,该杀!”

    蔡夫人恨的面目狰狞。

    蔡瑁痛悔道:“只怪我是外戚,不得人心至此。否则,哪轮得到他来鸠占鹊巢,夺走了人心?!”

    自来外戚,一旦揽权,必有铲除异己之行,这样的人,被人黑,被人不满,也是常理。

    这一对比,更显得蔡氏的人不是东西,而刘备是天底下最大的仁人义士了。

    “阿姐勿忧,我去寻姐夫修书,姐夫病重,便叫蒯良代笔,”蔡瑁道:“姐夫已是被袁绍气的浑浑噩噩,想必也不会多虑。事成之后,姐夫便是再惊愕,也无用了!”

    蔡夫人点首,道:“防着蒯良,休叫他看出来。与你姐夫只道,因为与袁绍盟决裂,只恐有变,怕孙策再来攻打,欲与刘备商议共守荆州一事。”

    蔡瑁点首,道:“阿姐放心!”说罢便出去了。

    蔡夫人喃喃,“成败在此一举矣!”

    她寻到侍女,道:“何人侍于大人左右?!”

    侍人小心翼翼的道:“是,是府中姬妾轮流左右而守,蒯良大人侍在外。”

    蔡夫人脸色垮了下来,冷哼一声道:“这些小贱人!”

    她脸色含怒,恼恨她不能侍疾榻前,而被这些人所取代。

    不急,不急,待夫君真的一病去了,便把这些小贱人陪葬!连同她被刘表轻视的现在的一切羞辱。

    刘表,你无情,休怪我无义!病重了都不见我!

    无论是在女子之事上,或是在承嗣之事上,或是在大事上,虽为夫妻,实则隔阂防备都很深。

    刘表是假病,他自然是要避而不见蔡夫人的。就是故意的!

    夫妻之间防备至此,早已没有半丝夫妻之情。原本刘表是看重蔡夫人的,也很尊重她。直到面临了现实,他才知道,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蔡夫人于他,如刘备于他,异曲同工,如是而已!

    而蔡夫人与其说是嫉或妒什么姬妾,其实是假,她心里是恨刘表病危而避她不见的防备。

    隔阂至此,骂的人,要除的人,当然不会真说是对方,而是这些倒霉的人。包括姬妾。

    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哪怕深恨最亲密的人至此,或夫妻,或兄弟,却不会直接说对方一句不好。因为这是不恭。

    所以所谓的嫉妒产生了,哪里是什么嫉妒,真到了蔡夫人这个位置上,所在意的,哪里又是什么浅薄的夫妻之情义,而是最大的东西。政治权力本身。直当的说,虽是夫妻,却是公虎与母虎,一山不容二虎,就是此意!而权这个东西,注定不能共存。

    而内耗早就开始了,现在,是最顶峰。

第566章 刘表坐山观虎斗

    蒯良进来道:“蔡将军来了!”

    刘表脸色灰白,他的确是病了,但怎么说呢,人老了,多多少少都有点病,再加上受了刺激,有点不舒服,是在所难免,但绝不是向外界展示的那样不能起身,重病的程度。

    所以刘表哪怕不用太装,那般脸色也是不那么好看的。

    刘表听了蒯良的话,便回到了榻上,卧了下去,都不必太装相,凭白的就是一副叫人信服的重病之态。

    蒯良来不及多说什么,退了出去。

    蔡瑁已是请安进了内室,看见刘表的情态,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不禁落泪,道:“姐夫何以至此!?可恨那袁绍,竟将姐夫气至此,荆州上下一直唯袁绍马首是瞻,不料他竟为一檄文而与荆州反目,此恨,此之背弃,不共戴天是也!”

    刘表心道袁绍哪是为什么檄文反目,其实是不再信任荆州的意思罢了。毕竟现在的荆州,风雨飘摇之中,要借徐州与刘备的势,是很大可能的,袁绍不再信任荆州,所以看到檄文,自然气怒刘表失信,借以绝交而断盟,如是而已!

    同样的,荆州也是一个靶子,一个不听袁绍之言,而最终被他所抛弃的靶子。

    袁绍在立信立威,而率诸侯从之而诛曹操。外面的这些事,与其说是骂口水战,不如说,是借荆州的事,袁绍在立威于从者,如是而已。

    而荆州不过是那只倒霉的被挂起来的旗!

    骂的口水战,永远谁也说服不了谁,也分不出胜负来。而这骂战的最终结果是要决战论输赢的。还是要归咎于战争之上。

    若是输了,便是仁义道德,不负于心,也没啥用。

    若是赢了,自可頣使气指,修正道德本身。

    在“重病”的这段时间内,刘表将这一切全都想清楚了!

    刘表只是抖着手,拍了拍蔡瑁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喘气,闭目。一切果真被气到,光想到就不能释怀的神态。

    “姐夫重情义,而袁绍终究负义,此等之人,终要被诸侯所弃,”蔡瑁道:“姐夫不要想太多了,还是安心休养方好,要保养啊,荆州上下还依赖姐夫!”

    刘表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外事有汝在,我可安心。一切,全赖于你身上了。辛苦于你!”

    “此是瑁份内之事,绝不敢推辞,让姐夫养病之时还要操劳,便是瑁的罪过了!”蔡瑁道。

    刘表点首道:“旁的,表自不担心,只是恐你与贤弟玄德有隙,我若不在其中周旋,恐你们不和,倒叫我生忧啊……”

    “姐夫勿忧!”蔡瑁见刘表主动提了话头,心中已喜不自胜,倘若自己先提起来,便显得有嫌疑了,还不如让姐夫来提,他来承情,那既能卖个情,又显得通情达理,更得刘表之心。

    “袁绍背盟,瑁心中心急如焚,唯恐旁人落井下石而对荆州不利,以往姐夫健壮,倒不必瑁忧心,只是如今这局面,倘若瑁再有私心,便是背大局面背义也,”蔡瑁道:“瑁虽不甚喜刘玄德,然而也知他可守得住荆州,如此利好盟友,瑁又如何忍心伤之?!当此之危急关头,瑁提议不若约刘玄德来荆州共议守荆州事也,以安众民之心,不知姐夫意以为何?!”

    “甚好!”刘表道:“你若能有此想法,表心甚慰。德珪,唯有和,方能守荆州,若自相内耗,早晚被人从外所图啊,你心中有此思量,表安心也!”

    他先是欣慰了一通,道:“正好,我修书一封,唤玄德贤弟前来荆州,我亦有事与之商议。你们若能修好,更是美事一桩!”

    蔡瑁心中咯噔一声,刘表该不会真的要把荆州给刘备吧?!

    他面上不显,却是笑道:“正该如此,若上下一心,荆州可无恙也。姐夫书之与瑁,瑁派人送去襄阳。襄阳离此极近,不过三日,玄德必至。姐夫只安心等候可也!”

    “可!”刘表道:“德珪代我书。”

    蔡瑁哪肯,这封信必须是刘表写,才有信服力,否则,他一动笔,那刘备还敢来吗?!既要诈他来,肯定要刘表亲写,哪怕不能,也要蒯良亲写方有信服力。

    他便道:“不若让子柔代笔,以免玄德疑惑。”

    刘表本也是试探之意,此时见他如此应,心中便更肯定了,面色不显的点了点头,便唤了蒯良来代笔,刘表用了印,蔡瑁便收了起来说自己会派人送去,然后叫刘表安心养病,便匆匆的退出去了。

    刘表起了身,蒯良虽知他并不是重病,但身体依旧是有点微恙的,便扶着他,道:“主公,还是要淡定一些方好!”

    刘表苦笑了一下,道:“子柔,你看看,我与他相互试探,再加一个刘备,三方相互试探,就是一场博弈,忆起往夕,再看今之局面,颇觉讽刺!”

    他捶了捶胸,道:“也好,也好,都各怀心思啊,我虽病了,外面的事,并不是没长耳朵不知道……人一老,将死之时,他们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有谁关心吾之将死,其遗言善也?!外臣武将,皆争权站队,而蔡瑁,急于铲除异己,巩固势力,鼎立荆州,他哪里知道,就算他得了荆州又如何?琮儿与夫人孤儿寡母,他一个外戚,能挡得住外人吞并的血盆大口?!他,他,格局甚小也,难成大器,而刘玄德,刘备……不提也罢!”

    刘表恨他暗中与曹操结盟,这种人,野心太大!野心大的人,怎么会只看到荆州?!

    刘备与蔡瑁是两种人,一个是太看中内,一个是太看重外,重内这人,不知防御荆州以外,对于局势等,根本后知后觉,影响判断,利字当头,就容易自负错失大事。重外的人,则为了所谓大局,可以弃掉一时的荆州。

    刘表到此时,恨的是什么,是无有托付之人的悲凉!

    英雄暮年的无力感,就是这样的。若是他正值壮年,他还怕什么?!还怕压不住这些人心吗,这些利害关系吗?!

    这就是英雄暮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这只老掉牙的狮子,已经率领不动这些壮年的部下了。都各自有自己的站队和心思去了!

    “主公,良早有言,情势必至此,蔡瑁短视,必至于此,”蒯良道:“此事,未必没有徐州之谋,徐州早将荆州视为囊中之物,主公不若顺手推舟。一切,只看他们二人的命。若是相耗,死败,皆由他们自己。若是都无损伤,主公也重病不知情,谁人可以怪罪?!”

    刘表当然也是此意,道:“好,就由着他们二人相争去,我只当看不见,万事不知便是。子柔近日莫要参与政务。”

    蒯良早就以要照应刘表为借口,将政务推给了部下去了。

    他当然要避嫌。不然事后说连他也不知情,说不过去。不如推了,到时再装无辜,便不会背了一个瞒而不报的名声。

    他的名声倒不要紧,就怕连累了刘表,误以为他这个心腹是得了刘表的授意,玉成此事。

    主辱臣死。蒯良对于荆州,对于刘表,是很忠心的。他一直在为荆州寻一个真正的出路和前程,什么是真正值得依靠的人,未必是自己,也未必是看起来很正统的盟友,可能恰恰反而是看不上眼的敌人。

    蒯良道:“主公放心,良日日守于此,自有事,也与良不相干。”

    刘表叹道:“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助刘备啊。”

    谁知道呢?!

    说什么是为义,也许只是为利,投机,或是暗中投资一个更有前程的人罢了。

    蔡瑁带了信出来又寻蔡夫人,道:“阿姐,姐夫恐真有将荆州托于刘备之意,听话音不对!”

    蔡瑁说了对话,蔡夫人一听便听出机锋来,倒没听出刘表有坐山观虎斗之意。

    一个人说话,有时候未出口的话,才是真正想说的话。

    而一个人听话音,也未必是能理解说话之人原本之意,而只按着自己的理解,去理解话外之音。

    正因为如此,误会才产生了,有些计谋便利于此而真正的促成了。

    蔡夫人一听便恨的不行,道:“此番必叫刘备死!”

    “阿姐放心,吾且机密行事,必不出意外!”蔡瑁说了此言,便出去了。

    将信发与刘备,一面又写信回陈登,言,若是襄阳有攻荆州之意图时,还请徐州勿错失良机,去攻襄阳兵马。

    此信发出,便不可再收回。

    而蔡瑁帐下谋士却准备了行李要出走,他是不敢往襄阳去的,就怕蔡瑁以为他要报信而杀之。

    然而,他依旧悲愤的道:“此计若成,等于是将襄阳送于徐州,襄阳是荆州门户也,刘备若死,何人可守荆州?!嗟吁,短视之辈耳,不足与谋!徐州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而得荆州也……可恨!”

    倒有好几人要与他一并潜逃,几人守约,要准备跑掉,相约要往北方去,难免扮成难民,想到此境,又落下泪来,“此计若败……刘备必是要撤出襄阳,依旧是将门户敞开于淮南也,不是白白送人是什么?!”

    真是好一个陈登,奸诈若此,算计人心如此耳,可恨可恶!

    去投他?!不甘心。

    想一想,竟然无处可去,不如去汉中算了!

    便一径从小路,往汉中去。

    陈登接到信的时候,便写信与徐庶,叫他密切盯视刘备的兵马。若是能杀,便杀之,倘若蔡氏之计不成,刘备必逃,必要截杀,不可手软!否则将来必有大害!他若往蜀中去,将来想要再灭他就难了。

    只要他不出蜀,会是永远的大患!

    徐庶收到信的时候,便忙安排兵马,暗中把袁耀,以及郭娘子和吕青都调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军中的阵容,便有点担心,再一盘算下邳城守着的纪灵等人,便道:“刘备若死,尚可一战,逐走关羽与张飞即可,便无害。甚至可以收拢之为己用。”虽然这两个人投效吕布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刘备未死于蔡氏之手,我等诸将,可有计拦住那兄弟三人?!尤其是关张二将?!”徐庶道。

    袁耀看了一眼郭娘子和吕青,道:“此二人极勇,若临阵而敌,切记不可大意!若能杀刘备便杀,若不能杀,便将之逐出襄阳,以后他便暂时不会为害徐州,此已是利也。知否?!”

    “是!”郭娘子与吕青道:“关张二将必保刘备,我等与之死战,必不轻易叫他离去!”

    袁耀道:“刘备若未死,那蔡瑁穷凶极恶,必派兵大力追击,内应外合,前后相击,就算这三人真的命大,也未必不会折兵损将!若能挫其实力,也是大功!”

    徐庶点了点头,他与袁耀一样,都深以为,穷寇莫追。

    倘若刘备死在蔡氏手上,那自不必说了。

    若是没死,便是截杀,也未必能成功。困兽之斗,必极度惨烈,关张二将又勇,能否是其对手,都不好说啊。

    此时吕布不在,若是在,也未必没有死战而击杀之之力。

    可惜了!

    徐庶点首,“这是一个机会。”

    袁耀道:“先生以为,诸葛亮若知是计,还会让刘备前去否?!”

    徐庶笑了一下,道:“袁将军有所不知,刘备是主,而诸葛亮是臣,臣可荐议于上,却不可代主决断其行,诸葛必知是计,必拦,他一心是盯着刘璋的,他想要荆州,可是,此时刘表之心不在刘备身上,他定知无功,宁愿以退为进,再图基业,再取荆州,然而,刘备先与刘表有义有盟,此是刘表亲笔之信,刘备必去,无论诸葛如何阻拦!”

    “因为放不下这个可能性,刘表托付荆州的可能?!”袁耀道。

    徐庶点首。

    袁耀道:“看来有一场死战啊。刘备若能从蔡瑁手中逃脱,必遁离襄阳而自保,我军截杀,可损其羽翼,可未必能断其生路。诸葛必有计谋保刘备。此事还在先生应对上。”

    尤其是应对关张二将之勇配合诸葛之智,此时南边部局终究有弱处,所以袁耀是很担心错失良机的。

    若是吕布在就好了!积全力而灭之,关张兄弟,有何惧?!

第567章 孙伯符隔岸观火

    可惜世间之事,就是有得必有失,吕布父女专心于北方,这南面就成了空子,有时候机会来了,都只能择一而不能贪心所有都得!

    袁耀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知有得必有失,便与徐庶商议起来。

    此次之后,再不济,这襄阳,便能得了。便是不能夺了这城,只要不是刘备驻扎于此,这淮南以外,便少了一匹狼总盯视着。谁肩上不会松口气?!

    就是因为刘备在此,徐庶才在淮南一直脱不开身,防的就是这个要害!

    能把狼逐出领圈以外,这也是最保底的大功了。

    若是能杀这三兄弟,就更是意外之喜也!

    那才是永除后患了!

    只是如今己方筹码不多,然而终能将刘备逐出,这已是很欢喜的事了。

    不能贪功,若是贪,而失淮南之土,便是愧对于女公子的托付!

    保底之时,而尽量更进一步,方是此次之求,而这更进一步,需要绝对理智的行径,绝不能中诸葛之计,而失土。那时才是丢人极矣!

    袁耀便与徐庶开始商议排兵之法。

    力争要将襄阳堵个严严实实,逃脱无门!

    而此时的刘备也收到了信,诸葛亮劝他道:“不可去,去必有损伤,主公冒险,只恐中蔡瑁之计矣,此是诈计!”

    刘备来回徘徊,一脸难色,将信展示于诸葛亮看,道:“非去不可。此虽不是景升兄亲笔信,却是蒯良代笔,蒯良,是景升兄心腹谋臣也,他必知此事,何必诈备前去?!倘若有诈,只恐景升兄也有大事矣,而有大事,备不去,便是不仁不义,负了前盟,如何安心?!”

    “况且袁绍之事,备也有责任,正当此之时,前去一解怨尤,与景升兄方不会产生嫌隙,因此,非去不可!”刘备道。

    诸葛亮道:“主公心意已决?!”

    “决矣。”刘备道。

    诸葛亮道:“既是如此,亮去布阵排兵,安排接应,若有失,只恐要刀兵相见了。还请主公做好离去襄阳的准备。如今荆州已是火中之栗,若取之不得,也好趁此以退为进!”

    诸葛亮不是不知道刘备的心意,他若是连个通透度都没有,还做什么首席谋臣?!

    只不过是,有些事情看透不能说破。

    尤其是刘表的这封信,里面的信息量很大,当然利益也很多,倘若刘表要托付荆州于他,刘备错过,会悔过终生,而若是此是蔡瑁诈计,蔡瑁得了这封信,只说明,如今的荆州已是蔡氏一手遮天,刘表都被蒙在鼓里,被人摆布了,这不是一个好信息,这背后的信息太多了,万一刘表已经不行了呢?!

    白白将这荆州拱手送于蔡瑁之手?!刘备能甘心吗?!

    枉他为荆州出力的前事,以及在荆州结交人的布局,以及那么多的心思,能白费吗?!

    他不忍白费。

    为了荆州,他当初放弃了广陵,哪怕后来暗结曹操,也是为了自己的布局,他对荆州的功劳不能没有结果!

    刘备是很有魄力的,他必须得去,哪怕结果很差,也必须得去!

    这也正是刘备的魄力所在。

    诸葛亮当然知道这前前后后的一切,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反而叹服他的魄力,这股魄力,与吕娴孤身一人深入冀州和兖州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为雄主,若是连险也冒不得,没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果决,还不如在家种地养老奶孩子,还夺什么天下,争什么雄?!

    所以诸葛亮此时却是服气刘备的。若是遇事而逃的人,只知利而只避害的雄主,其实,也不可取。

    所以这般魄力,诸葛亮很欣赏。

    他为谋臣,主公有所决断,他便兜底,这就是一个军师,一个谋臣最大的作用!

    诸葛亮寻到关张二将,说了此事,道:“蔡瑁有诈,而刘表心意不明,主公此去,危机重重,只恐有失,而于外,徐州必剿襄阳,此,又是生死厉害关也,还需你二人合力,助主公无恙!”

    张飞急道:“军师为何不阻拦兄长去荆州?!那蔡瑁早有杀心,若设埋伏,如何逃脱?!”

    诸葛亮道:“原本局势万不至于此,而那徐州真的厉害至极,刘琦发檄,激怒袁绍,袁绍怒骂刘表,刘表又从徐州处得知主公与曹操结盟,此举,破了我等所有的布谋,全毁于旦夕了……翼德不知势之厉害,正因如此,主公才不甘心,意欲去尽最后一丝力,倘若不得,也便是天意!主公有此担当,前后有结果,正是他英雄之处,英雄之举动,不可阻也,不可劝也,而吾与云长,翼德所能为者,只是尽量守主公无恙,安全,才是为人臣者该为之事!”

    张飞恨道:“都是那吕娴,好生厉害!她,越来越阴险,如此阴谋。早知如此,当初初入荆州时,正该扣住刘琦,这小儿的能量如此之大,可惜当初没有留住他。”现在说也晚了!诸葛一叹。

    天下之势,同气连枝,绝不可独立于外者,便是诸葛亮的布局能力再厉害,那吕娴隔山打牛,硬生生的破了刘表与刘备的连盟,让二人嫌隙生出,这样的手腕,可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费吹灰之力而破刘备先前所有布局者是也。

    诸葛虽是顶级谋臣,可以顺势而为,然而,风不利者,却也无法任己一智而逆风而行。这是不智。

    关羽道:“既是如此,吾陪兄长前去荆州,若蔡瑁果有埋伏,我护兄长夺力而出。翼德随军师调度,防守淮南,尤其是徐庶。”

    诸葛亮道:“必有变,襄阳只可弃,却无法再守,否则,蔡瑁与徐庶袁耀等人前后一截,襄阳犹如死城也。”

    “弃城?!”张飞瞪大眼睛道:“军师也无计也?!”

    诸葛亮知道他性情如此,也不怆他,道:“以退为进,此时强争,已然无功,突破重围,杀往益州去,正好取益州。荆州之事,再看以后。徐州要荆州,孙伯符也必不应,我已有信与他,孙伯符必然发兵。”

    张飞恨道:“可恨刘表无义之人,我哥哥助他退江东兵,他却过河拆河!”

    诸葛亮道:“此时蔡氏之过,便是要骂,也是蔡氏之罪,与刘景升无干!”

    便真是刘表睁只眼闭只眼,故意促成此事,刘表仁名在外,也是不宜骂之的!

    张飞也不笨,便道:“我知,我又不与外人这般骂刘表无义。只自己人说而已,二哥,那刘表,必然坐山观虎斗,就是他,这个人,只恐早暗中投靠徐州矣,那袁绍骂的没错,此人,早有异心。不然,他早接回刘琦,将刘琦放在徐州做什么?!这个人,这是将我等当猴耍,当狗豖般利用,如今却弃而不顾,只一心欲将荆州交由刘琦手上,这个人,不是坏是什么?!他日若再回荆州,我定不饶他!可恨可恶……”

    张飞骂骂咧咧,道:“兄长护荆州有功,他不将荆州牧之位与哥哥就算了,还欲借刀杀人,意欲坐视蔡瑁暗害我哥哥也,二哥,你此去,不要饶过此贼!”

    关羽道:“三弟,切莫胡言乱语,若叫人听见,难免让兄长为你背锅,以为对荆州牧不敬!”

    张飞忍着气,嗡声嗡气的道:“知道了!”

    他实在太气闷了,一拳头打到柱子上,道:“局势迫人至此,如此局促,我心疼哥哥!哥哥英雄也,却每每困于小人之境,如此际遇,怎不叫人心寒,叹天不公也?!”

    他又伤心,又可怜,又气闷自己无能,又恨天道不公,气冲冲的出去了!

    关羽皱着眉头,实在没有办法再去安慰或劝说张飞了,因为他一心也只在怎么保护刘备身上,他一拱手道:“军师,还请军师与计,保兄长无恙。羽虽不惧荆州将兵,然而也惧无有翅膀不能上天,只恐遇变,不能保兄长安然出荆州啊……”

    诸葛亮道:“荆州之内,也并非全是蔡氏党人,依旧有义士,吾已去信,让他们暗中相助,届时,云长随机应变,只要出了荆州城,便无恙矣!”

    关羽道:“如此,羽定不离兄长左右,必不错失!”

    诸葛亮点首道:“云长稳重,我心安之。”

    关羽应诺。

    “主公虽知山有险,却偏向虎山行,这般孤胆,人间少有,”诸葛亮道:“此不谓鲁莽,而是力争之道也,所谓夺天下,便是与天争,与地斗,云长大可不必为主公难受,主公如此,求之不得。若心人,天必不负,若天助,必助其成就基业!”

    关羽听了心里好受了些,谢过以后,便领命去了。

    诸葛亮笑看天,执着羽扇,笑道:“好一个吕娴!一计竟破了我所有的布局。”

    不光是他,便是连曹操,也为她头疼的吧?!

    只有袁绍,自恃己强,却不知一斥刘表,刘表一病,已失人心,附庸者早有二心,若非真心归附,早晚必受其害。

    此时的孙策也收到了刘备的信。

    他急唤来张昭,道:“刘备意欲何为?!”

    “困兽也,意欲脱困,而陷主公与徐州缠斗,与荆州撕扯,他好渔翁得利,又能脱困!”张昭道。

    孙策冷笑道:“策虽有进取之心,却终不屑为刘备所利用。此贼如今布谋尽废,还不忘来信与策,要攻击徐州之广陵,他本意恐是不意欲策得荆州也,恐他无能为力之时,荆州落入策手中,如是而已!”

    张昭点首,道:“然,刘备信中所言也无不对,吕布兵势往北去,徐州虚弱,正是攻打的好时机,不说响应曹操,便是为了江东,也当如此为!”

    “荆州也要,广陵策也要!”孙策道:“但为英雄,若不进取,与妇人无异,策,胆不薄也,何惧与之战!?便与他结盟又如何?!”

    张昭道:“只恐主公要攻广陵又打荆州,不妥……”

    孙策眼眸一瞪,道:“如何不妥?!”

    张昭道:“广陵陈登在守,若主公同时攻打这二处,便是促成这二方结盟是也,岂不是将荆州送到陈登手中?!因此不妥!”

    孙策心里咯噔一声,道:“他们二人会连成一线而来击我?!”

    “近日广陵与荆州之间,有来往,”张昭道:“而且刘表病的古怪。恕昭直言,那刘表是何人?!为州牧几十载而守之从未失之,此人之才,这心胸,不在先主之下。这样的人,能被袁绍骂到病重将死?!昭是恐其中另有隐情!而此时刘备恰来信,正暗合古怪之处。”

    孙策左右徘徊不定,思虑一番。

    “以子布之言,此时策当如何?!”孙策道。

    “主公莫心急也,当静观其变!”张昭道:“宜先回信与刘备,只应出兵,只是何时出兵,不必约定。”

    孙策点首。

    张昭知道他报仇心切,要徐州也是心切,北上更心切,便道:“若荆州内有变,正是报仇夺城之最佳良机也。倘若陈登与荆州有联合,荆州有事,陈登可能会派兵去助,或是镇压,此便也是夺广陵之机。最重要的是……刘表老矣,他若死,荆州便是大乱,届时,主公再出兵,定可一举而定。刘表若死,人心马上散乱,以那蔡瑁之才,只会铲除异己之人,必暴行而不施仁,他又如何能叫荆州上下归心?!荆州必然大乱,那时,是天赐良机啊!”

    “刘表若死,策拍手称快!”孙策恨道:“攻入城,定枭其首,为我父报仇雪恨!”

    张昭道:“最重要的是,刘表一死,徐州未必有全力能送刘琦入主荆州,他们要付出的兵力太多,吕布父女不在,他们如何能成事?!”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有人希望刘表快点死。

    但是徐州是要保刘表的。同时,蔡瑁也希望刘表不要那么快死。

    蔡瑁再有权心,其实也知道,依附于刘表的势力很多,倘若刘表一死,他一时怕是压不住的。

    孙策一寻思,便想明了利弊,道:“先隔岸观火。吾先与刘备回信。这大耳贼亦非好人!什么仁德之主。哼!”

第568章 庞统用计废杨松

    刘备与关羽带了少许兵马,一径往荆州去了。

    而鼎上的火终于烧开了鼎中之水,这荆州正是此鼎,不流血,都不完结,一场大幕缓缓拉开了,将上演着巨大的变化!

    马超已经到了汉中境内,张鲁其实很焦虑。倒不是怕这五千人马,而是怕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把汉中扯入战局之中就很不妙了!

    因此,延界州县对马超一行很是客气,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叫粮就给粮,借道就借道,没有半点不妥。

    马超还以为能惹点事呢,结果是这样无趣,还有点在意料之外!

    他甚至是被顺顺利利的迎进关的。

    这样顺利,十分不对,还叫马超有些许的不安和抑郁。他这种性格,真不怕事,甚至是希望着发生点啥事,事能来找他。

    庞统道:“惹了咱们这五千兵马,张鲁也怕丧心病狂的马腾与徐州的兵马记恨,汉中富庶极也,张鲁最怕的就是猫惦记他的鱼,看此之景,他绝不会惹你,有求必应!”

    这话有点意思,就是狼顾境,与其与狼群缠斗,而引来更多的狼,还不如给与肉与骨,远驱狼离。张鲁现在就是盼着他快点过境,快点回西凉去。

    马超道:“他的谋士是谁!?”

    “帐下首席是阎圃,巴西人,”庞统道:“离开之前,贾诩给我的资料。”

    马超嘴角一抽,道:“怎么不早拿出来?!”说罢从他手上夺过。

    庞统气的不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马超也不以为意,扫了一眼人员名单,道:“这个人,果真有几分本事?!”

    庞统忍着气,道:“当初劝张鲁不要称王的人就是他,此人颇有几分谋略,若非如此,张鲁不可能安然至此。”

    倘若真称了王,张鲁这是找死,就是向天下宣告,诸侯们没事就来打他的信号了。

    马超道:“杨柏,张卫,杨昂,杨任?”

    他嫌弃的将资料扔在一边,哼了一声,道:“俱都是无名之辈,若超与之战,不需三回合,皆斩于马下!”

    庞统真的受不了他这自大的毛病,他这个人向来也自大,然而真正遇到马超这种,与他有些相似的性格时,他真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一言难尽。

    马超见他憋着一张胀紫的脸,知道他忍着气呢,道:“不信!?”

    “信,怎么不信?”庞统冷笑道:“这天下谁能战得过你啊?!你是能拳打楚霸王的人,呵,就怕再能打,也没见楚霸王靠打仗打下天下的!”

    “非要抬杠是不是?!”马超不悦道。

    庞统道:“起端者,是将军尔!”

    马超腾的站了起来,意欲拔刀,庞统才不怕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还坐了下来,大剌剌的靠瘫在一边,挑衅的看了一眼马超,一副他要是不拔刀,就是大丈夫的模样。

    马超气的眉眼倒竖,是真的想宰了他。

    庞统效仿天鹅似的,引着颈,生恐他不来杀一般的倔。

    两个人这样虽是常态,但经常这样剑拔弩张的,难免只要一开头就要杠起来,而且都是要硬核,都是绝不肯相互低头的那种人,不就常常一言不和就冷笑对视了嘛。

    冷笑连连的,十分像后世那种皇帝与文臣班子相互死磕的那股劲儿,谁都不肯让步那种。烦不胜烦。

    关键是这两个人也不嫌烦,便是气氛僵硬与尴尬到不行了,也绝不肯相互低头。

    事奇妙就在于,若是旁人遇到这种现态早无法收场了,可是这二人不是,便是破着头皮,还能相互坐着冷视对方一眼,然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呢,火爆脾气升的快,消的也快。

    庞统见马超悻悻的坐到一边去了,十分无趣,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德性,也不理会他这强势的自尊。这才道:“其中有个叫杨松的人,这个人,将是突破口。”

    “怎么说?”马超道。

    “汉中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又有关隘天险,若从外攻,恐废心力也未必能夺汉中之土,”庞统道:“若从内而破,轻易破掉张鲁的布局,只要破了局势,逼破了张鲁心中的防线,再许以嘉利,汉中才能真正的拿下!”

    “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耍阴谋?!”马超又开始呛声了。

    庞统反唇相讥,他这性格,让他忍让,万万不可能,“你们这些武将,只知道动刀动枪,从不动脑子!”

    “你说什么?!”马超又火了。

    “呵呵,”庞统冷笑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一谋而成,免于三军劳累,省钱省粮,省心省力之举,非汝武人可知之智慧尔!”

    马超瞪着他,冷笑道:“武有第一,谋士之略却无第一,你又如何能担保自己所布之谋,不会被人所堪破而破局?!你能看得破的,自然也有旁人能堪得破,那诸葛亮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庞统是最郁闷别人拿他与诸葛亮比,他本就是争强好胜之人,这向来与诸葛亮也没有分高下的机会,此时一听,果然恼了,忍着气也不与他辩驳,只道:“这也正是我想提醒你的,那杨松既然是个突破口,诸葛自也不会放过这个隙口,能不能抓得住,就看马将军自己了。”

    他心里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暗暗的积累着将来一定要与诸葛一较高下,分出雌雄的心。

    马超哼了一声,在心中寻思了一回,汉中富庶,那刘备能放过这里?!

    张鲁不搭理刘备,但耐不住有外心的人暗中搭理啊。

    马超心生一计,笑道:“既是如此,何不用计戳破他,叫张鲁自己清理手下异心之谋士?!”反正除了这个人,也是除了刘备与汉中暗暗勾搭的路子。绝了这个可能。马超得保障汉中在徐州动手之前,不会被刘备夺了去。所以宁愿废掉这个人!

    庞统提这个,也是此意,只是他这个人,说话一遇到较量的事的时候,这真正要说的话,反而撂到一边去了,这才是这二人相处最大的毛病。

    “我自也是此意,”庞统道:“这计说简单也简单,只需叫张鲁知晓,这杨松暗中与外人有来往,有外心自就可以了。此人一向深受张鲁信任,一旦知晓他有外心,便不会再受他的荐言,便是一时不废,他的荐言也无用了!”

    “无用?若不斩草除根,将来他若投向刘备,必要叛反张鲁,若将汉中之关拱手送人,于徐州极为不利,”马超一脸戾气的道:“这类小人,要除就一定要除干净,你,就是妇人之仁!”

    庞统气死,道:“我何尝不知此理,然而若是逼死此人,张鲁不会齿寒吗?!对比起他来,你才更要冷静,为他一人,而失张鲁之心,有必要?!”

    马超听了,便不语。

    庞统忍着气,一句你这人就是没脑子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生生的忍了下去。

    “这个旁人自然也可以是我们,”庞统道:“此事不能正面牵扯出张松有刘备的异心,而是得另辟奚径,我们自己送礼与张松,高调一些,叫他帮我们说好话。”

    马超明白了,道:“言西凉马氏有难,望汉中能借兵增援?”

    庞统点首,道:“一叶知秋,只要有这件小事,张鲁毕竟也是一方人主,他只要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他不会回不过神来,一过脑子就能明白了。”

    “万一他真的不过脑子呢?!”马超道。

    庞统心里冷笑,以为张鲁像你似的,经常脑子发热吗!?他要是脑子发热,当初起念头的时候就已经称王了。

    可是这个人,听了劝谏,而且思虑过后是真正的听进去了,这些年这么佛系,这要不是个有智慧的人,能做得到?!

    这一次只要做得显眼一些,张鲁便是以前不疑心张松,这一次,也会留下疑心的种子。

    而人与人的信任就是这么破裂的,只要有那么一丝小小的裂缝,结局……

    再佛系的人主,只要起了念头,后面的事,就可以预见了。

    而他现在出于信任,不起念头,庞统就一定要他起念头!

    马超见他笑而不语,也知道他这个人肯定腹诽,这个人,能有什么好话?!

    马超也不问,便命副将进来,收拾一些金玉器物,礼物之类的。副将便去了。

    这个也容易,本来西凉马氏也不穷,说句难听的,边军,天高皇帝远的,敛财的本事多着呢,马家有钱!

    再者离开徐州的时候,徐州也临行送了不少礼物,此时都派上了用场。

    马超这个人也一向不怎么看重这些东西,因此竟收拾了一多半出来,他也无半丝不忍之意,点了点头,道:“就这些,足够了吧?!”

    庞统笑道:“动不动心,就看刘备那边送了什么,杨松在汉中本也不穷,奈何贪得无厌,刘备必早暗中与之有来往,若是刘备送的更好,马将军这个,也就不入眼了!”

    马超拧了下眉头,道:“比不过他?!哼,论底蕴,那大耳贼贩夫也,与我马氏相提并论,他能?!”

    “刘备可不爱财,所得财物,尽舍送人与赏赐下属,这不是底蕴不底蕴,而是从意识上,将军就是不如他有这个意识,”庞统道:“将军不知财色有多迷人,这魅力,一般人可挡不住。”

    庞统这话太有深意了,财色迷人,可是刘备不迷,是信息一。而马超出身富贵,而不屑于此,因此在行事上,确实是比刘备差了不少。他不会笼络人心,不屑,也不会。

    比如说今天这个送礼的事,若是马超以往,那是根本都不屑去想,不屑去行的。

    庞统也知道他这个人反思也只是一时的,他这样的人,怎么说呢,出身这种东西,生而带来,有些习性永远也不会改的。

    庞统也不指望他,以后有他提醒他也就行了。

    他上前抓了一把金子,道:“此物虽俗气,难买君子骨气,却能开小人之路。别小看它。对待君子与小人,各行其法,并不冲突!”

    马超翻了个白眼,道:“我来写信。”

    庞统道:“我草拟一份,你照抄!”

    马超大怒,道:“以文凌我,莫非以为我连信也不会写!”

    “将军出身豪门,只恐言语之中隐隐凌人,如何算求人?”庞统道:“这信得示弱,所以将军别逞强,这信,将军还真写不得!”

    马超气的将笔恨恨一放,拎着枪坐到一边去了,冷冷的看着庞统。

    庞统半点不惧,老神神在在的写了一封,递给了马超,道:“将军滕写。”

    马超夺过,照样子抄了一遍,盖上印信,忍着气道:“行了!就这么送去?!”

    “但为计,有明有暗,明里要送去,既要高调,又不能太高调,分寸上,我自会叮嘱斥侯,而暗里,还是要借暗影之手,将此事略微张扬一番,也不必太张扬,恰到好处的捕风捉影才更可疑,可信……”

    拿捏分寸?!

    马超皱了眉头。

    “将军不知道什么样的分寸才会让人深信不疑,”庞统道:“就是半真半假,似是而非,只见光不见影时,才最有成效,才能叫人深信不疑。若是明里敲锣打鼓的送礼,暗里张扬的人人皆知,就过了,显得假。张鲁反而不信。只有让人抓到一点的尾巴,才有可信之处!”

    马超细思了一番,道:“你这个人,揣摩人心,倒是厉害。既然如此厉害,怎么做人就如此失败,处处引人不喜呢?!你既是如此聪明之人,怎么就灯下黑,就是看不出徐州所有人都讨厌你呢,你走了,他们巴不得拍手称庆。”

    庞统听了,气的跳脚。

    马超懒得理他,起了身道:“少显摆,既是军师用计,自己用去便是,我不奉陪矣!”说罢摔帐离去!

    庞统气的跳脚,追出来掀了帐破口大骂,道:“若是你也受欢迎,她就不会将我扔给你!你以为,你就受欢迎!?”

    这两人就是天天这么互相伤害,彼此的矛越来越尖锐,盾也越来越厚,相对的,脸皮也更厚了。那真是骂也骂不疼。

    反正信与礼物就这么大剌剌的送到杨松府上去了。

    而风声也是从这时刮了起来,隐隐讳讳的也传的并不显眼,而这礼物入张府后门,恰巧就被一个小吏瞅见了,当下就报给了阎圃府中的书童,书童哪敢耽搁,立即就报与了阎圃。

第569章 悔不入蜀而称王

    阎圃本就是慎重之人,闻言拧眉,疑是空穴来风,便派人先去查,这一查,还真有这件事,阎辅便知道,杨松真的收了礼物,并且未退未拒。

    阎圃来回徘徊再三,怕里面有什么套路和阴谋,犹豫了一下,还是来汇报张鲁了。

    张鲁听了,也是紧拧起眉头,还好阎圃早摒退了左右,因此此事只二人得知。

    “主公,非圃小人讒言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报,”阎圃道:“圃深知报知此事,难免也落得一个小人告密的名声,不知之者,定以为圃嫉而排挤杨松,行小人行径。然而此事,一则事关重大,非报不可,二则,圃也不敢言之真假,也许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下臣宁愿这只是误会,是我多心啊。只是不得不防。”

    小心驶得万年船,真言不假。

    张鲁一向是信任杨松的,心里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什么心情都有,复杂的很。他不是要求底下的谋士武将连礼物都不收,古代社会就是礼仪社会,送礼收礼本是人际来往,但是什么人能收,什么人的坚决不能收了而私交,这个分寸,很敏感。

    他来回徘徊,首先安抚阎圃,道:“好,很好,此事,你做的极好。事关重大,须报我知,方是正理。”

    阎圃松了一口气,主公不疑他做小人便好!

    张鲁道:“偏偏是这种时候,可不太平。”

    张鲁心里忐忑,这疑心便抖不住的升了上来,杨松若真的敢为财言事,收了一家,没看见的恐有更多。

    而这礼,却不是寻常的礼,是要替人说话办事的礼,与寻常走动的礼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了。

    “如何辩定真假?倘若大举而查,若最后不是真,岂不寒了众臣之心?”张鲁道:“况且,吾也不欲上下震荡人心。”

    “主公勿忧,倘若之后杨松不来谏议事,此事便是子虚乌有!”阎圃道:“便是我误会他了。若是他来,这件事情……”便是真的,是杨松有私心,而且是以私误公,这可就不是个人的错失,而是结构性的大事了。

    张鲁袖着手,沉吟道:“好,且勿张扬,看看他的举动再说!”

    阎圃拱手应是,见张鲁心事重重,便先拱手退下了。

    主臣二人皆面无异色,有人见时,已完全不见忧色了。都说人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是政治家的最基本的素养。

    便是真泰山崩了,你也得镇定自若。

    更何况现在这事还不是起兵来反他的大事,只是一件小事,若是连件小事都要上脸,离死也不远了。

    为人主者,若是能轻易被臣下察觉出喜怒哀怨,极易被人利用,或是看出破绽而先下手为强。春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君因为这个不合格,而被臣下察觉先杀掉的!都数不清!

    此种之时,纵然心有疑虑,也是当什么都没发生。

    主臣二人相见也是寻常之事,自然也无人以为异。

    过了一日,马超的信到了张鲁手上,张鲁看了信,便寻文臣列席商议,对左右道:“马超意欲借兵去助马腾之围,这事可行?!尔等如何看?!”

    阎圃还没有发表意见,很多武将已经气的不轻了,皆抱拳拱手道:“主公,马超素有不肖之行,此子只恐有诈啊,主公三思!”

    另一武将急道:“先是来信借道,道也借了,又要借粮,粮也与了,如今还要借兵,此子,简直是得寸进尺!”

    “不错,他若牵心马腾有所失,必快马加鞭回西凉去,可他却延途逗留,必不怀好意!”

    “还请主公三思,立刻驱走他要紧!”

    武将们都很愤怒。

    这时杨松说话了,道:“激怒他,恐为不利,汉中一向不犯人,倘因此事而激怒他,马氏父子若得空来攻我,只恐又添兵事。不妥!”

    张卫大骂道:“杨松你是何意?难道要借兵与他吗?!你可知,攻马腾者是谁,韩遂,韩遂身后是谁?曹操,你意助马超,欲令主公与汉中与曹操为敌矣?!”

    杨松便闭口不言了。

    张鲁面无异色,只是寻问阎圃道:“功曹以为如何?!”

    阎圃道:“若借兵与之,只恐将来反受其累矣。马氏父子素有野心,又不肖,助之不得恩报,只恐反而添怨增仇。不肖之人,最善恩将仇报!”

    “功曹以为他将来要来攻汉中?!”张鲁道。

    阎圃点首,道:“臣以为,助,不如不助。助之,得罪之人,太多是一方面,而不助,马腾父子受制于韩遂,二者相互消耗,也无暇来攻汉中,此患倒不必忧虑。除非将来曹操果真能鼎立北方,此消彼长,韩遂而灭马腾父子,这股势力若要逃时,只会来求主公,那时纳之,可收为羽翼,现在,却不是时机。吾恐主公反受其害。”

    张鲁闻言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个意思,此时可不是贸然参与的时候。当然,仅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杨松的事就一定是真的。只是阎圃的话,对他来说,还是有很大的信服力的。

    诸武将闻此言,也都纷纷附合,意见是相似的。

    只有杨松冷冷的哼了一声!

    气氛因他这一声,一下子就僵了下来。

    张鲁无奈,此事便搁置,不再提了,散席以后,便回了后院。

    不料,不一会杨松便来求见,杨松是很受张鲁信任的,这些年来,他身边最信重的两个人,就是阎圃和杨松,一个是能臣忠臣,一个则是离不了的佞幸之臣。

    佞幸之臣未必是贬义,而是近臣,以花言巧语,讨主上欢心而得宠信,这样的人,并不都是害臣,但这种人,也因为投机取巧,而自然压人一头,一般情况上是很不讨群臣所喜的。

    而类似阎圃这类人,因为有时候劝谏的话不太中听,虽受信任,也能处理诸务大臣,但是亲近,还真不算太亲近。

    杨松不一样,一进来就十分熟稔,看张鲁在煮茶,忙接手了过去,亲自煮了倒了请他细品,一面嘴也不停,道:“主公可知阎功曹威信渐深,群臣附合,威严直逼主公,这可不是好事啊。刚在席上,主公也瞧见了,阎圃一言,众人皆附之,还请主公三思,此人的危害。”

    张鲁避而不答,只道:“刚听你有不同意见,莫非你真欲助马超也?!有何高见,一一道来。吾自思之!”

    “九州一向同气连枝,汉中一直逃避,果真能避得过矣?主公,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啊?与其被动等北边生出霸主,不如主动连盟,以寻盟友,也为将来作准备,有备无患。”杨松道。

    “如此说,你是看好吕布,而不看好曹操了,助了马超,便是得罪死了他,将来他若赢,何以承受?”张鲁不解的道:“曹操手有天子,倘他用势让袁绍与吕布相互消耗,他的赢面依旧很大。”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操,枭雄也,他若赢了北方,以他的谋略,他必恕主公而不追究前事,”杨松低声道:“可是吕布不同,如若不助,将来恐受其害。”

    张鲁听了默然。

    杨松虽然善巧语,然而,也是有本事的。

    都说佞幸之臣,极擅巧言令色,我们脑补的时候,都是脑补成那种奸诈的面相的样子,其实不然,真正的佞幸之臣,长袖善舞,情商极高,也有本事,会说话是一方面,然而内里,却是有真正本事抓住要害的。若不然,作主公的也不可能个个是傻子,偏偏都听进去了。就是因为,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一听就把人给绕进去了。

    就是那种高级感的转销,言语几句间,已经把你的思维拉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样的人,何止是什么硬洗脑的人能比?!

    所以,他这么一说,张鲁是真的默然了。

    “曹操实力最雄,谋略过人,袁绍暴强,却只有假仁,如今为一毁而骂病刘表,只要有稍背之,他必诛骂而不饶恕,看着势强,实则,心小,而吕布,臣不说,主公也知他是何等人,虽然最近他的名声是有所好转,然而本性难移,秋后算帐的事,不好说。若说雄主伟略,只有曹操实力最雄,这个人,若是一时为时势而得罪之,他将来不仅会恕宽,还会既往不咎,然而吕布差之多矣,”杨松道:“所以臣担心的不是曹操赢了,汉中得罪了他。臣担心的是,吕布赢了,汉中却未曾助他。吕布与马超心甚小也,届时,若霸北方,只恐第一个要拿下的便是汉中,还请主公三思,增援兵马去借与马超,不求有功,只求不招怨,方是长安之道!”

    现在的北方,吕布,袁绍,曹操,这三个人,张鲁光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无论哪一个,都惹不起!

    张鲁知道,马超来这个信,目的是试探,未必是真想借兵。他本来是想冷处理的,不回信也不回绝就行了。马腾情急的时候,马超自然会急着回去,只要时效性过了,这事也就冷处理完毕了,然而现在……

    张鲁还算脑子清醒,并没有当下就决断,沉吟了一会,道:“以你之见,刘备如何?!”

    “此人,仁人也,可与之周旋示好,也不必得罪便是,”杨松道:“仁义之人,不易伤之,倘若其受难,主公不若迎进汉中而安置,天下之人必赞主公仁义。”

    张鲁若是以往听了这话,不仅不会不高兴,反而会点头称赞。然而现在听了,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当然,他是心绪半丝不露,只道:“这般说来,若刘备也欲借兵,也要借了?!汉中兵力本就不多,分出去图消耗,对于汉中也是负担,也罢,此事且叫我思量一二,再议!”

    杨松笑道:“如此大事,当是如此。”

    张鲁有些疲倦,便叫杨松退下了。

    待其走后,张鲁的脸色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卖汉中者,必此贼耳!”他说的话是有道理,而且也是张鲁所担心的,然而,他说话的目的与原因却是因为利。为利可以寻理,将来为利也可以卖汉中图富贵!

    此人连马超的礼都收,收了重金,就为其说话,本来说的也有理,张鲁还不以为意,只是他不会无缘无故为刘备说话,既然为他说了话,那么,是不是也收了刘备的重礼呢?!

    这刘备,手都伸到他的身边来了,张鲁心中恼怒不休,有一种耳朵都被侵略了的感觉。

    这个事不能想,一想就没完没了。

    张鲁耐不住,寻了阎圃来商议,说了杨松之言,阎圃道:“杨松大人说的也有道理。然而,此时助吕,将来若归曹,岂不是有墙头草之嫌?!”

    “莫非功曹以为汉中必要归其一?!”张鲁道。

    “若北出霸主,只恐是天下大势,不得不归附矣,”阎圃道。

    张鲁默然,此时悔之晚矣,然后执了阎圃的手道:“悔不听功曹昔日之言,若当初听功曹的,大兵出击,征侥蜀益,鲁已称王矣,又何必如今夹在此处受如此局促?!”

    现在说蜀益之事,已是晚了啊。

    就该在刘璋父死,他新立之时咬死了他,说不定已经得了那处,真正的施展开了而称王,不必再看人脸色。

    如今悔之晚矣,汉中前后左右,群狼环伺之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时机了。

    盯着蜀益的,是刘备,刘备的大军多半都到那边步署去了。他要与刘备争,还要防刘璋,防徐州,防西凉马氏,防曹操……

    能得一时安宁,都是偷来的太平!

    张鲁是真的后悔,特别的后悔,当初阎圃劝他光有汉中不要称王,要他称机奋进而夺蜀益再称王,那时必世世为王,无人可灭也。

    可惜现在却是怎么都来不及了。

    见阎圃也是默然不语,张鲁道:“是否已再无时机?!”

    “有刘备掺一脚,主公若攻刘璋,刘备反而与刘璋结成同盟,不仅不能得蜀益,反而连汉中也被刘备所图入囊中去,若是强为,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阎圃道:“刘备绝非善茬,主公如今能明哲保身,已是功德也,能保一时是一时。”

    张鲁哑口无语,一个劲的叹气,懊悔不已。

第570章 刘备未语泪先流

    “对于杨松所言,臣以为,除非主公已打定主意以后归附吕氏,否则,现在助马超,不妥。”阎圃道:“倒不是怕曹操最后胜了追究,而是若将来曹氏胜了,主公再归依时,便是他能容,又怎么会重用主公,而不猜忌?!曹操阵营有多少功臣,有叛反前科的降臣,未必值得曹操大力重用,还望主公三思。”

    张鲁道:“倘若不助,反而叫马超与吕布憎恨呢?!将来他若赢了,如何消解困境?!汝不见荆州矣?!”

    “又哪有完美的明哲保身之道?!若不助也是错,圃也无话可说。”阎圃道:“然而相对而言,现在能不做错误决策,就绝对不要犯错。此方是正道。主公并未行不义,便是吕氏赢了,又如何能伤主公?!将来之事自有将来之局面,未必不利。”

    张鲁终究还是听从了阎圃的建议,不过他回了信与马超,回绝了马超。

    杨松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十分憎恨阎圃,就是因为他与他争信于主公,每每不能相容,现在将至水火不容之境了。

    对于争宠这件事,士子文臣武将皆不能幸免,甚至比后院里的那些女子更惨烈的。因为政治本身,很残酷,而后院之争,多数只是家产宗属之争,到底伤及性命少。当然,涉及到有政治地位和身份的钟鸣鼎食之家,是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袁绍的几个儿子,到那种地位,争财产,都不入流了,也可笑。

    庞统是先收到张鲁的回信,然后紧接着就收到了杨松的书信。

    他递给马超看,马超看张鲁写了什么:言汉中兵力弱,只恐心有余力不足,贤侄若从此中过,送些粮草,也是汉中之心意,只是借兵之事,恐不能够了。

    马超撇了一下嘴,张鲁虽写的很谦逊,只是这到底推辞了,他能高兴才怪!

    然后看杨松的,杨松说了一下张鲁执意,劝之不动,是他无能,然后谦虚了一把,不能撼众人之心,因此惭愧,然后推让了一把,说什么送还礼物云云!

    马超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即便无功,也断没有收回礼的道理,我马超是这么没品的人吗?!”

    肉包子打狗这话生动,马超跟着吕娴久了,也学到了不少浑话。

    庞统听了一乐,道:“我回信与他,叫他不必送还礼物。只当交个朋友了。这个人,以后还有用处。若是要回礼物,反而要他恨我们,而且天下人也会轻看于将军。将军可别心疼这些礼物。”

    马超心道我又不是吕布那厮这般不讲究。真别说,这要是吕布,说不定真能干得出要回礼物的事来!

    想罢一乐。但是终究是吕娴的老爹,因此马超也只是在心里吐糟,嘴上留了德,自然不会再说了。

    庞统见他对财物之事确实是无所谓的态度,便写了信,先送出去了。

    “这杨松与阎圃的恩怨,经此次,结下了,”庞统道:“此人有外心,将来必叛汉中。”

    “张鲁看样子,还是明哲保身,不肯轻易表态与归附的策略,也是汉中的立足之基了。”马超道:“倒也聪明。”

    他感慨着笑了一下,道:“只是你的计谋落空了。”

    “这可未必,”庞统道:“据我所知,杨松收受礼物一事,张鲁已是知晓,他能不猜忌?!便是一日隐忍不发作,二日一直忍着,没有将他贬出或逐出,然而这个人,以后在张鲁面前说的话,就得大打折扣。张鲁不再如以往信他了。诸葛若要从张鲁身上下手,必要从他身上突破,夺去张鲁对他的信任,就是断刘备一臂。刘备若出荆襄,必往汉中或蜀益去,倘若蜀益一时不能下,便会用力于汉中,那时张鲁若耳根子软,引了他入汉中,岂不是白白将汉中拱手让他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呐,那刘备不管入于何处,哪里不噬主?!他本有鸠占鹊巢之命格,他在汉中,我岂能安心?!长之以往,汉中,蜀益,皆是他囊括之下,终是大患!”

    马超想了想也是,只要张鲁疑了心,以后不管是谁为刘备说话,要迎他入汉中,张鲁都会疑心那些人都收受了礼物,说的人越多,他就越不信,越不肯!

    所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庞统所做的,就是在他心里放下了一颗疑心的种子!

    马超细细回味,然后将庞统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

    “看吾作甚!?”庞统得意的道:“莫非为我之计而惊艳也?!”

    马超哪肯承认,听了反而冷笑道:“雕虫小计,亦敢如此自夸?!”

    庞统一噎,气的用手指着他。

    “有本事,助我回西凉杀韩遂,”马超道。

    “这有何不可,”庞统道:“只要你不拖我后腿,假以时日,必能图韩遂。”

    “一计不能成事吧?”马超气他道:“不是自诩国士无双吗?!就只有这种雕虫小计?!”

    庞统气黑了脸,道:“汝小儿,也敢妄议国士,你懂什么?!一介武夫!”

    他不屑说理的语气也激怒了马超,马超冷笑一声,继续刺他旧伤疤,“不如陈宫可统领徐州内相府,不如贾诩智计千里统辖外事,还不如陈珪那老匹夫能黏合内外人心,你再自傲,也只配与我这武夫为伍了?委屈啊,委屈大可离去,没人留你!”

    庞统气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正欲破口大骂,副将却是硬着头皮在帐外道:“回将军,军师,有密信来,寿春来的!”

    两人当下也顾不上吵了,忙将他唤了进来,接了信来看。

    信却是徐庶写来的,言若西凉形势不危急,不如稍绕往淮南与徐州之附近来,只恐有事发生,劳马将军届时可堵一堵刘备。

    然而说了荆州的形势。

    西凉的形势当然不是那么急,因为马腾的实力还是有的,之前又有所防备,便是韩遂急攻,马腾也能应付,韩遂那边又无援兵,曹操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分兵去助韩遂攻马腾,所以,马腾的求援信,是急,但并不是那么急,更多的是想要把马超给唤回去。心态与张鲁差不多吧。

    对此,马超是有自信的,因为他爹马腾也不是那样不中用。

    马腾想要凌越诸侯是不可能,然而自保,在没有找死,或围攻的情况下,是绰绰有余的。所以马腾根本不担心,一见此信,便要去。

    此时庞统自不必说,他巴不得要与诸葛有一番较量,也是热血升起,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默契,难得二人达成这般的共识。

    “去,非去不可。”马超道。

    “此次,纵不能灭,也可挫其精锐,挫一挫刘备的实力,”庞统道。

    马超当下便升帐召副将等人议事,说是暂不回西凉了,副将等人面面相觑,对马超道:“小将军,倘主公那里情急,如何是好?!”

    “无妨,父亲有庞德等将士在,又能有何失?!”马超道:“西凉皆是勇士,防守之事,都不是吃素的!”

    副将等人无奈,心道精锐都在这儿啊,结果这马超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还不急着回,非得去凑热闹。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怎么着呢,马超这个人就这性格。他们也习惯了。

    一时议定了事,又得了张鲁新送的粮草,一时粮草充足,得到补充,竟不往西凉去,而是往寿春与下邳城等方向去了。

    庞统则与张鲁回了信,谢了他送的粮草等客气之辞。

    张鲁接到信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得知他们调转方向去了,看了信中写的原委才知道,一时默然无语。

    他是盼着马超快点回去,不要在汉中境内逗留,不料这货,不回西凉去,反倒往那边去了。

    这个情势,能不叫他无语吗?!

    五千兵马,而且都是精锐,哪怕现在出了汉中境内了,但还是会有威胁的,张鲁怎么能心安?!

    他一面命人密切注意马超的动态,一面又开始紧急防御了。

    庞统当然不可能在信中写真实的理由,只不过是找个了托辞随便应付了一下,但是张鲁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会有大事发生?!

    作为人主,便是不参与外面之争,这点政治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所以张鲁很是不安,这一境,恐是有大动荡了。

    而此时刘备与关羽已经到了荆州城内,关羽身为武将,对这种局面是不安的,也是很敏锐的,他又一次劝刘备,哪怕路上已劝了不少次,却还是道:“兄长,此时出城还来得及!倘若再迟疑,只恐受制,城中,必有埋伏!若不走之,反受其殃啊!”

    “若不见刘景升一面,备心中不安,”刘备道:“二弟不必再说了。景升仁义,必不伤我。”

    关羽却拧紧了眉头,他怕的不是刘景升,而是蔡瑁。

    他此时也心知是劝不住,便道:“也罢!羽只力保兄长便是。”

    倘若真保不住,不过是同年同月同日死,而张飞领军在外,也必围荆州与他们报仇!

    关羽带来的兵并不多,只有二百人,带再多就超规格了。另还有二千人在城外等候。

    而张飞也领着五千人在襄阳与荆州的要道上等候接应,以随时应变。或者说是威慑蔡氏一党。

    刘备与关羽二人去了刘景升府上,不久便被请进去了。

    蒯良亲自出来迎接,信是他代笔的,他若真假装不知,便是真的太过了。装不知,也得有个度。

    “见过刘玄德,”蒯良请礼道。

    刘备忙还礼,道:“子柔言重矣,备受不得此等重礼,快快请起!”

    蒯良起了身,眼睛红红的,刘备道:“景升兄现况如何?!”

    蒯良摇首道:“自被袁绍责让过后,气病了,身体每况愈下,又牵挂刘琦,心事重重,医者说是心病难医,药石罔顾,如今,已是连政务都不能理。而荆州内外,都是险况,主公哪里能安得下心,更是药喂不进,也食不下咽,若不寻刘玄德来,如何能安心?!因此,还拖着病体等候着,以期能交代一二,就怕撑不住啊……”

    刘备听他说政务都不能理了,心中一惊,那么城中诸事俱在蔡氏党人之手?!

    又听着像是在等他来交代事,心中又是一喜。

    终究是冒险来这一趟,值了。

    别说刘备,便是关羽此时听了,也觉得必是此故了。他心中稍感安慰,不管如何,刘表如此安排,也算不负当初兄长护荆州之功了。

    这将荆州交代与兄长,才是最好的安排。

    刘备便道:“袁本初如今行事,更不顾结盟之义,只顾发泄怒气,却不听景升兄的委屈与无奈,此事中事,实非景升兄所愿,而是徐州逼迫人啊。”

    蒯良点首,默认了刘琦是受了制约。

    蒯良引他们二人往里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幽幽传来,只恐是吃药许久了。

    “咳咳咳……”虚弱的咳声,隐隐传了出来。

    刘备人未至,泪已先流,泣着对蒯良道:“景升兄竟已至此了吗?!”

    蒯良脸色黯然,未言语。在刘备眼中算是默认了。

    蒯良其实知道,刘备其实是确认而已。

    “先前离开之时,景升兄还十分康健,如今却已……”刘备进了内室,被侍女迎着进去了。

    “景升兄,”刘备道:“备来迟也!”

    刘表听见声音,也是落下泪来,他白发苍苍,手上皮肤毫无光泽,全是皱皱的,还抖着伸了出来,然后一把被刘备握住了。

    刘表张了张口,说话有点艰难的样子,却也是哭了,二人相对而泣。

    “贤弟……”刘表哽咽了好久,像是找到依托一样,道:“……吕布害我!袁绍无义断盟,无情至极啊……天道不容仁人久矣,悲哉……”

    刘表俨然是说这些想拖时间了,当然不会进入刘备期待的正题,而是握紧了刘备的手,紧紧的道:“……还好有玄德在,有玄德在啊……吾的琦儿,如今,表悔之不及,该早将他接回,如今祸起萧墙,只恐荆州有大祸……而表身体至此,可如何是好?!吕布,吕娴,此父女二人,实在可恨,还有袁本初,表与他有结盟之义,不料说弃便弃,逐骂我如猪如狗,表,是他盟友,并非家仆,他怎能如此!咳咳咳……袁绍不义,不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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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