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生麻烦死也麻烦
吕娴看他这样,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货没再死磕的杠,喷。不然她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真把她惹急了,她能将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吃饱了撑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之类的话都能骂得出来。
那样就太撕破脸皮,未免太不好看了。
现在这个地位,怎么说呢,吕布也算是一方之雄主了,与一个喷子撕的难看,传出去也是难免不讲究。吕娴也是想要尽量的避免这种事发生的。本来吕布就一身黑料,洗白白的这才稍微那么好了一些儿,与这样的人撕了一场,于吕布的名声,没有半点用处。
况且也没这个必要非要撕破脸,让天下人看笑话。
这个货的逸事,以后传世的事,还是叫世人讨论他与曹操的爱恨情仇吧,别将他们吕布父女扯进去就行了。
吕娴是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料到另外的事。
司马懿要弄清楚太阳高度角。决心于心。
而祢衡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下了什么大决定,道:“女公子一番至理推心之言,衡受教,也心服口服。衡虽无才,但也愿为弟子,效力于女公子麾下。还请女公子收留。”
???
赵云与臧霸一愣,一头问号的看向祢衡,这文人的脑回路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司马懿却已经在心里拍案叫绝了,这祢衡绝对是在反将一军!这是文士的报复。这就是!
这类人,就没有一个心眼真正大度的。看来,他是打算换一种方式死磕吕娴了。
连吕布都呆了呆,他皱紧了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祢衡。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留下来?!他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到刘备那儿去呢!
结果他却要留下来!?吕布哪怕再后知后觉,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这不太对啊!吕布是一万个没想留下他啊。他疯了,才会挽留一个疯子?!
问题在于,他也没有挽留贤人的意思,他竟然还能低下头,这么主动求留下来。
这……吕布的脸色古怪,一方面是因为想不通,二方面则是,怎么拒绝,才不会产生其它的后果,比如让天下人以为他吕营容不得人。
是的,吕布为此而烦恼,却是半点都没动心思要接纳祢衡。
“……”吕娴嘴角一抽,啥!?你疯了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心理过程?!怎么鼻涕虫变成黏人虫了!?
她一脸mmp的看着他,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司马懿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了然。但凡这种人,都是很偏执的,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太阳高度角了。只怕他也知道,只有投于麾下,为同一阵营,才有资格知道。所以他也这么干了。
因为他只是使者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得到这个公式的。
况且曹操要杀他,他也没必要回去。
这个货,不料还挺能屈能伸。这个人,若说才能,肯定是有大才的。
但是,不好用的人,比庞统还不好用的人,吕娴用他干吗?!看吧,笑都快挂不住了吧?!
吕娴特别无语,这货真的是来坑她的吗?!
什么意思,还真要在吕营耗下了。
吕娴看着祢衡,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种人似的。
不是说喷子,哪怕头可断,嘴还是要喷吗?!怎么转的这么快呢?!
这货,不是一个合格的喷子啊,你还有没有喷子的骨气与傲气?!
吕娴无语了半晌,道:“我吕营用先生这样的人,也太屈才。其实真不必,不然世人还得说是我们父女强势,逼迫正平非食周栗不可……”
拿出骨气来,快点拒绝吧!
祢衡知道她是嫌自己麻烦,深吸了一口气,道:“衡虽不才,然而文采也自认斐然,便是与孔融比,也不逊色,可担任文书一职,若温侯与女公子要起草檄文,衡可胜任!”
“……”吕布嘴角一抽,也是无语了,这是赖上了?!
吕娴忍了忍,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来了。可是吕娴能拒绝吗?!
不能!
因为,吕营一向是以接纳天下贤才的面目面对天下人的,这种时候,人家都要主动投效了,你却不肯接纳,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吕营,会说吕布说一套做一套,而真正要来投降的人也就不肯来了。这个代价,她是付不起的。争天下,何尝不是不是争人心归附,以及争人才!
所以吕娴是纠结的要死要活,这个人,她是一万个不想要,可是,却根本毫无拒绝的办法,一时之间也是郁闷不堪。
她寻思了一下,做最后的挣扎,道:“娴知正平其实谦逊,也有大才,只是不肯显而已,刚刚娴说话的确是冒犯而又贬低了不少,其实只要正平能用心于做事,必有出息。我吕营到底怕委屈了正平。不如这样,正平可欲去刘使君处?!或者荆州刘景升处?!我父可代书一封,荐正平前去,此二人求贤若渴,必重用正公,如何?!”
真的就别杠着我吕氏了!
祢衡早知道她想推辞,也不生气,这种时候,他若是说既然吕营不肯留,自有留人处,他自去是也,反而如了她的意,他更不会如她的意了,他就是要跟她逆着来,便笑道:“刘景升已是暮年枯骨也,远不及女公子二八年华,前程可期,荆州远无可继任之人,最终还不是在女公子手中?既是如此,何必舍近求远。而刘使君处,已有卧龙在,衡是一区区书生,只恐未必会被放在眼中,既是如此,还是留在吕营吧,还请女公子莫嫌衡才浅,哪怕只为刀笔吏,也得留在此处,愿奉女公子为师,潜心学习何为太阳高度角……还请女公子成全。”
说罢脸都舍下去了,拜了下去。
吕娴是真的皮笑肉不笑,脸都笑僵了,但她还是忙起了身,将祢衡扶起来,道:“我只是一介女子,怎堪为贤者之师?传出去,外人还只以为正平在吕营受了什么非人待遇,娴万不敢如此。正平愿意留下来,是我父之幸,我之幸,只是唯恐屈了大才,不好重用,无法向天下文士交代,往后可如何是好?!天下人必定会非议我父与我不知重用贤者是也……”
祢衡才不上她的当,笑呵呵的,仿佛看不见她的拒绝和郁闷,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女公子纵年轻,学浅,有比衡强之处,衡便是女公子弟子,既为求学,不求重用,更无惧天下人笑吾。女公子更是世间少有人也,何惧天下人笑。刚刚还言及,只要拳头够硬,不必管外人怎么说吗?!言行合一,还请收下衡。”
“……”吕娴是真的噎了个半死。得,这货现学现用,拿她的话来噎她了。
赵云此时诧异的笑着看了祢衡一眼,发现现在也有点佩服他了。他一开始以为这是个喷人人设的一人,他的风闻也不怎么好。素有狂士之称,但在文人圈子里很受尊重。但是觉得他的确是个很有文化的人的。但凡文化人,有些低不下头的,太常见。
但是这人,倒是古怪,竟然说拜师就拜师,说要做弟子就毫不含糊的做弟子,半点不含糊,连脸面都舍弃到一边去了。
不说他这个人人品如何,但在求学一项上,的确算是精益求精的一类人了。
赵云此时的确有点服气这个人,不管他以前,以后如何行事为人等,但现在这个态度,他就是佩服的不得了。
吕娴还能有什么办法,眼睁睁的是说过了头,招揽了个她根本不想要只想扔的人进来了,只能收了。
她便笑道:“是当如此。正平留下,娴自求之不得,只是为弟子就算了。我不敢为贤人之师。若有要学之处,以后可相互商议切蹉既可,正平真的太谦逊了,只恐我这点知识,正平三五日便能学了去,不敢与公正学富五车相提并论……”
祢衡能赖下来就行。因此便笑道:“是。愿侍奉女公子左右。”
司马懿心里已经笑疯了。难得见吕娴也有吃憋的时候。太爽了!
吕娴心里郁闷的不行,看了一眼司马懿,哪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现在在疯笑,面上却正经,便堵他道:“仲达,不若叫正平在仲达帐中领个职务,以为助力如何?!”
司马懿才不愿意伺候这种辩论疯子,他疯了这才这么干,一个吕布已经叫他烦心了,再来一个,他得抓狂,当然拒绝不能生硬,便正色道:“懿军务缠身,的确需有帐下之文士帮着处理许多事务,公平若来,自是求之不得。然而,军中之事务要紧,懿只恐并多多余时间与正平探论这些学术之事,主公那里,懿还得跟随,唯恐怠慢。因此便不能委屈正平在我帐下了。”
无论是相,还是军师,都是有自己的领导班子的,陈宫有相府,相下设了很多的官职。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这个事。而军师也是一样的,除了主领军中大事以外,他还有幕宾,有处理文书一类的帐下谋士,官职等等不一而足。
他要安排一个人为官职,哪怕是闲职,都是随便安排的。
可是司马懿肯吗?!
他的话说的隐讳着呢,他就是想,也得看现不现实。吕娴能听不出来吗?!她看了一眼吕布,说的也是。她也不是真心要将这个锅甩给司马懿,其实就是想噎一下他。哪知道司马懿半点不慌,冷静的又给甩了回来。
这货是真的特别的精明,聪明的跟狼王一样的了,大抵是知道她肯定不可能这么安排,所以拒绝的理直气壮。
要祢衡呆在虎威军里,吕布这个性格能忍受得了这种人的性情?!迟早要闹出大事,然后吕布下令斩了他。
这可不是吕娴愿意看到的。也不是司马懿愿意看到的,他不是为吕布着想,而是这种人,是真的能不杀就别杀。杀了后患无穷。到时候天下人说不定得说他司马懿不能容人,嫉贤妒能的话都能编排出来……
司马懿疯了才留这种人给自己找麻烦。生也麻烦,死也麻烦。
吕娴看样子是真的拒绝不了了,一时之间也是特别的无奈加无语,便道:“委屈正平了,本想安排在父亲帐下,如今只能在我帐下。”
祢衡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机锋来。因此只作不知,只笑道:“衡之荣幸。”
说来也怪。若是以往,有人敢这样嫌弃自己,也许他已经变色离席了。然而,被怼了一通,发现她也有可取之处,便趁势干脆留下来,他竟愿意了解一二。也不知道是逆反心理,还是好奇,或者是为了太阳高度角。也许综合都有。
吕娴心里郁闷,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料到请了这么个货回来,以后有的烦了。
她心里闷的慌,便叫司马懿安排祢衡去安顿。
司马懿便请祢衡出去了,祢衡看了一眼司马懿,心照不宣的道:“汝亦有才,奈何在此受屈?!以前不知,现在却另有一番了解了。”
司马懿本就是滴水不露的人,道:“懿能侍奉主公,幸事也,何来委屈之说?!”他又不是那嘴大惹祸的性情,哪会承认落人口实。
祢衡了然一笑,也不再戳穿。那个笑容,司马懿一见就不喜。
他其实知道,这个人哪里是没有什么学问和文化,肚里也有谋略,他只是第一势被吕娴拿住了,后面便不好再杠了而已。
吕娴说他是行动上的矮子,语言上的巨人,他便顺其之道反将了一军,反倒把吕娴噎的够呛。
这样的人,能是省油的灯?!
呵。
司马懿是信了他的邪。
不过说实话,连司马懿也没有料到,祢衡竟然是真的想要留下来啊。
除了将一军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而吕布看吕娴闷闷不乐,道:“若想打发他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儿不必为此人忧心。布自驱他走便是。”
“算了,我们也不是不能容人,他主动要留下,这便再无转寰了。”吕娴道:“爹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吕布还是不太放心,道:“他若惹事,不必忍他。”
第587章 击中要害而驯化
“好。”吕娴笑道:“还是第一回有人将我打的措手不及的人,也是第一回有人主动要留下来。便是看着这两个方面,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的。父亲安心。”
吕布依旧不放心,但也只能叹口气,道:“文士就是麻烦。下笔如刀,骂人倒是从不留情。也就这点作用了。”文与武有时候看不顺眼是太正常不过的。像文士这种人瞧不上吕布这种,真的太正常不过,也比较常见。当然了,相对而言,因为吕布恃武勇而轻文,也是太正常不过。
二者之间通常就是文人骂对方是武夫,相当于是现代人骂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并不妨碍人家可以向上走,拿到世界冠军。而武夫也会骂对方是酸文臭儒,但也并不妨碍对方也可能拿到诺贝尔奖。这个世界的巅峰,有时候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够达到。所以,两者间相互鄙视,也没啥。其实都碍不着什么。
鄙视是本能,而合作,才是共赢。
一个集团的格局就在于这里。吕布他是想不到那么多的,因此,叫他忍耐这种人,也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而吕娴却并不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她的,今天她当然可以不顾所有文人的看法,而杀掉这个人。随心所欲。可是后果呢。
而忍耐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难,至少于吕娴来说,与人争辩不难,她只是有时候很懒得怼,但真不怕。
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连曹操都被他气的够呛,可见他的能量有多大了,不过也有好处,曹操若知父亲纳了他,一定更生气。”吕娴笑道。
吕布哈哈大笑,这才爽快起来,道:“也就这个作用了,但布心中着实是爽。”
吕娴从吕布帐中出来。臧霸道:“何必留他?!便是巧妙的打发他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派他出使便是了,效仿曹孟德所为,妙也。也不会落人口实。”
“文士身后多有崇拜者,这个人颇有声名于外,不知道有多少脑残粉,他若无意留下,打发他走,是容易,但他执意要留下,我却不留,倒不妥了,哪怕为了他身后的文士,还是得忍让他便是。索性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他。”吕娴道。
赵云倒是有些服气吕娴的心胸,道:“他是千金买马骨的骨?!”
“嗯。”吕娴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他这一类,多数是空谈派,然而,有多少实干派文士,也是他们的仰慕者,为了这一类人,也得容忍一二便是。不过是以后设个高俸禄的虚职与他修书便是了。我也不是非打发他走不可。”
吕娴笑了一下,苦中作乐,道:“况且天下定后,要治国,还是要文官集团。”
得罪一个,看上去是得罪一个,其实后患都是看不见的。
赵云叹服道:“女公子心胸,世间罕有。”因为她容下此人,是不勉强的。但是曹操忍着没杀此人,其实是很难受的。
吕娴兴灾乐祸的道:“不知道曹操知道他没死,会有何反应。不行。我得去寻他做点事才甘心。不然,我这弄的跟冤大头一样,曹操还以为我们父女多委屈呢!”
说罢竟是提步又去寻祢衡了。
臧霸早习惯了她这雷厉风行的性格,便笑道:“子龙且随吾去分兵方好,只恐明日便要与虎威军分离,今夜之前便要将兵马整肃完备。”
赵云从之,与臧霸上了马先回营去了。
祢衡随着司马懿安排到了一座大帐前,道:“正平且先在此屈住吧,行军在外,也无那许多讲究,正平勿怪。”
祢衡此时倒挺沉默了,他现在不急着说话,只善于观察,一路行来,便已看到了虎威军整肃有序,令人生敬。这般练兵之法,实是罕见。
祢衡本是狂士,对吃穿住行倒没别的想头,只是道:“仲达果然有才之士,吕布兵马到仲达手中,如此整然有肃,便是连曹兵也多有不及!”
他是真心夸赞的。
司马懿却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夸他可不是好事,便笑道:“正平误矣,切莫以为这整肃兵马之事,是吾所为。”
祢衡讶然,道:“莫非天下传言为真?!”
司马懿道:“女公子虽为女子,然而,却是真正的豪杰之士,文武双全,并且心胸宽阔,才能卓越。”
祢衡道:“吾原以为传闻有夸大,不料竟是真的。”
他默然了一会,道:“连仲达都心服心怯之人,果然厉害。”
这话怎么就听着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呢。司马懿无语。知道这个人是有试探他的心思之意,因此也不可能露出真正的情绪来。
祢衡见他神色平常,心中是真的有几分古怪。司马防的几个儿子出类拔萃,这当然是不用说的。然而,司马氏被吕氏如此算计,而这人面上却无半丝不忿,这里面的信息量其实也挺大的。
祢衡其实并不是只是喷子,他是个有底气有才能的喷子,当一个喷子潜心要弄明白一些人与事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特别叫人心里发颤的。
司马懿是真的特别不喜欢这种人。
祢衡发现不那么急着下定论这件事本身,仿佛也没那么难,只要静下心来去观察,不多言,反而能看出很多的东西。
司马懿巴不得要走,道:“正平若还有要求,只管寻帐外军士。一概要求,定会尽量满足。至于曹操的使书,交由吾便是。”
祢衡也知道曹操的使书其实只是一个形式,也没正儿八经的真正的交涉什么,便给了司马懿,司马懿平静的走了。
祢衡破天荒的出来送他,十分有礼,见他走了,再一眼望去,帐蓬井然有序,军士神采奕奕,透着热血与活力,那种精神气,与这乱世各军倒有些不同。
一个喷子突然不喷了,闭了嘴,这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
他这样安静,吕娴其实也有点意外,信步走来,笑道:“正平既已投效吕营,观吾吕氏军马如何?!”
“浩然正气,难得一见的兵马,”祢衡道。他笑了一下,似乎知道她肯定不甘心,要来差遣自己了。他的心里有点笑意,便顺坡下驴道:“不若衡写一美文,广天下而告之,若何?!”
两人这算是默契不已,一拍即合了。
吕娴哈哈大笑,道:“甚合我意,正平文采天下少有,若能配合我吕氏军马宣传,壮我军威,定叫袁曹二军心甚畏矣……”
祢衡眼睛眯了一下,郑重的看了她一眼。他哪不知道她其实是想气曹操呢。
这也正合他意。
祢衡也不戳破,道:“既是如此,衡定不负女公子所望,今晚便可写出,明早便可与使书一并发回。”
“善。”吕娴笑道。
祢衡道:“女公子既复回来,何不进帐一坐?!”
“甚好。”吕娴也不与他打哈哈,率先进帐去了。
祢衡见她大方的很,也不虚与委蛇的假惺惺的善待文士的样子,这心里反而舒坦不少。他厌恶那些假惺惺的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然后贤者进帐,再慈仁不得了的样子,不得他的心意,最后还是要设计杀之,这种他最为厌恶。
反而是这吕娴,不大爱从常理出牌,有点小奸诈,小奸猾,同样的也有不悦,但也收纳了人,却不甘心,想要讨回便宜,奋力想要压榨他的心思,甚为有趣些。
祢衡其实想要反驳她的话,他有的是话可说。可是他就是不想辩了。
他是辩者达人,最是知道,越辩,反而越说服不了对方,越说服不了,反而越辩越深。到最后,谁又能说服谁呢。各派别就从来没有说服过彼此的。从来没有。
可是这一位,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祢衡本就是个怪人,他也不以为异,反而对她透着好奇,跟着进了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气度,见她信步由缰,在帐中看着摆设,一副娴然的样子,其实他看的出来,她是有话要说。
祢衡道:“女公子莫非是反悔了,想要赶我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是女子,但也不至于这么卑劣的反悔,这么没品的事,我吕娴也不屑的很。我承诺你,收纳你,不赶你走,也不会杀你。”吕娴用随身的小刀挑了挑柴火,弄的暖和了些,坐了下来,烤着手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是敞亮人,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坐下说……”
祢衡一笑,见她如此随意,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他告罪坐了下来。
“你对我吕营也就印象一般,我们父女对你也一样,虽然相合而纳,于外人来说算是佳话,可是我们都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吕娴笑了一下。
“所以你觉得委屈,我这心里也总觉得吃了亏,不太舒服,不讨点利息,我心里怎么能高兴得起来?!正平,你说是不是?!与其日后相互试探,不如现在就摆弄清楚。”吕娴道。
祢衡都被这个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给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道:“不知女公子有何指教?!我愿为女公子弟子,甘为马前卒,可能让女公子心理平衡一些?!”
“不能。”吕娴道:“我还是吃亏。有着宝玉,却叫宝玉去做石头的事,只拿着砸核桃,这不是资源浪费吗?!你们总骂人奢靡成性,在我看来,有才不用,才是真的奢侈浪费。”
纵是祢衡这一辈子见识的人再多,也被她这个逻辑给弄的惊呆了,一时之间笑道:“短短一息之间,女公子已想出主意,如何利用我了?!”
“嗯,说利用不大恰当,利用这个字眼不太好,说的好像我用了你后就丢了杀了毁了似的,不利于关系,”吕娴笑道:“正平啊,你可闻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有能者必要兼济天下,才不负上天赋与之能力呢。”
祢衡无语,气道:“不曾闻听。”
得,还装傻不接她的话了。
但吕娴能叫这个注定呆在这的人逃吗?!呵。
不把他的价值榨一榨,吕娴是真的不甘心,心里也不平衡。
因此她不客气的道:“诸侯名族最喜养士,我却不喜欢养闲人。所有在吕氏下的人,都必须得干活。”
祢衡这个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了,心里像堵了一口气似的,说了这么多,恐怕还不是小用他,是想大用他。他一时无语道:“好手腕!难怪司马仲达在女公子手下,如此忠诚。”
再兜圈子下去也没必要了,祢平衡便直接问道:“女公子不妨直言,要衡做何事?!”
吕娴笑了一下,凑近了他,看着他,笑道:“上了我吕氏的船,这一辈子恐怕都下不去了,你确定!?”
祢衡心里咯噔一声,道:“我心无求,自然无惧。”
“好,很好。”吕娴笑道:“我父以武立天下,然,于文采一面,输于天下久矣。而此,也叫天下文才不可归心。先前顾及战争,基业诸事,顾不上。现在正平前来,不是天助我父?!既是如此,岂能放过?!”
“女公子是刚刚想到的?!”祢衡道。明明刚刚对他还很嫌弃,现在却是想要他来牵头做领头羊的意思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脑筋将这个想的一清二楚,立即毫不犹豫的来敲定。
“只看你愿不愿意了,”吕娴道:“只恐正平低不下这个头,以往赞誉也会因此而有部分损伤,可在意?!”
“女公子欲要天下文人归心?!”祢衡道:“只恐衡份量不够,不足以令文士归心。”
“若有德者居上,而有才士引领,有何不能归心?!”吕娴道:“我知道这恐怕与你的毕生愿望相违,然而,还请郑重考虑一下。正平这一生,不想超凡至圣,真正的被人仰望为圣士吗?!正平如今才德兼备,缺的就是一个平台,在我吕营,若有学术著作名震天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天下文士定归而附之,届时正平不缺高谈论阔之士,甚至还能收弟子,传道授业……”
要说服这种人,你与他说什么功业利益,他是不会动心的,只有说学术这方面的事,他才会动心。
他对开宗立派,以及让人归心之事,也未必会动心,但是若说要学术著作,他难道不想登顶吗?!不可能不想!
吕娴算是击中要害了。
第588章 祢衡撰文激曹操
人活着,都是有所求的。若真的无求,除非死了。只不过有的有所求并非名利罢了。所以,吕娴就是笃定。而这一击,确实是击中了祢衡的要害。
祢衡一时没有说话,他突然笑了一下,心里觉得这位女公子真的特别有意思。把招揽士人说的像商贾之道。不做亏本买卖?
可是他也欣慰于她的坦诚,因为她会直接说,我虽然收了你,但吕营就是不养闲人,你要留下来,就得干活。叫她觉得划算才行。若不然,天下都以养贤养士为逸事,她却不买帐的意思。
她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不答应。因为她有筹码。
不错,她有筹码。
可是这个筹码虽是他想要的,可他付出的代价,却是要伸出颈,主动的被她套上项圈,然后做她的牧羊人,行使着牧羊犬的职能。
他疯了才相信,她是为了什么士人归附的话。她其实知道他不好用,而天下类似他这类不好用的人更多。与其如此,不如驯化一个,然后以毒攻毒,用他来对付这些人,圈住,困住,把他们局限在一个圈子里,别给她添乱的意思。
以后她能用便用这些文士,不能用的,基本就是丢给他去应对了。无论是隔空骂战,还是收为弟子。
是的,这才是她话其背后的意思。
祢衡甘心吗?!
他觉得吕娴果然不好惹,这一来一回的,还真的是隐讳的交手。祢衡第一次不是用喷来与人来往,特别有意思。
她先降他一头,然后他反将一军,结果她半点不肯吃亏,立马就反击回来了。
祢衡此时心里的感受是特别搞笑的,也很复杂。因为他第一回见这样的人。
祢衡沉默半晌,权衡利弊,看向向吕娴道:“若答应女公子,女公子便会真心教衡关于未知之事?!包括太阳高度角。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交换吗?!”
“当然是交换,也可以说成是买卖,抱歉,我说话一向直白,不会虚伪仁义那一套,况且,只与人谈梦想的老板也不是好老板,”吕娴并不否认,笑道:“若只谈理想,恐也骗不了正平这样的人。”
骗?!
这个人说话,一向都是赤果果的直白的吗?!
这倒有点符合他的心意了。
这个人,粗陋之中,带着浑然大气。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只看我身上的筹码,对正平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了,你觉得够重要,可以答应,若觉得没那么重要,觉得我是骗子,可以立马走人,”吕娴笑道:“给我们彼此一个反悔的机会,也挺好。”
说话够直白,够直接。
祢衡笑了一下,陷入纠结。他也确实是动了心。
“女公子本可以自行为之,若要招揽,徐州本已不缺文士,如司马仲达辈者,哪里输于建安七子。”祢衡道,“久之,必也有所成效。”
“人很难同时做好所有的事,”吕娴道:“一心多用,必至心不能专,就会牺牲最想成就的大事。不划算。”司马懿可不是用来与人隔空骂战的。
祢衡郑重的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道:“既是如此,我答应便是。只是以后女公子若要教我之事,我所问,女公子不能避而不答。”
“成交。”吕娴道:“只要我会的,绝不会藏私。”
她似乎有点高兴,也有点纠结,道:“真的不再考虑离我吕营?!”
“女公子是希望我走了?!”祢衡道,“我若执意不走,女公子很失望?!”
是有一点。但是怎么说呢,一件事是好是坏,不是绝对的。一个人是走是留,好坏也不是绝对的。反正不走就不走了呗,她接受就好。
她心里高兴,避而不答,只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悟性远在寻常文士之上。在我的肩膀上,一定走的更高更远,去攀登高峰吧,去超越吧。要加油啊。我吕营有正平,建安七子又算什么?!”
以后少杠我们父女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了,她毫不生气他多骂骂袁绍与曹操。
“咳咳!”祢衡都醉了,这是什么力气,能拍死人的感觉。
她虽是女子,但他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因此也十分坦然,只是说她力气太大拍死人,到底丢脸,便也不提,只笑道:“女公子现在可觉划算,不吃亏了?!”
“嗯。现在心里舒坦多了。”吕娴将他正式收编,心里高兴,以后他也有事可忙,不必总喷人,她就更高兴了。
最重要的是,还开发了他的好处。大善。
在文方面,曹家有曹植等辈,曹操更有孔融等建安七子在那。不缺文。而袁家也有陈琳等文士如云。
而这方面的根基,其实吕氏最为缺乏。
原本早有培育实干家的基础教育,缺了这一块也没什么所谓。但是既然这个人来了,又赶不走,不用白不用啊。
人尽其才,才是她吕娴的行事原则。
只要这个人,真的以后不惹事,不仅补上了这方面的缺,所带来的好处,更是想象不到的。
这样才好,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与他花太多时间去切蹉乱七八糟的学术问题,便道:“我给你一本书,你自己去研究,也不必从军了,自往徐州去,我叫陈宫为你安排进入藏文渊阁。”
她果真掏了一本书出来递与他。
祢衡怔了一下,忙双手接过,一时呆了,半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然而不到片刻便忘的一干二净,只一心在书上,如获至宝的打开看了一眼,双眸瞪的大大的。
这本书不是现在的这种文字的东西。它甚至是另类的。
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不一样。说硬件不同,是因为现在普遍的书都是竹简,而这本,却印刷清楚,是纸张的感觉。而打开一看,那纸柔滑如丝般令人惊艳,更厉害的是软件方面,因为它不止是有文字,还有图,各种图,各种没见过的数字等,那图片还是彩色的……
最另类的是文字是简体字,他没见过,这些字,他像认识,但又是简体版的,他便有点不识得了。
粗翻两三页,便已经瞪大了眼睛,心砰砰直跳了。原本他还不满,以为吕娴是不想睬他,找个由头把他打发回徐州去,现在这一看,却知这本书就足够令他研究一年。
“这,这……”祢衡道:“这,莫非是天书?!”
这个表情和心情,与当初的华佗是一样一样的。
看来是彻底的把他给镇住了。这样就行,估计他以后有的忙,也不可能再舍得离开吕营,就算有心怼天怼地,估计也没有立场来怼他们父女了。
拿人手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祢衡却是双手捧书,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女公子莫非是天人也!如何会有此书。衡再无怨念,以后只任凭女公子差遣!”
吕娴被他这一举吓了一大跳。
古人是信天命之说的。而她的书,对古人的震撼力,也远在她的预估之上。
华佗是单纯的学术派,但是祢衡不完全是学术派,他是读经史出身的,这样的人,更知这份的广阔。
吕娴忙将他拉了起来,见他还哭了,一时之间特别无语,道:“这是做什么?!且先起来!”
祢衡确实是震撼的不得了,反而让吕娴有点应付的心情有点愧疚了。
一本初级地理书,就这样了。
吕娴看他跟小弟似的,道:“这本书收好。这些书,连司马懿都没见过。我只交与我信得过人品的人。正平虽然不讨喜,然而,人品却是完全没问题的。此书在你之手,万务好好保管,切勿泄漏。”
祢衡也不喜欢司马懿这种人,自然知道,吕娴用司马懿,肯定是防一手的。
他不同,虽然吕娴可能不爱用他,也不喜欢他,却信任他的人品。
这听起来很矛盾,然而,人就是这么复杂。
他紧紧的抱紧了书,道:“衡立誓,绝不会泄漏。”他泄了一口气,道:“目前徐州有何人知晓此类书?!”
“华佗有医书,你有这个,除你们二人以外,就只有司马徽有了,知智书院归他管,司马徽为徐州付出良多,很多的书都是经由他的手,然后抽取出匠作部分,与现在的技术结合,然后才能开办工科考试,以科取士,以此而定良吏的,水镜先生付出良多,我信任他,敬重他。书在他手中,万无一失。”吕娴道:“陈宫,贾诩他们也猜出不少我的事情,但他们对此也无心追究,况且我深为信任他们,他们是有原则的人……”
所以,就是只有司马懿不同了。
也就是说,她就是明着防着他的。虽用,而并不会完全信任。
而司马懿就算看出来了,猜到了,他敢问吗!?他更不敢追究。
这就是势的平衡。
吕娴的确是个高手,所有权与力,都拿捏的十分精准而平衡。
祢衡并非不懂权术,只是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是天命在身之人!衡以后若有叛之,身死道消!”
吕娴乐了,道:“你这个人,也是真奇怪,我大活人在这里,你是一万个不服气,结果却服气于一本书和什么所谓的天命。”
古人就是这德性,还能怎么?!
嘴皮子说破了,最后只要他认为你有天命在身,他就坚持这么以为。执拗的像什么似的。
吕娴道:“明日你便回徐州去吧。”
“我愿随军,”祢衡道:“即便计谋无用,也可在骂战上,助女公子一臂之力。”
吕娴却嫌他麻烦,不好直说,只能道:“知智书院与藏中,更利于正平研究这些书,那里氛围更利于学习交流。”
祢衡果然权衡了一下,却坚定道:“愿随军于女公子左右,女公子不必担心衡以后乱骂人。以后只随女公子心意所驱使。绝不肆意放纵而惹祸。”
“……”吕娴还能拒绝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她虽嫌他麻烦,然而,得了他这么一句承诺,也算有了一个紧箍咒,以后自有收紧他,指哪打哪的效用,这样就行了。
若真不听话,套上头,送到徐州去完事行了。
这货现在是名人,光环在身,他只要在徐州,便是曹营中的人,也有不少会奔赴去的。她毫不怀疑。
吕娴答应了,出了帐,与吕布道别,第二天一早,便与赵云,臧霸分兵两路,吕布前往兖州,而吕娴直奔赴黎阳而去,而祢衡跟的紧紧的。倒也算听话,并没有空再惹事,天天闷头研究书呢。
简体字这种,真的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太易破解。一头钻进去便研究学问了。十分有求知欲。
司马懿有心要知道太阳高度角,只是此时却顾不上,因为吕布与张绣汇合了。
司马懿能不紧张吗?!
比起祢衡这种喷人口无遮拦的,张绣这个人就是实际行动上的毫无遮拦的一个人,他就是会出其不意,说不定逮着就咬一口,因此司马懿是半点不能松懈。
而这一汇合,也确实是两军都剑拔弩张,特别的紧张而防备,一解即发。司马懿是要控制局势的,一旦出事,这才与吕娴离开多久,他都没法交代。
而祢衡也确实是写了一篇美文,与使者一并交回去了。
美文写了啥呢,把吕布父女赞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那种,气势浩然正气,然后再对此一下奸雄的怯弱势微,一仰一贬,一抬一睬,这一列列的排比句下来,确实是把曹操气了个够呛。
没错,他就是故意恶心曹操的。
而吕娴也不是啥好人,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在此事上,是做的特别的满意。
曹操看了回书,当下人便怒了,誓言要杀了祢衡平怒。又猛地想起来此人是孔融荐于他的,怒之时,谁都拦不住,便急命人去叫孔融答话,颇有几分要找事的恼怒。
郭嘉听闻了此事,忙来求见。
“主公,万不可迁怒于孔融,”郭嘉道:“事至此,谁也未预料到,孔融也是,他甚是无辜。主公加怒,反而更利于吕布父女声名。让主公更加落得不能容人的名声。引天下笑。”
第589章 隔空打擂孔融耻
曹操听了很恼,心里是真的恶心的够呛,悔不当初,早该将这祢衡大卸八块才好的,以至于留有后患这么恶心自己。他心里也深为懊悔,不该派出此人到吕布那儿去。便是他也没有料到,吕娴能收服这种人啊。真是连想都想不到!
见曹操不言,阴着脸来回徘徊,便知道他虽恼怒,却有理智,也在权衡利弊。
很多明主为何吃到文人的亏却不能怎么样的原因就在这。
他难道这个时候还得不死不休,然后让天下人都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然后肚量比吕布还小吗?!
可是要忍下来,也是甚难。
曹操不愧是奸雄,很快前前后后便想利落清楚了,对郭嘉道:“叫孔融来,写信叫正平回许都。操定善待之,封以官职,以重用。”
郭嘉心里更服气曹操。一个能将私欲压下去的雄主,正是他心里认可的雄主。在势不利时,能以宽度示人就是心胸。
“只恐叫不回。祢衡本知已惹怒主公,去时便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既已投之于吕娴麾下,写下这般文章公然与主公作对,便是得罪死了主公,以他之智慧性情,恐怕叫不回。”郭嘉道:“然主公以此而示天下宽阔心胸,也是大善。”
怎么办呢,能怎么着呢?!还不得忍了。这再大的郁闷,也得忍。
这就是做主公的无奈之处了。这天下就没有真正能随心所欲的人。甚至为主公者,要忍耐的事可能更多。
曹操心里郁闷的慌,道:“这个吕娴心眼忒多。这篇文若无她的授意,操不信。”
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各个方面弄他一把。
“但愿她别后悔收用了此人,”曹操不满的冷笑了一声道。
郭嘉道:“祢衡虽有才,然而此种人,极难用,文不成,武不就,急智不再,兵法不成。”也就只有恶心恶心曹操的作用了。书生再有才,也是难以用到实处的。
郭嘉此时虽知,这篇文采不菲的文是祢衡有意为之,但也有点疑虑,莫非那吕娴果真有什么妙法能收服此人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虽于大局没什么,但是对于声名,其它方面的势怕不是个好信号。
曹操叹了一口气,纵然如此,此人三五不时的写点文章来恶心自己,也是真够呛!
所以心情是真好不到哪里去。
曹操的压力是真的大,能力大的人脾气肯定很大,他能用大局压下来,就已经算是一种本事了。
孔融很快来了,他心里很是忐忑,因为祢衡的那篇文章已传遍许都与兖州,只恐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了。这个影响,说真的,太坏!
孔融真的没想到祢衡会这么随性。但是一想到他原本的性情,似乎这种事情他做出来也不意外。
孔融一听曹操要他写信叫祢衡回,便道:“只恐正平不会回。其文中可看出其坚决,用辞不留后路,这是打算效力于吕布也。”
曹操听了大怒道:“叫汝写封信,却如此推三阻四,此人正是汝荐于我,如今他却叛而刺我,如此之人,有什么德性可能荐上来!?”
这是怪他荐了一个人上来的错了。
孔融纵是书生,也是大才,虽也低首看曹操脸色,然而最基本的骨气士节还是有的,听了也是硬核顶回,道:“此人正是主公送与吕布手中是也。融荐于上,而主公不任用,如今他在吕营,非吾之错。”
曹操一梗,气的够呛,他的脸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的,只是不悦极了,越是不悦,越是用沉稳的语气问道:“文举是说操为吕布作嫁衣裳了?!”
“何止如此,赔了衣裳还赔了名声。”孔融道:“天下人皆笑主公虚不能纳人。”
曹操眯着眼睛看着孔融,用着极危险的语气道:“先前文举便以为操与袁本初战而不能胜,如今又说操不及吕布父女虚怀若谷。莫非文举是有去意?!”
孔融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听了也不辩解,竟然沉默不言。
曹操心中已是怒极,他是知道的,是因为他手上有天子,这些人才聚集在自己左右。然而,真心臣服的却没有多少。反而依附而不真心的有多数,而硬着头皮,以天子受屈为原则,而公然反对他的更多。
这个问题,其实是犟住了。
文人的脾气其实并不比上位者低的,孔融纵然在许都,然而心里其实是有天子的。
而曹操现在这样迁怒,想要看到他低首的可能性是很小了,因为这有点逼迫的意思。
孔融也是有脾气的,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对抗。
郭嘉道:“天子在此,文举绝无去意。”
这是让曹操给个孔融台阶下了。
曹操心中是极恼怒的,道:“劳文举写信唤正平回来。”
“朝令夕改,不妥,”孔融道:“况融只是书生,一荐人,已是好心办了坏事,如今哪里还敢再揽事在身,只恐主公责怪。先前不才,斗胆荐了一些袁本初与主公的战时建议,主公皆不纳,今天一听,还隐有责怪之意。书生无能,如何还能再写信去,融并不敢!”
话是软软的说的,可是这话就是硬怼了。
曹操听了道:“文举是执意不肯写了?!”
“莫非主公因此要杀融?!”孔融道:“主公若拿刀指我之首,我便不写也得写了……”就看你会不会这么干!
这话是真的硬核的在怼,曹操若真这么威胁,他才写了,传出去更像什么?!
曹操又不傻,此时甚觉这些书生就是特别的麻烦,这也是一种威胁。他岂能受他胁迫,道:“莫非以为操会顾忌天下人眼光而真不敢!?文举就如此笃定?!”
孔融道:“主公如今还未到一手遮天之时,便能随心杀人,融也佩服。不过这许都,是主公说了算,若要杀融,融也没什么好说的。”
再这样僵下去,可怎么得了?!
郭嘉忙道:“文举说笑了,河北未定,还有东边吕布未征平,如何敢如此?!主公雄才大略,万不会因小误大。主公只是与文举开个玩笑,文举还当真了?!”
孔融似笑非笑,道:“莫非在试探融是否也与正平一同性情?!”
“然也……”曹操不愧是曹操,那脸色变的太快,太寻常,甚至看不见半丝尴尬,这转换的极度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开玩笑一般。
然而孔融哪里不知道,曹操刚刚就是有杀心。他是真的迁怒他了。
孔融心跳如鼓,也有丝后怕,刚刚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都下不来台,他就非死不可了。他孔融虽有才名于天下,其实生死也没那么重要,他若死了,一则可以震慑许都内外,肃人心,二则可以用行动反击祢衡,还有比一条人命更重的反击吗?!
刚刚真的命悬一线,他笑道:“融与正平相比如何?!”
曹操笑道:“祢衡顽心石也,而文举,比他通透,如玉石。然,都有文人志气。”
郭嘉笑道:“士以气节立身,若无志气,则节失,如何立身。”
曹操笑着,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笑道:“召回祢正平之事,交与文举了。文士通信,比操招纳,反而更妥当。”
话说到这份上,孔融只能顺坡下驴的应了,道:“只是正平若不回,融也无能为力。”
“无妨,”曹操道:“他若不回,必不怪文举。人各有志。”
“多谢主公。”孔融道。反正敲打是真的。召不回也是真的。
所以用他写封信,其实是挽救的天下人的心,以及曹操求贤若渴的形象罢了。
祢衡回不回,一点也不重要。
孔融出来以后,才发觉秋冬之季的,他的后背都有点湿了。
他回到府上,开始辅纸写信,深吸了一口气,却迟迟下不了笔,他盯着这纸,这纸是商贾从徐州弄来的好纸,光滑透亮,洁白如绢,最适合书法与作画。高价得来。便是他是天下才士,有时候也万分舍不得用。
他想到祢衡的性情,他这个会惹事的性格,若是吕营真能容他,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他回来,也许曹操为了天下人的看法,也就当他是个屎球一样的放着不杀,但屎球活着能有什么好吗?!不过是丢粪坑罢了。
死不是绝境,生不如死,有的是绝境。
所以事到如此,孔融是觉得祢衡不要回来的好。
所以这信,他真的能写私信给祢衡吗?!
不写,曹操那不好交代,写了,对不住自己与祢衡。
他也是有谋士和好友的,见他为难,便道:“既下不了笔,不如写封公开信也罢了。曹操授意,非是真心为让他回来,只是为了挽回形象而已。既是如此,写一篇文采华丽的词赋便足以。只是牺牲了文举的形象。为权势而折腰。”
孔融苦笑了一下,道:“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雷霆之怒,就是如此。融既侍贼,焉能不为贼所用啊。罢了,写便写了,纵是天下人笑我,我也受了……”
“可悔荐正平之事?!”左右问道。
孔融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荐正平到许都来,他还费了大力气。哪知道,他的脾气就是不知道折腰,把事情弄到这等地步。
得罪曹操的下场,是不用问的。
孔融执起笔,便开始写词赋,然后寄出,而广于天下。
许都之人本就厌恶祢衡,纷纷皆赞曹公仁德,纵是此子叛了许都,投效了吕布,恩将仇报。主公还是纳招之,此等仁德,非仁主不可为也。纷纷皆赞曹操的心胸广阔。
不管怎么样,曹操是挽回了名誉。然而内心却是极度深恨吕娴了。
郭嘉也松了一口气,这名声运作,也是真的半步错不得。有时候,不知道反击,这种事上吃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孔融那,郭嘉少不得要人去安抚一二,送了不少赏赐过去。称他文采斐然,情真意切。
孔融却举口不言,深以为耻。
这信传到吕娴这儿的时候,吕娴都乐了,道:“不愧是曹操,好手段!”
赵云与臧霸皆在帐中,与她一并议军情,并且休整。休息的时候,饭也是一道吃的,所以,三人很亲密,主与将之间也并不会太避嫌。
赵云与臧霸有时候都会忘了她是个女子,有时候一个人太强,以至于她可能最明显的特征都忆不起来了。
强主,只有这一个共识而已。
赵云臧霸读了信,赵云道:“孔融其才名天下,却并未写私信,而是公信,其真意并非为祢正平。而是为了挽回曹操的名誉与威望。”
“不错。”吕娴道:“孔融恐怕被他威胁了一番。以他的气性,怕是够呛。”
赵云叹了一声,道:“本是才子,奈何侍贼。”
“天子在那,孔融等一辈文人聚集拱卫于许都,也是常理。”吕娴道。
赵云点点头。
吕娴唤了祢衡过来,将信与他看。祢衡看过,心里深为愤怒,后而转为伤感。他是聪明人,哪里不知这其中的惊险与机锋,道:“连累文举也……”
到底是文士,文士都是伤感,易悲春伤秋的,竟是落下泪来,心里十分内疚。
吕娴叹了一声,同事跳糟,本不能迁怒孔融,但孔融到底是荐了祢衡的,所以曹操这一举,的确是高明。
一人不乐,而至三人不乐,这曹操迁怒是真的可怕。
吕娴都弄的有点过意不去了,道:“为一文事,倒连累了孔文举。是我之错。”
此时她再嫌弃祢衡是个麻烦,也因为愧疚,反而有点心疼他了。
祢衡道:“此是曹贼奸猾,与女公子并不相干。”
“是我执意要你恶心曹操,祸从我起,是我的错,”吕娴道:“这封信不要回信了,冷处理。”
祢衡的确是不能回信,回什么都是错,都不对。
难道隔空与孔融打擂台吗?!
各为其主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只是这么一做,他祢衡这背友卖朋的名声是落下了。这就是曹操的高明之处。
便是不回信,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他祢衡还是得背。
这个手段,才是曹操啊。
这就是奸雄。
臧霸也想清了这其中的机窍,对赵云道:“奸雄不愧是奸雄。他把孔融推了出来,一举而能废女公子此棋子。若是女公子不是能容人的,这祢衡无用之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云一想,竟是不寒而栗。
第590章 权衡利弊作对局
曹操太可怕了!
不愧有曹贼之称。若论谋略手腕,天下之人是无人出其右者。用一个贼字来称他,未必只是因为他行贼事,而是此等手腕,何不谓贼?!国贼,贼字,意为神出鬼没。
而这种事,如果是刘备,他有这个能力和手腕,做得到,但他因有仁慈之名缚身,便是有这个能力,也一定会选择不做。
而吕娴心慈,这般手腕也是可以有的,可她不会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她不喜欢牺牲别人。
能这么四两拨千斤,让孔融上棋盘为棋子的,只有曹操可以。
这就是谋略,这就是政治。
这个对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这个事到此为止,正平以后也不必再回应。”吕娴道:“只且安心学习便是。”
祢衡明显怔了一下,道:“不可惜吗?!女公子收衡是为了与曹操打擂台的,因不忍心而废此初衷,值得?!”
她收他,因为心里不舒服,就是为了让他恶心曹操的。曹操送他来,是为了让他被杀的。吕娴岂能气得过?!这本也是反击,祢衡以为这也在常理之中。
结果现在,却中止了。
真的值得吗?!收了一个无用之人,还是有争议之人。她真的……
“值得,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只是要你与孔融对擂,没必要。我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曹操,是真的不是一般手腕,这样就没意义了。”吕娴笑道:“以后与他对战,还是来真的吧,把文人推在前吵架算怎么回事?!况且你与孔融,还是至友。”
赵云笑道:“不错,战场上见真章,这等小人所为,没必要了。”
臧霸也点首,道:“曹操手腕可见一斑,以后女公子万要小心!”
“这是自然。”吕娴笑道:“我不买帐便是。最终的结局,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我有你们二人,不怕。”
祢衡却是重重的拜着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如今,他已经心服口服。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半丝的委屈与不甘了,有的只有庆幸之心,“女公子之心胸宽阔,便是曹操也不能比。曹贼审时度势,的确一流,然他所能忍而不杀之人,并非真心宽豁。而女公子,衡除了叹服,别无他想。女公子请受衡一拜,真心而拜,也是忠心而拜。”
吕娴忙将他扶起来,道:“不必如此。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事已至此,娴万不至于再将此推高火焰,而叫你与孔文举在其中受累的道理。罢了,忍一时,我也不亏。”
祢衡动了动唇,很是动容,最终却没再说什么,重重的拜了下去。
吕娴之前便是对他再有不满,此时也全消了,拍拍他的肩,道:“好好随军,以后不可再写文骂战曹营之人,以免激怒曹营中人。于你倒没什么,我万没有将你推到前而息他们怒的道理,只是孔文举,只恐受累。倘他们都怀恨在心,孔文举休也。”
所以才必须停战啊。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两个至交好友,被两方逼到这种程度。
曹操眼看着是不能退后一步,她便包容一步就好了。这种小事上,她让就让。
祢衡除了感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枉他自以为有才,到了此时,却不知该用何语言来形容她。
这样的明主,正是他所求之大贤主也。
祢衡本无入仕而展示才能之心,此时,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想法。除了想尽心尽忠以外,他已经彻底的服气了。
就连赵云都感慨不已,看向吕娴的目光很是推崇和认可,十分动容与认可,他也以为,没必要争一时之长短。
她不是知进不知退的性格,这种事上肯忍让,就是真的大气度。
赵云心里也是欣喜的。觉得没跟错上司。他也是心服口服的。
臧霸看了一眼祢衡和赵云,倒是笑了一下,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她虽不是刻意为之,然而托了曹操,倒叫吕营上下更加一心。
正因为是真心实意如此,她才能更得到真心实意的如此的回报。
臧霸道:“不错,若再僵持下去,只恐曹操必杀孔融,正平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张狂,一定要低调行事。便是为了孔文举,也该忍耐。”
“衡谨记宣高之言,定不会忘。”祢衡道:“衡愿从女公子帐下,领一军中从事之职,衡虽才低,但也愿为女公子出谋划策,绝不推辞。”
从事之职不算高,祢衡这种眼睛比天高的人,竟然愿意这么低调,也是意外之喜了。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学会闭嘴,闷声的助她成事之意了。
她便道:“可,只是此职委屈了正平之才。”
祢衡道:“无有寸功,何来委屈。”
他不仅不委屈,反而心甘情愿。
吕娴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以后再论功行赏,愿正平在吾手下,若有谋划,定要献上,大胆直言。”
“是。”祢衡郑重应了,心中十分熨帖。
“敬正平一杯。”吕娴笑道:“以后我们四人,皆彼此腹心也,不可疑,不会叛,四人一心。”
“是!”赵云与臧霸也应了,举起杯来,道:“我二人也敬正平!”
祢衡红了眼眶,忙举杯饮尽,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祢衡这人是真正的在吕营有了职务,也定下心来了。他将这里,是自己的公司,并决定效力终生,因此,人一旦认可了一个人,一个地方,便会处处为此着想,祢衡虽然好杠,但的确是个有大才的,便道:“女公子虽要去前线,然而却不可急进,衡以为不如先去官渡屯守,此处是曹仁大军驻扎之处,可进可守,是个好处。当此之时,不可冒进,袁曹二军必还要僵持很久,若孤军深入,不妥。”
“正平可直言。”吕娴道。
祢衡道:“去官渡,以示与曹军共进退之意,是一个信号。叫袁绍要打便打曹吕二军,而不生歹意个个击破之意。如此,曹操便是有心要后攻女公子,背盟而破,也难以行也。”
吕娴的确迟疑,正是因为此,所以她行军才慢吞吞的,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
祢衡道:“袁绍粮多,擅急攻,倘女公子在前线,曹操必让女公子挡袁军更多的兵力,对女公子而言,也是一种消耗,而曹操却渔翁得利。不妥。再加上孤军深入,若后方补给被曹操掐断,要出大事。”
吕娴起了身,道:“不错。”
她道:“所以要与曹操大军绑在一处,他的主力在哪,我们就呆在哪儿,如此虽缺了机动性,然而,曹操却甩不开我军单独行动,曹仁有什么动静,也离不开我们的眼睛,如此,只能一心对付袁绍。”
“曹操极善变,有谋略,他又有郭嘉在侧出谋划策,据衡所知,曹操虽惧袁绍兵多将广,粮草极多,然而,他更忌惮女公子此番深入兖州之举,如鲠在喉,不除不快。”祢衡道:“恕吾直言,先前檄文一事,袁绍已是大怒,此时若去黎阳,恐袁绍必加重兵,而曹操与郭嘉二人所谋,就不好说了。”
吕娴道:“不瞒正平,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心里才迟疑。”
赵云道:“女公子若屯于官渡,云愿为先锋,领兵去黎阳。”
臧霸道:“霸以为,如此可行。官渡离许都极近,倘曹操背盟,可直接转而攻向许都,掣肘曹操腹心。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吕娴笑了一下,道:“正因为太近,曹操必不肯答应才对。”
“官渡在豫州境内,豫州是曹操最重要的腹地,而官渡又离许昌极近,曹操必会阻拦,”祢衡道:“然,兵临城下,犹如江水决堤,岂能阻拦?!女公子可是在担心什么?!”
吕娴点点头,道:“三方局势,如一锅热油,若逼近,而形势变化太快,我恐我父来不及反应。曹操诡计多端,他必设计我父,我在前线,也并不惧,然而,只恐曹操会针对我父而设局。这官渡,看上去是个极好驻守之处,然而,逼近许都如此之近,曹操必心极不安,而要保腹心,正平若是他,会做什么?!”
吕布啊,还用说吗?!
祢衡一想到吕布的性格,沉默了。
臧霸道:“仲达莫非也非曹操对手?!”
“我父若肯听仲达之言,仲达谨慎,必步步为营,也不会有失,可是我父不是个听话的人,又在意在前线的我军,曹操稍使计,父亲必自乱阵脚。而那时驻于官渡,就未必是好事了……”吕娴道:“正平以为曹仁不会咬住我,是顾忌袁绍,然而袁绍大军一时打不到官渡来,曹仁若死咬住我,曹操再极力针对父亲,便是我,也不能极力担保父亲不会有恙。”
祢衡道:“所以女公子愿意担这个风险?!”
“也是被逼无奈之局。”吕娴道:“正平可知,我们父女的存在将曹**到了什么境地?!他连你傲慢尚不能容,要杀之而后快,而我们父女可是直接进了兖州的,这份屈辱,何人可以想象?!倘若有这个机会,他舍下袁绍先守而不战,先设计杀我们父女二人,也在情理之中。正平以为他顾忌袁绍若斯,其实错了,他虽怕袁绍的实力,然而,却未必放在眼里。现在的他是能守得住边关的。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祢衡是潜意识里认为曹操不会先灭吕布再图袁绍,所以才说要她屯住官渡,与曹军共进退。
然而吕娴却知道,曹操若是有机会灭了他们父女,一定死死的包住不会放手。
“原来如此。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屯于官渡一旦被曹仁咬住,女公子不能分兵,只恐主公那里,的确会有闪失。主公英勇无敌,唯一的软肋只是女公子,曹操若以此为饵,只怕是会出大事……”祢衡道。
吕娴点点头,道:“这里是官渡,而袁尚就在对面,袁尚有多恨我?正平也是知道的。他若以强兵下,如水淹我军,曹军再咬住后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冒险是个难题,去黎阳可能有断粮草的风险,然而,这黎阳,曹操虽有先锋与主力在这,承担的更多的却是袁绍兵马的压力,而不会拿我开刀,然后袁军一入,溃败至后线,一败涂地。曹操在黎阳才不会乱来,这里是口子,他不会开这个口子,所以这儿,反而是最保险之处。”吕娴道:“正平可知,父亲在兖州,我在黎阳,曹操在这儿,袁绍在这儿,这是什么形状……”
祢衡惊讶的看了一眼,怔了一下,道:“星象,这像星象……”
“相互掣肘,可以翻身,以及留给彼此反应的时间反而更多了,战事虽变化万千,需要及时应对,然而,有时候保守保险,也未必没有风险,与其背着盟友善变的风险,不如担着孤军深入的风险。战争无情,却可测,可人心却不可测。我愿将风险押在前线……”吕娴道。
“星象变化,斗转星移,万千象也,女公子用兵通透。”祢衡笑道:“倒是衡浅薄了。”
原来她早想到了,是权衡了利弊以后的决断。
“正平所荐也在理,只是一是曹操是枭雄,枭雄同样愿意冒险,这一点,正平还是小视了他的决断,二是我父这人,天底下只有我最了解他。”吕娴笑道:“因此正平没想到这些,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祢衡一笑,道:“菱形局。也叫对局!”
“更叫麻将局,我与我父在这两端,而袁绍在两侧对战,又是死敌,我与我父便可以相互给对方喂牌,虽不可直接援应,却可以同时牵制两方,除非袁绍与曹操和解来对我,否则破不了这个局。如果真和解,也有足够的时间得到情报,所以这叫对局。”吕娴道:“风险也是有的,可能会断粮啊。”
“女公子用兵如神。雄才伟略。”祢衡笑道:“衡叹服也。”他是真的服了。吕娴是真的有本事。
权衡利弊与风险,又能决断,不优柔。这是一种天生将才的能力。
见他献计是她考虑过的,她也细听,不以才凌人轻士。
真好啊。这么谦虚。他是彻底的死心踏地了。
第591章 凛冬将来霜先至
“无奈之局而已,怎么打,还得看彼此的运作,”吕娴道:“我也不敢掉以轻心。父亲那,既要守兖州,得兖州,又得通并州,还要奔向冀州。这一战,有的拖,也有的打,只恐会彼此牵制良久……”
当然,她也希望打的越久越好。
这才方便一步步的布局扎根。
吕娴是一定要拿下这里,并且扎根深入,绝不离开北方的。
“女公子若担忧粮草,”祢衡笑道:“去了前线,若要截粮草,也有的是机会。”
吕娴哈哈大笑,道:“我正有此意。徐州送粮必从官渡过,曹操若截我的,我便抢他曹军的。”
赵云与臧霸也听乐了。
吕娴笑道:“父亲身边有仲达,我相信他的才能,以及默契。他会敏锐的知道,我给的信号而做出决断的。对局之中,相互喂牌,其中深意,父亲也许不知,可是他一定知道。”
“这就是女公子选择司马懿的原因?!”祢衡道。
“不错,即使是深受信任的人,也可能会犯蠢,有时候,一个猪队友,能拖垮三军。父亲身边,只能是司马懿。”吕娴道。
祢衡道:“以他之才,定能析清乱局之中的真假信息,以做出最精准的决断。司马家的人,这份才能是足以的。”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说到兴处,便一道喝酒用了饭。
赵云与臧霸因第二日便要拔营起寨往前线去,因此都出去夜守了。
吕娴与祢衡走出帐外,满天繁星,仰起头看向天空,惊觉人类原来是这般的渺小,比起浩瀚宇宙,人如蝼蚁一般。
可是,天空真美啊。
吕娴信步由缰,道:“星夜很美,临冬之季的夜也很冷。”
寒风吹的衣服猎猎作响。
祢衡看着天空,仿佛天空之下,一望无际,永远没有尽头。他转首看向她,也许尽头就是身边此人呢。
颇有几分哲学的意味,然而,在夜空之下,他愿意看向身边的这个人,至少值得他的目光注视。
“正平,我知道你是高傲,并且也是有才能的,若是当时反驳我,未必不能赢一番口舌之辩,”吕娴道:“而正平却几乎没有怎么反驳。为何?!”
祢衡道:“进营之前,想到温侯吕布,便不屑反驳,而看到女公子,更不乐于反驳。因为女公子是一介女流之身,衡心中也有偏见和武断……”
他倒是直言,却也有几分掏心窝子说心里话的感觉。
“这可真是偏见与傲慢齐全了,”吕娴笑道:“你看,你与人之间的心的距离,未必就比宇宙间的星星更近。”
“依女公子言,人心就是一个小宇宙,如此而言,人与人的心是不可交融,并且相互认同的,所以才有很多的争议,”祢衡道:“这种差异一直存在,永远不会消失。无论是春秋之时,还是这乱世之中……衡也曾痛恨这个世道,一切失去秩序,天子失去尊严和威仪,朝纲如同虚设,诸侯并起……”
“我心中清楚,这种现状与当初战国末时,多么相像,如果,出现一个像秦王一样的人,能够终结这种乱象,未尝不是好事,纵然我心里很痛楚,可我知道,这样总好过,百姓受难,而汉帝心中却充满屈辱和凌迟……”祢衡道:“我虽是儒生,也有苍生之念。快刀之下,能将世道一切导回正轨,如同这星空,井然有序,未尝不是善事。”
吕娴道:“不料正平也是现实主义者。”
“我知现实,而并不在理想中光顾骂人,只是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曹操……”祢衡道:“也不该是曹操。”
“这么看不惯他?”吕娴道:“他是有雄才伟略之人。”
祢衡冷笑一声,道:“窃国之人,再有雄才伟略,也是贼人。若贼人能窃国成功,只会乱了秩序,以后纲常紊乱,都以窃国为正义,如此之下,太平岂能长久?!不过是让百姓更受难多年,如是而已……曹操是开了一个坏头,一个大大的坏头!”
吕娴沉默了一下,这却是被祢衡给说中了,曹氏,到司马氏,都在建成的这种秩序之上,开始施展权术,相互内耗,然而在庞然大物上,慢慢的拖死彼此,就是烂锅,永远也好不起来。历史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司马氏以后,多达几百年的战乱,五代十国,混乱不休,生灵涂炭,哪里又有什么太平可言?!
“不该是曹操,既便是袁绍赢,也不能是曹操,天下人虽以汉室为念,然而若袁绍征得北方,废汉室社稷,兴国祚,至少,不必虚伪而立,曹操真的开了一个坏头,”祢衡道:“女公子可知春秋之晋公室之患?!”
吕娴点点头,道:“三家分晋,大权终究落于诸侯之手。”
“曹操也在做一样的事,受着一样的诅咒,诈伪而立之国贼,岂能长久,不仅不能长久,而且与晋的命运也一样,只会将这个天下弄的更乱,大权,终究在这些人手中轮换,如同儿戏,天下生灵,何人在意?!”祢衡声音却很平静,道:“我与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他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在拥护着汉室,仿佛只要不拥护汉室就是反贼一般。我也是儒林士人出身,这些真心话,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我清醒,看到了悲剧,看到了真相,看到了轮回,可我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骂一骂曹操,如是而已,以表达我心中的悲愤和痛苦,却也知道无济于事……”
“所以,女公子,我知道你与袁绍在做着一样的事,你们父女能骗天下人说也要拥护汉室,可我却想问女公子,若是进了许都,争得天子,会与曹操行一样的诈奸之事吗!?”祢衡道。
吕娴倒是乐了,这个人,她就知道,看着有点像粪一样的难缠,其实心里非常的清醒,清醒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了。
“若是旁人问我,我这个时候肯定会虚伪的说,将来一定会妥当安排汉天子,”吕娴道:“然而正平已与我剖心,我又岂能虚伪用虚言而应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父女二人,争的就是这个天下,这个九州,若得北边大平,会废天子为前朝王,而不会行曹操之事。只是在此之前,依旧会以汉室号令行事,也是不得不行……”
祢衡笑了一下,道:“女公子坦荡。我就知道,女公子不会学曹操。多谢女公子的坦诚,让我心里更坚定了。先前,我对天下诸侯万分失望,都是诈虚利己之徒,没有一个敢真心而坦荡之人,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女公子,是天下第一英雄也,我之问,若换一人,不拘是曹操,袁绍,刘表等人,没有一个人敢像女公子这样直言,都会假惺惺的还要说拥护什么汉室,虚伪至极……”
祢衡笑道:“诸侯是众星,而女公子是太阳。待东起日出,万物显形,光明正大,坦荡如砥。”
吕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高的评价来说自己。
坦荡如砥语出诗经小雅,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翻译成白话就是,西周的大道像砥石那样平整,像箭那样端直。就是说太阳之下,朝政清明之意。
而形容一个人,用西周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高看?!
纵是吕娴,心中也是震荡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祢衡却道:“坦荡真诚,才是清明的基石。天下诸侯没有人有此之基。衡非讨好而有此言,而是知道这是最可贵的基石才如此评价。女公子是天下的希望。”
吕娴愣了一下,笑道:“正平与当世士人也不大一样。”
有些叛逆的思想,却又融合着复古的思维,还有对周盛世清明的向往,以及对当世黑暗的愤恨,然后看到希望后的赞誉。
吕娴都有些愧不敢当。
“天下人苦黑久矣,等着太阳东出,炙热于心,”祢衡笑了一下,道:“来之前,我还疑心天下人说吕氏之事是失真,直到看到女公子,这心里反而放心了。”
只是没料到兴之道在于一个女子身上罢了。
大兴之道,是坦荡之道,绝不是曹操的诈奸之道。若此而能取得社稷,将来也必遭此反噬,因为一开始就失去了正义。
以篡夺起家,将来诸侯与大臣皆分权而反噬篡夺,因为,这是这个社稷的兴起之道,优良传统。
不管是什么事情的规律,都有代价。
阴谋也有阴谋的代价,阳兵也有阳兵的代价。
“看到吕布罪己之书广于天下时,衡心中已有期往,”祢衡道。
“曹操不该遣你来出使,”吕娴笑道:“他悔极矣。”
祢衡听了也哈哈大笑,不错,曹操恐怕真的得悔死,肠子都青那种。
“天下像你这种通透之人极少,大多数,还在说着汉室,”吕娴道:“清醒的人不敢直言,而直言的人,却又像在做梦。”
就像这个虚伪的世道之礼。
所以祢衡是真的不太像儒生,他更像是道家之人,清醒,而完全不在意所谓礼,礼是儒家讲的,道家不。
所以,他敢在太庙上去衣而不在意礼。就是对这个世道的反击。
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吧。
原以为是个狂士,现在吕娴却有了不同的看法。狂是真狂,但也真算不上传统的士。庞统再出格,他还是在士的规范之内的。
祢衡其实算不上。
“曹操也曾问我,天下间何人可谓才,”祢衡道:“衡答,孔文举,杨德祖,除我等三人者,天下皆无人矣。”
吕娴道:“你也是真敢答。”
“所以才说女公子大气坦荡,对衡此类人,竟也敢收。”祢衡说着竟笑了,笑着笑着又悲了,道:“此二人,早晚要被杀……衡已逃出,然此二人却……各有志矣。只恐不会有好下场……”
孔融是只要汉天子还在,他就不会离开许都的。但是他这个人,与曹操的谋士团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他是和的思想,意思是要曹操兼容天下诸侯,而不是兵刀相向,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杨修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此人虽机敏,到底比起祢衡还要直言,在曹操拢人心之时,他偏要戳破真相,迟早要犯口祸而死。
谁叫他非要拆穿这一种策略上的虚伪呢?!
向来说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嘛,偏偏出了三个。
这三个也确实是挺可怜。
吕娴对祢衡此时的气也全消了,道:“正平来之前,我以为正平是酸臭儒士,只会喷人。”没想到是真误解了。可见偏见和先入为主,是多么不靠谱,不公平。
祢衡哈哈大笑,道:“心有怨,而不满于世道,喷尽天下人也。只是说的话,难免有自视甚高之嫌。在女公子面前不敢如此自夸。谦虚是为美德,衡当遵之也。”
祢衡其实一直很收敛着,没有以才而驳辩于她,其实他能做得到的,只要他想,并且硬杠的话,引经据言,能把她们父女喷死,她也未必有反击之言。也会真的气死。
可是当心里有了试探和期待,就会有谦虚和收敛。
这样的美德,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在他身上出现罢了。
现在,倒有了谦虚的时机。
吕娴哈哈大笑,道:“难得啊……”
二人竟是一笑,懂的人自然懂他。这位女公子心中也不止只有功名基业也,还有心的追求。对于这样的人,祢衡自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如以前那样。
也许她的文采不如诸侯多矣,可是这心里的磁场相合,是真的一种玄妙的东西。
“秋冬之际,也该叫军士们适应一番北方的气候,”吕娴看着黑暗的天地不能分割的远方,道:“天下九州各有气侯地形,无论是征战,或是种植民生,都各有特征,当因地制宜也。待拿下北方,这里的气修条件,以及地理条件,种植习惯,都要好好规划一二了。”
她弯下身,抓了一把土,道:“凛冬已至,夜里已经有霜了,离结冰不远矣。”
祢衡接过看了一下,心中更是叹服,道:“所以当要抓紧行军,倘河面结冰,不利行军,会堵在半道,若遭突袭,怕有祸患。”
第592章 天寒地冻交重任
吕娴点了点头,看着荒芜的北境内,秋末就已草黄,几乎无有绿色,寒风一来,什么叶子都掉光了。入目之处都是光秃秃的枝桠,有些树纵然高,可是这秋风将落叶一刮下,显得北方是那样的冷。北方很少有常青绿植的品种,多数都是春发秋落,都是为了在狂风之中,减少体量,而不被风刮倒或是连根拔起。落下落叶,也是为了让自己冬眠,积蓄热量,到春天再重新发芽生新枝。
所以北方一入秋,真的没什么绿色是真的。好在这个时代的植被还算茂盛,并没有很严重的水土流失,以及狂风卷着沙的那种情景出现。
北方的风,是真的呼啸的狂龙,基本上一阵风吹过,那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树木拔根,要催毁多少人家的屋顶的那种,而古代的建筑,百姓人家都是土坯,草顶。而这种屋子,只要不是太破旧的,不怕雨,也不怕雪,最怕的其实是狂风。
半点不夸张,北方的风,光吹着都觉得钻心的冷。
这北方只一季可种植,这气候也是极冷。
这霜一出现,只怕雪也不远了。
北方下雪极早,吕娴寻思着幸亏这北方地广人稀,若是现代那个人口总量,这个种植条件,养不活这么多人。
这土竟然这么早就上冻了,的确让吕娴感觉到意外。
她拧了一下眉头,道:“在北方不仅要防寒,还要防风,我看随时可能会有风带刮过,行程路中,还是要小心啊。”
“女公子爱兵士如此,”祢衡似乎有点感慨。
吕娴却不以为异,祢衡觉得意外,以为她有大情怀,其实这只是她的本能。
这古代作战,与现代作战方式真的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征兵制,而募兵制,算是乱世之时的草创,大多数的当兵之人,都是兵户,只有少数,才会向平民征人。
兵户必须要出人,才能保住自家的永业田,而上了战场,是以首级领功的,若是得敌将首级,可升,若是得敌军兵士的右耳或左耳,挂成一串,基本都可以领功。他们为了得到兵饷,功劳,爵位,以及田产等一切社会地位,而付出的是兵户的户藉,以及自己以后后代的生死,算是交给国家。但是他们与现代有一个不同的便是,若是骑兵,是要自己备马,也就是说是自己花钱买马,准备兵器之类的事的。
而朝廷对各个地方郡府也放的很宽,自己在征地内寻兵户,给赏赐,然后他们自己准备兵器,衣袍,马匹,鞭子等等,甚至包括战旗。
所以这个时代的很多兵马都完全没有一个规范的,甚至是相同的装束,有时候是连衣同色都做不到。
因为很多兵是需要养家的,他们的兵饷不想用到这方面,都给了家人,便会省钱,有时候,为了省钱,是连鞋子都没有,宁愿赤着脚,这类的事情,在吕娴来之前,吕氏兵马也多是如此。
而这样没有保障的兵士,基本上了战场,就跟器材一样,是易耗品,所以兵死的多,败了的也多。
人命如草芥一般,没有人在意,甚至连很多兵士们自己都是不在意的。因为世道艰难,难到连吃饱饭都是奢侈,都是这样。
先前各军也会采买马匹兵械之类的,但那些都是供应精兵的。但军队中不止是有精兵。更多的兵,只是草头兵,连兵器都不齐的那种。他们的条件,可以想象的糟糕。
都说文人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他们有这个户藉是特殊的,有时候,就是将命早交给国家了……
吕娴将这一切都改进了,她创造了军需处,除了供应粮草以外,还有鞋子,衣袍,战甲,马匹,器械……不说多么精进,至少人的衣服是能够统一的。
吕娴终究是现代人,她自然用的是统一安排,用的是现代军法和管理方法,效率很高,而兵士的精神也完全变得不同。当然,自后来募兵制出现以后,这一种方式都推广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的,就是如此军需里面出了问题,供应一断,或是出了时效问题,基本上就如现代公司断了现金流一样,能硬生生的熬死。
然而,在她的领导下,这种情况是暂时不可能出现的。没有人敢欺她。
所以军士们的精神气貌,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祢衡看她似乎信步由缰,慢慢的走着,竟到了供需处来。
正值两班交接之时,待交接好了,吕娴才进了大帐蓬,道:“我看看军棉衣和靴子。”
“是,”兵士忙随机挑出一包来递与吕娴。
冬日的军需包很大,因为冬天的东西就是厚。
祢衡也凑上来看。
吕娴捏了捏军棉衣的棉的厚度,还是拧了眉头。
祢衡伸手一摸,却惊讶的不行,他反而因为吕娴这不满意的表情,惊呆了,道:“如此军需,在这九州上下,也算是头一份了,女公子却还不满意?!”
他看出来了吕娴这不满意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很遗憾的样子。
“太薄,”吕娴拧紧了眉头,道:“没办法,今年的棉还是不够用,待到明年,棉花的供应才能真正的上来。”
吕娴摸了一把棉衣,还有靴子,看了看里面的毛,道:“靴子还可以。”
并不是有那么多的动物皮可以用来制靴子的,所以徐州用的是人工皮革,多是些树的纤维,草的东西做成的那种,但是这个就只能初级防水,没有办法像动物皮制成的那样可以防雨水。
看了看,她低声道:“能做成这样,也算可以了。”
祢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道:“徐州可是举城之力,才供应上此的?!这也算是穷兵犊武了。”
“这么说也对,其实这真的是举全城之力,但我不是通过征赋税的方式做成的这些,”吕娴道:“这棉花,都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百姓根本没有机会用,基本全供应上军需了。到了冬日,百姓可以在家里猫着,可是军士却是出生入死,现在供应不足的情况下,当然以前线为主。”
“强征上来的?!”祢衡道。
“不是,是购买,”吕娴道:“徐州当然也没有现钱给,发的是盐票,布票,即是可以兑现的那种票,可以缓和一下徐州的周转。同时,这盐与布票等,也有与钱同等的效用。正因为这个好用,所以我严格控制,不能滥发,目前信用很好。”
祢衡道:“原来如此。”
倒是第一回听说有向百姓付钱购买军资的方式。在这个时代,多数都是征用,其实与抢也差不多。
这个时代的小民哪有什么人权,你进城卖菜,但你的菜被衙门看上了拉回去,还能换到钱?那不可能……
在治世也许还好一点,在这乱世,别说菜会被抢了,人也一并会被抢走做苦力,或是充军。
祢衡既已意决要在徐州扎下根,有很多的事,他也不急着问了,反正总是要去徐州一观究竟的。他对那里的一切,运转方式都十分好奇。
祢衡看着有一套棉衣和棉裤,还有两双布袜子,皆是深色,再是一顶帽子,是戴在头盔里面的,主要还是为了防风。
祢衡实在好奇,将帽子往自个儿头上戴着试了试,发现它十分巧妙,可以把耳朵给捂住,特别暖和,而垂下来的还有长长的两条可以捂脖子。
棉衣棉裤估计军士们得了也十分爱惜,大多数都是穿在里面,然后外面穿着旧衣袍,再穿上战甲的。
祢衡道:“这帽子虽好,只是却无法簪发了。”
“军士们只要保暖,并不会在战时还要簪发,一般都扎成团在头上了,”吕娴忧心的道:“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御寒。北方一旦下雪,有些地方得零下二三十度,这个厚度,怕是不够啊,若再遇风,这种狂风一吹,人都能吹病了。”
祢衡见她是真心的担忧,便道:“女公子以为此战必会持久?!若是此,可夺城而驻扎,也便于军士们撑过寒冬。”
“我也正有此意,”吕娴道:“战争虽少不了牺牲,可是无谓的牺牲,就没必要了。不能将军士们的命不当命。他们可以死于战场,死于敌人之手,但是冻死饿死,是耻辱。”
祢衡心中升起敬意,道:“女公子将来必是爱民如子之主也。”
“这话莫夸了,”吕娴道:“我离这,还远着呢。”
祢衡也知她并非是夺名抢誉之人,便是一笑,也不再多提,只道:“这是所有军士都能有的供应?!”
“嗯。”吕娴道:“每人一套,后勤也有,军需官在内,所有人都有。我本来是打算一人两套的,只是今年棉花产量实在供不了两套,只能这么办了。这是基础装备,另外还有军需小包,都是标配。特殊兵种还会有其它的供应。比如器械,弓弩营有弓与箭,步兵有长矛与刀,还有镰,骑兵有马等等。这些算是特殊供应了。不在标配以内……”
祢衡看了一下军需小包,发现里面有药,夏天的药是清瘟清暑口服的,冬天的药则多数是冻疮膏等等外用的,另外还有止血的凝胶,一股草药味,以及纱布包等等,都是应急类的,此外还有干粮,水囊等。
军需小包都两个背带,可以带在身前,也可以背在身后,特别的巧妙。
吕娴道:“正平也领一套吧。只恐此去北方,十分冷了。”
祢衡没有拒绝,领了一套军需小包,还有棉衣之类的抱在了手里,到了帐外,有军需官登记造册,军需官写字的时候,祢衡才发现每一套棉衣,包括军需小包衬里都是有标签的,上面都是有记号的。
待登记好要回营了,祢衡道:“方便查去处所以才会有记号?!”
“嗯,一是为监督军需处的工作,二也是为了一旦将士死去,只要身边之物未毁,可以凭着记号,知道谁是谁,若是烧了带回,可以交还与家属,不至于死无骨骸,为我徐州卖命之人,不能连灰都没有……”吕娴说的平静,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一样的平静。
祢衡从来没有随过军,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了,良久不语。
“其实应该是每个军士要挂个铁牌于身的,要写上姓名,家乡,哪一支军中人……”吕娴道:“只是现在,铁依旧还是稀缺品,暂时供应不上了,将来,会实施的……”
只有暗影的人没有编号,他们是用特殊的方法来辩认真假。
“包括斥侯也是如此,都有记号,”吕娴道:“有记号而传回的消息,才能方便管理。更有利于识别真假。这一套方式,能将假消息,过滤到九成以上。记号要与最基本的信息都能匹配得上,就可以筛掉大多数不符合规律和系统筛别的信息了,军中的消息,难辩真伪,而用这种方法,与传信人的记号,所在地等一切信息对称起来,就可以完成初步有效过滤,可以大大的降低筛选与辩别的难度。”
祢衡道:“军中消息值千金,女公子治军果真有方,古往今来有多少战事皆是因为信息差误而落败者,更有不能辩别真假,又不能求证而生生误过大好时机的。衡除了服于女公子,实在是说不出旁的可说的了。”
“正平心思敏锐,以后在我帐下,还请更加用心筛选,用心找到疑点和矛盾,而能将真正的系统的信息给挑出来,析清局势,”吕娴道:“可以大大省我的事,正平以后,可得为我用心。”
是要把这事交给他?!
祢衡道:“女公子不疑心衡不专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用你,便不会疑你。”吕娴笑道:“况且正平的人品,还用说吗!?也不屑于诈我。”
祢衡道:“衡领职,绝不会有任何差池,女公子如此信任与我,交托此重任,衡唯有尽心竭力,而以此报女公子之信任也。若有违叛,愿雷加吾身,天谴之,地不容……”
这誓发的,重的……
第593章 风雪突来定奇袭
古人之誓言,是极重的。因为他们敬畏天地鬼神,从不轻易许诺,或立誓,立了誓就得做到。不然就得横死那种。所以,祢衡能发出这样的誓来,让吕娴十分动容。她是知道作为一个君子,誓言是极重的许诺,倘若做不到,宁死那种品格。若搁现代人身上,未必会当回事,然而在这个世代,而不以诈伪立世的真正君子,他们的诺言完全值千金之重!为了做到立下的誓言,他们甚至可以豁出命去的那种。
对祢衡这类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忠诚的忠心的表白了。甚至是吕娴意料之外的重诺。
祢衡已重重的拜了下去。
吕娴眼疾手快的抬住他的手臂,稳稳的,祢衡惊讶于她的力量,倒是怔了一下。
“正平,我既将此事交由你手,便是引你为腹心,既为腹心,何必如此生份。我信正平的人品。”吕娴笑道:“至于能力,就更不用说了。我信你,情报在你手上汇合析清,定能更条理清晰的析出。正平可愿为我麾下为收拢信息专员?!”
这样的消息方面的重任,交给了他,祢衡眼眶一热,道:“衡愿,唯死而尽,生定不负女公子所托。”
吕娴拍了拍他的肩,笑了。
看出来祢衡还不太习惯她与人的相处方式,但以后,他会习惯的。
“娴受宠若惊,能得正平文士如何看重,心中惶恐,娴愿也向正平立誓,若得北方而霸,定以天下苍生为念,正义光明在前,阴谋宵小不存,”吕娴道:“如此,愿得天下文士襄助,共创天下太平盛世。”
祢衡道:“衡以毕业余力助女公子成事。更会写信与友,若能招来友人,更是衡之诺也。”
吕娴道:“好。若得能天下文士襄助,不愁大事不成。”
一时二人倒是引为知己了。
说实话,祢衡能这么对她改变看法,其实也在吕娴的意料之外。
也许,这种转变不是突然的,而是在以前的辅垫之中,已经在发酵和发生了,并不是突然发生的。
吕娴还得增进一下对自己定位的看法。
想一想,吕布现在的实力也足以撼动诸侯。她也许得正视徐州在九州之中的真正震撼与威力。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也正如她所想,吕布父女是所有天下士人,包括先前的祢衡与友人谈论的对象之一。
而祢衡愿意叫朋友也来投奔,这就是一种认可吧。
事实上,这发生的挺突然,至少对她来说,挺突然的。
可这是一种信号,一种真正认可自己,自信的信号,也是天下人已经慢慢转变观念,能正视吕氏基业的一种信号。
吕娴心中大定,虽稍有些底气,却也不敢自负。
寒风凛冽,风割如刀,刮在脸上,如刀一样刺的口子疼。
幸而兵士们的小包里有备份的冻疮膏之类的东西,天天走路,脚倒是不冷,但手极冷,虽然手冻的红通通的,也不可能完全缓和,但至少有这个药膏在,往脸上和手上一抹,不至于再裂开口子。
北方的普通兵士和百姓一到冬天,手都得冻裂开。脚更是如此,基本上是磨破了,然后有了伤口就极易生冻疮,然后再疼一疼,再裂开,那基本是活受罪。
还好盔甲里面有帽子,帽子耳长可以把脖子护住取暖,不然脖子都得冻掉,哪还能保持头脑清晰的行军?!
既使如此,一场狂风吹来,还是有很多的兵士冻病了。
军医们备上车马,将这些病了的兵士放在马车上行进,停留或是驻扎都有特定的帐蓬安顿,吃饭吃药,有传人炖药。
他们也能得悉心的照料,死亡率比以前大大的降低。若是以往,这样的,基本已经被抛弃或杀死在路上了。
不过一旦好转,就会马上被赶出军医处,以不要占用更多的帐蓬和公共的资源。
即使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是生猛的,冷血的,也同样是冷酷的。然而吕娴更愿意以现代化的一些管理方式,尽量的实现人性化一些,不至于那么冷酷无情。只把人当机器或者是耗材一样用。
她来这里,出身极好,诸侯之女。她同样也掌有权势,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哪里的灵魂。从来没有。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哪怕坐到了更高的位置,虽然还是会有管不到的地方,光照不进所有的地方,但至少,她会竭尽余生,洒尽光辉与温暖,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尽量的让天下百姓更加的安生,太太平平的,不再起征战,能够不再担受怕,然后天下休养生息。
而她更希望的是推进一些农业的精耕细作的方式,包括培育良种,对良种进行人为的驯化和改进。
这个天下,真的是满目疮痍,没法入眼看了。
越往北,才发现人口越少,吕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村子了。
甚至千里无人烟这句诗是半点不夸张。
孤独的大军行进,然后,满地苍茫有一种特别冷的感觉,让人心里顿生悲悯。
然后就开始下雪了。
北方的雪说来就来。还席卷着狂风。
而现在的吕娴还在兖州境内。
赵云进了帐,既便是在帐内,哈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极冷,虽有火炭,还是冷。
“找到驻扎处了,只是大雪纷飞,不利行军,”赵云道:“只怕明早起来,雪得有几尺厚。”
“这个雪量,的确不利行军,”吕娴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道:“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格外的早。”
“天气的事说不准,有时候雪来的早,但是很快化了又没了,有时候迟迟不来,一下就下一整个冬,”赵云道:“这附近也没有村庄或城镇,女公子是要原地驻扎,还是冒雪行军?!”
吕娴道:“冒雪行军太冷了。先驻扎。”
赵云应声出去吩咐了。
臧霸还在吕娴身边,道:“还有几日路程可进豫州境内……”
吕娴道:“原本以为可以速去官渡,再经白马,再进前线的,现在天气不作美,路线行军计划,得重新更进,先吃晚饭,叫军士们驻扎,排班守营,晚上再议行军路线规划。”
臧霸应了,道:“霸带着人先去清营地附近……”
吕娴点点头,看着臧霸带着人出去了。
营地里冒着雪开始扎营,人声鼎沸,谈笑宴宴,马嘶鸣声声,臧霸带着两营的人出帐去排查附近可有危险了。赵云则在营地巡守,他心极细,叮嘱下去帐一定要扎深,就怕不止有雪,还会有狂风。
祢衡道:“这营选址极好,不利风雪,可以避风。又近水源。同时又能排查附近可有埋伏。”
“大雪虽难行军,可是大雪也是最容易掩护的天然保护色,此时若有人来袭营,就糟了,”吕娴道:“倒不是怕败,而是一旦乱起来,军士们失了帐蓬,会受苦。还是得小心为妙。”
“女公子可是有计?!可已寻思好哪座城可以夺下栖身?!”祢衡道。
“正平以为呢?!”吕娴道。
“若要临北而下,白马城如何?!”祢衡道。
吕娴道:“此地虽可夺,却是个烫手的地方……”
“此地虽是战地,然而,却是个好地方,”祢衡道:“女公子可将大军驻扎在此处,却将先锋营扎到前线,前后皆可援……”
吕娴若有所思,祢衡也不打断她的思路。
吕娴笑了一下,道:“倘若正平是袁本初,会将粮草藏在何处?!”
“袁绍极为自信,若是曹操奸诈之徒,定会将粮草分开放,可是袁绍不会,不仅不会,还会集合一处,自以为强势而不被破,反而轻率,”祢衡道,“既能够在支应前线,又能够制衡于官渡之军,定在这二者之间,不是白马,就是乌巢。”
“白马若是避不了战火,那么,最可能的就是乌巢……”吕娴道,“却不能太自信,还是要以消息为准。”
祢衡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道:“女公子是怕夺了白马,袁绍反而惧女公子会夺其粮,反而不会将粮草放在乌巢,近女公子太近怕被夺之险?!”
吕娴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衡知一不知二,对女公子之所虑,远远不及也,”祢衡现在是心服口服了,道:“女公子全局之念,让衡信服。”
“主要是我还有一条线之故,不然我也不知,哪能神机妙算,正平可知许攸许子远?!”吕娴道。
“天下何人不知此小人?!”祢衡道:“其人在文士间有个小人君子的称号。”
“倒也配他,”吕娴乐了,道:“此人极易收买,如今,有他在,袁绍营又极不和,一切皆有可为。所以,这粮草所在之地,有他知,便是一个保障。正平要时刻注意他的消息。”
“是,”祢衡应了。
“而我近白马,袁绍和曹操都会不安,不妥,以曹操的机敏,以及袁绍怕粮草的不安,反而会坏了事,与其如此,我只能假作过此处,而不能过度注意而停留,以免让袁营中人反而紧张,坏了大事……”吕娴道。
“是怕曹操得知此事?!”祢衡道。
吕娴道:“这二者都是天平,我希望他们相互消耗,而不是立刻就分出胜负,对我们父女二人可无益。”
祢衡道:“既不欲让曹操得知,只恐还要控制住许攸,此人两面三刀,若一面与女公子来往,却又暗通曹操,定会背刺女公子,反受许都之制。”
“这许攸我当然会防着他,他若坏事,张辽自会斩之。”吕娴道:“就算没人通风报信,郭嘉才能卓越,便是一开始没有情报得知,但是战时拖长了,他也会慢慢的算出粮草在哪儿……”
祢衡道:“女公子是要夺粮草而补给,以利长期作战?!”
吕娴点头,道:“夺粮守营,若败袁绍时,自可烧毁之,袁绍会一举而败。”
“只恐难守,粮草若不烧毁,袁绍只会急攻而夺回。”祢衡道。
“这其中就要考虑到转移问题了,”吕娴道:“不急,到了那时,我自有计。先不说这个,现在风雪虽大,然而,我却有要道可以穿插过此峻,飞马直奔官渡……”
“就是这里,”吕娴道。
祢衡愕然,原来真的有险道。是吕娴标好的小地图,红线描出。
“只是雪天,只恐难走,”祢衡道:“女公子是要先发先锋兵,神出鬼没,给与袁营一击?!”
“早晚要开战,不如开局我来开,以便布谋,”吕娴道:“袁尚在这,先击袁尚,这叫先下手为强,以免他与曹操合谋,反而来击我……”
“不错,袁谭已然复用,兄弟二人各有其心,郭嘉极擅离间计,必已出贤人去招降袁尚或袁谭,二子虽不可降,然是若以计言合击女公子,必要出大事。女公子若先发制人,自可打乱他的阵脚,只是,一旦击袁尚,他的主力实力可不弱,全扑上来,只恐女公子一时不能制也。”祢衡说着又寻思了一下,道:“是要借官渡的势,拖曹营也下水一战?!”
吕娴道:“只想僵守,我岂能让曹仁如愿?!先偷袭袁尚,袁尚必扑回,那时我后军已至,曹仁不得不与我合兵而退袁尚,我营再往白马走,跑到前线去,袁尚必大怒,或击曹仁,或追咬我不放。两军交战,曹操想要僵守不出战,我不会让他如愿。”
“好计。”祢衡道:“只是需要配合无间。赵将军可为先锋。”
“子龙勇世无双,只是先前并无扬名天下的机会,现在到火候了,”吕娴道:“还请正平随行,提醒子龙注意脱险,若能斩袁尚的大将,挫袁军士气,可扬我军士气,为大功也。”
“衡愿随赵将军往,定不辞劳苦,以为赵将军助力,”祢衡道。他是明白了,在用计方面,他完全不及吕娴,最好还是听安排,别逞能就行。到时候只看消息来,他就怎么动,跟着赵云也是为了在突发状况时,不至于叫赵云无有应对。
第594章 连夜出营寻险道
“极好。”吕娴道:“曹操想要僵守,我便催他战,他要急战,我便要僵守,我就拖着他,这个时候,谁能先发制人,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万不能失去先机。”
“是。”祢衡应下。
很快臧霸与赵云都回来了,臧霸禀道:“附近已设下哨岗,定时换岗,以盯动静,现下暂无不妥。”
军事上的事就是这样,讲究的不是当下,而是时间差,也就是说,现在查着没有问题,却绝不会轻忽大意而再不设防了,所以行军之途中,有些话不能说死。把话轻易说死的人,都显得极为轻率。
吕娴点点头,道:“父亲的大军离我们还不远,理论上来说,曹操不至于对咱们如何。”
这也只是理论,虽说是大概率不会发生,可是吕娴也不会把话说死。
军情大事,是真的不能臆断。
有时候仗打起来,打的是莫名其妙的战役多的是,谁知道曹操会不会要奇袭。这一次的大战,表面上看是曹吕二方同攻袁绍,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这是一种三方局势。说变就变的三方局势。盟友相互插刀的事多了去了。所谓的盟,在利益与局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再者就算曹操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是有时候阵营里的分歧也是现实存在的,也就是哪一个将军想不通,违背曹操的意志,先打一通吕娴的军队再说,这种事也是现实可能会发生的。
头脑摆布不了四肢的事多的是,便是曹操有时候也不能完全控制这么多人。有叛的,有无军令而先下令打仗的,这种事屡见不鲜。
所以,吕娴绝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里的意志是与现代她属于的那个时代一样,上级对下级有着绝对的控制领导权。
在这里,她要是敢这么想,早死透了。
说到这兖州与吕布的仇恨,那简直就是能书写厚厚一撂,有那么几个偏激的恨吕布恨到能罔顾曹操意志的,只恐也多的是……
当然,也有墙头草,左右摆的,更有想要投降吕布的,这种人数,只恐最多,都在观望最多。
像这种人,你一旦赢了,这些人招招手,基本都降了。但是你若落难,他们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绝不会去搭救你的。所以,千万别指望他们能救命,浪费感情。当然这种,是常情,也没必要责难,只是,将生死关头之际的希望放在这类人身上,是绝不可行的,也绝不能倚重的。
臧霸点点头,道:“霸会小心防备,以备不测。”
吕娴道:“先用饭,再谈事。”
外面已经升了火,兵士们分批吃饭了,因天冷,今天还有热腾腾的汤供应,就是现成的水煮开,然后洒一把干菜碎进去,放一点油盐,便是汤了,在外行军打仗,也就这个条件,说要现代那种也不可能。若搁现代,好歹还能洒点葱花与鸡蛋。但这时代,新鲜菜是运输不便,鸡蛋更甚。
能有热腾腾的汤都是意外惊喜,军士们喝的很高兴。
吕娴也不挑嘴,四人对坐吃饭,都是行军之人,饭量也是大的,在座除了祢衡不怎么能吃以外,吕娴,赵云,臧霸三个是极能吃的。
祢衡举止斯文,但这三个用饭也不算粗鲁。
一时吃毕,吕娴才道:“子龙,我看看你的袖口。”
赵云不解,却还是伸了过来,双手都伸了过来,像要上手铐似的,乖的不得了。吕娴有点乐,伸手看了看他身上棉衣的厚度,道:“行军可冷?!”
赵云道:“并不曾冷。”
“若无帐蓬,在这冷天野外夜宿,可能受得住?!”吕娴道。
赵云眼睛一亮,道:“可是女公子有任务部下?行军在外,岂能说苦累,只要女公子吩咐,再冷也会克服。还请示下。”
吕娴道:“非我不忍也,而是,子龙先锋营皆是精锐,我虽欲用此刀,却不欲刀卷刃。精锐培养不易,而用奇袭之计,本就舍弃辎重,只带少量水与干粮而奔袭完成任务,这其中的苦处,又岂是一言可以庇之?!昔年霍去病年纪轻轻就去世,未必与他常奇袭舍命无关系。”
奇袭之计,一般是很少用的,多数是在草原之类的地方,地广人稀的地方用的较多,多数都在关外。
而关外更是艰苦,为了速度快,一路上精锐营必须得马不停蹄,基本上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只睡两个小时这种,马垮了,人也跟着垮了,所以奇袭之计,基本上都是以自身的牺牲为代价,去夺得一线先机。
然而吕娴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要纠正赵云的这个念头,她虽要出其不意的去攻打袁尚,但不是要把精锐营给折掉的,也不是为了一口气而端掉他们。
其实吕娴就是想把水搅浑,去骚扰一下。
但赵云是个实诚孩子,不跟他说明白,他真个的能往死里打,不顾自己性命的这种。
赵云听了,便道:“云并不嫌累。”
“一时之累,可以忍耐,但是这个风雪天气,会要人命,”吕娴道:“子龙,来。”
赵云跟着她到了竖着的地图前,吕娴指着地图上她勾勒出来的红线,道:“你带五千人连夜从小径度过这山隘,然后直抵官渡,越过曹仁大军,去端掉袁尚的先锋营,但是不必急战,也无需死战,而是能烧就烧,能端几个是几个,等袁尚主力集合而追来,你便撤退,去曹仁军中赖下,他必保先锋营,届时我大军在后,也会跟上来,此计不在于灭袁尚主力,而是激怒袁尚,可已分明?!所以不需要死战,保存体力与实力,子龙之才,在大战上,不可为此一小计而消耗太甚。”
赵云听明白了,道:“意在骚扰,激怒袁尚与曹仁对阵?!”
“不错,”吕娴道:“取小径去,必不能带上多少辎重,一旦粮绝,厚着脸皮,去寻曹仁借,他若不借,就把事给闹大,去骂阵。且看他是忍耐,还是不要脸真不给……”
祢衡听的扭过头去,有点想笑。这是耍无赖行径啊。
不得不说,还真颇有几分意思,只是难为了这赵云,这一位,祢衡是看出来极为清正不阿的一人,要他去骂阵讨粮,唔……难以想象这个画面。
赵云却是正统的战将,一切策略都是战时策略,身在其任,便要在职,因此听了便道:“云领命。”
“届时可能有变,天气若拖我大军后腿,我与宣高或许不能及时赶到,倘若曹仁执意不给你粮,”吕娴道:“也不必忍着饿等我们,可去截道而上,直取白马城去抢粮吃了再说。”
赵云应下了。意思叫他随机应变,不要白白的等着。万一吕娴没有及时到的话。
“曹仁若不肯给粮,我后军至,必以此击他,”吕娴道。
“……”赵云真的不知道吕娴为何出其不意的要击曹仁。他有点不解,道:“若与曹仁扯住,反受袁军之害。”
“若不击他,咱们也要受曹仁与袁军所害,”吕娴道。
祢衡道:“赵将军,女公子意在激怒袁尚,不按常理出牌。郭嘉计谋百出,又擅攻心,袁绍军虽强,然二子都领军,谋士又不和,所以袁军并非一条心,令从多出,都是散沙。而袁尚深恨女公子,倘若郭嘉攻心计成,袁尚答应与曹仁合击女公子,万事皆休也。”
赵云恍然大悟,他叹了一声,道:“女公子所虑极是,袁绍阵营之中,二子不和久矣,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不管曹操说动了袁尚还是袁谭,都对我军极不利。”
所以才需要打乱这些计划。让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反正就是把袁尚和曹仁拖下水,不死不休一回便是了,让他们根本没有合兵的机会。让郭嘉的布谋来不及实施才妙。
这计是可行的,因为袁尚真的有时候特别疯,可能是恃强恃宠,有时候行事,完全不顾后果,这就是身后有人兜着而有恃无恐的害处了。
要是袁谭与他换一个位置,就不好说了。
袁谭与袁尚不同,他可能会做出相反的决策。
赵云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虽是奇袭,却并非为灭对方而为首先任务,而是为挑起袁尚与曹仁之间的嫌隙与争斗,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赵云不仅要去奇袭,还要保重自己的先锋营的精锐,这是女公子表达的意思。
她是要用刀,但也很会惜刀,保养刀的人。
此时出鞘,杀人不是目的,威慑搅混水才是目的。
赵云道:“女公子安心,云已明了任务,定会完成。”
“若袁尚出精锐与你战,来一大将杀一个,来一双便杀一双,无需顾忌,这袁尚真的是个蠢货,就冲他当初左右拦截我们,也要与他算一算这个仇,”吕娴道:“在野外露宿条件艰苦,又不能带辎重,帐蓬等,因此,先锋营一人可多领一套棉衣穿在身上,一定要保重。子龙尤甚,去了官渡,随机应变。”
吕娴将写好的信交给了他,道:“到了官渡,将信交上,曹仁不得不放你进关。还有正平也与你随行。若有意外,可听他意见。你二人商议行事。”
为什么要祢衡跟着呢,因为赵云是正统战将,有时候骂阵骂不出难听话来,但是祢衡可以补上这个短板,他也无需自己上马去骂,只需要指点一下副将兵士们去骂,包管声势滔天,气势汹汹。这个才能不用都是浪费了。
赵云忙接了信,拱手道:“是。”
他对祢衡道:“一切拜托先生。”
“赵将军不必如此,这是衡之本份。”祢衡道:“只是去了曹营,衡是讨嫌之人,倘曹军不放过,还请赵将军护我一护!”
“云自当保先生周全,”赵云道,“若要取先生性命,也要问云的枪答不答应。”
祢衡欣赏至极的看了一眼赵云,心里特别欣慰。
赵云是个礼节周全,挑不出半丝错的文士儒将,说他是世之莲花,半点不差。看他行事,举止有礼有节,又有是非对错之坚持,这样的人,是真的难得。
也难为吕娴挑出这样的一个人来。
既能为先锋,可见本事是过人的。
原先祢衡还以为他这样儒雅的文将,是不可能有多大的武力的,不料竟是看错了。
看他上马执红缨时,那种气质,无与伦比。
赵云在吕营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有小飞将之称。这是极高的赞誉,也是军中军士对有本事的战将最高的赞誉。
便是吕布,也是当世飞将,而小飞将之称,与马超的小吕布之称是并肩的。
他站在吕布身侧,也是毫不逊色的人。
祢衡能得他保护,心里是踏实了,便是近了曹营,曹营中人厌恶他想要杀他,那也不能够。届时吕娴不在,都说杀人也要看主人,然而吕娴不在的当下,能护他的只有赵云,倘若实力不济的战将,只恐也拦不住。
然而赵云在,他是不担心的,此子一诺千金,人品过硬,又有本事,他这条命,想丢怕是也难。
“衡定不会成为赵将军累赘。”祢衡道。
一时议定了,赵云与祢衡出帐去安排准备连夜就寻道去了。
白日走险道,还是会被斥侯看到的风险,只有白雪茫茫的晚上,进山,才无人知。
吕娴怕他们冷,便叫四更天天明未明时才走。
帐中只剩下吕娴与臧霸,臧霸道:“女公子不必忧心,先锋营中将士皆是北方人马出身,这里是他们的战场,定不会有失。他们的身体也适应这里的气候。”
吕娴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兵士混杂,但是南方兵体格的确比之北方稍逊的,也着实会有些水土不服的问题。
比如袁术的兵马,出来时,已经拆解,一部分随吕布虎威军去了,一部分随着吕娴的军马编在这里。
然而明显的来了以后,多少有点受不住北方的寒冷,这里天气变化太快,一夜风雪突至,病了的中也属南方的居多。
第595章 曹真领兵候赵云
这还是地域问题,北方军马也受不了南方的潮湿,一湿起来,他们像是流汗的馒头,能馊了中暑倒下来那种,南方太湿,以至于北方兵马受不了,直说南方有瘴气。
吕娴点点头道:“也要多注意南方军士的身体,大雪封路,只恐难行,对他们来说,这种冷入骨子的刺冷,他们未必能受得住。”
“是。”臧霸道:“一开始不太适应,但人都是强韧的,我军后备跟得上,他们必也能慢慢适应这天气。行军之人的身体素质,终究是坚韧的。”
“也要准备我军主力,可能会随时有战,”吕娴道:“尤其是对曹仁,他若对我先锋营对战之事视而不见,我必击他。这里有封信,先寄给他,连夜发出。”
臧霸接过,叫传信兵去了。
臧霸道:“就看曹仁如何应对了。虽不大可能敢与我军翻脸,然而,军情之事,时时都可能会有变化,霸自谨慎,以备有战。”
吕娴点点头,道:“现在且先看看郭嘉是有什么牌出,我军逼近官渡,就看郭嘉的计策了。”
吕娴的信很快到了曹仁手中,他看了信,遍与之众将,众将皆怒,道:“此女如此不要脸,既要我们助他的先锋营,还要管他们的粮草吃食?!五千人马,她也有脸敢来要粮!”
曹仁的表情十分微妙,“她意在威慑我军不能对她的先锋营动手。”
“动手又如何,若扑灭之,她敢击我大军?!”麾下曹休大怒道:“官渡我军驻二十万,区区五千,不在话下!”
曹仁总督大军在官渡,而曹操最看重曹仁的地方就在于他极为慎重,身为主帅,是绝不能顾头不顾尾,而只顾解气,不顾全局之人,这种人便绝不可能为帅。
若行军只凭意气,还不如江湖莽夫。
“稍安勿躁,”曹仁道:“比起此女不要脸来信要粮一事,我却更在意,她来信的目的。”
众人脸色有怒,却面面相觑,便道:“此女向来极不要脸,这种来信,也只她能理直气壮的送来,此种人,无礼无理至极,绝不能以常理忖度之。”
也就是说,吕娴本来行事就不怎么要脸的人,现在来这封信不要脸的事都做了,只怕也没什么深意,何必想太多,倒被她这封信给乱了阵脚,反倒受了她的乱。
虎豹骑重组以后,就在曹仁麾下,如今这柄宝剑,还没有出鞘,然而,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的火,只要一想到吕娴,那头皮都发麻,他们可还记得前番之耻,虎豹骑就毁在他们手上啊。
此时是见了这信,恨的头皮发麻,巴不得要打一仗,挫挫她的锐气,一解前番之怒火。
曹休道:“区区五千兵马,若来,休自扑杀之,难道将军惧矣?!她大军未至,无令而派先锋营来此,本就是冒犯,若以冒犯杀之,也能正名天下,肃吕氏之心……”
曹仁知道曹休恨吕娴,便道:“文烈,这件事岂是那么简单,稍安勿躁吧。”
曹休道:“休一日不念着洗刷前耻,如今她如此挑衅,正好可以迎头碰击,给个厉害颜色,叫她知道在我军境内,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不得放肆,如今所在,是在兖州,非她当初之徐州了,她来信是试探,大将军务必要给与其厉害。不可放纵,不然凭此**险,必被其所累。”
曹真对曹休道:“大将军自有谋略,文烈何必急躁。”
当日曹休丢了粮草,以至曹军大败,曹休深以为耻,此时最激动的人是他。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曹休见曹真发话,这才息了声。
曹真是虎豹骑最重要的力量,曹休还算是粮草官,依旧是后勤,后勤军在语言上的力量是远不及先锋营和精锐营的。
“子丹有何计较?!”曹仁道:“以为吕娴来信是为何?!”
曹真这个人性格暴躁,但是他不是没脑子只顾愤怒的人,闻言眯了眼睛,危险的道:“此女极为奸诈,一般先锋营在于突袭打头阵,然而,吕氏军先锋营未至,信却先来,真以为,她另有所图。”
曹仁点首,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皱了眉头,道:“我军虽屯二十万在此,然而却绝不可轻举妄动,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累主公。因此,她突然来信,仁也以为,必是有所图。”
曹真道:“他先锋营来,说是为偷袭袁尚军,报当日追杀之仇,然而,吕娴若不来信,我军斥侯迟早知晓他的先锋营必来,探知此消息,若是真,必会卖此消息与袁尚,以借刀而灭其先锋营,而吕娴却未告先发信,意在警告,此女心机极为深沉,不得不防。”
曹仁点点头,道:“她孤军深入,必怕我军连结袁军,而图灭于她,因此,此信,便是探路之石,竟在看我军风向与旗也,倘若我军将此消息卖与袁尚,她必从后击我……”
曹休,曹纯等诸将一听,竟窃窃私语起来,道:“吕娴,好一个吕娴!”
竟是都咬牙切齿,在座的哪一个没吃过她的亏?!
一想起她来,那也是不得不多想,不得不脑补,当然,也同样是咬口切齿。包括曹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严肃以待,绝不敢轻忽的。
曹休咬了一下牙,道:“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若不然,把这消息透给袁尚,袁尚必有准备,到时候吕氏军五千人突袭,必遭大败。
可惜此**险,不能成计。一时竟引以为憾。
曹仁将信收起,道:“此事,谁若将此消息透与袁尚,以军法处置。吕娴极为多疑,她既敢孤军深入,必有所图,也必有所备,我军上下,绝不可因小失大!”
“谨奉大将军令,”众人皆领了命。
曹仁一面将消息递给许都,一面叮嘱三令五申下去,这吕氏军先锋营要来一事,谁透露谁负责。这个时候负责,也相当于那岛国切腹那差不多的结果吧。
众将都各司其职,退出帐去了。
曹真未走,他的职务不一样,他是虎豹骑的腹心将领,文武兼备的曹家重任子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昔日真受了她的埋伏,吃了多少苦头,回许后,深以为耻,重组虎豹骑,日夜操练,意在洗刷前耻,然而,真并不敢小看此女,正因为要一洗前耻,更需要慎重以待,”曹真道:“现下,吕布大军屯驻兖州,而吕娴直扑豫州,真每每想起,都惊心动魄,如刀剑入我之心搅动般不安,然而更因此,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败的是咱们,而且还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若败,天下人尽笑之,再无翻身之地。”
曹仁也是顾忌这个,道:“吕布强势,非张绣等人可以压制,倘若因小而失大,吕娴与我们打起来,吕布必调头来援,一切皆休。此女这个心机,当真狡诈至极。这是逼我军,眼睁睁的只能看着她的先锋营到咱曹营来生事,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为了大事,还是要稍加忍耐,”曹真道。
曹仁道:“约束诸将,不可能与吕氏先锋营起冲突。”
曹真应了,又问,道:“先锋营将领是何人?!”
“赵云,昔曾在公孙瓒麾下过,也在袁营效过力,”曹仁略有不安,道:“此子颇有勇力,听闻与马超不相上下。”
曹真心中咯噔一声,道:“此子可是当日护送司马氏入泰山,斩将过关之人?!”
“正是他,”曹仁道:“以前倒不曾听闻过他。”
曹仁紧紧的拧紧了眉头,曹真知道他担以才能,便道:“待他来且一试便知。大将军何必太担心,这当世大将,哪那么易得?!这吕娴用人也不至于随便用个人就是当世名将。他若是有本事,昔在公孙瓒麾下时也不至于是无名辈久矣……”
“子丹知一不知二,”曹仁道:“昔韩信未投明主之前,何人知韩信之名?!我虽不信吕娴随便用个人就是大将之才,沙里能淘出金子来,然而,她既肯用为先锋大将,岂是无能之辈,纵非天纵之才,恐怕也绝非庸才。”
曹真的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
“兵纵强,若无将,终是散沙,”曹仁道:“而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一将若是能将,可敌三军啊。上次曹军败后,我军人才凋零,倘若……”
“子孝勿忧,”曹真道:“待他来,我且令人一试其身手便知。”
“他身边是祢正平,此子,主公深忌,必要杀之而后快,子丹届时若能杀便杀,便是他与吕娴,也不可能为他一人而与我军翻脸动刀兵,若不能杀,便以此子,去试试他的身手,”曹仁道:“知己知彼,也好叫我军有个应对。”
曹真道:“真领命。”
“另,若吕氏先锋营突袭成功,袁尚必集结主力扑回,要备战。”曹仁道:“组军之事,子丹全力盯紧。袁军若来,击退既可。现下之策,以守为主!”
曹真应下,出帐去了。
曹仁将给曹操的信发出去,一面寻思着以程昱和张绣等人的能力,能不能搞得定吕布,都不好说。程昱纵有才能,终究是书生啊。此次也是无人可用,曹公这才命他都督兖州事宜。
然而,面对着猛虎扑食,咬死着兖州,怕是程昱得脱层皮。
曹仁如临大敌,就怕局势有大变化而不能应对。
而赵云与祢衡也是连夜告辞了吕娴与臧霸,带着精锐营轻骑简行,趁着天未明便进了山,寻着小径去了。
此径也是微妙,恰能容一人一马通过,而且寻找极为隐蔽,若无吕娴的小地图说解,只恐二人也寻不到。尤其是在白茫茫一片的山地里,不说迷路,只说要寻到这兜转的小径,那也是不可能的。
祢衡道:“此路可是昔日女公子亲自探知?!”
“正是,”赵云道:“据说是最精明的斥侯也未必能寻到到的路。女公子是用等高线分析出来才找的,不料还真找到了这个峡谷。”
祢衡一面走一面叹气,道:“此径便是飞鸟在天上飞都未必能寻出来,人又如何能寻到,那个等高线,果然厉害。”
赵云也是极为服气吕娴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的。这一点,他都不及。
二人其实不知道,吕娴作为野外作战军,这一种分析能力,只是小儿科。终究是对九州大地的地形有个初步的轮廓的,再加上又有现代的地理知识和分析能力,找出来,也不难。
但这个时代,多数的斥侯凭借着的是经验。
也不能说经验就不好,而是互补着用的话,就是各集所长了。
军士们走路是不冷的,虽然累,真正冷的时候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人是不累了,但人一不动,就冷嗖嗖的,这个时候多领的一套棉衣就派上用场了,套在身上,原地休息。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一定要抓紧时间吃饭喝水休息,因为只一小会,就得起来赶路。
军士们本身的身体素质,到了真正发挥效用的时候,营养跟上来了,这速度与体力也同样跟上来了。
出了峡谷以后就火速,马不停蹄的往官渡赶。
为了减轻重量,身上带的干粮和水并不多,多数都是背着弓箭和兵刃了,真正赶路的时候,祢衡是真的吃不消了。但他也没有说半声苦,老老实实的被赵云用棉衣一裹,放到马上就奔跑,脸都冻僵了。他也不敢叫苦,谁叫他自个儿骑不动了呢?!
这个时候,他若还矫情,只会被这些兵士给鄙视死。你无能,没派上用场,也没人怪你,但你怨这怨那影响行军速度,这些军士真火起来,是真的直接给你补一刀,包管身首异处这种。虽说吕军军令严,然而,在这个军功可以补罪过的时候,军法军功大于一切,便是你真冤死,有时候,也没个裁判给你申冤,就是白死。
若是祢衡在别人的军中,早叫唤了,但在吕氏军中,他虽累苦,但心中更多的其实是敬佩。
反正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是被赵云给带到了官渡了吧,几乎是火速到的,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几乎没怎么休息,到了官渡阵前的时候,曹真领着虎豹骑在那等着呢……
第596章 曹洪出列战赵云
虎豹骑出动了两个营,虎视眈眈,执着兵锐,一个个严阵以待的等着赵云。知道的以为这是迎接,不知道的,只以为这是杀威阵呢。
祢衡转首去看赵云,却见他半点不怯,领着大军到了阵前,命众军士停在原地,他则上前说话。
曹真道:“来者何人?!”
“常山赵子龙,徐州军吕小将军麾下先锋营首将,”赵云道:“领吕小将军令经过官渡。不知阁下是何位将军,还请通行,有吕小将军书为证。”
祢衡则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他虽没什么力气的,脸色也发白,却是一指身后旗兵立起的那个大大的吕氏旗,以及并列的赵字旗,道:“莫非曹营皆是眼瘸矣?!这么大的字看不见!?惜哉,奈何曹人不识字,皆为文盲。”
噗哧!
曹营的人大怒,可是吕氏军的先锋军是什么精锐,都是吕氏军中挑的最好的将士,他们不仅意志坚韧,能力过人,胆识更是过人,便是面对着对面曹营二十万驻军,也没有半丝怕的,反而听了都大笑起来,十分放肆。
不是他们藐视曹军,而是他们,在吕氏军中操练之余,也是要学认字的,不要求他们写的怎么样,而是一定要识得字,最不济也得要看得懂信的地步。
所以,祢衡骂人文盲,他们可不会自动代入自己,因为他们,多少也识得几百个大字啥的,不算文盲了。
有本事的人,讲真,那都是特别自信,甚至是自负的。
能力所给与他们的,是从内到外的自信,因此半点不怯,想笑就笑了。
“放肆!敢到我军阵前卖弄口舌。”曹洪从曹真身后出列,喝道:“汝可是祢正平鼠辈,正愁杀你不得,你却送上门来,好,今日便杀汝,以头祭昔日不敬之仇。”
祢衡看了一下曹真,见他默然,竟不阻止,便心知这是故意为此的了,便冷笑道:“汝是何人?!无名之辈,主将尚未发话,两军对阵,又有友好情谊书信在前,有汝说话余地矣?!”
他是要激曹真发话,但是曹真依旧没说话,一,他要试探赵云,要利用这个人为由头,二,他不可能亲自下阵对战,他是主将,不然这个事就收不了场了。
所以,身后的战将就派上了用场。
“无头之辈尔,还敢多言!”曹洪暴怒,拎着九环刀,拎着便出列勒马直冲过来。
赵云身后副将以及军士等人皆不笑了,整齐划一归队,列成圆列,将弓箭拎到手上,右手执箭羽,只等赵云一声令下就能将曹洪射个对穿!
曹真倒是吃了一惊,这吕氏军先锋营果然叫人侧目。这是根本无有惧心,反而还升起战意来啊。
区区五千人,却有着五万人的不屈意志,令人侧目心惊。
众所周知,方阵进攻,圆阵防守,这下意识的就等着防守了,这要是真打起来,可不是他的本意。
曹真便抬了眼皮,道:“子廉,不可放肆,速回!”
曹真是脾气刚硬暴躁,但是身上有着主将的职责,因此还能收手叫停,但曹洪同样如此,更刚硬,有时候箭到弦上了,不得不发,不发不快的刚烈,竟是充耳不闻,直冲着弥衡而去。也不知道真没听到,还是故意装没听见。
赵云却停住手在半空中,示意身后诸将稍安不可发箭,自己却执着红缨枪,飞马而出,箭花一翻,直截了当的用枪尖挑进了九环刀的一环之中,将之狠狠的固在地上,竟入土三尺,曹洪乍然被截住兵器,一时吃了一惊,还未及反应,马已经受阻飞奔出去,将他狠狠的甩了下来,他未肯放下刀柄,竟被狠狠的甩下地来,一时骇然,狼狈着地,抬首看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赵云,愣了一下,看他长的好看,身形轿健,面白身瘦,还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料这一合,便将他甩下马,曹洪哪吃过这等亏,待要将刀抽出,赵云却单手按着枪柄不放,大刀被固定,竟纹丝不动。
赵云道:“冒犯了。还请这位将军收手。正平是吕氏军中人也,若要杀,须先斩我!”
曹洪大怒,道:“汝是何人,无名小卒,也敢放肆豪言?!”
祢衡听了乐道:“曹子廉,技不如人,还要小人放大话,汝大话倒是放的过了,可惜未能杀吾,倒落了个嘴上的豪杰。”
曹洪转首盯向祢衡,一副眼睛瞪出来,恨不得吃了他。
祢衡现在确实是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曹营中人都深为大怒,当然也不能轻举妄动了,颇有些打量的看着赵云。
只一合,便将曹洪压下,没有一招是花把式,快,狠,准,极稳而不失礼,也不强言放肆,此子,让他们心里咯噔一声。
倒也不至于怯,就是觉得棘手。
倘两军对阵,若对敌赵云,他们也不知道能战几合,而杀,或是拖住此人步伐。
曹真看着赵云,见他的先锋营连夜赶来,却不见疲态,反而目光如炬,冒着战意。而此将,却也如是,飞身在马上,如燕一般快,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赵云是真的稳,而且有礼,压人一头也无半丝倨傲之心,见曹洪气的不语了,这才拔出枪,拎在手上,对曹真道:“曹将军,云无意冒犯,还请放行,让云通关,有要务在身,不可耽误。若有误会之处,此处,有吕小将军书信在此,曹将军一见便知。”
曹真命人将赵云手上的书信拿了回来,展开看过,道:“确实是吕娴亲笔信。”
赵云松了口气,道:“既已验证,烦请让云通关。”
曹真道:“通关自可,只是,恕我有言在先,请赵将军留下这个贼子,方可通行!”
赵云一听,已是眉头紧锁了起来,道:“抱歉,恕云不能以一人之命换通关之行!”
“为此等贼子,而将先锋营置于险境,是吕氏战将的觉悟?!”曹真道,“我是曹真,身后是虎豹骑,更有二十万大军在身后,赵将军可思量,五千对这许多人,可划算?!如今只凭一命换通行,有何不妥?!此贼子辱我主公,在许都时放肆无礼,真身为主公战将,为主杀此贼,是本份,还请赵将军明了,留下此人,一切皆好说。”
祢衡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拿他当借口罢了。
然而他知道赵云的,此子其心赤诚,别说会犹豫,他是连考虑也不至于此。
果然,赵云却是没有半丝犹豫,道:“原来是曹真将军,失敬。曹将军为曹公分忧,云自敬矣。既为本份,云也有自身之本份。云效力于吕小将军麾下,先锋营可战死,却不可因此而失一人。若如此,也是失本份,失忠也。还望曹将军见谅,恕云不能答应!”
曹真眉头一拧,紧紧的盯着赵云。
看他柔柔弱弱的,又瘦瘦的跟什么似的,长相又似白面书生,还以为中看不中用,不料武艺如此高强。
看他说话又不失礼,并不强硬,温柔的跟水似的,却不料,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说的话这么硬怼,简直是硬核的杠回来了。
这不客气的。还是个硬茬。
曹真道:“不料赵将军是个内心有坚守之人,如此,岂不是与我军失了和睦,恐不妥也。”
曹洪已是骑马归位,他身后的战将们都蠢蠢欲动,盯着赵云。
赵云却无半丝怯意,执着枪,十分冷静自矜,没有半分的慌张,淡淡的,并不失礼,道:“人无坚守,非君子也。若曹将军执意不肯放行,云只能勉力一战,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好大的口气!”曹洪脸色大怒,道:“凭汝一人?!也敢叫阵我军如此多战将?!”
祢衡冷笑一声,道:“一人足以!尔等人虽多,却都是草包。有何可惧?!岂不闻,将在精,不在多。”
他本来一路颠的极苦累,此时却忘了苦累冷似的,一到骂人,那真是贼利索,竟是脸色也不白了,只是胀红的,因为太激动,道:“仗着人多势众,若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也没甚好看之处。赢了倒还好,若是输了,叫曹营之人脸上如何难看?!”
“祢正平,休逞口舌之快,昔日你曾辱公明,仲康,此二人皆勇将也,惜不在此,若在此,必杀而割汝之舌,叫汝逞口舌之快!”曹洪大骂道。
“酒囊饭袋之辈,徐晃与许褚在此,也不敌赵将军也,如何杀吾!?”祢衡冷笑道。
这个货骂人实在是太难听。
本来嘛,除了赵云忠厚以外,其它副将等人,是比较嫌弃这个人累赘的,他们本来就是粗人,都是以勇力胜人的,因为赵云与吕娴要他随军,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对这个弱鸡书生是极为嫌弃的,现在却发现了他的可爱了,两军对阵,有这个么人骂起战来,真是输也不输阵啊。
副将们对有本事的人还是比较服气的,闻言竟都哈哈大笑起来,将祢衡护在身侧,皆大笑道:“然也,我吕氏军先锋在此,岂能折于酒囊饭袋之手?!要战便战,休啰嗦。只要我吕氏军还没死尽,汝等休想伤弥大人一丝一毫!”
祢衡此时也有点感动。
曹真的脸色是真的特别难看,他身后的战将也是有点暴躁了,硬是被压住了阵势,被弥衡给激的,气的跳脚如雷,一个个的在他耳边道:“左将军,吾等愿请战,以洗此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吾等宁死不受如此藐视……”
曹真却有顾虑,没有及时发话。他看着赵云,心里竟忖不出此子到底有多少本事,一时之间也怕下不来台。
如祢正平所说,若输了呢?!把虎豹骑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吗?!他不得不考虑曹家军的脸面。
虎豹骑都是曹家人,重要战将几乎都姓曹,此时徐晃,许褚等人是不在的,他们都是曹操的亲信,俱随曹操左右不离。
曹真虽本有探清赵云能力的架势,但事件若失控升级,如何收场?!
所以曹真没有发话,似乎在衡量得失。
似乎这样对阵,剑拔弩张的,并非是较量试探的好方法了。
然而他身后战将的怒火却有点压不住,他也有点犹豫,若是怂了,只恐众将内心又不平,一时便不语。
赵云见此情景,也是叹了一口气,今日恐是少不了顿大战了。他倒不惧,也不怕消耗体力,若是真的失控了,身为战将,也得应付此战。并且誓死维护吕氏军的威严。这是他身为战将的职能,他只是有点无奈,若是偷袭任务完不成,又如何是好?!
他还得惦记着袁尚的先锋营呢。
再者,这曹仁大军与女公子也未撕破脸,若是真的厮杀起来,到时候女公子为难,又该怎么办?!
赵云蹙了眉头,所以这个对阵怎么打,是个问题。
要是只是阵前战将较量,点到即止便可。
若是真的双方打红了眼,真的失控厮杀起来,就是不死不休,往死里消耗了。
便是赵云,也有点犹豫。犹豫着的是能不能下死手,这是个大问题。
曹吕之间的联盟,其实薄的就跟张纸一样,但是没撕破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的维护这薄如纸的关系的。
尽管这薄如纸的关系是如此的微妙,也得维护,但是事已至此,杀到了阵前,他也不能仅为了维护这张纸,而不顾己军之尊严,身死是小,失节是大。士有士的节,将也有将的威。赵云见此,也只能一战。
曹真迟迟不发话,众将的怒火已有些按捺不住了。
幸而这剑拔弩张之时,曹仁的幕宾骑马来解了围,幕宾是急的头上全是汗,来了却是笑,佯装不知情,道:“左将军,大将军问为何还不请赵将军进关。大将军已备下酒席,正欲宴请赵将军。还请速速入关要紧!”
曹真笑道:“正在迎接,只是众将战意浓烈,非要围着赵将军一试身手高下,这才耽误了时间,赵将军,还请不要让大将军久等,请随我军入关!”
赵云道:“恭敬不如从命。”
曹真对曹洪等将使了个眼色。要两军对阵来战,后果太大,然而宴上一试身手,只是个人行为,也无不妥。今天,这个事就不得完。
第597章 赵子龙被迫应战
“请!”曹真在前,笑了笑道,他身后的战将却都怒目而视。
赵云目不斜视,等副将等人皆到了身后,这才勒马往前,却有意无意的将祢衡护在可以力保的范围以内,十分谨慎。
一径从从容容的竟然经过隘关,过去了。
到了这一头才发现此处设了多个关卡,过了关隘还有扎的寨栅等,管理十分严明。
曹真道:“请,还请赵将军赴宴。”
赵云道:“只是身后军士俱已饥饿,还请借地驻扎休息,供以饮食与马之草料。”
“自当如此,”曹真道:“文烈何在?!速去安顿诸人。既为盟,不可失礼也。”
曹休出列,咬了一下牙,道:“是。”
赵云对身后副将等人点了点头,众将并不敢放松,只是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带着大军跟着曹休去了。
弥衡见曹真在前,低声对赵云道:“曹休统管粮草,此子虽不擅征战为前锋,然而,却深受曹操信任,只是不料他竟如此恨吕氏。”
别看坐阵先锋的人不是他,可是能管理粮草,督造后勤的人,必定是深受信任的人,否则,若是粮草一断,全军玩完。
可想而知这个曹休,在曹氏人阵营中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管着大后方的人,虽然未必有征战杀敌这样建功树业的机会,然而,若无统筹和应变的能力,他的位置也坐不稳。
所以曹休这个人,才能是有的,脾气也是有的,同样的,也是识趣的,比如说他是后勤官,但从不违逆曹真与曹仁的意志,因为这是本份与职能。曹营中人,果然同心。
而这个后继的后勤能交给他,说明曹操对他,十足的信任。就好比吕营中用为腹心的人,都是比较低调的,比如贾诩,他从不会冲锋陷阵,若有计,也从不会示之于人。而粮草押运等事,也都用的适合的人,一直是机密。
这个大后方的事情其实很重要,倘若弄的不好,就是自毁大军了。
赵云知道此人与吕布深有隔阂,心中恼恨也是正常。
不过曹营中人与吕布的瓜葛也是真的很深很深了。
弥衡道:“曹洪也如是,此子嫉恶如仇,性格更为刚烈,今日他已经出列难为将军,曹真又多有试探,只恐此宴也非善席。”
赵云道:“无妨,只要他不耍阴谋阴我营,便是要试探,也只是一席功夫,待礼毕后,还是要加紧行军,军令要紧。”
弥衡此时倒有些佩服赵云的心性了,他有意告知他这些恩怨纠葛,利益纷杂,可是赵云却并不为所动,他只是惦记着任务。
这般坚韧的心性,不因外物而影响意志,弥衡是真的佩服,道:“倘他有辱我军,赵将军不可中计。”
赵云道:“我自以礼待之,他们若无礼,也是他们之失。云只维护我军威严,受命而完成,是为将者的本份。”
也就是说,他们要难为是他们的事,但赵云有些不会放心上,也会不理不睬,真触及了威严,他自也有计反击,反正他们无理无礼的话,赵云也自有言语相怼。
这么坦荡而不心忧,弥衡一时竟然失言。
行吧。以他的实力,反正吃不了亏便是了。这个世道,还是实力说话的。
弥衡走在赵云身侧,任由曹营中的大小将士们瞪穿也不以为意。
一时进了帐,曹仁已在帐前等候,赵云上前拱手道:“赵云见过曹将军。”
曹仁也还礼,道:“赵将军久来辛苦,还请入座说话。”
“云从命。”赵云随他进去了,其它诸将皆流水般皆入内就座。
古人行军,为了保持机动性,攻防相得,一般都是先锋在前,中军在中,然后再分个左军与右军的,在特殊的行军条件下,称呼左军将令为左将军,右军副翼为右将军,以及统帅为大将军,是一种特别的称呼,并非是受赏的爵封,而曹仁屯二十万于此,大军除了前锋,后翼,中军,左翼右翼以外,还有各小先锋营,都有统辖,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调动大军,若不然,乱而不整,二十万大军也就失去了机动性,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而曹仁押的这大军,就是标准的古代方阵作战法,以至于分营驻扎,也都是按这样的方式来分配。
所以,一旦大军驻扎,这营连着营,都是能绵延百里,那是半丝也不夸张,因为并不会成堆驻扎,比如前锋驻扎在此,而中军隔十里,三十里再驻扎,以后后援,后军也是隔几十里驻扎,左翼与右翼也是如此。
如此把这种行军作战方式画到纸上,就是八卦图。所以易经可以用兵法来解读,是可以用这种方式的。
易经本身就是智慧的综合。
如果以现代的角度来解读,这个阵型就是鸟字形,形如大雁,在现代热兵器时代,这一种当然不可行,然而在冷兵器时代,这种行军方式,利于调度,合于攻守,方便列阵,以及可以相互援应。这是古代大战最重要的大战。
而野战的局部小胜利,可能拿这种大军没有办法了,除非能总体破之,否则,庞然大物就是难以撼动。
所以,现在的战争,从这里开始为分界,拼的其实是硬实力。而不是局部的战争的胜利了。因为经过前期的吸纳实力,大家的实力都已提升,趋于稳定。也就是划分势力范围的那个初级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局部小野战的胜败,已经难以撼动大局。
曹仁道:“吾已收到吕小将军来信,曹吕二方既为盟友,吕军先锋营前来助阵,我军喜不自胜,自当竭力招待,不分你我,共同一心。”
赵云拱手道:“自当如此。”
一时有军士奉上酒肉,曹仁道:“吾敬赵将军一杯。”
赵云起身站立,歉意道:“多谢曹将军美意,只是还请见谅,云并不饮酒。如今更有重任在身,更不能饮酒误事矣,云感激曹将军招待我先锋营,只是此酒盛意,云心领。但请海涵。”
曹仁倒是笑道:“吕军治军竟如此严明?!非战时,也不可饮矣?!”
“此非如此,是云失礼。”赵云道:“是云本就从不饮酒。”
“赵将军果然自律,”曹仁道。
那边曹洪已是冷笑一声,将酒尊一放,道:“我看是赵将军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我军以礼席相待,却连饮都不饮,何以将我军放在眼中。”
赵云看了曹洪一眼,没吭声。他心里有数了,这种宴席,哪能真正的吃得饱啊!?吃的是气,可不是酒肉。
这种饭局与现代那种也有相似之处,有些还和谐一些,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哪怕心里厌烦,说点场面话也就应付过去了,更有些,那基本是剑拔弩张,一桌子好菜,那基本也是吃的是空气,看的是脸色,郁闷的饿着出了饭局,还得自个儿回家或是在地摊上整点吃的。
古今之中,也是大同小异。
曹洪见赵云不答,便欲逼他,道:“可是轻视我曹营中人,不屑吃酒?!”
弥衡道:“以曹将军言,便是吃酒不行,不吃酒也不行了?!便是逼人吃酒有何礼,不吃酒,又有何罚?!还请明言,曹营便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以势凌人,强势至此也?!”
“贼子,还敢再逞口舌之快!”曹洪道:“今日若不杀汝,天下皆以为我曹营无人!”
他指着弥衡大骂。
“衡鼠辈蝼蚁也,然,曹营却要大力而非要蝼蚁死不可,可见用力过猛,其心小而不如蚁也。”弥衡冷笑道:“昔曹操曾言,杀我如杀蝼蚁,今日,曹营人多势众,是可以杀衡如杀蝼蚁,然以强凌吾一手无缚鸡之人,以多欺小,可见曹营虽众,却是心小行径,不见大也。曹将军若杀便杀,衡也无话可说。然,今不容衡一多舌蝼蚁,后可能容天下小民?!”
曹洪听了大怒,道:“贼子,再敢卖弄口舌,你欺我营在先,而后出使,却叛而投吕,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如何杀不得?!”
宴上已是剑拔弩张,赵云却是道:“曹将军,正平已效力于我军中,还请不计较前事,与我吕军先锋营一个薄面,休得动刀见血。”
“赵将军这是护着此子,非护他不可了?!”曹洪道。
赵云道:“曹将军何必咄咄逼人,以云之见,正平说话是难听,然而说的也有其理。今云一人,而曹营皆众,以多凌少,难免令人不齿。”
弥衡道:“赵将军虽一人,而汝等皆不能敌也,说这许多,不过是想试探一二,何不下手试试,叵耐啰嗦?!”
心知今天是逃不脱的了,还不如戳破。
曹营意在逼赵云妥协,赵云若是默认交出弥衡,他一人,吕营皆蒙羞。
而弥衡也干脆戳穿一些体面,就让去交手一试,若是曹营赢了,也是无可厚非,人多势众,赢在理也。可是倘曹营输了,也就是说虎豹骑精锐,曹营诸将皆不如一个吕氏先锋战将,传至天下,曹营颜面扫地。
现在这场面还能坐在帐中吃酒进食?!
那真是奢想。
曹洪已是心急不已,拱手向上座道:“大将军,洪愿与赵将军一试身手,便是要输也要输个分明。”
曹纯也出列,道:“纯也愿与赵将军一试身手!”
当下有无数附合者。
曹仁假意道:“这,恐不妥也,赵将军久来必疲,如何有精力与众将一战?!”
曹真笑道:“真以为,赵将军精神抖擞,虽久来,却并不见疲态,如此良机,何不相互一试身手,以愿切蹉!?本是盟友,况且军中将士交手也是常事,倒不必以为这是挑衅。输了也不以为耻,赢了也不以为盛势凌人,岂不是美事?!”
曹仁唔了一声,佯作参考,便道:“如此也好,那便依子丹言。赵将军可愿下场一较身手高下?!切蹉一番?!”
赵云道:“既是诸位将军盛情,云从命便是!”
说罢提枪在手,已是出列,道:“还请出帐。”
他拉着祢衡一起出帐,就怕有人出其不意,直接在帐中把祢衡斩首了。
这曹营咄咄逼人,他不应都不行,只是必须得注意弥衡的安全,若是被人直接阴着斩了首级,他这先锋之将,也无脸面面对天下人了,哪怕赢了曹营诸将,也是输了阵势。吕氏颜面尽失。能让天下人笑死。
祢衡见赵云脸色平淡,眸中却对自己隐有焦虑,便道:“勿忧,衡自寻两位副将前来相护。看何人敢直接杀衡。”
当下便先唤了军中两位副将前来听令,二人从之,对赵云道:“将军,我军已吃饱喝足,喂了马,现下已是在原地分班小憩,积蓄精力。”
“好。”赵云道:“当此之时,一则要警备曹营攻袭,二则是要养精蓄锐,我军来此,是有要务在身,不可因这些事而耽搁。”
二人听令,便护在祢衡身侧。眼眸却火辣辣的盯着曹洪等一众出列的战将。这是故意为难。谁看不出来?!
曹真与曹仁二人并不打算亲自出手,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万一真全体输了,他们只要没出手,便留有了余地,不至于说连大将的颜面也丢尽了。到时候直接说,是战将们心慕赵将军身手,一定要切蹉,如此而已,只是一件小事上定性。
然而二人也无心酒食,跟着出了帐,在众人身后看着空地上的阵势。
赵云已是上了马,拎着红缨枪,不言不语的,在天空之下,却十分夺人眼神。
将之势在于勇,若是一将面对敌人先生了怯,便是再强,也是有输的可能的。
这赵云,却是叫曹仁与曹真二人十分意外了。
在他平静淡然的脸上,是真的看不出来有半丝的怯意。
当然,战意,胜意,兴奋,那也是没有的,只是平淡与寻常,仿佛两阵对战,只是寻常,与吃饭一样的淡定若斯。
这种状态是很少有人有的,便是连关羽这样的人都是贪功慕名的,可是赵云这一种就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他似乎,好像对于赢了名将事后的兴奋,功名,看的极淡。
这种状态,就天生的生在巔峰之上的心态。
赵云道:“不知哪位将军先出手,还是一并来战!?”
尼玛的,这明明只是寻常问候,却无端的有种睥睨众将,小视众人,轻蔑对手的狂霸感觉。众人听了已是大怒。
也不怪赵云,他真的只是寻常问题,但这话当然是挑衅,这要换吕布的口气说出来,那就更不得了,还没打,已经把人气死了……
赵云当然不是因为装13才这么问,他真的就是十分平淡的一句寻常问法,但问者无心,听者有意。曹营气的脸如猪肝似的。
第598章 力挑二将曹营患
当下曹洪已是禁不住,刚刚输了一合,岂能甘心?!他换了兵器,拎的不再是九环刀,而是狼牙棒,上面便是铁钉,铁钉无锈,大约是血浸多了,所以养出一种森然的锐感,出阵道:“刚刚洪不备而被汝寻了空子输了,如今洪先来战。小儿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以汝之力,洪一人战足以,何需旁人?!”
他呵笑一声,扛着狼牙棒勒着马出列了。
弥衡听他如此轻视人,冷笑一声,道:“已输一阵,还能耍赖,这曹营中人脸皮,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正所谓两军对阵,输人也不能输阵,更不能输气势。
五千兵锐面对着庞然大物般的营连着营的曹营,吕氏军也是不输气势的,甚至在气势上竟略压曹营一头。
他此言一出,曹营中军士听了皆怒,骂弥衡道:“有本事你上,既不上阵,奈何话多嘴碎!”
弥衡哧笑一声,双袖一甩,笑嘻嘻的道:“吾书生也,赵将军一人可敌汝营尔,何须我一书生上阵!?”
“休得嘴碎!”曹营军士隔着人对着他道:“待场上输了,自有计较,那时看你待如何?!”
意思是只要赵云输了,他们就能立斩了弥衡,还能再由着他如此嘴碎言语?!
弥衡冷笑了一声,只要曹营将士不耍赖合围而攻,赵云要输,也难。
弥衡虽在吕营不久,然而,赵云在吕氏军的风评和尊严他还是知道的。一个战将,若没本事立足,便不可能担当先锋营大将重任,无才便不能服众。
他也素闻,这赵云,可与马超齐平,可见实力绝对不俗。
众人都紧张的开始盯着场上。
那曹洪已是挥着狼牙棒朝着赵云冲杀过去。曹洪胜在力,胜在勇,也胜在气势非凡,然而赵云已知他用了全部力量前来,也是鼓起全部心神,全心应付。只见他拎枪在手,两人过马时,狼牙棒横截过来便要蛮力劈扫他,赵云利落的弯腰躲避,那个速度,令曹洪吃了一惊。再回神来转移方向再寻他时,赵云已是寻到了空隙,在他这愣神的功夫中,枪尖一挑,已是刺中曹洪座下马匹脖颈,那马嘶鸣一声,腾空一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腾乱跃,而曹洪紧勒不住缰绳,却依旧全神注意在赵云身上,不料赵云并未懈怠,见马失控,枪尖斜刺,从他手臂下穿过,击中在他的狼牙棒上,曹洪骇然一惊,手上的兵器因为嗡鸣,差点没能握得住。
刚刚这一枪极为惊险,倘若他稍不敌,只恐这枪已是废了他的手。
曹洪满面冷汗,一晃神,已经被马狠狠的再次甩了下来,曹洪这一次死死的捏紧了狼牙棒,好歹在跌下马时没失了兵器,不然真是颜面尽失了。
这个赵云,怎么这枪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样,用的竟如此灵活,那灵巧的劲头,速度,足以压过力道本身的压制。
像狼牙棒,铁锤这种兵器,拼的就是力道,也就是说被这种兵器只要一击而中,就几乎已丧命。但同样的,这样的兵器是令人生怯的,多数力大无穷之人,用这样的兵器,能将人头骨打碎的也比比皆是,也就是说,用这样的兵器,一旦成功,便是一击必胜,根本就不会给敌手活下去的机会。它的威力也同样是惊人的,足以对付赵云这样的巧将。
不料,于速度上竟输的这么快。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思议的。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赵云,此子,纵马如飞,身轻如燕,而下手却又稳准,并且牢牢的力量压制钉住,两回一较量,曹洪心里都有点诧异,果真不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言的确不假。
这些在他脑子里如风一样走过的空档中,才堪堪站稳时,枪尖已是对准了他的脖颈动脉,只听赵云道:“多有得罪!”
“哼!”曹洪冷笑一声,喘着气道:“奈何使诈?!伤我马,难免胜之不武!”
赵云听了,也有点无语。他还未及说什么,弥衡已是发话了,道:“技不如人,直接承认便是,何必还要狡辩,难道在战场上相遇,不可伤对方之马耶?!若不是怕伤了两盟军友谊,赵将军已经扎穿你的脖子,哪还能听汝在此多言?!”
曹洪不听则已,一听脸胀的通红,大怒道:“贼子汝且下来说话!”
“手下败将,还有何嘴脸要人下去说话?!”弥衡嚣张的道:“吾不与败军之将多言语,若在战场之上对阵,汝已死矣,还能在此时卖弄口舌?!”
这弥衡的报复心还真的挺强,前番他们刚骂他卖弄口舌,此时他便小人得志一般的把这话给当场还回去了。
赵云听了竟有点想笑,想一想,觉得失礼,忍了住,只是收了枪,退回到原地,道:“多有得罪。”
曹洪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胀红着脸,拎着狼牙棒回去了。
曹营将士皆有惊动,纷纷看着赵云。
此时曹洪自觉丢脸,回去对曹仁,曹真请罪道:“洪无能,请罚。”
“只是阵前较量,何必说到罚事之上?”曹仁道:“切蹉之事,胜败也是常有之事,不必放在心上,子廉且退下。”
曹洪闷闷的退下去了,脸都丢尽了。
曹阵营之中不服气的人很多,摩拳擦掌的也有,接着是曹纯出列,曹纯也是督帅一支虎豹骑,一直被称为天下骁锐。曹吕之战时,不是所有的虎豹骑都被灭了,曹纯的一部分虎豹骑就一直还在许都,如今经过整编,更为精锐,他督帅一支,向来以骁勇著称。
“在下曹纯,字子和,愿向赵将军请教!”曹纯倒是挺淡定的,远没有曹洪那么脾气暴躁,但心里多少有要掰回一局的心思,因此弃了重兵器,竟也持了轻巧的红缨枪,出列到赵云对面。
赵云道:“指教不敢,只是既为切蹉,还是点到即止,若有伤亡,此非云之愿也!”
“自当如此!”曹纯拎枪在手,道:“请!”
“请!”赵云还是客客气气的,两人两骑围成一个圆圈开始相互追逐起来,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一枪可挑下对方。
曹纯勒马盯着赵云,压根不敢分心,并不敢将视线完全从他身上转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赵云身上似乎有见到当初吕娴的影子。
当初的吕娴也是以快著称天下,而这赵云,明显的还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来,也就是说,若是在战争上相遇,若是被这样的人逮住机会,刚刚曹洪已经脖脉断而死了,而不是只是马受伤。
而他面对这样的对手,这种气势上的压制也是无法言喻的一种压力。
曹纯极度紧张,拎着枪,突然勒转马首,斜里直奔赵云,往赵云座下马的眼睛刺去。赵云似早有所料,竟是一转马首,背他而立,曹纯吃了一惊,以为他要逃,便加急驱赶,谁知赵云一手勒缰绳,一手执枪,如燕一样往后一仰,枪尖从他左臂腋下刺出,竟神出鬼没一般的出现,直扎住他的马头,马骇然受惊,还未中枪,已是一躲一侧,竟然不稳,而折了马蹄,直直的将他甩向了前方。
曹纯头发都乱了,紧紧的按住缰绳,他若摔的不稳,自己的脖子都得折断,风雷电掣之中,似乎一切都放慢了,他额上出了一头的细汗。
赵云却翻身侧马而立,直朝他奔来,然后单手竟将他拎起,曹纯才不至于毁了颜面,折了脖颈,他倒吸一口气,见赵云稳稳的恢复如初的立于马上,曹纯整个人都有点蒙,这个人,太快了。
倘若在战场上相遇为敌手,只恐还没反应过来已死于他的枪下。
弥衡身后的两个副将大声叫道:“赵将军英勇,好身手!”
曹营中人却是脸色难看,皆紧抿唇不语,死死的盯着赵云,脸上也完全没了笑意。
这个人,是个强将,已是不争的事实了,此时的一时输赢不算什么,然而,这样的敌手在吕氏阵营之中,他们能安寝安心饮食吗?!只恐是连饭都吃不下!
这人很强,这已经是得到的事实摆在眼前了。
而又偏偏是吕氏阵营中人,有朝一日为敌,叫他们怎么能从容而不忧虑?!
曹仁与曹真互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忧虑。
此事,还是要尽早报与曹公知晓。
这吕氏阵营的先锋将领,竟是这样出彩的一个英雄豪杰,连曹洪与曹纯都不能敌。将来若为敌,只恐是大患……
曹仁觉得这个人如此冷静平和,只恐要招安,也难。
若是软硬不吃,对于招安也无动于衷,就真的是大患了。
曹纯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没失了风度,只拱手道:“多谢赵将军救命之恩,赵将军身手不凡,真是少有的英雄豪杰也。”
赵云道:“曹将军谬赞矣。云是无名之辈,不及诸将军早扬名天下。”
“以赵将军身手,我等早晚被压在风下,如何敢与赵将军比肩?!”曹纯道。
赵云却没有什么喜悦自得的表情。
曹纯见他心绪如此平稳,更觉得他不仅能力过人,还如此稳重,将来在吕氏阵营之中肯定是担当重任的,这样的人为敌手,只恐怕……
曹纯回了阵营,那边不少人还是要出列要作战,蠢蠢躁动。
曹休道:“让休去与之一战。”
曹仁摇首道:“子和若论单打独斗,已是难得的,少有的战将,连子和都输了,余下之战,已不必战,战则只遭受辱,何必再自取辱也?!”
曹休听了,默默退下,看了一眼赵云,心里也颇为忌惮。
曹营中人听了此话,都有点不甘,还有沮丧。却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过犹不及啊。
曹仁这才上前道:“子龙身手如此不凡,令仁钦服,子龙可知,子和已是我曹营难得一见的骁将,却惜败于子龙之手,可见,子龙武艺过人。今日能与如此英雄会面,实是幸事。众将已是心服口服。前番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子龙海涵,不必计前嫌,如何?!”
赵云自然不失礼,听了这话便知道,这结束了,便收了枪,道:“战将切蹉也是兵家常事,云只以为荣幸,不敢说有计较于心。曹将军言甚矣。云庸辈也,来为客,是诸将让我,才侥幸一胜。”
这么谦虚,也算给曹营的人台阶下。
“既是如此,不如下马再进帐中续饮如何?!”曹仁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赵云下了马,带着弥衡与二副将一并进帐中去坐了。
此番倒有一番微妙的平衡,没有再为难,弥衡只是贱贱的笑,却没再说令人下不来台的话。
饭毕之后,赵云便起身告辞,又谢招待,只言及还有军令在身,不敢误事,因此恳请能立即奔赴前线而去。
曹仁见他坚持,只能给了通营之书,又添了补给,干粮等,带着诸将送赵云上马带着精锐营离开了。
曹仁的眼中隐有忧虑,“文烈以为他营中军士士气如何?!”
曹休道:“意志极为坚定,休领了他们,他们并不分散,而是列圆阵原地静坐吃饭休息,喂了马。此等意志,非常人兵马所不能有。此番其前去,必有功……”
曹仁叹道:“且将此子消息报与主公知晓。另,还备设防,只恐袁尚被惹狂怒,反而来惹我军。”
曹休道:“这吕娴是想用此阵打乱我军的阵脚,如今她大军押后便来,如何处理,难道白白放她入关?!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恐这头瘟神进了豫州,来而不走,终成大患。”
曹仁道:“当此之时,已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只等主公指示。”
曹真道:“不如我带着一营人跟在赵云身后观战情势如何?!”
曹仁想了想,到底是怕斥侯消息跟不上,便道:“可,只是远远坠之,不可太近,以免让他们以为是我军要击他之后。”
曹真道:“真自慎重。”
曹真便带着一营虎豹骑跟上去了。
曹仁,与曹休则立即写信报与许都。
第599章 曹操患失威许都
而曹操此时,却是为许都内的形势而忧虑。
因为曹吕袁三方的形式如此,以至让许都内人心动荡,宵小层出不穷。也就是说,因为形势变化,与史上不同,曹操的威严远不及史上那么的令人震慑,以至于人人动作频频,一直在挑衅他的威严。
曹操是为此真的特别心烦。
而靠杀人却是并不足以完全震慑人心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势下,最近的曹操着实是有些焦头烂额,原本他是可以压住许都内的形势的,然而当曹吕袁三方鼎立僵持之势渐成,这挑衅也迫在眉睫了。
曹操是没有如史上一样能够征灭吕布,然后完全空出手来,收拾袁绍,这是第一个败了的功业与威严。二是曹操实力也没有像史上一样能够全力的收服东边的人马,得到臧霸等人的加持,以至于,现在的实力比起史上,还是弱了不少。
一是败稍许,二是弱稍许,又没有功绩,一个没有功业的英主,他想要通过杀人来提升威信,只会更加的失去人心。
如果,曹操有功业加身,那么,他杀人,就是恩威并施,人收心,宵小远离而不敢生事。
可是现在的曹操是不能够的。
如果他还是在这个当口杀人,就不是历史上的那种震慑人心的现状与效果了,而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逼人离去。
尤其初败时,还不显眼,虽然也曾闹过一次,但他强压下去了。可是现在,随着曹吕袁越发的僵持,形势郁加严峻。
尽管他的擂台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安稳。
然而曹操终究是政治家,政治家所能看到的何止是眼下的现状,他更能看到隐藏在表面其下的波涛汹涌。
然而曹操却也因为是政治家,越是这个时候,他更加的不能露出半丝的忧虑来。因为一个英主,让人看出他的所忧所患,是危险的。如果他被人知道心已经乱了,那些人就会付诸行动。
尽管曹操掩饰的很好,终究是有一个人看出来了。
正是荀彧,而荀攸来看他的时候,还是不死心的前来问策,道:“叔父,如今内忧外患,叔父何不献策于主公,如若此次能立功,便能一息前嫌。”
荀彧很是清瘦,闻言摇首,却是紧闭嘴巴不肯言语。
荀攸见他如此,心中一灰,知道他不会说局势以及献任何计了,便道:“如今袁绍横强,而吕布壮大,便是主公强大,也终究是有点忌惮他们二人,想要灭之,也不知能否得上天眷顾,能促成大计。”
荀彧见无外人在,才道:“曹公如何?!可曾焦切?!”
荀攸诧异的道:“正是全集心力而对付袁吕二军的时候,哪得空焦切?!”
荀彧便不语了,终究是老谋深算的曹操啊。便是心里焦切,也没有让人看出来。
“先前便已鼓战,稳定了军心,又发了檄文,正是万众一心的时候,便是偶然失策,也不至于焦切不堪,”荀攸道。
“朝中人心蠢动,岂是那般简单?!曹公若不胜一战,这些依附之人,日日思叛,”荀彧道:“许都需要胜利,曹公更需要,郭嘉自是全力以赴。若不胜,只恐叛者益叛,去者益去。”
而曹操焦心的正是这个。
他怕的其实是许都不能胜利,已经无法真正的能震慑人心了。
荀攸听的愣了一下,看着荀彧呼吸急促道:“叔父既已看破,何不献策于前,此时主公正需要一胜而定人心。安抚内外。”
不然曹操真的震不住了。这个许都,让人心力交瘁。以前有天子在手,是宝藏,而现在,只恐是烫手山芋。势来由转换若此冷酷。
“看破不能说破,连郭嘉都不说破,你不可议及曹公心绪与焦虑,奉主公如此,当避其锋,”荀彧道:“岂不闻伴君如伴虎。”
荀攸见荀彧如此,更是急躁,道:“叔父,还请叔父与计与攸,当此之时,如何能保一胜?!若能一胜,必定能安抚内外,主公之忧,便不复存在了。”
“有郭嘉献计于前,何须你我?!”荀彧依旧很淡定,道:“你且安心吧,纵是一时不能压制这许都人心,依现在的局势,许都依旧有很大的可能吞灭袁绍的,其军其乱,又不整备,二子心不齐,令从多出,袁绍营谋士又多不和,这是致败之道。看似庞然大物,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轰然击碎。大而不中用。”
荀攸道:“问题是之后呢?!”
荀彧又不说话了。
“叔父真的以为,吕布或是袁绍二人,真的可以护佑天子?!是比主公更合适的人选?!”荀攸道。
“我非如此作想,绝不敢如此作想,”荀彧喃喃道:“汉食已尽,吾还有何计可出?!”
袁绍,吕布,或是曹操有区别吗?!
这是他最终想明白的区别。
然而,在曹操麾下,汉帝受辱,空有存,而无尊严久矣,长痛不如短痛。袁绍倒是能给汉室一个短痛,然而其人极度的刚愎,他若进许都,纵是势强半边天下,却终究还是至败于乱之始。又是一个轮回。让诸侯并伐之。因为袁绍坐不久,镇不住。
袁绍坐不稳这天下,大而不中用。
与其如此,与其如此,与其如此……
荀彧内心极度痛苦,然而,逃避是有用的。他不过是尽量不去知外面的事,只与书画为伴如是而已矣。
汉室在一日,他便食一日汉禄。
他是对自己,与对汉室一样,放弃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非是垂死挣扎。他看透了,痛苦,也正因为看透,知道势不可为,还不如放弃。可偏偏只是放弃,而不是放下。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荀攸问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内心有点乱,也有点失望。
他良久,慢慢离开了。
而此时的曹操是真的心绪不平,以他的性情,他是必要杀尽这许都内人心不归他,并且开始妄想作乱的人的,其中包括消极怠工的荀彧。
若不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或是威严加身,他何须忍到现在?!
而理智却让他知道,他非忍不可。而忍这个字,并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学,为此,曹操是真的愁的头痛。
偏偏半丝也不肯露出来。
郭嘉看出来了,不敢太多明言,他也知道曹操十分受制,更知道此时的曹营是需要一场胜利来打消很多人的叛心的。因此斟酌着道:“主公,当此之时,还是需稳定为主。许都内务,稍盯紧便可,不可因大动乱,而致人心离叛,反受其殃。”
这是劝他隐忍着了。
曹操是什么人,一听就听了出来,道:“也可,一切,待大战以后再说,只是,还是需要紧盯。”
此时若杀,的确更令人心散,曹操是有大谋略,为了大谋而可以稍让小情绪的人,因此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郭嘉应了。
昔日十常侍之乱,何进非要召诸侯进京以致大祸,而只有曹操言,诛十常侍,匹夫足以,何必杀鸡用牛刀。
曹操是个极知道轻重的人,这一点,郭嘉心知肚明,他更也知道,此时的曹操是需要一场胜利的。
然而胜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便是郭嘉再有谋,也不敢力保一定能胜,而胜是必要的,但胜必须要有长远的开头与效应,也是必要的。
所以郭嘉并不急躁,只劝曹操稍安勿躁,以不变应万变。
郭嘉道:“张绣已经与吕布合兵同行,只是不同阵营,以此二人如此不和,暂能相互牵制与盯梢一二。只是唯恐司马懿有奇谋,仲德未必是他的对手。”
仲德就是程昱,济阳太守,都叔兖州事宜。然而,一是张绣不听他号令,只听军令,二是其它五万人马,根本不可能制辖得住吕布的兵马。
“当此之时,只能暂时牵制,”曹操道:“吕布想要兖州,他必在兖州不走,若时间久了,很不妥。这五万人马,只够牵制一时,若能在前线,而胜利,又能诱吕娴入瓮,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也。彼时吕娴与吕布不能相顾,才逐一灭之。”
“而这能成立的前提是,袁绍,”曹操沉吟一声,道:“吕娴是为袁绍而来,她的性情,你我皆知,以她的性情,她不是安分守己,能够老实本份驻守的性子。必要搅事。”
郭嘉道:“虽欲借袁绍手灭吕娴,然她必要反击,她必看出了危险……”所以不用说了,她一定会有应对,化被动为主动的。
正说着,曹仁与曹休的信来了,曹操才展开看过,郭嘉看过,道:“奇袭袁尚?!这是想拖曹仁将军一并下水。”
“此女好手腕,也有魄力,”曹操道:“奉孝且看他用为先锋之人,连子和和子廉都略逊一筹。”
郭嘉道:“赵云,此子正是当日与臧霸一并护送司马氏族人回泰山之时,一路过关斩将,十分骁勇。如今一看,果然有过人之处。曹纯将军的武艺,已是少有的精湛,他竟能略胜之一二。”
郭嘉也很惊讶。
曹操能不忧患吗?!
他低声道:“此子在公孙瓒麾下时,的确屈才了。操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少年英将,可能招揽?!”
郭嘉摇首道:“昔曾与马超,臧霸共同斩将而去,与徐州有情有义,本就私交甚好,如今,吕娴又任命他为先锋大将,此等重用,他焉肯来?!他若有投效许都之心,当日公孙瓒败时,他便能来投,或是去投袁绍,可他并无,如今被吕娴重用,只恐是他心甘所愿,如若如此,只恐,不肯来了。”
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弥衡,且护他护的极紧。
不管是弥衡说与曹操的坏话,他受了影响,或是二人本就有共识,只认曹操为曹贼。这样的人,都绝不可能降的。
曹操哑然一瞬,只能道:“她倒是敢用人,有魄力。”
是说赵云,也是在说弥衡。
以前的这个人,可只是无名之辈啊。而一个无名之辈,是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服众而被任为先锋营大将,众将皆服的呢?!除了本事,没别的原因。
曹操道:“先前她亲自押军与臧霸前来,操只以为,可用大将只臧霸一人,其它都是无名之辈。如今看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留心我军上下,定要小心此人。”
郭嘉应了。
主臣二人虽然对赵云有点惊讶,也认为他为先锋大将有点惊讶,以及他能赢曹纯,曹洪两人,也很惊讶。但到底是现在的赵云还是无有寸功,他们更多的惊讶的只是出于谨慎,以及对吕娴用人的破格提拔。说到后来那种程度,还真没有。
曹操一想到弥衡还没死,一时又郁闷起来了。
一郁闷就气孔融。再想到如今这许都的局势,他是恨不得大杀四方的。
想到孔融,就难免想到荀彧,这气就是不顺了。
只是这股心思不能流露出来,便是极度信任郭嘉,一些情绪与心思,也是不能透露太多的。
曹操只道:“官渡之间,还是要小心抵御,倘袁尚集结主力而来,命曹仁助吕娴而击退之。”
击退,而不是战胜他们。
依旧是以守为主的意思了。
郭嘉点首。目前的策略还是让暴怒的袁绍与吕娴互相消耗的,曹营并不想参与,哪怕吕娴想要拖曹营下水,他们也只是被动而战,绝不主动惹事。表面上助一下盟友便是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出大力气。
对这一点,基本都是共识。
而赵云此时五千骑,已经横跨两界,潜入去了,连夜勘查地形,然后欲偷袭各先锋营不备。
而吕娴经过官道,大军慢慢驱进官渡。
这一日,雪慢慢停了,这个天气不管是下雪还是化雪,都十分冷。便是晴朗的天气,也是风猎猎作响的吹的人脸上刮的疼,仿佛风要把人的脸和手刮出口子来似的。
臧霸见全军行军疲惫,便命卫营通知下去原地扎营休息,准备夜宿。
军中上下明显有了笑容,去寻营地的寻好地,去查看附近的也出去了,各司其职。
吕娴觉得这祢衡不在自己身边,都清净了不少。
第600章 虎锯兖州程昱惧
虽然这个人是个文化人,但吕娴是真的怕这种人。能不相处,给他找点事做,就挺不赖。
大帐扎起,吕娴进了帐,隔绝了风,才呼了一口气,那气都是白的,深入隆冬的北方是真的极冷,到了这里,吕娴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股浸入骨子里的寒冷,道:“弥衡深受曹营憎恨,但愿他别逞能,不然被人突然拎刀斩了首,真是大大的冤枉。就是白死了。世人只皆知他是曹营的使者,曹营若说他因为失职,而被杀,便是我也只能认了……”
关键他死不要紧,但是面上却已经是吕营的人,这样白白的让人斩了而不能怎么,能不憋屈吗?!
憋屈还是小的,最重要的是这折了吕营的脸面,就还是让曹营压了吕营一头。他是天子近臣,而吕布只是地方诸侯。
这个事,吕娴忍也不对,不忍也不对。反正就是憋屈加闷亏。
臧霸道:“他不至于如此之蠢,虽自负,然顾及孔融,也不会多生事。”
“只是怕他不知军情如火,”吕娴叹道:“曹操真是扔来一个坑,我现在想一想他,还是一个坑。但愿他能别给子龙添乱。”
臧霸倒是听笑了,道:“子龙与人不同,子龙品性高洁,便是弥衡这种自视甚高之人,也不得不服子龙的品格,人与人,重在知心守礼,子龙对其守护礼遇,他当以礼与尊重报之,这弥衡虽是大麻烦,然而,在子龙身边,完全不必担心。”
吕娴笑了,道:“我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这才尝试一二。弥衡虽不能上马作战,却能助子龙一二。在后勤一方也能稍补足短处,也是好事。这世间啊,唯有知识分子,清高又难搞,这弥衡太过高傲,又品性向往高洁而不愿意身向污淖,在子龙身边是最善的结果。”
臧霸道:“我心知女公子必是持有此种心情,才至如此。”
臧霸对她还是极了解的。
“希望他识趣而守礼,不给子龙添乱,”吕娴笑了一下,道:“不然就真的坑了子龙了。”
“不至于,”臧霸道:“此人虽不拘世俗,然而也是心中有数之人。”
“但愿如此!”吕娴笑了一下,道:“这样的人难用啊,说实话,将他放在我身边,我心里也虚的很。”
臧霸静听,吕娴对他,是真的像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十分推心置腹,道:“弥衡这种人,眼中容不得污垢,今日对着曹操骂,不喷我营中人,我是高兴,可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他若离我太近,将来我若手腕冷狠,他会更凶狠的骂我……”
当然了,大喷子不喷自己,只喷外人,这种感觉还是很爽的。他现在是自己人。
但是这个自己人,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人很难真正的对他亲近。
臧霸听明白了,道:“君子与小人之间的人,就是此种。”
“不错,近不敢近,远不能远,远与近皆被怨,我是庆幸还有子龙在,”吕娴道:“我的品格只能短暂收服他一时,收不了他一世。但是子龙可以。我心里的谋略与手腕,将来若真施行,他必骂我更凶狠。”
臧霸道:“唯不负心而已,骂便骂了,喷便喷了。”
“只能想开点了,即使强如秦始皇,也曾被人怼到脸上过,还是笑笑就算了,”吕娴烤着火,扔了两个红薯进去,这红薯甚为难得,正是徐州收成上来的。少数作了军粮,多数则是做成了易保存的粉丝,以及红薯干等,当然,大多数都是随军了。
这个很是高产,徐州是能吃得到的,但是徐州以外,这个现在就还是比较难见了,至少要再过一年以上,才能真正的普遍的见到。
臧霸点首,真正的英主都见到过刺儿头的大臣,这种人,是面镜子,但是近不得,远不得,虽是麻烦,有时候喷上来,那也只能忍着,难道还真能杀了吗?!
杀这种人,用牛刀,才是真的糊涂。
吕娴想到赵云,便道:“子龙是真的善解人意。他与弥衡的区别在哪儿,你知道吗?!”
臧霸道:“弥衡见不平只能忿,而子龙却能理解,而能做到真正的体谅,这是一种最难得一见的可贵品质。就算以后女公子行的事,他不赞同,也会抱以理解,并且拥护。并不置喙过多。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弥衡就不同了,喷一顿再说,喷的体无完肤,问他要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再说,他就还要骂你无能无才。
“子龙性格是真的如水一样的柔,柔中有刚,”吕娴道:“既能潺潺为人所饮,又能集聚风浪,卷噬万里。这世间,难得有这样的人。”
臧霸点首。
吕娴说的意思是,赵云的高贵不在于品性高洁,而是他高而不傲,品性高洁,很多的人都是这样啊。可是,子龙在于,既有这之外的才能可以救世,又能有同理心去理解,去包容很多的污垢与风尘。
这种骨格,又有几个人真正的能有?!
人高洁多的是,高傲的更多的是,而又不论私心的去与世同存,虽为白,却不排斥黑与灰……这样的品性,才是真正的莲花品性。
莲花是能与污泥共存的。这一点,当世之中,少有。
有人高洁如兰,长在悬崖之上,等闲不得亲近,也有人高傲如云,居高临下,悲悯苍生……只有莲花,与污泥共存,还能还水清洁。
吕娴和臧霸是真的特别欣喜赵云的。
红薯烤好了,一人一个,其实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怕子龙有闪失。对他生命安全与先锋营的担心是同等的。
“风雪甚大,”臧霸道:“这般寒冷,只恐要稍有耽搁行进路线。”
吕娴点点头,“今晚先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再拔营,要急也不能急于一时,急会出错。”
臧霸应了。
吕娴吃完红薯,洗了手,拿出地图来绘制,一面问他,“若是以你,会选择哪座城驻扎?!”
臧霸道:“袁尚守着冀州,袁谭在青州,袁谭统兵能力比之袁尚略强,以霸之见,当尽量靠近泰山郡为宜。泰山一带已紧急布防,牵制青州与袁谭,而袁谭本就与袁尚不和,他不会下死力参与女公子与袁尚之间的战争。只需孙观等人稍有牵制,袁谭必以要击泰山军的缘由而不助袁尚,如此便可将这二人隔成二半,也便于计谋暗中行成……”
吕娴点点头,道:“袁谭已经紧急去青州统兵了,这个时候,他虽面上要假意兄弟和睦,然而心里深恨袁尚,必不助袁尚。所以袁尚的外援,就没有袁谭,只有冀州邺城,以及前线袁绍的兵马,或是袁熙真心助袁尚。”
臧霸道:“袁熙性情敦厚,又忠心正直,袁尚若有难,他必助。女公子可用兵牵制。”
吕娴点点首,看向青州的方向,笑道:“袁谭上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学聪明了,他跟着袁尚的事掺和,讨不了好。白白的丢了一次职务,好不容易才讨回来,心里也有了教训,仇恨袁尚事小,而是他,必要拥兵自重,以后只恐轻易也不肯再离开青州。”
臧霸点首。
也就是说,吕娴暗中的策略,是能够挑动火,让袁谭更加的死而不救袁尚,他要保存实力,而且是要拥兵自重。上一次之后,他只恐对袁绍也有了抵触,袁绍轻易就能撸了他的职务,他能不防备吗?!
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袁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当然,吕娴只是稍微挑拨一下,若是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毫无嫌隙,她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怪只怪内隙有患。
“许攸这一次当真是功不可没。”吕娴道:“若是收敛一点,我也不会亏待功臣。只是这个人,也是背有反骨……”
“此种小人,以后杀了也不可惜。此人不需女公子费心,”臧霸道:“私下就能解决了。”
吕娴叹了一声,又看向袁熙统兵的领域,道:“所以袁绍的主力,还是集中在前线,以及袁尚这里。”
袁谭有私心,袁熙远而不可救之时,只要主力一摧毁,分崩离析,只在一招之间。
臧霸道:“选驻扎城,一要易守难攻,二要不能被围而有困,不能不留后路,所以有一角一定要离泰山郡很近,紧急之时,他们可为援,我自叫他们来助前军。三,则是一旦粮草断绝,也有后续补充。当然,能抢到更好。”
吕娴点首,道:“不错。这一点防的不是袁绍,而是曹操。若我军完全孤援于内,很容易被郭嘉包抄。”
臧霸点首,孤注一掷灭袁绍主力是易,然而袁绍若乱,曹操便要集中火力攻击她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吕娴所忧虑的当然也是这个。
吕娴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道:“那可选的范围就在这个圈子里了。剩下的,咱们到了再选。还是要考虑那边实地的状况。”
所以计划不能代替临机应变的变通。很多战略,做好了计划,也是在行军路中,不断的作着调整的。
“只是这辽东……”吕娴道,“虽知他们在观望,但还是要小心防备,以免袭泰山军后。”
臧霸道:“我即写信去。”
公孙氏虽然现在也是在观望,也有变换继承人的过程,然而,若是曹操下了血本去劝降,或是招安,公孙氏若是突然降服,而击泰山后,那才是防不胜防。
公孙氏虽然一直都挺乖的,中原的事他们也不怎么参与,与汉中差不多。就是一直在那观望着中原的事情,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过日子呢,但人,就怕有了野心,若曹操许诺了什么,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所以吕娴虽以史实为参考,却并不完全依赖这个。她可不敢盲目自信自己先知。
很多的事都是随着时机在转变的,犹如蝴蝶引起的海啸。
而她来这里,已经改变甚多,她不能只以为出来的考题,还是她默背的答案。
宿了一晚,第二日继续行军。
风雪再大,也是渐渐的逼近官渡了。
曹仁一直在等候着她呢,心里依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叹服似憎恨,似前隙今嫌不能释,也同样是忌惮。
又见到此人了,曹营上下都很严肃以待,很紧张。
吕布又到哪里了呢,他现在驻扎在兖州腹地,整个虎威军像是个施展了身形的大老虎,盘锯在兖州腹地,就是分营而驻扎,所给与程昱的压力真的很大。
除了程昱,还有兖州各郡县也是如此,其实都怂了,也没人敢去捋虎须,虽然也同样憎恨他。
司马懿特意将营分批驻扎,扎成什么样子呢?!布阵的像个阵法,一营一地,相隔十里,或三十里一营这一种,所以范围就变得很开阔。
兖州有多大?!
这样一驻扎,人人自危。
程昱看到这个驻扎的地图,看了一眼斥侯,道:“司马懿可有调兵动向?!”
“不曾,”斥侯道:“暂时无有。只是常有练兵,怕是要盘锯之意。”
程昱的脸色很苦,坐不住,起了身,道:“他是要长久的驻扎下来啊。将我兖州当成是他的地盘不肯走了。”
而这司马懿,的确很有几把刷子,所布置的阵营一看就知道是知道兵法的。
他冷笑了一声,他不是装病达人吗?!
现在倒是不装病了。到了吕布手下就尽心尽力的拿出真本事来了。以前写信唤了他多少次来许都做官,全装病避过了,现在倒是装个贤能来辅佐吕布了。呵。
也正因为如此,程昱才十分忌惮,因为他看出来了,司马懿是个用兵高手。而这份智慧,融合在虎威军里,只恐张绣但为先锋,若是冲动而击,也未必是吕布对手……
程昱徘徊了一会,便写信与张绣,叫他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然后附上这军情图。他若忍不住非要挑衅或偷袭,司马懿只需要在这阵上动几手,张绣就能全军覆没,完全被司马懿给包抄了!
目前张绣身边没有谋士,便是有几个幕宾,才能也完全与司马懿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是真怕张绣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