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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6章 生麻烦死也麻烦

    吕娴看他这样,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货没再死磕的杠,喷。不然她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真把她惹急了,她能将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吃饱了撑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之类的话都能骂得出来。

    那样就太撕破脸皮,未免太不好看了。

    现在这个地位,怎么说呢,吕布也算是一方之雄主了,与一个喷子撕的难看,传出去也是难免不讲究。吕娴也是想要尽量的避免这种事发生的。本来吕布就一身黑料,洗白白的这才稍微那么好了一些儿,与这样的人撕了一场,于吕布的名声,没有半点用处。

    况且也没这个必要非要撕破脸,让天下人看笑话。

    这个货的逸事,以后传世的事,还是叫世人讨论他与曹操的爱恨情仇吧,别将他们吕布父女扯进去就行了。

    吕娴是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料到另外的事。

    司马懿要弄清楚太阳高度角。决心于心。

    而祢衡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下了什么大决定,道:“女公子一番至理推心之言,衡受教,也心服口服。衡虽无才,但也愿为弟子,效力于女公子麾下。还请女公子收留。”

    ???

    赵云与臧霸一愣,一头问号的看向祢衡,这文人的脑回路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司马懿却已经在心里拍案叫绝了,这祢衡绝对是在反将一军!这是文士的报复。这就是!

    这类人,就没有一个心眼真正大度的。看来,他是打算换一种方式死磕吕娴了。

    连吕布都呆了呆,他皱紧了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祢衡。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留下来?!他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到刘备那儿去呢!

    结果他却要留下来!?吕布哪怕再后知后觉,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这不太对啊!吕布是一万个没想留下他啊。他疯了,才会挽留一个疯子?!

    问题在于,他也没有挽留贤人的意思,他竟然还能低下头,这么主动求留下来。

    这……吕布的脸色古怪,一方面是因为想不通,二方面则是,怎么拒绝,才不会产生其它的后果,比如让天下人以为他吕营容不得人。

    是的,吕布为此而烦恼,却是半点都没动心思要接纳祢衡。

    “……”吕娴嘴角一抽,啥!?你疯了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心理过程?!怎么鼻涕虫变成黏人虫了!?

    她一脸mmp的看着他,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司马懿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了然。但凡这种人,都是很偏执的,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太阳高度角了。只怕他也知道,只有投于麾下,为同一阵营,才有资格知道。所以他也这么干了。

    因为他只是使者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得到这个公式的。

    况且曹操要杀他,他也没必要回去。

    这个货,不料还挺能屈能伸。这个人,若说才能,肯定是有大才的。

    但是,不好用的人,比庞统还不好用的人,吕娴用他干吗?!看吧,笑都快挂不住了吧?!

    吕娴特别无语,这货真的是来坑她的吗?!

    什么意思,还真要在吕营耗下了。

    吕娴看着祢衡,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种人似的。

    不是说喷子,哪怕头可断,嘴还是要喷吗?!怎么转的这么快呢?!

    这货,不是一个合格的喷子啊,你还有没有喷子的骨气与傲气?!

    吕娴无语了半晌,道:“我吕营用先生这样的人,也太屈才。其实真不必,不然世人还得说是我们父女强势,逼迫正平非食周栗不可……”

    拿出骨气来,快点拒绝吧!

    祢衡知道她是嫌自己麻烦,深吸了一口气,道:“衡虽不才,然而文采也自认斐然,便是与孔融比,也不逊色,可担任文书一职,若温侯与女公子要起草檄文,衡可胜任!”

    “……”吕布嘴角一抽,也是无语了,这是赖上了?!

    吕娴忍了忍,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来了。可是吕娴能拒绝吗?!

    不能!

    因为,吕营一向是以接纳天下贤才的面目面对天下人的,这种时候,人家都要主动投效了,你却不肯接纳,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吕营,会说吕布说一套做一套,而真正要来投降的人也就不肯来了。这个代价,她是付不起的。争天下,何尝不是不是争人心归附,以及争人才!

    所以吕娴是纠结的要死要活,这个人,她是一万个不想要,可是,却根本毫无拒绝的办法,一时之间也是郁闷不堪。

    她寻思了一下,做最后的挣扎,道:“娴知正平其实谦逊,也有大才,只是不肯显而已,刚刚娴说话的确是冒犯而又贬低了不少,其实只要正平能用心于做事,必有出息。我吕营到底怕委屈了正平。不如这样,正平可欲去刘使君处?!或者荆州刘景升处?!我父可代书一封,荐正平前去,此二人求贤若渴,必重用正公,如何?!”

    真的就别杠着我吕氏了!

    祢衡早知道她想推辞,也不生气,这种时候,他若是说既然吕营不肯留,自有留人处,他自去是也,反而如了她的意,他更不会如她的意了,他就是要跟她逆着来,便笑道:“刘景升已是暮年枯骨也,远不及女公子二八年华,前程可期,荆州远无可继任之人,最终还不是在女公子手中?既是如此,何必舍近求远。而刘使君处,已有卧龙在,衡是一区区书生,只恐未必会被放在眼中,既是如此,还是留在吕营吧,还请女公子莫嫌衡才浅,哪怕只为刀笔吏,也得留在此处,愿奉女公子为师,潜心学习何为太阳高度角……还请女公子成全。”

    说罢脸都舍下去了,拜了下去。

    吕娴是真的皮笑肉不笑,脸都笑僵了,但她还是忙起了身,将祢衡扶起来,道:“我只是一介女子,怎堪为贤者之师?传出去,外人还只以为正平在吕营受了什么非人待遇,娴万不敢如此。正平愿意留下来,是我父之幸,我之幸,只是唯恐屈了大才,不好重用,无法向天下文士交代,往后可如何是好?!天下人必定会非议我父与我不知重用贤者是也……”

    祢衡才不上她的当,笑呵呵的,仿佛看不见她的拒绝和郁闷,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女公子纵年轻,学浅,有比衡强之处,衡便是女公子弟子,既为求学,不求重用,更无惧天下人笑吾。女公子更是世间少有人也,何惧天下人笑。刚刚还言及,只要拳头够硬,不必管外人怎么说吗?!言行合一,还请收下衡。”

    “……”吕娴是真的噎了个半死。得,这货现学现用,拿她的话来噎她了。

    赵云此时诧异的笑着看了祢衡一眼,发现现在也有点佩服他了。他一开始以为这是个喷人人设的一人,他的风闻也不怎么好。素有狂士之称,但在文人圈子里很受尊重。但是觉得他的确是个很有文化的人的。但凡文化人,有些低不下头的,太常见。

    但是这人,倒是古怪,竟然说拜师就拜师,说要做弟子就毫不含糊的做弟子,半点不含糊,连脸面都舍弃到一边去了。

    不说他这个人人品如何,但在求学一项上,的确算是精益求精的一类人了。

    赵云此时的确有点服气这个人,不管他以前,以后如何行事为人等,但现在这个态度,他就是佩服的不得了。

    吕娴还能有什么办法,眼睁睁的是说过了头,招揽了个她根本不想要只想扔的人进来了,只能收了。

    她便笑道:“是当如此。正平留下,娴自求之不得,只是为弟子就算了。我不敢为贤人之师。若有要学之处,以后可相互商议切蹉既可,正平真的太谦逊了,只恐我这点知识,正平三五日便能学了去,不敢与公正学富五车相提并论……”

    祢衡能赖下来就行。因此便笑道:“是。愿侍奉女公子左右。”

    司马懿心里已经笑疯了。难得见吕娴也有吃憋的时候。太爽了!

    吕娴心里郁闷的不行,看了一眼司马懿,哪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现在在疯笑,面上却正经,便堵他道:“仲达,不若叫正平在仲达帐中领个职务,以为助力如何?!”

    司马懿才不愿意伺候这种辩论疯子,他疯了这才这么干,一个吕布已经叫他烦心了,再来一个,他得抓狂,当然拒绝不能生硬,便正色道:“懿军务缠身,的确需有帐下之文士帮着处理许多事务,公平若来,自是求之不得。然而,军中之事务要紧,懿只恐并多多余时间与正平探论这些学术之事,主公那里,懿还得跟随,唯恐怠慢。因此便不能委屈正平在我帐下了。”

    无论是相,还是军师,都是有自己的领导班子的,陈宫有相府,相下设了很多的官职。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这个事。而军师也是一样的,除了主领军中大事以外,他还有幕宾,有处理文书一类的帐下谋士,官职等等不一而足。

    他要安排一个人为官职,哪怕是闲职,都是随便安排的。

    可是司马懿肯吗?!

    他的话说的隐讳着呢,他就是想,也得看现不现实。吕娴能听不出来吗?!她看了一眼吕布,说的也是。她也不是真心要将这个锅甩给司马懿,其实就是想噎一下他。哪知道司马懿半点不慌,冷静的又给甩了回来。

    这货是真的特别的精明,聪明的跟狼王一样的了,大抵是知道她肯定不可能这么安排,所以拒绝的理直气壮。

    要祢衡呆在虎威军里,吕布这个性格能忍受得了这种人的性情?!迟早要闹出大事,然后吕布下令斩了他。

    这可不是吕娴愿意看到的。也不是司马懿愿意看到的,他不是为吕布着想,而是这种人,是真的能不杀就别杀。杀了后患无穷。到时候天下人说不定得说他司马懿不能容人,嫉贤妒能的话都能编排出来……

    司马懿疯了才留这种人给自己找麻烦。生也麻烦,死也麻烦。

    吕娴看样子是真的拒绝不了了,一时之间也是特别的无奈加无语,便道:“委屈正平了,本想安排在父亲帐下,如今只能在我帐下。”

    祢衡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机锋来。因此只作不知,只笑道:“衡之荣幸。”

    说来也怪。若是以往,有人敢这样嫌弃自己,也许他已经变色离席了。然而,被怼了一通,发现她也有可取之处,便趁势干脆留下来,他竟愿意了解一二。也不知道是逆反心理,还是好奇,或者是为了太阳高度角。也许综合都有。

    吕娴心里郁闷,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料到请了这么个货回来,以后有的烦了。

    她心里闷的慌,便叫司马懿安排祢衡去安顿。

    司马懿便请祢衡出去了,祢衡看了一眼司马懿,心照不宣的道:“汝亦有才,奈何在此受屈?!以前不知,现在却另有一番了解了。”

    司马懿本就是滴水不露的人,道:“懿能侍奉主公,幸事也,何来委屈之说?!”他又不是那嘴大惹祸的性情,哪会承认落人口实。

    祢衡了然一笑,也不再戳穿。那个笑容,司马懿一见就不喜。

    他其实知道,这个人哪里是没有什么学问和文化,肚里也有谋略,他只是第一势被吕娴拿住了,后面便不好再杠了而已。

    吕娴说他是行动上的矮子,语言上的巨人,他便顺其之道反将了一军,反倒把吕娴噎的够呛。

    这样的人,能是省油的灯?!

    呵。

    司马懿是信了他的邪。

    不过说实话,连司马懿也没有料到,祢衡竟然是真的想要留下来啊。

    除了将一军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而吕布看吕娴闷闷不乐,道:“若想打发他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儿不必为此人忧心。布自驱他走便是。”

    “算了,我们也不是不能容人,他主动要留下,这便再无转寰了。”吕娴道:“爹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吕布还是不太放心,道:“他若惹事,不必忍他。”

第587章 击中要害而驯化

    “好。”吕娴笑道:“还是第一回有人将我打的措手不及的人,也是第一回有人主动要留下来。便是看着这两个方面,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的。父亲安心。”

    吕布依旧不放心,但也只能叹口气,道:“文士就是麻烦。下笔如刀,骂人倒是从不留情。也就这点作用了。”文与武有时候看不顺眼是太正常不过的。像文士这种人瞧不上吕布这种,真的太正常不过,也比较常见。当然了,相对而言,因为吕布恃武勇而轻文,也是太正常不过。

    二者之间通常就是文人骂对方是武夫,相当于是现代人骂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并不妨碍人家可以向上走,拿到世界冠军。而武夫也会骂对方是酸文臭儒,但也并不妨碍对方也可能拿到诺贝尔奖。这个世界的巅峰,有时候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够达到。所以,两者间相互鄙视,也没啥。其实都碍不着什么。

    鄙视是本能,而合作,才是共赢。

    一个集团的格局就在于这里。吕布他是想不到那么多的,因此,叫他忍耐这种人,也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而吕娴却并不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她的,今天她当然可以不顾所有文人的看法,而杀掉这个人。随心所欲。可是后果呢。

    而忍耐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难,至少于吕娴来说,与人争辩不难,她只是有时候很懒得怼,但真不怕。

    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连曹操都被他气的够呛,可见他的能量有多大了,不过也有好处,曹操若知父亲纳了他,一定更生气。”吕娴笑道。

    吕布哈哈大笑,这才爽快起来,道:“也就这个作用了,但布心中着实是爽。”

    吕娴从吕布帐中出来。臧霸道:“何必留他?!便是巧妙的打发他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派他出使便是了,效仿曹孟德所为,妙也。也不会落人口实。”

    “文士身后多有崇拜者,这个人颇有声名于外,不知道有多少脑残粉,他若无意留下,打发他走,是容易,但他执意要留下,我却不留,倒不妥了,哪怕为了他身后的文士,还是得忍让他便是。索性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他。”吕娴道。

    赵云倒是有些服气吕娴的心胸,道:“他是千金买马骨的骨?!”

    “嗯。”吕娴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他这一类,多数是空谈派,然而,有多少实干派文士,也是他们的仰慕者,为了这一类人,也得容忍一二便是。不过是以后设个高俸禄的虚职与他修书便是了。我也不是非打发他走不可。”

    吕娴笑了一下,苦中作乐,道:“况且天下定后,要治国,还是要文官集团。”

    得罪一个,看上去是得罪一个,其实后患都是看不见的。

    赵云叹服道:“女公子心胸,世间罕有。”因为她容下此人,是不勉强的。但是曹操忍着没杀此人,其实是很难受的。

    吕娴兴灾乐祸的道:“不知道曹操知道他没死,会有何反应。不行。我得去寻他做点事才甘心。不然,我这弄的跟冤大头一样,曹操还以为我们父女多委屈呢!”

    说罢竟是提步又去寻祢衡了。

    臧霸早习惯了她这雷厉风行的性格,便笑道:“子龙且随吾去分兵方好,只恐明日便要与虎威军分离,今夜之前便要将兵马整肃完备。”

    赵云从之,与臧霸上了马先回营去了。

    祢衡随着司马懿安排到了一座大帐前,道:“正平且先在此屈住吧,行军在外,也无那许多讲究,正平勿怪。”

    祢衡此时倒挺沉默了,他现在不急着说话,只善于观察,一路行来,便已看到了虎威军整肃有序,令人生敬。这般练兵之法,实是罕见。

    祢衡本是狂士,对吃穿住行倒没别的想头,只是道:“仲达果然有才之士,吕布兵马到仲达手中,如此整然有肃,便是连曹兵也多有不及!”

    他是真心夸赞的。

    司马懿却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夸他可不是好事,便笑道:“正平误矣,切莫以为这整肃兵马之事,是吾所为。”

    祢衡讶然,道:“莫非天下传言为真?!”

    司马懿道:“女公子虽为女子,然而,却是真正的豪杰之士,文武双全,并且心胸宽阔,才能卓越。”

    祢衡道:“吾原以为传闻有夸大,不料竟是真的。”

    他默然了一会,道:“连仲达都心服心怯之人,果然厉害。”

    这话怎么就听着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呢。司马懿无语。知道这个人是有试探他的心思之意,因此也不可能露出真正的情绪来。

    祢衡见他神色平常,心中是真的有几分古怪。司马防的几个儿子出类拔萃,这当然是不用说的。然而,司马氏被吕氏如此算计,而这人面上却无半丝不忿,这里面的信息量其实也挺大的。

    祢衡其实并不是只是喷子,他是个有底气有才能的喷子,当一个喷子潜心要弄明白一些人与事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特别叫人心里发颤的。

    司马懿是真的特别不喜欢这种人。

    祢衡发现不那么急着下定论这件事本身,仿佛也没那么难,只要静下心来去观察,不多言,反而能看出很多的东西。

    司马懿巴不得要走,道:“正平若还有要求,只管寻帐外军士。一概要求,定会尽量满足。至于曹操的使书,交由吾便是。”

    祢衡也知道曹操的使书其实只是一个形式,也没正儿八经的真正的交涉什么,便给了司马懿,司马懿平静的走了。

    祢衡破天荒的出来送他,十分有礼,见他走了,再一眼望去,帐蓬井然有序,军士神采奕奕,透着热血与活力,那种精神气,与这乱世各军倒有些不同。

    一个喷子突然不喷了,闭了嘴,这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

    他这样安静,吕娴其实也有点意外,信步走来,笑道:“正平既已投效吕营,观吾吕氏军马如何?!”

    “浩然正气,难得一见的兵马,”祢衡道。他笑了一下,似乎知道她肯定不甘心,要来差遣自己了。他的心里有点笑意,便顺坡下驴道:“不若衡写一美文,广天下而告之,若何?!”

    两人这算是默契不已,一拍即合了。

    吕娴哈哈大笑,道:“甚合我意,正平文采天下少有,若能配合我吕氏军马宣传,壮我军威,定叫袁曹二军心甚畏矣……”

    祢衡眼睛眯了一下,郑重的看了她一眼。他哪不知道她其实是想气曹操呢。

    这也正合他意。

    祢衡也不戳破,道:“既是如此,衡定不负女公子所望,今晚便可写出,明早便可与使书一并发回。”

    “善。”吕娴笑道。

    祢衡道:“女公子既复回来,何不进帐一坐?!”

    “甚好。”吕娴也不与他打哈哈,率先进帐去了。

    祢衡见她大方的很,也不虚与委蛇的假惺惺的善待文士的样子,这心里反而舒坦不少。他厌恶那些假惺惺的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然后贤者进帐,再慈仁不得了的样子,不得他的心意,最后还是要设计杀之,这种他最为厌恶。

    反而是这吕娴,不大爱从常理出牌,有点小奸诈,小奸猾,同样的也有不悦,但也收纳了人,却不甘心,想要讨回便宜,奋力想要压榨他的心思,甚为有趣些。

    祢衡其实想要反驳她的话,他有的是话可说。可是他就是不想辩了。

    他是辩者达人,最是知道,越辩,反而越说服不了对方,越说服不了,反而越辩越深。到最后,谁又能说服谁呢。各派别就从来没有说服过彼此的。从来没有。

    可是这一位,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祢衡本就是个怪人,他也不以为异,反而对她透着好奇,跟着进了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气度,见她信步由缰,在帐中看着摆设,一副娴然的样子,其实他看的出来,她是有话要说。

    祢衡道:“女公子莫非是反悔了,想要赶我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是女子,但也不至于这么卑劣的反悔,这么没品的事,我吕娴也不屑的很。我承诺你,收纳你,不赶你走,也不会杀你。”吕娴用随身的小刀挑了挑柴火,弄的暖和了些,坐了下来,烤着手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是敞亮人,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坐下说……”

    祢衡一笑,见她如此随意,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他告罪坐了下来。

    “你对我吕营也就印象一般,我们父女对你也一样,虽然相合而纳,于外人来说算是佳话,可是我们都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吕娴笑了一下。

    “所以你觉得委屈,我这心里也总觉得吃了亏,不太舒服,不讨点利息,我心里怎么能高兴得起来?!正平,你说是不是?!与其日后相互试探,不如现在就摆弄清楚。”吕娴道。

    祢衡都被这个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给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道:“不知女公子有何指教?!我愿为女公子弟子,甘为马前卒,可能让女公子心理平衡一些?!”

    “不能。”吕娴道:“我还是吃亏。有着宝玉,却叫宝玉去做石头的事,只拿着砸核桃,这不是资源浪费吗?!你们总骂人奢靡成性,在我看来,有才不用,才是真的奢侈浪费。”

    纵是祢衡这一辈子见识的人再多,也被她这个逻辑给弄的惊呆了,一时之间笑道:“短短一息之间,女公子已想出主意,如何利用我了?!”

    “嗯,说利用不大恰当,利用这个字眼不太好,说的好像我用了你后就丢了杀了毁了似的,不利于关系,”吕娴笑道:“正平啊,你可闻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有能者必要兼济天下,才不负上天赋与之能力呢。”

    祢衡无语,气道:“不曾闻听。”

    得,还装傻不接她的话了。

    但吕娴能叫这个注定呆在这的人逃吗?!呵。

    不把他的价值榨一榨,吕娴是真的不甘心,心里也不平衡。

    因此她不客气的道:“诸侯名族最喜养士,我却不喜欢养闲人。所有在吕氏下的人,都必须得干活。”

    祢衡这个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了,心里像堵了一口气似的,说了这么多,恐怕还不是小用他,是想大用他。他一时无语道:“好手腕!难怪司马仲达在女公子手下,如此忠诚。”

    再兜圈子下去也没必要了,祢平衡便直接问道:“女公子不妨直言,要衡做何事?!”

    吕娴笑了一下,凑近了他,看着他,笑道:“上了我吕氏的船,这一辈子恐怕都下不去了,你确定!?”

    祢衡心里咯噔一声,道:“我心无求,自然无惧。”

    “好,很好。”吕娴笑道:“我父以武立天下,然,于文采一面,输于天下久矣。而此,也叫天下文才不可归心。先前顾及战争,基业诸事,顾不上。现在正平前来,不是天助我父?!既是如此,岂能放过?!”

    “女公子是刚刚想到的?!”祢衡道。明明刚刚对他还很嫌弃,现在却是想要他来牵头做领头羊的意思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脑筋将这个想的一清二楚,立即毫不犹豫的来敲定。

    “只看你愿不愿意了,”吕娴道:“只恐正平低不下这个头,以往赞誉也会因此而有部分损伤,可在意?!”

    “女公子欲要天下文人归心?!”祢衡道:“只恐衡份量不够,不足以令文士归心。”

    “若有德者居上,而有才士引领,有何不能归心?!”吕娴道:“我知道这恐怕与你的毕生愿望相违,然而,还请郑重考虑一下。正平这一生,不想超凡至圣,真正的被人仰望为圣士吗?!正平如今才德兼备,缺的就是一个平台,在我吕营,若有学术著作名震天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天下文士定归而附之,届时正平不缺高谈论阔之士,甚至还能收弟子,传道授业……”

    要说服这种人,你与他说什么功业利益,他是不会动心的,只有说学术这方面的事,他才会动心。

    他对开宗立派,以及让人归心之事,也未必会动心,但是若说要学术著作,他难道不想登顶吗?!不可能不想!

    吕娴算是击中要害了。

第588章 祢衡撰文激曹操

    人活着,都是有所求的。若真的无求,除非死了。只不过有的有所求并非名利罢了。所以,吕娴就是笃定。而这一击,确实是击中了祢衡的要害。

    祢衡一时没有说话,他突然笑了一下,心里觉得这位女公子真的特别有意思。把招揽士人说的像商贾之道。不做亏本买卖?

    可是他也欣慰于她的坦诚,因为她会直接说,我虽然收了你,但吕营就是不养闲人,你要留下来,就得干活。叫她觉得划算才行。若不然,天下都以养贤养士为逸事,她却不买帐的意思。

    她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不答应。因为她有筹码。

    不错,她有筹码。

    可是这个筹码虽是他想要的,可他付出的代价,却是要伸出颈,主动的被她套上项圈,然后做她的牧羊人,行使着牧羊犬的职能。

    他疯了才相信,她是为了什么士人归附的话。她其实知道他不好用,而天下类似他这类不好用的人更多。与其如此,不如驯化一个,然后以毒攻毒,用他来对付这些人,圈住,困住,把他们局限在一个圈子里,别给她添乱的意思。

    以后她能用便用这些文士,不能用的,基本就是丢给他去应对了。无论是隔空骂战,还是收为弟子。

    是的,这才是她话其背后的意思。

    祢衡甘心吗?!

    他觉得吕娴果然不好惹,这一来一回的,还真的是隐讳的交手。祢衡第一次不是用喷来与人来往,特别有意思。

    她先降他一头,然后他反将一军,结果她半点不肯吃亏,立马就反击回来了。

    祢衡此时心里的感受是特别搞笑的,也很复杂。因为他第一回见这样的人。

    祢衡沉默半晌,权衡利弊,看向向吕娴道:“若答应女公子,女公子便会真心教衡关于未知之事?!包括太阳高度角。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交换吗?!”

    “当然是交换,也可以说成是买卖,抱歉,我说话一向直白,不会虚伪仁义那一套,况且,只与人谈梦想的老板也不是好老板,”吕娴并不否认,笑道:“若只谈理想,恐也骗不了正平这样的人。”

    骗?!

    这个人说话,一向都是赤果果的直白的吗?!

    这倒有点符合他的心意了。

    这个人,粗陋之中,带着浑然大气。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只看我身上的筹码,对正平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了,你觉得够重要,可以答应,若觉得没那么重要,觉得我是骗子,可以立马走人,”吕娴笑道:“给我们彼此一个反悔的机会,也挺好。”

    说话够直白,够直接。

    祢衡笑了一下,陷入纠结。他也确实是动了心。

    “女公子本可以自行为之,若要招揽,徐州本已不缺文士,如司马仲达辈者,哪里输于建安七子。”祢衡道,“久之,必也有所成效。”

    “人很难同时做好所有的事,”吕娴道:“一心多用,必至心不能专,就会牺牲最想成就的大事。不划算。”司马懿可不是用来与人隔空骂战的。

    祢衡郑重的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道:“既是如此,我答应便是。只是以后女公子若要教我之事,我所问,女公子不能避而不答。”

    “成交。”吕娴道:“只要我会的,绝不会藏私。”

    她似乎有点高兴,也有点纠结,道:“真的不再考虑离我吕营?!”

    “女公子是希望我走了?!”祢衡道,“我若执意不走,女公子很失望?!”

    是有一点。但是怎么说呢,一件事是好是坏,不是绝对的。一个人是走是留,好坏也不是绝对的。反正不走就不走了呗,她接受就好。

    她心里高兴,避而不答,只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悟性远在寻常文士之上。在我的肩膀上,一定走的更高更远,去攀登高峰吧,去超越吧。要加油啊。我吕营有正平,建安七子又算什么?!”

    以后少杠我们父女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了,她毫不生气他多骂骂袁绍与曹操。

    “咳咳!”祢衡都醉了,这是什么力气,能拍死人的感觉。

    她虽是女子,但他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因此也十分坦然,只是说她力气太大拍死人,到底丢脸,便也不提,只笑道:“女公子现在可觉划算,不吃亏了?!”

    “嗯。现在心里舒坦多了。”吕娴将他正式收编,心里高兴,以后他也有事可忙,不必总喷人,她就更高兴了。

    最重要的是,还开发了他的好处。大善。

    在文方面,曹家有曹植等辈,曹操更有孔融等建安七子在那。不缺文。而袁家也有陈琳等文士如云。

    而这方面的根基,其实吕氏最为缺乏。

    原本早有培育实干家的基础教育,缺了这一块也没什么所谓。但是既然这个人来了,又赶不走,不用白不用啊。

    人尽其才,才是她吕娴的行事原则。

    只要这个人,真的以后不惹事,不仅补上了这方面的缺,所带来的好处,更是想象不到的。

    这样才好,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与他花太多时间去切蹉乱七八糟的学术问题,便道:“我给你一本书,你自己去研究,也不必从军了,自往徐州去,我叫陈宫为你安排进入藏文渊阁。”

    她果真掏了一本书出来递与他。

    祢衡怔了一下,忙双手接过,一时呆了,半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然而不到片刻便忘的一干二净,只一心在书上,如获至宝的打开看了一眼,双眸瞪的大大的。

    这本书不是现在的这种文字的东西。它甚至是另类的。

    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不一样。说硬件不同,是因为现在普遍的书都是竹简,而这本,却印刷清楚,是纸张的感觉。而打开一看,那纸柔滑如丝般令人惊艳,更厉害的是软件方面,因为它不止是有文字,还有图,各种图,各种没见过的数字等,那图片还是彩色的……

    最另类的是文字是简体字,他没见过,这些字,他像认识,但又是简体版的,他便有点不识得了。

    粗翻两三页,便已经瞪大了眼睛,心砰砰直跳了。原本他还不满,以为吕娴是不想睬他,找个由头把他打发回徐州去,现在这一看,却知这本书就足够令他研究一年。

    “这,这……”祢衡道:“这,莫非是天书?!”

    这个表情和心情,与当初的华佗是一样一样的。

    看来是彻底的把他给镇住了。这样就行,估计他以后有的忙,也不可能再舍得离开吕营,就算有心怼天怼地,估计也没有立场来怼他们父女了。

    拿人手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祢衡却是双手捧书,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女公子莫非是天人也!如何会有此书。衡再无怨念,以后只任凭女公子差遣!”

    吕娴被他这一举吓了一大跳。

    古人是信天命之说的。而她的书,对古人的震撼力,也远在她的预估之上。

    华佗是单纯的学术派,但是祢衡不完全是学术派,他是读经史出身的,这样的人,更知这份的广阔。

    吕娴忙将他拉了起来,见他还哭了,一时之间特别无语,道:“这是做什么?!且先起来!”

    祢衡确实是震撼的不得了,反而让吕娴有点应付的心情有点愧疚了。

    一本初级地理书,就这样了。

    吕娴看他跟小弟似的,道:“这本书收好。这些书,连司马懿都没见过。我只交与我信得过人品的人。正平虽然不讨喜,然而,人品却是完全没问题的。此书在你之手,万务好好保管,切勿泄漏。”

    祢衡也不喜欢司马懿这种人,自然知道,吕娴用司马懿,肯定是防一手的。

    他不同,虽然吕娴可能不爱用他,也不喜欢他,却信任他的人品。

    这听起来很矛盾,然而,人就是这么复杂。

    他紧紧的抱紧了书,道:“衡立誓,绝不会泄漏。”他泄了一口气,道:“目前徐州有何人知晓此类书?!”

    “华佗有医书,你有这个,除你们二人以外,就只有司马徽有了,知智书院归他管,司马徽为徐州付出良多,很多的书都是经由他的手,然后抽取出匠作部分,与现在的技术结合,然后才能开办工科考试,以科取士,以此而定良吏的,水镜先生付出良多,我信任他,敬重他。书在他手中,万无一失。”吕娴道:“陈宫,贾诩他们也猜出不少我的事情,但他们对此也无心追究,况且我深为信任他们,他们是有原则的人……”

    所以,就是只有司马懿不同了。

    也就是说,她就是明着防着他的。虽用,而并不会完全信任。

    而司马懿就算看出来了,猜到了,他敢问吗!?他更不敢追究。

    这就是势的平衡。

    吕娴的确是个高手,所有权与力,都拿捏的十分精准而平衡。

    祢衡并非不懂权术,只是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是天命在身之人!衡以后若有叛之,身死道消!”

    吕娴乐了,道:“你这个人,也是真奇怪,我大活人在这里,你是一万个不服气,结果却服气于一本书和什么所谓的天命。”

    古人就是这德性,还能怎么?!

    嘴皮子说破了,最后只要他认为你有天命在身,他就坚持这么以为。执拗的像什么似的。

    吕娴道:“明日你便回徐州去吧。”

    “我愿随军,”祢衡道:“即便计谋无用,也可在骂战上,助女公子一臂之力。”

    吕娴却嫌他麻烦,不好直说,只能道:“知智书院与藏中,更利于正平研究这些书,那里氛围更利于学习交流。”

    祢衡果然权衡了一下,却坚定道:“愿随军于女公子左右,女公子不必担心衡以后乱骂人。以后只随女公子心意所驱使。绝不肆意放纵而惹祸。”

    “……”吕娴还能拒绝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她虽嫌他麻烦,然而,得了他这么一句承诺,也算有了一个紧箍咒,以后自有收紧他,指哪打哪的效用,这样就行了。

    若真不听话,套上头,送到徐州去完事行了。

    这货现在是名人,光环在身,他只要在徐州,便是曹营中的人,也有不少会奔赴去的。她毫不怀疑。

    吕娴答应了,出了帐,与吕布道别,第二天一早,便与赵云,臧霸分兵两路,吕布前往兖州,而吕娴直奔赴黎阳而去,而祢衡跟的紧紧的。倒也算听话,并没有空再惹事,天天闷头研究书呢。

    简体字这种,真的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太易破解。一头钻进去便研究学问了。十分有求知欲。

    司马懿有心要知道太阳高度角,只是此时却顾不上,因为吕布与张绣汇合了。

    司马懿能不紧张吗?!

    比起祢衡这种喷人口无遮拦的,张绣这个人就是实际行动上的毫无遮拦的一个人,他就是会出其不意,说不定逮着就咬一口,因此司马懿是半点不能松懈。

    而这一汇合,也确实是两军都剑拔弩张,特别的紧张而防备,一解即发。司马懿是要控制局势的,一旦出事,这才与吕娴离开多久,他都没法交代。

    而祢衡也确实是写了一篇美文,与使者一并交回去了。

    美文写了啥呢,把吕布父女赞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那种,气势浩然正气,然后再对此一下奸雄的怯弱势微,一仰一贬,一抬一睬,这一列列的排比句下来,确实是把曹操气了个够呛。

    没错,他就是故意恶心曹操的。

    而吕娴也不是啥好人,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在此事上,是做的特别的满意。

    曹操看了回书,当下人便怒了,誓言要杀了祢衡平怒。又猛地想起来此人是孔融荐于他的,怒之时,谁都拦不住,便急命人去叫孔融答话,颇有几分要找事的恼怒。

    郭嘉听闻了此事,忙来求见。

    “主公,万不可迁怒于孔融,”郭嘉道:“事至此,谁也未预料到,孔融也是,他甚是无辜。主公加怒,反而更利于吕布父女声名。让主公更加落得不能容人的名声。引天下笑。”

第589章 隔空打擂孔融耻

    曹操听了很恼,心里是真的恶心的够呛,悔不当初,早该将这祢衡大卸八块才好的,以至于留有后患这么恶心自己。他心里也深为懊悔,不该派出此人到吕布那儿去。便是他也没有料到,吕娴能收服这种人啊。真是连想都想不到!

    见曹操不言,阴着脸来回徘徊,便知道他虽恼怒,却有理智,也在权衡利弊。

    很多明主为何吃到文人的亏却不能怎么样的原因就在这。

    他难道这个时候还得不死不休,然后让天下人都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然后肚量比吕布还小吗?!

    可是要忍下来,也是甚难。

    曹操不愧是奸雄,很快前前后后便想利落清楚了,对郭嘉道:“叫孔融来,写信叫正平回许都。操定善待之,封以官职,以重用。”

    郭嘉心里更服气曹操。一个能将私欲压下去的雄主,正是他心里认可的雄主。在势不利时,能以宽度示人就是心胸。

    “只恐叫不回。祢衡本知已惹怒主公,去时便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既已投之于吕娴麾下,写下这般文章公然与主公作对,便是得罪死了主公,以他之智慧性情,恐怕叫不回。”郭嘉道:“然主公以此而示天下宽阔心胸,也是大善。”

    怎么办呢,能怎么着呢?!还不得忍了。这再大的郁闷,也得忍。

    这就是做主公的无奈之处了。这天下就没有真正能随心所欲的人。甚至为主公者,要忍耐的事可能更多。

    曹操心里郁闷的慌,道:“这个吕娴心眼忒多。这篇文若无她的授意,操不信。”

    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各个方面弄他一把。

    “但愿她别后悔收用了此人,”曹操不满的冷笑了一声道。

    郭嘉道:“祢衡虽有才,然而此种人,极难用,文不成,武不就,急智不再,兵法不成。”也就只有恶心恶心曹操的作用了。书生再有才,也是难以用到实处的。

    郭嘉此时虽知,这篇文采不菲的文是祢衡有意为之,但也有点疑虑,莫非那吕娴果真有什么妙法能收服此人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虽于大局没什么,但是对于声名,其它方面的势怕不是个好信号。

    曹操叹了一口气,纵然如此,此人三五不时的写点文章来恶心自己,也是真够呛!

    所以心情是真好不到哪里去。

    曹操的压力是真的大,能力大的人脾气肯定很大,他能用大局压下来,就已经算是一种本事了。

    孔融很快来了,他心里很是忐忑,因为祢衡的那篇文章已传遍许都与兖州,只恐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了。这个影响,说真的,太坏!

    孔融真的没想到祢衡会这么随性。但是一想到他原本的性情,似乎这种事情他做出来也不意外。

    孔融一听曹操要他写信叫祢衡回,便道:“只恐正平不会回。其文中可看出其坚决,用辞不留后路,这是打算效力于吕布也。”

    曹操听了大怒道:“叫汝写封信,却如此推三阻四,此人正是汝荐于我,如今他却叛而刺我,如此之人,有什么德性可能荐上来!?”

    这是怪他荐了一个人上来的错了。

    孔融纵是书生,也是大才,虽也低首看曹操脸色,然而最基本的骨气士节还是有的,听了也是硬核顶回,道:“此人正是主公送与吕布手中是也。融荐于上,而主公不任用,如今他在吕营,非吾之错。”

    曹操一梗,气的够呛,他的脸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的,只是不悦极了,越是不悦,越是用沉稳的语气问道:“文举是说操为吕布作嫁衣裳了?!”

    “何止如此,赔了衣裳还赔了名声。”孔融道:“天下人皆笑主公虚不能纳人。”

    曹操眯着眼睛看着孔融,用着极危险的语气道:“先前文举便以为操与袁本初战而不能胜,如今又说操不及吕布父女虚怀若谷。莫非文举是有去意?!”

    孔融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听了也不辩解,竟然沉默不言。

    曹操心中已是怒极,他是知道的,是因为他手上有天子,这些人才聚集在自己左右。然而,真心臣服的却没有多少。反而依附而不真心的有多数,而硬着头皮,以天子受屈为原则,而公然反对他的更多。

    这个问题,其实是犟住了。

    文人的脾气其实并不比上位者低的,孔融纵然在许都,然而心里其实是有天子的。

    而曹操现在这样迁怒,想要看到他低首的可能性是很小了,因为这有点逼迫的意思。

    孔融也是有脾气的,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对抗。

    郭嘉道:“天子在此,文举绝无去意。”

    这是让曹操给个孔融台阶下了。

    曹操心中是极恼怒的,道:“劳文举写信唤正平回来。”

    “朝令夕改,不妥,”孔融道:“况融只是书生,一荐人,已是好心办了坏事,如今哪里还敢再揽事在身,只恐主公责怪。先前不才,斗胆荐了一些袁本初与主公的战时建议,主公皆不纳,今天一听,还隐有责怪之意。书生无能,如何还能再写信去,融并不敢!”

    话是软软的说的,可是这话就是硬怼了。

    曹操听了道:“文举是执意不肯写了?!”

    “莫非主公因此要杀融?!”孔融道:“主公若拿刀指我之首,我便不写也得写了……”就看你会不会这么干!

    这话是真的硬核的在怼,曹操若真这么威胁,他才写了,传出去更像什么?!

    曹操又不傻,此时甚觉这些书生就是特别的麻烦,这也是一种威胁。他岂能受他胁迫,道:“莫非以为操会顾忌天下人眼光而真不敢!?文举就如此笃定?!”

    孔融道:“主公如今还未到一手遮天之时,便能随心杀人,融也佩服。不过这许都,是主公说了算,若要杀融,融也没什么好说的。”

    再这样僵下去,可怎么得了?!

    郭嘉忙道:“文举说笑了,河北未定,还有东边吕布未征平,如何敢如此?!主公雄才大略,万不会因小误大。主公只是与文举开个玩笑,文举还当真了?!”

    孔融似笑非笑,道:“莫非在试探融是否也与正平一同性情?!”

    “然也……”曹操不愧是曹操,那脸色变的太快,太寻常,甚至看不见半丝尴尬,这转换的极度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开玩笑一般。

    然而孔融哪里不知道,曹操刚刚就是有杀心。他是真的迁怒他了。

    孔融心跳如鼓,也有丝后怕,刚刚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都下不来台,他就非死不可了。他孔融虽有才名于天下,其实生死也没那么重要,他若死了,一则可以震慑许都内外,肃人心,二则可以用行动反击祢衡,还有比一条人命更重的反击吗?!

    刚刚真的命悬一线,他笑道:“融与正平相比如何?!”

    曹操笑道:“祢衡顽心石也,而文举,比他通透,如玉石。然,都有文人志气。”

    郭嘉笑道:“士以气节立身,若无志气,则节失,如何立身。”

    曹操笑着,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笑道:“召回祢正平之事,交与文举了。文士通信,比操招纳,反而更妥当。”

    话说到这份上,孔融只能顺坡下驴的应了,道:“只是正平若不回,融也无能为力。”

    “无妨,”曹操道:“他若不回,必不怪文举。人各有志。”

    “多谢主公。”孔融道。反正敲打是真的。召不回也是真的。

    所以用他写封信,其实是挽救的天下人的心,以及曹操求贤若渴的形象罢了。

    祢衡回不回,一点也不重要。

    孔融出来以后,才发觉秋冬之季的,他的后背都有点湿了。

    他回到府上,开始辅纸写信,深吸了一口气,却迟迟下不了笔,他盯着这纸,这纸是商贾从徐州弄来的好纸,光滑透亮,洁白如绢,最适合书法与作画。高价得来。便是他是天下才士,有时候也万分舍不得用。

    他想到祢衡的性情,他这个会惹事的性格,若是吕营真能容他,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他回来,也许曹操为了天下人的看法,也就当他是个屎球一样的放着不杀,但屎球活着能有什么好吗?!不过是丢粪坑罢了。

    死不是绝境,生不如死,有的是绝境。

    所以事到如此,孔融是觉得祢衡不要回来的好。

    所以这信,他真的能写私信给祢衡吗?!

    不写,曹操那不好交代,写了,对不住自己与祢衡。

    他也是有谋士和好友的,见他为难,便道:“既下不了笔,不如写封公开信也罢了。曹操授意,非是真心为让他回来,只是为了挽回形象而已。既是如此,写一篇文采华丽的词赋便足以。只是牺牲了文举的形象。为权势而折腰。”

    孔融苦笑了一下,道:“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雷霆之怒,就是如此。融既侍贼,焉能不为贼所用啊。罢了,写便写了,纵是天下人笑我,我也受了……”

    “可悔荐正平之事?!”左右问道。

    孔融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荐正平到许都来,他还费了大力气。哪知道,他的脾气就是不知道折腰,把事情弄到这等地步。

    得罪曹操的下场,是不用问的。

    孔融执起笔,便开始写词赋,然后寄出,而广于天下。

    许都之人本就厌恶祢衡,纷纷皆赞曹公仁德,纵是此子叛了许都,投效了吕布,恩将仇报。主公还是纳招之,此等仁德,非仁主不可为也。纷纷皆赞曹操的心胸广阔。

    不管怎么样,曹操是挽回了名誉。然而内心却是极度深恨吕娴了。

    郭嘉也松了一口气,这名声运作,也是真的半步错不得。有时候,不知道反击,这种事上吃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孔融那,郭嘉少不得要人去安抚一二,送了不少赏赐过去。称他文采斐然,情真意切。

    孔融却举口不言,深以为耻。

    这信传到吕娴这儿的时候,吕娴都乐了,道:“不愧是曹操,好手段!”

    赵云与臧霸皆在帐中,与她一并议军情,并且休整。休息的时候,饭也是一道吃的,所以,三人很亲密,主与将之间也并不会太避嫌。

    赵云与臧霸有时候都会忘了她是个女子,有时候一个人太强,以至于她可能最明显的特征都忆不起来了。

    强主,只有这一个共识而已。

    赵云臧霸读了信,赵云道:“孔融其才名天下,却并未写私信,而是公信,其真意并非为祢正平。而是为了挽回曹操的名誉与威望。”

    “不错。”吕娴道:“孔融恐怕被他威胁了一番。以他的气性,怕是够呛。”

    赵云叹了一声,道:“本是才子,奈何侍贼。”

    “天子在那,孔融等一辈文人聚集拱卫于许都,也是常理。”吕娴道。

    赵云点点头。

    吕娴唤了祢衡过来,将信与他看。祢衡看过,心里深为愤怒,后而转为伤感。他是聪明人,哪里不知这其中的惊险与机锋,道:“连累文举也……”

    到底是文士,文士都是伤感,易悲春伤秋的,竟是落下泪来,心里十分内疚。

    吕娴叹了一声,同事跳糟,本不能迁怒孔融,但孔融到底是荐了祢衡的,所以曹操这一举,的确是高明。

    一人不乐,而至三人不乐,这曹操迁怒是真的可怕。

    吕娴都弄的有点过意不去了,道:“为一文事,倒连累了孔文举。是我之错。”

    此时她再嫌弃祢衡是个麻烦,也因为愧疚,反而有点心疼他了。

    祢衡道:“此是曹贼奸猾,与女公子并不相干。”

    “是我执意要你恶心曹操,祸从我起,是我的错,”吕娴道:“这封信不要回信了,冷处理。”

    祢衡的确是不能回信,回什么都是错,都不对。

    难道隔空与孔融打擂台吗?!

    各为其主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只是这么一做,他祢衡这背友卖朋的名声是落下了。这就是曹操的高明之处。

    便是不回信,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他祢衡还是得背。

    这个手段,才是曹操啊。

    这就是奸雄。

    臧霸也想清了这其中的机窍,对赵云道:“奸雄不愧是奸雄。他把孔融推了出来,一举而能废女公子此棋子。若是女公子不是能容人的,这祢衡无用之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云一想,竟是不寒而栗。

第590章 权衡利弊作对局

    曹操太可怕了!

    不愧有曹贼之称。若论谋略手腕,天下之人是无人出其右者。用一个贼字来称他,未必只是因为他行贼事,而是此等手腕,何不谓贼?!国贼,贼字,意为神出鬼没。

    而这种事,如果是刘备,他有这个能力和手腕,做得到,但他因有仁慈之名缚身,便是有这个能力,也一定会选择不做。

    而吕娴心慈,这般手腕也是可以有的,可她不会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她不喜欢牺牲别人。

    能这么四两拨千斤,让孔融上棋盘为棋子的,只有曹操可以。

    这就是谋略,这就是政治。

    这个对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这个事到此为止,正平以后也不必再回应。”吕娴道:“只且安心学习便是。”

    祢衡明显怔了一下,道:“不可惜吗?!女公子收衡是为了与曹操打擂台的,因不忍心而废此初衷,值得?!”

    她收他,因为心里不舒服,就是为了让他恶心曹操的。曹操送他来,是为了让他被杀的。吕娴岂能气得过?!这本也是反击,祢衡以为这也在常理之中。

    结果现在,却中止了。

    真的值得吗?!收了一个无用之人,还是有争议之人。她真的……

    “值得,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只是要你与孔融对擂,没必要。我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曹操,是真的不是一般手腕,这样就没意义了。”吕娴笑道:“以后与他对战,还是来真的吧,把文人推在前吵架算怎么回事?!况且你与孔融,还是至友。”

    赵云笑道:“不错,战场上见真章,这等小人所为,没必要了。”

    臧霸也点首,道:“曹操手腕可见一斑,以后女公子万要小心!”

    “这是自然。”吕娴笑道:“我不买帐便是。最终的结局,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我有你们二人,不怕。”

    祢衡却是重重的拜着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如今,他已经心服口服。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半丝的委屈与不甘了,有的只有庆幸之心,“女公子之心胸宽阔,便是曹操也不能比。曹贼审时度势,的确一流,然他所能忍而不杀之人,并非真心宽豁。而女公子,衡除了叹服,别无他想。女公子请受衡一拜,真心而拜,也是忠心而拜。”

    吕娴忙将他扶起来,道:“不必如此。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事已至此,娴万不至于再将此推高火焰,而叫你与孔文举在其中受累的道理。罢了,忍一时,我也不亏。”

    祢衡动了动唇,很是动容,最终却没再说什么,重重的拜了下去。

    吕娴之前便是对他再有不满,此时也全消了,拍拍他的肩,道:“好好随军,以后不可再写文骂战曹营之人,以免激怒曹营中人。于你倒没什么,我万没有将你推到前而息他们怒的道理,只是孔文举,只恐受累。倘他们都怀恨在心,孔文举休也。”

    所以才必须停战啊。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两个至交好友,被两方逼到这种程度。

    曹操眼看着是不能退后一步,她便包容一步就好了。这种小事上,她让就让。

    祢衡除了感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枉他自以为有才,到了此时,却不知该用何语言来形容她。

    这样的明主,正是他所求之大贤主也。

    祢衡本无入仕而展示才能之心,此时,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想法。除了想尽心尽忠以外,他已经彻底的服气了。

    就连赵云都感慨不已,看向吕娴的目光很是推崇和认可,十分动容与认可,他也以为,没必要争一时之长短。

    她不是知进不知退的性格,这种事上肯忍让,就是真的大气度。

    赵云心里也是欣喜的。觉得没跟错上司。他也是心服口服的。

    臧霸看了一眼祢衡和赵云,倒是笑了一下,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她虽不是刻意为之,然而托了曹操,倒叫吕营上下更加一心。

    正因为是真心实意如此,她才能更得到真心实意的如此的回报。

    臧霸道:“不错,若再僵持下去,只恐曹操必杀孔融,正平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张狂,一定要低调行事。便是为了孔文举,也该忍耐。”

    “衡谨记宣高之言,定不会忘。”祢衡道:“衡愿从女公子帐下,领一军中从事之职,衡虽才低,但也愿为女公子出谋划策,绝不推辞。”

    从事之职不算高,祢衡这种眼睛比天高的人,竟然愿意这么低调,也是意外之喜了。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学会闭嘴,闷声的助她成事之意了。

    她便道:“可,只是此职委屈了正平之才。”

    祢衡道:“无有寸功,何来委屈。”

    他不仅不委屈,反而心甘情愿。

    吕娴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以后再论功行赏,愿正平在吾手下,若有谋划,定要献上,大胆直言。”

    “是。”祢衡郑重应了,心中十分熨帖。

    “敬正平一杯。”吕娴笑道:“以后我们四人,皆彼此腹心也,不可疑,不会叛,四人一心。”

    “是!”赵云与臧霸也应了,举起杯来,道:“我二人也敬正平!”

    祢衡红了眼眶,忙举杯饮尽,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祢衡这人是真正的在吕营有了职务,也定下心来了。他将这里,是自己的公司,并决定效力终生,因此,人一旦认可了一个人,一个地方,便会处处为此着想,祢衡虽然好杠,但的确是个有大才的,便道:“女公子虽要去前线,然而却不可急进,衡以为不如先去官渡屯守,此处是曹仁大军驻扎之处,可进可守,是个好处。当此之时,不可冒进,袁曹二军必还要僵持很久,若孤军深入,不妥。”

    “正平可直言。”吕娴道。

    祢衡道:“去官渡,以示与曹军共进退之意,是一个信号。叫袁绍要打便打曹吕二军,而不生歹意个个击破之意。如此,曹操便是有心要后攻女公子,背盟而破,也难以行也。”

    吕娴的确迟疑,正是因为此,所以她行军才慢吞吞的,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

    祢衡道:“袁绍粮多,擅急攻,倘女公子在前线,曹操必让女公子挡袁军更多的兵力,对女公子而言,也是一种消耗,而曹操却渔翁得利。不妥。再加上孤军深入,若后方补给被曹操掐断,要出大事。”

    吕娴起了身,道:“不错。”

    她道:“所以要与曹操大军绑在一处,他的主力在哪,我们就呆在哪儿,如此虽缺了机动性,然而,曹操却甩不开我军单独行动,曹仁有什么动静,也离不开我们的眼睛,如此,只能一心对付袁绍。”

    “曹操极善变,有谋略,他又有郭嘉在侧出谋划策,据衡所知,曹操虽惧袁绍兵多将广,粮草极多,然而,他更忌惮女公子此番深入兖州之举,如鲠在喉,不除不快。”祢衡道:“恕吾直言,先前檄文一事,袁绍已是大怒,此时若去黎阳,恐袁绍必加重兵,而曹操与郭嘉二人所谋,就不好说了。”

    吕娴道:“不瞒正平,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心里才迟疑。”

    赵云道:“女公子若屯于官渡,云愿为先锋,领兵去黎阳。”

    臧霸道:“霸以为,如此可行。官渡离许都极近,倘曹操背盟,可直接转而攻向许都,掣肘曹操腹心。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吕娴笑了一下,道:“正因为太近,曹操必不肯答应才对。”

    “官渡在豫州境内,豫州是曹操最重要的腹地,而官渡又离许昌极近,曹操必会阻拦,”祢衡道:“然,兵临城下,犹如江水决堤,岂能阻拦?!女公子可是在担心什么?!”

    吕娴点点头,道:“三方局势,如一锅热油,若逼近,而形势变化太快,我恐我父来不及反应。曹操诡计多端,他必设计我父,我在前线,也并不惧,然而,只恐曹操会针对我父而设局。这官渡,看上去是个极好驻守之处,然而,逼近许都如此之近,曹操必心极不安,而要保腹心,正平若是他,会做什么?!”

    吕布啊,还用说吗?!

    祢衡一想到吕布的性格,沉默了。

    臧霸道:“仲达莫非也非曹操对手?!”

    “我父若肯听仲达之言,仲达谨慎,必步步为营,也不会有失,可是我父不是个听话的人,又在意在前线的我军,曹操稍使计,父亲必自乱阵脚。而那时驻于官渡,就未必是好事了……”吕娴道:“正平以为曹仁不会咬住我,是顾忌袁绍,然而袁绍大军一时打不到官渡来,曹仁若死咬住我,曹操再极力针对父亲,便是我,也不能极力担保父亲不会有恙。”

    祢衡道:“所以女公子愿意担这个风险?!”

    “也是被逼无奈之局。”吕娴道:“正平可知,我们父女的存在将曹**到了什么境地?!他连你傲慢尚不能容,要杀之而后快,而我们父女可是直接进了兖州的,这份屈辱,何人可以想象?!倘若有这个机会,他舍下袁绍先守而不战,先设计杀我们父女二人,也在情理之中。正平以为他顾忌袁绍若斯,其实错了,他虽怕袁绍的实力,然而,却未必放在眼里。现在的他是能守得住边关的。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祢衡是潜意识里认为曹操不会先灭吕布再图袁绍,所以才说要她屯住官渡,与曹军共进退。

    然而吕娴却知道,曹操若是有机会灭了他们父女,一定死死的包住不会放手。

    “原来如此。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屯于官渡一旦被曹仁咬住,女公子不能分兵,只恐主公那里,的确会有闪失。主公英勇无敌,唯一的软肋只是女公子,曹操若以此为饵,只怕是会出大事……”祢衡道。

    吕娴点点头,道:“这里是官渡,而袁尚就在对面,袁尚有多恨我?正平也是知道的。他若以强兵下,如水淹我军,曹军再咬住后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冒险是个难题,去黎阳可能有断粮草的风险,然而,这黎阳,曹操虽有先锋与主力在这,承担的更多的却是袁绍兵马的压力,而不会拿我开刀,然后袁军一入,溃败至后线,一败涂地。曹操在黎阳才不会乱来,这里是口子,他不会开这个口子,所以这儿,反而是最保险之处。”吕娴道:“正平可知,父亲在兖州,我在黎阳,曹操在这儿,袁绍在这儿,这是什么形状……”

    祢衡惊讶的看了一眼,怔了一下,道:“星象,这像星象……”

    “相互掣肘,可以翻身,以及留给彼此反应的时间反而更多了,战事虽变化万千,需要及时应对,然而,有时候保守保险,也未必没有风险,与其背着盟友善变的风险,不如担着孤军深入的风险。战争无情,却可测,可人心却不可测。我愿将风险押在前线……”吕娴道。

    “星象变化,斗转星移,万千象也,女公子用兵通透。”祢衡笑道:“倒是衡浅薄了。”

    原来她早想到了,是权衡了利弊以后的决断。

    “正平所荐也在理,只是一是曹操是枭雄,枭雄同样愿意冒险,这一点,正平还是小视了他的决断,二是我父这人,天底下只有我最了解他。”吕娴笑道:“因此正平没想到这些,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祢衡一笑,道:“菱形局。也叫对局!”

    “更叫麻将局,我与我父在这两端,而袁绍在两侧对战,又是死敌,我与我父便可以相互给对方喂牌,虽不可直接援应,却可以同时牵制两方,除非袁绍与曹操和解来对我,否则破不了这个局。如果真和解,也有足够的时间得到情报,所以这叫对局。”吕娴道:“风险也是有的,可能会断粮啊。”

    “女公子用兵如神。雄才伟略。”祢衡笑道:“衡叹服也。”他是真的服了。吕娴是真的有本事。

    权衡利弊与风险,又能决断,不优柔。这是一种天生将才的能力。

    见他献计是她考虑过的,她也细听,不以才凌人轻士。

    真好啊。这么谦虚。他是彻底的死心踏地了。

第591章 凛冬将来霜先至

    “无奈之局而已,怎么打,还得看彼此的运作,”吕娴道:“我也不敢掉以轻心。父亲那,既要守兖州,得兖州,又得通并州,还要奔向冀州。这一战,有的拖,也有的打,只恐会彼此牵制良久……”

    当然,她也希望打的越久越好。

    这才方便一步步的布局扎根。

    吕娴是一定要拿下这里,并且扎根深入,绝不离开北方的。

    “女公子若担忧粮草,”祢衡笑道:“去了前线,若要截粮草,也有的是机会。”

    吕娴哈哈大笑,道:“我正有此意。徐州送粮必从官渡过,曹操若截我的,我便抢他曹军的。”

    赵云与臧霸也听乐了。

    吕娴笑道:“父亲身边有仲达,我相信他的才能,以及默契。他会敏锐的知道,我给的信号而做出决断的。对局之中,相互喂牌,其中深意,父亲也许不知,可是他一定知道。”

    “这就是女公子选择司马懿的原因?!”祢衡道。

    “不错,即使是深受信任的人,也可能会犯蠢,有时候,一个猪队友,能拖垮三军。父亲身边,只能是司马懿。”吕娴道。

    祢衡道:“以他之才,定能析清乱局之中的真假信息,以做出最精准的决断。司马家的人,这份才能是足以的。”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说到兴处,便一道喝酒用了饭。

    赵云与臧霸因第二日便要拔营起寨往前线去,因此都出去夜守了。

    吕娴与祢衡走出帐外,满天繁星,仰起头看向天空,惊觉人类原来是这般的渺小,比起浩瀚宇宙,人如蝼蚁一般。

    可是,天空真美啊。

    吕娴信步由缰,道:“星夜很美,临冬之季的夜也很冷。”

    寒风吹的衣服猎猎作响。

    祢衡看着天空,仿佛天空之下,一望无际,永远没有尽头。他转首看向她,也许尽头就是身边此人呢。

    颇有几分哲学的意味,然而,在夜空之下,他愿意看向身边的这个人,至少值得他的目光注视。

    “正平,我知道你是高傲,并且也是有才能的,若是当时反驳我,未必不能赢一番口舌之辩,”吕娴道:“而正平却几乎没有怎么反驳。为何?!”

    祢衡道:“进营之前,想到温侯吕布,便不屑反驳,而看到女公子,更不乐于反驳。因为女公子是一介女流之身,衡心中也有偏见和武断……”

    他倒是直言,却也有几分掏心窝子说心里话的感觉。

    “这可真是偏见与傲慢齐全了,”吕娴笑道:“你看,你与人之间的心的距离,未必就比宇宙间的星星更近。”

    “依女公子言,人心就是一个小宇宙,如此而言,人与人的心是不可交融,并且相互认同的,所以才有很多的争议,”祢衡道:“这种差异一直存在,永远不会消失。无论是春秋之时,还是这乱世之中……衡也曾痛恨这个世道,一切失去秩序,天子失去尊严和威仪,朝纲如同虚设,诸侯并起……”

    “我心中清楚,这种现状与当初战国末时,多么相像,如果,出现一个像秦王一样的人,能够终结这种乱象,未尝不是好事,纵然我心里很痛楚,可我知道,这样总好过,百姓受难,而汉帝心中却充满屈辱和凌迟……”祢衡道:“我虽是儒生,也有苍生之念。快刀之下,能将世道一切导回正轨,如同这星空,井然有序,未尝不是善事。”

    吕娴道:“不料正平也是现实主义者。”

    “我知现实,而并不在理想中光顾骂人,只是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曹操……”祢衡道:“也不该是曹操。”

    “这么看不惯他?”吕娴道:“他是有雄才伟略之人。”

    祢衡冷笑一声,道:“窃国之人,再有雄才伟略,也是贼人。若贼人能窃国成功,只会乱了秩序,以后纲常紊乱,都以窃国为正义,如此之下,太平岂能长久?!不过是让百姓更受难多年,如是而已……曹操是开了一个坏头,一个大大的坏头!”

    吕娴沉默了一下,这却是被祢衡给说中了,曹氏,到司马氏,都在建成的这种秩序之上,开始施展权术,相互内耗,然而在庞然大物上,慢慢的拖死彼此,就是烂锅,永远也好不起来。历史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司马氏以后,多达几百年的战乱,五代十国,混乱不休,生灵涂炭,哪里又有什么太平可言?!

    “不该是曹操,既便是袁绍赢,也不能是曹操,天下人虽以汉室为念,然而若袁绍征得北方,废汉室社稷,兴国祚,至少,不必虚伪而立,曹操真的开了一个坏头,”祢衡道:“女公子可知春秋之晋公室之患?!”

    吕娴点点头,道:“三家分晋,大权终究落于诸侯之手。”

    “曹操也在做一样的事,受着一样的诅咒,诈伪而立之国贼,岂能长久,不仅不能长久,而且与晋的命运也一样,只会将这个天下弄的更乱,大权,终究在这些人手中轮换,如同儿戏,天下生灵,何人在意?!”祢衡声音却很平静,道:“我与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他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在拥护着汉室,仿佛只要不拥护汉室就是反贼一般。我也是儒林士人出身,这些真心话,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我清醒,看到了悲剧,看到了真相,看到了轮回,可我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骂一骂曹操,如是而已,以表达我心中的悲愤和痛苦,却也知道无济于事……”

    “所以,女公子,我知道你与袁绍在做着一样的事,你们父女能骗天下人说也要拥护汉室,可我却想问女公子,若是进了许都,争得天子,会与曹操行一样的诈奸之事吗!?”祢衡道。

    吕娴倒是乐了,这个人,她就知道,看着有点像粪一样的难缠,其实心里非常的清醒,清醒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了。

    “若是旁人问我,我这个时候肯定会虚伪的说,将来一定会妥当安排汉天子,”吕娴道:“然而正平已与我剖心,我又岂能虚伪用虚言而应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父女二人,争的就是这个天下,这个九州,若得北边大平,会废天子为前朝王,而不会行曹操之事。只是在此之前,依旧会以汉室号令行事,也是不得不行……”

    祢衡笑了一下,道:“女公子坦荡。我就知道,女公子不会学曹操。多谢女公子的坦诚,让我心里更坚定了。先前,我对天下诸侯万分失望,都是诈虚利己之徒,没有一个敢真心而坦荡之人,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女公子,是天下第一英雄也,我之问,若换一人,不拘是曹操,袁绍,刘表等人,没有一个人敢像女公子这样直言,都会假惺惺的还要说拥护什么汉室,虚伪至极……”

    祢衡笑道:“诸侯是众星,而女公子是太阳。待东起日出,万物显形,光明正大,坦荡如砥。”

    吕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高的评价来说自己。

    坦荡如砥语出诗经小雅,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翻译成白话就是,西周的大道像砥石那样平整,像箭那样端直。就是说太阳之下,朝政清明之意。

    而形容一个人,用西周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高看?!

    纵是吕娴,心中也是震荡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祢衡却道:“坦荡真诚,才是清明的基石。天下诸侯没有人有此之基。衡非讨好而有此言,而是知道这是最可贵的基石才如此评价。女公子是天下的希望。”

    吕娴愣了一下,笑道:“正平与当世士人也不大一样。”

    有些叛逆的思想,却又融合着复古的思维,还有对周盛世清明的向往,以及对当世黑暗的愤恨,然后看到希望后的赞誉。

    吕娴都有些愧不敢当。

    “天下人苦黑久矣,等着太阳东出,炙热于心,”祢衡笑了一下,道:“来之前,我还疑心天下人说吕氏之事是失真,直到看到女公子,这心里反而放心了。”

    只是没料到兴之道在于一个女子身上罢了。

    大兴之道,是坦荡之道,绝不是曹操的诈奸之道。若此而能取得社稷,将来也必遭此反噬,因为一开始就失去了正义。

    以篡夺起家,将来诸侯与大臣皆分权而反噬篡夺,因为,这是这个社稷的兴起之道,优良传统。

    不管是什么事情的规律,都有代价。

    阴谋也有阴谋的代价,阳兵也有阳兵的代价。

    “看到吕布罪己之书广于天下时,衡心中已有期往,”祢衡道。

    “曹操不该遣你来出使,”吕娴笑道:“他悔极矣。”

    祢衡听了也哈哈大笑,不错,曹操恐怕真的得悔死,肠子都青那种。

    “天下像你这种通透之人极少,大多数,还在说着汉室,”吕娴道:“清醒的人不敢直言,而直言的人,却又像在做梦。”

    就像这个虚伪的世道之礼。

    所以祢衡是真的不太像儒生,他更像是道家之人,清醒,而完全不在意所谓礼,礼是儒家讲的,道家不。

    所以,他敢在太庙上去衣而不在意礼。就是对这个世道的反击。

    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吧。

    原以为是个狂士,现在吕娴却有了不同的看法。狂是真狂,但也真算不上传统的士。庞统再出格,他还是在士的规范之内的。

    祢衡其实算不上。

    “曹操也曾问我,天下间何人可谓才,”祢衡道:“衡答,孔文举,杨德祖,除我等三人者,天下皆无人矣。”

    吕娴道:“你也是真敢答。”

    “所以才说女公子大气坦荡,对衡此类人,竟也敢收。”祢衡说着竟笑了,笑着笑着又悲了,道:“此二人,早晚要被杀……衡已逃出,然此二人却……各有志矣。只恐不会有好下场……”

    孔融是只要汉天子还在,他就不会离开许都的。但是他这个人,与曹操的谋士团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他是和的思想,意思是要曹操兼容天下诸侯,而不是兵刀相向,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杨修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此人虽机敏,到底比起祢衡还要直言,在曹操拢人心之时,他偏要戳破真相,迟早要犯口祸而死。

    谁叫他非要拆穿这一种策略上的虚伪呢?!

    向来说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嘛,偏偏出了三个。

    这三个也确实是挺可怜。

    吕娴对祢衡此时的气也全消了,道:“正平来之前,我以为正平是酸臭儒士,只会喷人。”没想到是真误解了。可见偏见和先入为主,是多么不靠谱,不公平。

    祢衡哈哈大笑,道:“心有怨,而不满于世道,喷尽天下人也。只是说的话,难免有自视甚高之嫌。在女公子面前不敢如此自夸。谦虚是为美德,衡当遵之也。”

    祢衡其实一直很收敛着,没有以才而驳辩于她,其实他能做得到的,只要他想,并且硬杠的话,引经据言,能把她们父女喷死,她也未必有反击之言。也会真的气死。

    可是当心里有了试探和期待,就会有谦虚和收敛。

    这样的美德,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在他身上出现罢了。

    现在,倒有了谦虚的时机。

    吕娴哈哈大笑,道:“难得啊……”

    二人竟是一笑,懂的人自然懂他。这位女公子心中也不止只有功名基业也,还有心的追求。对于这样的人,祢衡自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如以前那样。

    也许她的文采不如诸侯多矣,可是这心里的磁场相合,是真的一种玄妙的东西。

    “秋冬之际,也该叫军士们适应一番北方的气候,”吕娴看着黑暗的天地不能分割的远方,道:“天下九州各有气侯地形,无论是征战,或是种植民生,都各有特征,当因地制宜也。待拿下北方,这里的气修条件,以及地理条件,种植习惯,都要好好规划一二了。”

    她弯下身,抓了一把土,道:“凛冬已至,夜里已经有霜了,离结冰不远矣。”

    祢衡接过看了一下,心中更是叹服,道:“所以当要抓紧行军,倘河面结冰,不利行军,会堵在半道,若遭突袭,怕有祸患。”

第592章 天寒地冻交重任

    吕娴点了点头,看着荒芜的北境内,秋末就已草黄,几乎无有绿色,寒风一来,什么叶子都掉光了。入目之处都是光秃秃的枝桠,有些树纵然高,可是这秋风将落叶一刮下,显得北方是那样的冷。北方很少有常青绿植的品种,多数都是春发秋落,都是为了在狂风之中,减少体量,而不被风刮倒或是连根拔起。落下落叶,也是为了让自己冬眠,积蓄热量,到春天再重新发芽生新枝。

    所以北方一入秋,真的没什么绿色是真的。好在这个时代的植被还算茂盛,并没有很严重的水土流失,以及狂风卷着沙的那种情景出现。

    北方的风,是真的呼啸的狂龙,基本上一阵风吹过,那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树木拔根,要催毁多少人家的屋顶的那种,而古代的建筑,百姓人家都是土坯,草顶。而这种屋子,只要不是太破旧的,不怕雨,也不怕雪,最怕的其实是狂风。

    半点不夸张,北方的风,光吹着都觉得钻心的冷。

    这北方只一季可种植,这气候也是极冷。

    这霜一出现,只怕雪也不远了。

    北方下雪极早,吕娴寻思着幸亏这北方地广人稀,若是现代那个人口总量,这个种植条件,养不活这么多人。

    这土竟然这么早就上冻了,的确让吕娴感觉到意外。

    她拧了一下眉头,道:“在北方不仅要防寒,还要防风,我看随时可能会有风带刮过,行程路中,还是要小心啊。”

    “女公子爱兵士如此,”祢衡似乎有点感慨。

    吕娴却不以为异,祢衡觉得意外,以为她有大情怀,其实这只是她的本能。

    这古代作战,与现代作战方式真的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征兵制,而募兵制,算是乱世之时的草创,大多数的当兵之人,都是兵户,只有少数,才会向平民征人。

    兵户必须要出人,才能保住自家的永业田,而上了战场,是以首级领功的,若是得敌将首级,可升,若是得敌军兵士的右耳或左耳,挂成一串,基本都可以领功。他们为了得到兵饷,功劳,爵位,以及田产等一切社会地位,而付出的是兵户的户藉,以及自己以后后代的生死,算是交给国家。但是他们与现代有一个不同的便是,若是骑兵,是要自己备马,也就是说是自己花钱买马,准备兵器之类的事的。

    而朝廷对各个地方郡府也放的很宽,自己在征地内寻兵户,给赏赐,然后他们自己准备兵器,衣袍,马匹,鞭子等等,甚至包括战旗。

    所以这个时代的很多兵马都完全没有一个规范的,甚至是相同的装束,有时候是连衣同色都做不到。

    因为很多兵是需要养家的,他们的兵饷不想用到这方面,都给了家人,便会省钱,有时候,为了省钱,是连鞋子都没有,宁愿赤着脚,这类的事情,在吕娴来之前,吕氏兵马也多是如此。

    而这样没有保障的兵士,基本上了战场,就跟器材一样,是易耗品,所以兵死的多,败了的也多。

    人命如草芥一般,没有人在意,甚至连很多兵士们自己都是不在意的。因为世道艰难,难到连吃饱饭都是奢侈,都是这样。

    先前各军也会采买马匹兵械之类的,但那些都是供应精兵的。但军队中不止是有精兵。更多的兵,只是草头兵,连兵器都不齐的那种。他们的条件,可以想象的糟糕。

    都说文人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他们有这个户藉是特殊的,有时候,就是将命早交给国家了……

    吕娴将这一切都改进了,她创造了军需处,除了供应粮草以外,还有鞋子,衣袍,战甲,马匹,器械……不说多么精进,至少人的衣服是能够统一的。

    吕娴终究是现代人,她自然用的是统一安排,用的是现代军法和管理方法,效率很高,而兵士的精神也完全变得不同。当然,自后来募兵制出现以后,这一种方式都推广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的,就是如此军需里面出了问题,供应一断,或是出了时效问题,基本上就如现代公司断了现金流一样,能硬生生的熬死。

    然而,在她的领导下,这种情况是暂时不可能出现的。没有人敢欺她。

    所以军士们的精神气貌,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祢衡看她似乎信步由缰,慢慢的走着,竟到了供需处来。

    正值两班交接之时,待交接好了,吕娴才进了大帐蓬,道:“我看看军棉衣和靴子。”

    “是,”兵士忙随机挑出一包来递与吕娴。

    冬日的军需包很大,因为冬天的东西就是厚。

    祢衡也凑上来看。

    吕娴捏了捏军棉衣的棉的厚度,还是拧了眉头。

    祢衡伸手一摸,却惊讶的不行,他反而因为吕娴这不满意的表情,惊呆了,道:“如此军需,在这九州上下,也算是头一份了,女公子却还不满意?!”

    他看出来了吕娴这不满意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很遗憾的样子。

    “太薄,”吕娴拧紧了眉头,道:“没办法,今年的棉还是不够用,待到明年,棉花的供应才能真正的上来。”

    吕娴摸了一把棉衣,还有靴子,看了看里面的毛,道:“靴子还可以。”

    并不是有那么多的动物皮可以用来制靴子的,所以徐州用的是人工皮革,多是些树的纤维,草的东西做成的那种,但是这个就只能初级防水,没有办法像动物皮制成的那样可以防雨水。

    看了看,她低声道:“能做成这样,也算可以了。”

    祢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道:“徐州可是举城之力,才供应上此的?!这也算是穷兵犊武了。”

    “这么说也对,其实这真的是举全城之力,但我不是通过征赋税的方式做成的这些,”吕娴道:“这棉花,都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百姓根本没有机会用,基本全供应上军需了。到了冬日,百姓可以在家里猫着,可是军士却是出生入死,现在供应不足的情况下,当然以前线为主。”

    “强征上来的?!”祢衡道。

    “不是,是购买,”吕娴道:“徐州当然也没有现钱给,发的是盐票,布票,即是可以兑现的那种票,可以缓和一下徐州的周转。同时,这盐与布票等,也有与钱同等的效用。正因为这个好用,所以我严格控制,不能滥发,目前信用很好。”

    祢衡道:“原来如此。”

    倒是第一回听说有向百姓付钱购买军资的方式。在这个时代,多数都是征用,其实与抢也差不多。

    这个时代的小民哪有什么人权,你进城卖菜,但你的菜被衙门看上了拉回去,还能换到钱?那不可能……

    在治世也许还好一点,在这乱世,别说菜会被抢了,人也一并会被抢走做苦力,或是充军。

    祢衡既已意决要在徐州扎下根,有很多的事,他也不急着问了,反正总是要去徐州一观究竟的。他对那里的一切,运转方式都十分好奇。

    祢衡看着有一套棉衣和棉裤,还有两双布袜子,皆是深色,再是一顶帽子,是戴在头盔里面的,主要还是为了防风。

    祢衡实在好奇,将帽子往自个儿头上戴着试了试,发现它十分巧妙,可以把耳朵给捂住,特别暖和,而垂下来的还有长长的两条可以捂脖子。

    棉衣棉裤估计军士们得了也十分爱惜,大多数都是穿在里面,然后外面穿着旧衣袍,再穿上战甲的。

    祢衡道:“这帽子虽好,只是却无法簪发了。”

    “军士们只要保暖,并不会在战时还要簪发,一般都扎成团在头上了,”吕娴忧心的道:“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御寒。北方一旦下雪,有些地方得零下二三十度,这个厚度,怕是不够啊,若再遇风,这种狂风一吹,人都能吹病了。”

    祢衡见她是真心的担忧,便道:“女公子以为此战必会持久?!若是此,可夺城而驻扎,也便于军士们撑过寒冬。”

    “我也正有此意,”吕娴道:“战争虽少不了牺牲,可是无谓的牺牲,就没必要了。不能将军士们的命不当命。他们可以死于战场,死于敌人之手,但是冻死饿死,是耻辱。”

    祢衡心中升起敬意,道:“女公子将来必是爱民如子之主也。”

    “这话莫夸了,”吕娴道:“我离这,还远着呢。”

    祢衡也知她并非是夺名抢誉之人,便是一笑,也不再多提,只道:“这是所有军士都能有的供应?!”

    “嗯。”吕娴道:“每人一套,后勤也有,军需官在内,所有人都有。我本来是打算一人两套的,只是今年棉花产量实在供不了两套,只能这么办了。这是基础装备,另外还有军需小包,都是标配。特殊兵种还会有其它的供应。比如器械,弓弩营有弓与箭,步兵有长矛与刀,还有镰,骑兵有马等等。这些算是特殊供应了。不在标配以内……”

    祢衡看了一下军需小包,发现里面有药,夏天的药是清瘟清暑口服的,冬天的药则多数是冻疮膏等等外用的,另外还有止血的凝胶,一股草药味,以及纱布包等等,都是应急类的,此外还有干粮,水囊等。

    军需小包都两个背带,可以带在身前,也可以背在身后,特别的巧妙。

    吕娴道:“正平也领一套吧。只恐此去北方,十分冷了。”

    祢衡没有拒绝,领了一套军需小包,还有棉衣之类的抱在了手里,到了帐外,有军需官登记造册,军需官写字的时候,祢衡才发现每一套棉衣,包括军需小包衬里都是有标签的,上面都是有记号的。

    待登记好要回营了,祢衡道:“方便查去处所以才会有记号?!”

    “嗯,一是为监督军需处的工作,二也是为了一旦将士死去,只要身边之物未毁,可以凭着记号,知道谁是谁,若是烧了带回,可以交还与家属,不至于死无骨骸,为我徐州卖命之人,不能连灰都没有……”吕娴说的平静,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一样的平静。

    祢衡从来没有随过军,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了,良久不语。

    “其实应该是每个军士要挂个铁牌于身的,要写上姓名,家乡,哪一支军中人……”吕娴道:“只是现在,铁依旧还是稀缺品,暂时供应不上了,将来,会实施的……”

    只有暗影的人没有编号,他们是用特殊的方法来辩认真假。

    “包括斥侯也是如此,都有记号,”吕娴道:“有记号而传回的消息,才能方便管理。更有利于识别真假。这一套方式,能将假消息,过滤到九成以上。记号要与最基本的信息都能匹配得上,就可以筛掉大多数不符合规律和系统筛别的信息了,军中的消息,难辩真伪,而用这种方法,与传信人的记号,所在地等一切信息对称起来,就可以完成初步有效过滤,可以大大的降低筛选与辩别的难度。”

    祢衡道:“军中消息值千金,女公子治军果真有方,古往今来有多少战事皆是因为信息差误而落败者,更有不能辩别真假,又不能求证而生生误过大好时机的。衡除了服于女公子,实在是说不出旁的可说的了。”

    “正平心思敏锐,以后在我帐下,还请更加用心筛选,用心找到疑点和矛盾,而能将真正的系统的信息给挑出来,析清局势,”吕娴道:“可以大大省我的事,正平以后,可得为我用心。”

    是要把这事交给他?!

    祢衡道:“女公子不疑心衡不专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用你,便不会疑你。”吕娴笑道:“况且正平的人品,还用说吗!?也不屑于诈我。”

    祢衡道:“衡领职,绝不会有任何差池,女公子如此信任与我,交托此重任,衡唯有尽心竭力,而以此报女公子之信任也。若有违叛,愿雷加吾身,天谴之,地不容……”

    这誓发的,重的……

第593章 风雪突来定奇袭

    古人之誓言,是极重的。因为他们敬畏天地鬼神,从不轻易许诺,或立誓,立了誓就得做到。不然就得横死那种。所以,祢衡能发出这样的誓来,让吕娴十分动容。她是知道作为一个君子,誓言是极重的许诺,倘若做不到,宁死那种品格。若搁现代人身上,未必会当回事,然而在这个世代,而不以诈伪立世的真正君子,他们的诺言完全值千金之重!为了做到立下的誓言,他们甚至可以豁出命去的那种。

    对祢衡这类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忠诚的忠心的表白了。甚至是吕娴意料之外的重诺。

    祢衡已重重的拜了下去。

    吕娴眼疾手快的抬住他的手臂,稳稳的,祢衡惊讶于她的力量,倒是怔了一下。

    “正平,我既将此事交由你手,便是引你为腹心,既为腹心,何必如此生份。我信正平的人品。”吕娴笑道:“至于能力,就更不用说了。我信你,情报在你手上汇合析清,定能更条理清晰的析出。正平可愿为我麾下为收拢信息专员?!”

    这样的消息方面的重任,交给了他,祢衡眼眶一热,道:“衡愿,唯死而尽,生定不负女公子所托。”

    吕娴拍了拍他的肩,笑了。

    看出来祢衡还不太习惯她与人的相处方式,但以后,他会习惯的。

    “娴受宠若惊,能得正平文士如何看重,心中惶恐,娴愿也向正平立誓,若得北方而霸,定以天下苍生为念,正义光明在前,阴谋宵小不存,”吕娴道:“如此,愿得天下文士襄助,共创天下太平盛世。”

    祢衡道:“衡以毕业余力助女公子成事。更会写信与友,若能招来友人,更是衡之诺也。”

    吕娴道:“好。若得能天下文士襄助,不愁大事不成。”

    一时二人倒是引为知己了。

    说实话,祢衡能这么对她改变看法,其实也在吕娴的意料之外。

    也许,这种转变不是突然的,而是在以前的辅垫之中,已经在发酵和发生了,并不是突然发生的。

    吕娴还得增进一下对自己定位的看法。

    想一想,吕布现在的实力也足以撼动诸侯。她也许得正视徐州在九州之中的真正震撼与威力。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也正如她所想,吕布父女是所有天下士人,包括先前的祢衡与友人谈论的对象之一。

    而祢衡愿意叫朋友也来投奔,这就是一种认可吧。

    事实上,这发生的挺突然,至少对她来说,挺突然的。

    可这是一种信号,一种真正认可自己,自信的信号,也是天下人已经慢慢转变观念,能正视吕氏基业的一种信号。

    吕娴心中大定,虽稍有些底气,却也不敢自负。

    寒风凛冽,风割如刀,刮在脸上,如刀一样刺的口子疼。

    幸而兵士们的小包里有备份的冻疮膏之类的东西,天天走路,脚倒是不冷,但手极冷,虽然手冻的红通通的,也不可能完全缓和,但至少有这个药膏在,往脸上和手上一抹,不至于再裂开口子。

    北方的普通兵士和百姓一到冬天,手都得冻裂开。脚更是如此,基本上是磨破了,然后有了伤口就极易生冻疮,然后再疼一疼,再裂开,那基本是活受罪。

    还好盔甲里面有帽子,帽子耳长可以把脖子护住取暖,不然脖子都得冻掉,哪还能保持头脑清晰的行军?!

    既使如此,一场狂风吹来,还是有很多的兵士冻病了。

    军医们备上车马,将这些病了的兵士放在马车上行进,停留或是驻扎都有特定的帐蓬安顿,吃饭吃药,有传人炖药。

    他们也能得悉心的照料,死亡率比以前大大的降低。若是以往,这样的,基本已经被抛弃或杀死在路上了。

    不过一旦好转,就会马上被赶出军医处,以不要占用更多的帐蓬和公共的资源。

    即使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是生猛的,冷血的,也同样是冷酷的。然而吕娴更愿意以现代化的一些管理方式,尽量的实现人性化一些,不至于那么冷酷无情。只把人当机器或者是耗材一样用。

    她来这里,出身极好,诸侯之女。她同样也掌有权势,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哪里的灵魂。从来没有。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哪怕坐到了更高的位置,虽然还是会有管不到的地方,光照不进所有的地方,但至少,她会竭尽余生,洒尽光辉与温暖,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尽量的让天下百姓更加的安生,太太平平的,不再起征战,能够不再担受怕,然后天下休养生息。

    而她更希望的是推进一些农业的精耕细作的方式,包括培育良种,对良种进行人为的驯化和改进。

    这个天下,真的是满目疮痍,没法入眼看了。

    越往北,才发现人口越少,吕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村子了。

    甚至千里无人烟这句诗是半点不夸张。

    孤独的大军行进,然后,满地苍茫有一种特别冷的感觉,让人心里顿生悲悯。

    然后就开始下雪了。

    北方的雪说来就来。还席卷着狂风。

    而现在的吕娴还在兖州境内。

    赵云进了帐,既便是在帐内,哈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极冷,虽有火炭,还是冷。

    “找到驻扎处了,只是大雪纷飞,不利行军,”赵云道:“只怕明早起来,雪得有几尺厚。”

    “这个雪量,的确不利行军,”吕娴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道:“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格外的早。”

    “天气的事说不准,有时候雪来的早,但是很快化了又没了,有时候迟迟不来,一下就下一整个冬,”赵云道:“这附近也没有村庄或城镇,女公子是要原地驻扎,还是冒雪行军?!”

    吕娴道:“冒雪行军太冷了。先驻扎。”

    赵云应声出去吩咐了。

    臧霸还在吕娴身边,道:“还有几日路程可进豫州境内……”

    吕娴道:“原本以为可以速去官渡,再经白马,再进前线的,现在天气不作美,路线行军计划,得重新更进,先吃晚饭,叫军士们驻扎,排班守营,晚上再议行军路线规划。”

    臧霸应了,道:“霸带着人先去清营地附近……”

    吕娴点点头,看着臧霸带着人出去了。

    营地里冒着雪开始扎营,人声鼎沸,谈笑宴宴,马嘶鸣声声,臧霸带着两营的人出帐去排查附近可有危险了。赵云则在营地巡守,他心极细,叮嘱下去帐一定要扎深,就怕不止有雪,还会有狂风。

    祢衡道:“这营选址极好,不利风雪,可以避风。又近水源。同时又能排查附近可有埋伏。”

    “大雪虽难行军,可是大雪也是最容易掩护的天然保护色,此时若有人来袭营,就糟了,”吕娴道:“倒不是怕败,而是一旦乱起来,军士们失了帐蓬,会受苦。还是得小心为妙。”

    “女公子可是有计?!可已寻思好哪座城可以夺下栖身?!”祢衡道。

    “正平以为呢?!”吕娴道。

    “若要临北而下,白马城如何?!”祢衡道。

    吕娴道:“此地虽可夺,却是个烫手的地方……”

    “此地虽是战地,然而,却是个好地方,”祢衡道:“女公子可将大军驻扎在此处,却将先锋营扎到前线,前后皆可援……”

    吕娴若有所思,祢衡也不打断她的思路。

    吕娴笑了一下,道:“倘若正平是袁本初,会将粮草藏在何处?!”

    “袁绍极为自信,若是曹操奸诈之徒,定会将粮草分开放,可是袁绍不会,不仅不会,还会集合一处,自以为强势而不被破,反而轻率,”祢衡道,“既能够在支应前线,又能够制衡于官渡之军,定在这二者之间,不是白马,就是乌巢。”

    “白马若是避不了战火,那么,最可能的就是乌巢……”吕娴道,“却不能太自信,还是要以消息为准。”

    祢衡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道:“女公子是怕夺了白马,袁绍反而惧女公子会夺其粮,反而不会将粮草放在乌巢,近女公子太近怕被夺之险?!”

    吕娴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衡知一不知二,对女公子之所虑,远远不及也,”祢衡现在是心服口服了,道:“女公子全局之念,让衡信服。”

    “主要是我还有一条线之故,不然我也不知,哪能神机妙算,正平可知许攸许子远?!”吕娴道。

    “天下何人不知此小人?!”祢衡道:“其人在文士间有个小人君子的称号。”

    “倒也配他,”吕娴乐了,道:“此人极易收买,如今,有他在,袁绍营又极不和,一切皆有可为。所以,这粮草所在之地,有他知,便是一个保障。正平要时刻注意他的消息。”

    “是,”祢衡应了。

    “而我近白马,袁绍和曹操都会不安,不妥,以曹操的机敏,以及袁绍怕粮草的不安,反而会坏了事,与其如此,我只能假作过此处,而不能过度注意而停留,以免让袁营中人反而紧张,坏了大事……”吕娴道。

    “是怕曹操得知此事?!”祢衡道。

    吕娴道:“这二者都是天平,我希望他们相互消耗,而不是立刻就分出胜负,对我们父女二人可无益。”

    祢衡道:“既不欲让曹操得知,只恐还要控制住许攸,此人两面三刀,若一面与女公子来往,却又暗通曹操,定会背刺女公子,反受许都之制。”

    “这许攸我当然会防着他,他若坏事,张辽自会斩之。”吕娴道:“就算没人通风报信,郭嘉才能卓越,便是一开始没有情报得知,但是战时拖长了,他也会慢慢的算出粮草在哪儿……”

    祢衡道:“女公子是要夺粮草而补给,以利长期作战?!”

    吕娴点头,道:“夺粮守营,若败袁绍时,自可烧毁之,袁绍会一举而败。”

    “只恐难守,粮草若不烧毁,袁绍只会急攻而夺回。”祢衡道。

    “这其中就要考虑到转移问题了,”吕娴道:“不急,到了那时,我自有计。先不说这个,现在风雪虽大,然而,我却有要道可以穿插过此峻,飞马直奔官渡……”

    “就是这里,”吕娴道。

    祢衡愕然,原来真的有险道。是吕娴标好的小地图,红线描出。

    “只是雪天,只恐难走,”祢衡道:“女公子是要先发先锋兵,神出鬼没,给与袁营一击?!”

    “早晚要开战,不如开局我来开,以便布谋,”吕娴道:“袁尚在这,先击袁尚,这叫先下手为强,以免他与曹操合谋,反而来击我……”

    “不错,袁谭已然复用,兄弟二人各有其心,郭嘉极擅离间计,必已出贤人去招降袁尚或袁谭,二子虽不可降,然是若以计言合击女公子,必要出大事。女公子若先发制人,自可打乱他的阵脚,只是,一旦击袁尚,他的主力实力可不弱,全扑上来,只恐女公子一时不能制也。”祢衡说着又寻思了一下,道:“是要借官渡的势,拖曹营也下水一战?!”

    吕娴道:“只想僵守,我岂能让曹仁如愿?!先偷袭袁尚,袁尚必扑回,那时我后军已至,曹仁不得不与我合兵而退袁尚,我营再往白马走,跑到前线去,袁尚必大怒,或击曹仁,或追咬我不放。两军交战,曹操想要僵守不出战,我不会让他如愿。”

    “好计。”祢衡道:“只是需要配合无间。赵将军可为先锋。”

    “子龙勇世无双,只是先前并无扬名天下的机会,现在到火候了,”吕娴道:“还请正平随行,提醒子龙注意脱险,若能斩袁尚的大将,挫袁军士气,可扬我军士气,为大功也。”

    “衡愿随赵将军往,定不辞劳苦,以为赵将军助力,”祢衡道。他是明白了,在用计方面,他完全不及吕娴,最好还是听安排,别逞能就行。到时候只看消息来,他就怎么动,跟着赵云也是为了在突发状况时,不至于叫赵云无有应对。

第594章 连夜出营寻险道

    “极好。”吕娴道:“曹操想要僵守,我便催他战,他要急战,我便要僵守,我就拖着他,这个时候,谁能先发制人,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万不能失去先机。”

    “是。”祢衡应下。

    很快臧霸与赵云都回来了,臧霸禀道:“附近已设下哨岗,定时换岗,以盯动静,现下暂无不妥。”

    军事上的事就是这样,讲究的不是当下,而是时间差,也就是说,现在查着没有问题,却绝不会轻忽大意而再不设防了,所以行军之途中,有些话不能说死。把话轻易说死的人,都显得极为轻率。

    吕娴点点头,道:“父亲的大军离我们还不远,理论上来说,曹操不至于对咱们如何。”

    这也只是理论,虽说是大概率不会发生,可是吕娴也不会把话说死。

    军情大事,是真的不能臆断。

    有时候仗打起来,打的是莫名其妙的战役多的是,谁知道曹操会不会要奇袭。这一次的大战,表面上看是曹吕二方同攻袁绍,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这是一种三方局势。说变就变的三方局势。盟友相互插刀的事多了去了。所谓的盟,在利益与局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再者就算曹操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是有时候阵营里的分歧也是现实存在的,也就是哪一个将军想不通,违背曹操的意志,先打一通吕娴的军队再说,这种事也是现实可能会发生的。

    头脑摆布不了四肢的事多的是,便是曹操有时候也不能完全控制这么多人。有叛的,有无军令而先下令打仗的,这种事屡见不鲜。

    所以,吕娴绝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里的意志是与现代她属于的那个时代一样,上级对下级有着绝对的控制领导权。

    在这里,她要是敢这么想,早死透了。

    说到这兖州与吕布的仇恨,那简直就是能书写厚厚一撂,有那么几个偏激的恨吕布恨到能罔顾曹操意志的,只恐也多的是……

    当然,也有墙头草,左右摆的,更有想要投降吕布的,这种人数,只恐最多,都在观望最多。

    像这种人,你一旦赢了,这些人招招手,基本都降了。但是你若落难,他们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绝不会去搭救你的。所以,千万别指望他们能救命,浪费感情。当然这种,是常情,也没必要责难,只是,将生死关头之际的希望放在这类人身上,是绝不可行的,也绝不能倚重的。

    臧霸点点头,道:“霸会小心防备,以备不测。”

    吕娴道:“先用饭,再谈事。”

    外面已经升了火,兵士们分批吃饭了,因天冷,今天还有热腾腾的汤供应,就是现成的水煮开,然后洒一把干菜碎进去,放一点油盐,便是汤了,在外行军打仗,也就这个条件,说要现代那种也不可能。若搁现代,好歹还能洒点葱花与鸡蛋。但这时代,新鲜菜是运输不便,鸡蛋更甚。

    能有热腾腾的汤都是意外惊喜,军士们喝的很高兴。

    吕娴也不挑嘴,四人对坐吃饭,都是行军之人,饭量也是大的,在座除了祢衡不怎么能吃以外,吕娴,赵云,臧霸三个是极能吃的。

    祢衡举止斯文,但这三个用饭也不算粗鲁。

    一时吃毕,吕娴才道:“子龙,我看看你的袖口。”

    赵云不解,却还是伸了过来,双手都伸了过来,像要上手铐似的,乖的不得了。吕娴有点乐,伸手看了看他身上棉衣的厚度,道:“行军可冷?!”

    赵云道:“并不曾冷。”

    “若无帐蓬,在这冷天野外夜宿,可能受得住?!”吕娴道。

    赵云眼睛一亮,道:“可是女公子有任务部下?行军在外,岂能说苦累,只要女公子吩咐,再冷也会克服。还请示下。”

    吕娴道:“非我不忍也,而是,子龙先锋营皆是精锐,我虽欲用此刀,却不欲刀卷刃。精锐培养不易,而用奇袭之计,本就舍弃辎重,只带少量水与干粮而奔袭完成任务,这其中的苦处,又岂是一言可以庇之?!昔年霍去病年纪轻轻就去世,未必与他常奇袭舍命无关系。”

    奇袭之计,一般是很少用的,多数是在草原之类的地方,地广人稀的地方用的较多,多数都在关外。

    而关外更是艰苦,为了速度快,一路上精锐营必须得马不停蹄,基本上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只睡两个小时这种,马垮了,人也跟着垮了,所以奇袭之计,基本上都是以自身的牺牲为代价,去夺得一线先机。

    然而吕娴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要纠正赵云的这个念头,她虽要出其不意的去攻打袁尚,但不是要把精锐营给折掉的,也不是为了一口气而端掉他们。

    其实吕娴就是想把水搅浑,去骚扰一下。

    但赵云是个实诚孩子,不跟他说明白,他真个的能往死里打,不顾自己性命的这种。

    赵云听了,便道:“云并不嫌累。”

    “一时之累,可以忍耐,但是这个风雪天气,会要人命,”吕娴道:“子龙,来。”

    赵云跟着她到了竖着的地图前,吕娴指着地图上她勾勒出来的红线,道:“你带五千人连夜从小径度过这山隘,然后直抵官渡,越过曹仁大军,去端掉袁尚的先锋营,但是不必急战,也无需死战,而是能烧就烧,能端几个是几个,等袁尚主力集合而追来,你便撤退,去曹仁军中赖下,他必保先锋营,届时我大军在后,也会跟上来,此计不在于灭袁尚主力,而是激怒袁尚,可已分明?!所以不需要死战,保存体力与实力,子龙之才,在大战上,不可为此一小计而消耗太甚。”

    赵云听明白了,道:“意在骚扰,激怒袁尚与曹仁对阵?!”

    “不错,”吕娴道:“取小径去,必不能带上多少辎重,一旦粮绝,厚着脸皮,去寻曹仁借,他若不借,就把事给闹大,去骂阵。且看他是忍耐,还是不要脸真不给……”

    祢衡听的扭过头去,有点想笑。这是耍无赖行径啊。

    不得不说,还真颇有几分意思,只是难为了这赵云,这一位,祢衡是看出来极为清正不阿的一人,要他去骂阵讨粮,唔……难以想象这个画面。

    赵云却是正统的战将,一切策略都是战时策略,身在其任,便要在职,因此听了便道:“云领命。”

    “届时可能有变,天气若拖我大军后腿,我与宣高或许不能及时赶到,倘若曹仁执意不给你粮,”吕娴道:“也不必忍着饿等我们,可去截道而上,直取白马城去抢粮吃了再说。”

    赵云应下了。意思叫他随机应变,不要白白的等着。万一吕娴没有及时到的话。

    “曹仁若不肯给粮,我后军至,必以此击他,”吕娴道。

    “……”赵云真的不知道吕娴为何出其不意的要击曹仁。他有点不解,道:“若与曹仁扯住,反受袁军之害。”

    “若不击他,咱们也要受曹仁与袁军所害,”吕娴道。

    祢衡道:“赵将军,女公子意在激怒袁尚,不按常理出牌。郭嘉计谋百出,又擅攻心,袁绍军虽强,然二子都领军,谋士又不和,所以袁军并非一条心,令从多出,都是散沙。而袁尚深恨女公子,倘若郭嘉攻心计成,袁尚答应与曹仁合击女公子,万事皆休也。”

    赵云恍然大悟,他叹了一声,道:“女公子所虑极是,袁绍阵营之中,二子不和久矣,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不管曹操说动了袁尚还是袁谭,都对我军极不利。”

    所以才需要打乱这些计划。让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反正就是把袁尚和曹仁拖下水,不死不休一回便是了,让他们根本没有合兵的机会。让郭嘉的布谋来不及实施才妙。

    这计是可行的,因为袁尚真的有时候特别疯,可能是恃强恃宠,有时候行事,完全不顾后果,这就是身后有人兜着而有恃无恐的害处了。

    要是袁谭与他换一个位置,就不好说了。

    袁谭与袁尚不同,他可能会做出相反的决策。

    赵云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虽是奇袭,却并非为灭对方而为首先任务,而是为挑起袁尚与曹仁之间的嫌隙与争斗,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赵云不仅要去奇袭,还要保重自己的先锋营的精锐,这是女公子表达的意思。

    她是要用刀,但也很会惜刀,保养刀的人。

    此时出鞘,杀人不是目的,威慑搅混水才是目的。

    赵云道:“女公子安心,云已明了任务,定会完成。”

    “若袁尚出精锐与你战,来一大将杀一个,来一双便杀一双,无需顾忌,这袁尚真的是个蠢货,就冲他当初左右拦截我们,也要与他算一算这个仇,”吕娴道:“在野外露宿条件艰苦,又不能带辎重,帐蓬等,因此,先锋营一人可多领一套棉衣穿在身上,一定要保重。子龙尤甚,去了官渡,随机应变。”

    吕娴将写好的信交给了他,道:“到了官渡,将信交上,曹仁不得不放你进关。还有正平也与你随行。若有意外,可听他意见。你二人商议行事。”

    为什么要祢衡跟着呢,因为赵云是正统战将,有时候骂阵骂不出难听话来,但是祢衡可以补上这个短板,他也无需自己上马去骂,只需要指点一下副将兵士们去骂,包管声势滔天,气势汹汹。这个才能不用都是浪费了。

    赵云忙接了信,拱手道:“是。”

    他对祢衡道:“一切拜托先生。”

    “赵将军不必如此,这是衡之本份。”祢衡道:“只是去了曹营,衡是讨嫌之人,倘曹军不放过,还请赵将军护我一护!”

    “云自当保先生周全,”赵云道,“若要取先生性命,也要问云的枪答不答应。”

    祢衡欣赏至极的看了一眼赵云,心里特别欣慰。

    赵云是个礼节周全,挑不出半丝错的文士儒将,说他是世之莲花,半点不差。看他行事,举止有礼有节,又有是非对错之坚持,这样的人,是真的难得。

    也难为吕娴挑出这样的一个人来。

    既能为先锋,可见本事是过人的。

    原先祢衡还以为他这样儒雅的文将,是不可能有多大的武力的,不料竟是看错了。

    看他上马执红缨时,那种气质,无与伦比。

    赵云在吕营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有小飞将之称。这是极高的赞誉,也是军中军士对有本事的战将最高的赞誉。

    便是吕布,也是当世飞将,而小飞将之称,与马超的小吕布之称是并肩的。

    他站在吕布身侧,也是毫不逊色的人。

    祢衡能得他保护,心里是踏实了,便是近了曹营,曹营中人厌恶他想要杀他,那也不能够。届时吕娴不在,都说杀人也要看主人,然而吕娴不在的当下,能护他的只有赵云,倘若实力不济的战将,只恐也拦不住。

    然而赵云在,他是不担心的,此子一诺千金,人品过硬,又有本事,他这条命,想丢怕是也难。

    “衡定不会成为赵将军累赘。”祢衡道。

    一时议定了,赵云与祢衡出帐去安排准备连夜就寻道去了。

    白日走险道,还是会被斥侯看到的风险,只有白雪茫茫的晚上,进山,才无人知。

    吕娴怕他们冷,便叫四更天天明未明时才走。

    帐中只剩下吕娴与臧霸,臧霸道:“女公子不必忧心,先锋营中将士皆是北方人马出身,这里是他们的战场,定不会有失。他们的身体也适应这里的气候。”

    吕娴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兵士混杂,但是南方兵体格的确比之北方稍逊的,也着实会有些水土不服的问题。

    比如袁术的兵马,出来时,已经拆解,一部分随吕布虎威军去了,一部分随着吕娴的军马编在这里。

    然而明显的来了以后,多少有点受不住北方的寒冷,这里天气变化太快,一夜风雪突至,病了的中也属南方的居多。

第595章 曹真领兵候赵云

    这还是地域问题,北方军马也受不了南方的潮湿,一湿起来,他们像是流汗的馒头,能馊了中暑倒下来那种,南方太湿,以至于北方兵马受不了,直说南方有瘴气。

    吕娴点点头道:“也要多注意南方军士的身体,大雪封路,只恐难行,对他们来说,这种冷入骨子的刺冷,他们未必能受得住。”

    “是。”臧霸道:“一开始不太适应,但人都是强韧的,我军后备跟得上,他们必也能慢慢适应这天气。行军之人的身体素质,终究是坚韧的。”

    “也要准备我军主力,可能会随时有战,”吕娴道:“尤其是对曹仁,他若对我先锋营对战之事视而不见,我必击他。这里有封信,先寄给他,连夜发出。”

    臧霸接过,叫传信兵去了。

    臧霸道:“就看曹仁如何应对了。虽不大可能敢与我军翻脸,然而,军情之事,时时都可能会有变化,霸自谨慎,以备有战。”

    吕娴点点头,道:“现在且先看看郭嘉是有什么牌出,我军逼近官渡,就看郭嘉的计策了。”

    吕娴的信很快到了曹仁手中,他看了信,遍与之众将,众将皆怒,道:“此女如此不要脸,既要我们助他的先锋营,还要管他们的粮草吃食?!五千人马,她也有脸敢来要粮!”

    曹仁的表情十分微妙,“她意在威慑我军不能对她的先锋营动手。”

    “动手又如何,若扑灭之,她敢击我大军?!”麾下曹休大怒道:“官渡我军驻二十万,区区五千,不在话下!”

    曹仁总督大军在官渡,而曹操最看重曹仁的地方就在于他极为慎重,身为主帅,是绝不能顾头不顾尾,而只顾解气,不顾全局之人,这种人便绝不可能为帅。

    若行军只凭意气,还不如江湖莽夫。

    “稍安勿躁,”曹仁道:“比起此女不要脸来信要粮一事,我却更在意,她来信的目的。”

    众人脸色有怒,却面面相觑,便道:“此女向来极不要脸,这种来信,也只她能理直气壮的送来,此种人,无礼无理至极,绝不能以常理忖度之。”

    也就是说,吕娴本来行事就不怎么要脸的人,现在来这封信不要脸的事都做了,只怕也没什么深意,何必想太多,倒被她这封信给乱了阵脚,反倒受了她的乱。

    虎豹骑重组以后,就在曹仁麾下,如今这柄宝剑,还没有出鞘,然而,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的火,只要一想到吕娴,那头皮都发麻,他们可还记得前番之耻,虎豹骑就毁在他们手上啊。

    此时是见了这信,恨的头皮发麻,巴不得要打一仗,挫挫她的锐气,一解前番之怒火。

    曹休道:“区区五千兵马,若来,休自扑杀之,难道将军惧矣?!她大军未至,无令而派先锋营来此,本就是冒犯,若以冒犯杀之,也能正名天下,肃吕氏之心……”

    曹仁知道曹休恨吕娴,便道:“文烈,这件事岂是那么简单,稍安勿躁吧。”

    曹休道:“休一日不念着洗刷前耻,如今她如此挑衅,正好可以迎头碰击,给个厉害颜色,叫她知道在我军境内,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不得放肆,如今所在,是在兖州,非她当初之徐州了,她来信是试探,大将军务必要给与其厉害。不可放纵,不然凭此**险,必被其所累。”

    曹真对曹休道:“大将军自有谋略,文烈何必急躁。”

    当日曹休丢了粮草,以至曹军大败,曹休深以为耻,此时最激动的人是他。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曹休见曹真发话,这才息了声。

    曹真是虎豹骑最重要的力量,曹休还算是粮草官,依旧是后勤,后勤军在语言上的力量是远不及先锋营和精锐营的。

    “子丹有何计较?!”曹仁道:“以为吕娴来信是为何?!”

    曹真这个人性格暴躁,但是他不是没脑子只顾愤怒的人,闻言眯了眼睛,危险的道:“此女极为奸诈,一般先锋营在于突袭打头阵,然而,吕氏军先锋营未至,信却先来,真以为,她另有所图。”

    曹仁点首,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皱了眉头,道:“我军虽屯二十万在此,然而却绝不可轻举妄动,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累主公。因此,她突然来信,仁也以为,必是有所图。”

    曹真道:“他先锋营来,说是为偷袭袁尚军,报当日追杀之仇,然而,吕娴若不来信,我军斥侯迟早知晓他的先锋营必来,探知此消息,若是真,必会卖此消息与袁尚,以借刀而灭其先锋营,而吕娴却未告先发信,意在警告,此女心机极为深沉,不得不防。”

    曹仁点点头,道:“她孤军深入,必怕我军连结袁军,而图灭于她,因此,此信,便是探路之石,竟在看我军风向与旗也,倘若我军将此消息卖与袁尚,她必从后击我……”

    曹休,曹纯等诸将一听,竟窃窃私语起来,道:“吕娴,好一个吕娴!”

    竟是都咬牙切齿,在座的哪一个没吃过她的亏?!

    一想起她来,那也是不得不多想,不得不脑补,当然,也同样是咬口切齿。包括曹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严肃以待,绝不敢轻忽的。

    曹休咬了一下牙,道:“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若不然,把这消息透给袁尚,袁尚必有准备,到时候吕氏军五千人突袭,必遭大败。

    可惜此**险,不能成计。一时竟引以为憾。

    曹仁将信收起,道:“此事,谁若将此消息透与袁尚,以军法处置。吕娴极为多疑,她既敢孤军深入,必有所图,也必有所备,我军上下,绝不可因小失大!”

    “谨奉大将军令,”众人皆领了命。

    曹仁一面将消息递给许都,一面叮嘱三令五申下去,这吕氏军先锋营要来一事,谁透露谁负责。这个时候负责,也相当于那岛国切腹那差不多的结果吧。

    众将都各司其职,退出帐去了。

    曹真未走,他的职务不一样,他是虎豹骑的腹心将领,文武兼备的曹家重任子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昔日真受了她的埋伏,吃了多少苦头,回许后,深以为耻,重组虎豹骑,日夜操练,意在洗刷前耻,然而,真并不敢小看此女,正因为要一洗前耻,更需要慎重以待,”曹真道:“现下,吕布大军屯驻兖州,而吕娴直扑豫州,真每每想起,都惊心动魄,如刀剑入我之心搅动般不安,然而更因此,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败的是咱们,而且还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若败,天下人尽笑之,再无翻身之地。”

    曹仁也是顾忌这个,道:“吕布强势,非张绣等人可以压制,倘若因小而失大,吕娴与我们打起来,吕布必调头来援,一切皆休。此女这个心机,当真狡诈至极。这是逼我军,眼睁睁的只能看着她的先锋营到咱曹营来生事,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为了大事,还是要稍加忍耐,”曹真道。

    曹仁道:“约束诸将,不可能与吕氏先锋营起冲突。”

    曹真应了,又问,道:“先锋营将领是何人?!”

    “赵云,昔曾在公孙瓒麾下过,也在袁营效过力,”曹仁略有不安,道:“此子颇有勇力,听闻与马超不相上下。”

    曹真心中咯噔一声,道:“此子可是当日护送司马氏入泰山,斩将过关之人?!”

    “正是他,”曹仁道:“以前倒不曾听闻过他。”

    曹仁紧紧的拧紧了眉头,曹真知道他担以才能,便道:“待他来且一试便知。大将军何必太担心,这当世大将,哪那么易得?!这吕娴用人也不至于随便用个人就是当世名将。他若是有本事,昔在公孙瓒麾下时也不至于是无名辈久矣……”

    “子丹知一不知二,”曹仁道:“昔韩信未投明主之前,何人知韩信之名?!我虽不信吕娴随便用个人就是大将之才,沙里能淘出金子来,然而,她既肯用为先锋大将,岂是无能之辈,纵非天纵之才,恐怕也绝非庸才。”

    曹真的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

    “兵纵强,若无将,终是散沙,”曹仁道:“而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一将若是能将,可敌三军啊。上次曹军败后,我军人才凋零,倘若……”

    “子孝勿忧,”曹真道:“待他来,我且令人一试其身手便知。”

    “他身边是祢正平,此子,主公深忌,必要杀之而后快,子丹届时若能杀便杀,便是他与吕娴,也不可能为他一人而与我军翻脸动刀兵,若不能杀,便以此子,去试试他的身手,”曹仁道:“知己知彼,也好叫我军有个应对。”

    曹真道:“真领命。”

    “另,若吕氏先锋营突袭成功,袁尚必集结主力扑回,要备战。”曹仁道:“组军之事,子丹全力盯紧。袁军若来,击退既可。现下之策,以守为主!”

    曹真应下,出帐去了。

    曹仁将给曹操的信发出去,一面寻思着以程昱和张绣等人的能力,能不能搞得定吕布,都不好说。程昱纵有才能,终究是书生啊。此次也是无人可用,曹公这才命他都督兖州事宜。

    然而,面对着猛虎扑食,咬死着兖州,怕是程昱得脱层皮。

    曹仁如临大敌,就怕局势有大变化而不能应对。

    而赵云与祢衡也是连夜告辞了吕娴与臧霸,带着精锐营轻骑简行,趁着天未明便进了山,寻着小径去了。

    此径也是微妙,恰能容一人一马通过,而且寻找极为隐蔽,若无吕娴的小地图说解,只恐二人也寻不到。尤其是在白茫茫一片的山地里,不说迷路,只说要寻到这兜转的小径,那也是不可能的。

    祢衡道:“此路可是昔日女公子亲自探知?!”

    “正是,”赵云道:“据说是最精明的斥侯也未必能寻到到的路。女公子是用等高线分析出来才找的,不料还真找到了这个峡谷。”

    祢衡一面走一面叹气,道:“此径便是飞鸟在天上飞都未必能寻出来,人又如何能寻到,那个等高线,果然厉害。”

    赵云也是极为服气吕娴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的。这一点,他都不及。

    二人其实不知道,吕娴作为野外作战军,这一种分析能力,只是小儿科。终究是对九州大地的地形有个初步的轮廓的,再加上又有现代的地理知识和分析能力,找出来,也不难。

    但这个时代,多数的斥侯凭借着的是经验。

    也不能说经验就不好,而是互补着用的话,就是各集所长了。

    军士们走路是不冷的,虽然累,真正冷的时候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人是不累了,但人一不动,就冷嗖嗖的,这个时候多领的一套棉衣就派上用场了,套在身上,原地休息。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一定要抓紧时间吃饭喝水休息,因为只一小会,就得起来赶路。

    军士们本身的身体素质,到了真正发挥效用的时候,营养跟上来了,这速度与体力也同样跟上来了。

    出了峡谷以后就火速,马不停蹄的往官渡赶。

    为了减轻重量,身上带的干粮和水并不多,多数都是背着弓箭和兵刃了,真正赶路的时候,祢衡是真的吃不消了。但他也没有说半声苦,老老实实的被赵云用棉衣一裹,放到马上就奔跑,脸都冻僵了。他也不敢叫苦,谁叫他自个儿骑不动了呢?!

    这个时候,他若还矫情,只会被这些兵士给鄙视死。你无能,没派上用场,也没人怪你,但你怨这怨那影响行军速度,这些军士真火起来,是真的直接给你补一刀,包管身首异处这种。虽说吕军军令严,然而,在这个军功可以补罪过的时候,军法军功大于一切,便是你真冤死,有时候,也没个裁判给你申冤,就是白死。

    若是祢衡在别人的军中,早叫唤了,但在吕氏军中,他虽累苦,但心中更多的其实是敬佩。

    反正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是被赵云给带到了官渡了吧,几乎是火速到的,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几乎没怎么休息,到了官渡阵前的时候,曹真领着虎豹骑在那等着呢……

第596章 曹洪出列战赵云

    虎豹骑出动了两个营,虎视眈眈,执着兵锐,一个个严阵以待的等着赵云。知道的以为这是迎接,不知道的,只以为这是杀威阵呢。

    祢衡转首去看赵云,却见他半点不怯,领着大军到了阵前,命众军士停在原地,他则上前说话。

    曹真道:“来者何人?!”

    “常山赵子龙,徐州军吕小将军麾下先锋营首将,”赵云道:“领吕小将军令经过官渡。不知阁下是何位将军,还请通行,有吕小将军书为证。”

    祢衡则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他虽没什么力气的,脸色也发白,却是一指身后旗兵立起的那个大大的吕氏旗,以及并列的赵字旗,道:“莫非曹营皆是眼瘸矣?!这么大的字看不见!?惜哉,奈何曹人不识字,皆为文盲。”

    噗哧!

    曹营的人大怒,可是吕氏军的先锋军是什么精锐,都是吕氏军中挑的最好的将士,他们不仅意志坚韧,能力过人,胆识更是过人,便是面对着对面曹营二十万驻军,也没有半丝怕的,反而听了都大笑起来,十分放肆。

    不是他们藐视曹军,而是他们,在吕氏军中操练之余,也是要学认字的,不要求他们写的怎么样,而是一定要识得字,最不济也得要看得懂信的地步。

    所以,祢衡骂人文盲,他们可不会自动代入自己,因为他们,多少也识得几百个大字啥的,不算文盲了。

    有本事的人,讲真,那都是特别自信,甚至是自负的。

    能力所给与他们的,是从内到外的自信,因此半点不怯,想笑就笑了。

    “放肆!敢到我军阵前卖弄口舌。”曹洪从曹真身后出列,喝道:“汝可是祢正平鼠辈,正愁杀你不得,你却送上门来,好,今日便杀汝,以头祭昔日不敬之仇。”

    祢衡看了一下曹真,见他默然,竟不阻止,便心知这是故意为此的了,便冷笑道:“汝是何人?!无名之辈,主将尚未发话,两军对阵,又有友好情谊书信在前,有汝说话余地矣?!”

    他是要激曹真发话,但是曹真依旧没说话,一,他要试探赵云,要利用这个人为由头,二,他不可能亲自下阵对战,他是主将,不然这个事就收不了场了。

    所以,身后的战将就派上了用场。

    “无头之辈尔,还敢多言!”曹洪暴怒,拎着九环刀,拎着便出列勒马直冲过来。

    赵云身后副将以及军士等人皆不笑了,整齐划一归队,列成圆列,将弓箭拎到手上,右手执箭羽,只等赵云一声令下就能将曹洪射个对穿!

    曹真倒是吃了一惊,这吕氏军先锋营果然叫人侧目。这是根本无有惧心,反而还升起战意来啊。

    区区五千人,却有着五万人的不屈意志,令人侧目心惊。

    众所周知,方阵进攻,圆阵防守,这下意识的就等着防守了,这要是真打起来,可不是他的本意。

    曹真便抬了眼皮,道:“子廉,不可放肆,速回!”

    曹真是脾气刚硬暴躁,但是身上有着主将的职责,因此还能收手叫停,但曹洪同样如此,更刚硬,有时候箭到弦上了,不得不发,不发不快的刚烈,竟是充耳不闻,直冲着弥衡而去。也不知道真没听到,还是故意装没听见。

    赵云却停住手在半空中,示意身后诸将稍安不可发箭,自己却执着红缨枪,飞马而出,箭花一翻,直截了当的用枪尖挑进了九环刀的一环之中,将之狠狠的固在地上,竟入土三尺,曹洪乍然被截住兵器,一时吃了一惊,还未及反应,马已经受阻飞奔出去,将他狠狠的甩了下来,他未肯放下刀柄,竟被狠狠的甩下地来,一时骇然,狼狈着地,抬首看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赵云,愣了一下,看他长的好看,身形轿健,面白身瘦,还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料这一合,便将他甩下马,曹洪哪吃过这等亏,待要将刀抽出,赵云却单手按着枪柄不放,大刀被固定,竟纹丝不动。

    赵云道:“冒犯了。还请这位将军收手。正平是吕氏军中人也,若要杀,须先斩我!”

    曹洪大怒,道:“汝是何人,无名小卒,也敢放肆豪言?!”

    祢衡听了乐道:“曹子廉,技不如人,还要小人放大话,汝大话倒是放的过了,可惜未能杀吾,倒落了个嘴上的豪杰。”

    曹洪转首盯向祢衡,一副眼睛瞪出来,恨不得吃了他。

    祢衡现在确实是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曹营中人都深为大怒,当然也不能轻举妄动了,颇有些打量的看着赵云。

    只一合,便将曹洪压下,没有一招是花把式,快,狠,准,极稳而不失礼,也不强言放肆,此子,让他们心里咯噔一声。

    倒也不至于怯,就是觉得棘手。

    倘两军对阵,若对敌赵云,他们也不知道能战几合,而杀,或是拖住此人步伐。

    曹真看着赵云,见他的先锋营连夜赶来,却不见疲态,反而目光如炬,冒着战意。而此将,却也如是,飞身在马上,如燕一般快,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赵云是真的稳,而且有礼,压人一头也无半丝倨傲之心,见曹洪气的不语了,这才拔出枪,拎在手上,对曹真道:“曹将军,云无意冒犯,还请放行,让云通关,有要务在身,不可耽误。若有误会之处,此处,有吕小将军书信在此,曹将军一见便知。”

    曹真命人将赵云手上的书信拿了回来,展开看过,道:“确实是吕娴亲笔信。”

    赵云松了口气,道:“既已验证,烦请让云通关。”

    曹真道:“通关自可,只是,恕我有言在先,请赵将军留下这个贼子,方可通行!”

    赵云一听,已是眉头紧锁了起来,道:“抱歉,恕云不能以一人之命换通关之行!”

    “为此等贼子,而将先锋营置于险境,是吕氏战将的觉悟?!”曹真道,“我是曹真,身后是虎豹骑,更有二十万大军在身后,赵将军可思量,五千对这许多人,可划算?!如今只凭一命换通行,有何不妥?!此贼子辱我主公,在许都时放肆无礼,真身为主公战将,为主杀此贼,是本份,还请赵将军明了,留下此人,一切皆好说。”

    祢衡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拿他当借口罢了。

    然而他知道赵云的,此子其心赤诚,别说会犹豫,他是连考虑也不至于此。

    果然,赵云却是没有半丝犹豫,道:“原来是曹真将军,失敬。曹将军为曹公分忧,云自敬矣。既为本份,云也有自身之本份。云效力于吕小将军麾下,先锋营可战死,却不可因此而失一人。若如此,也是失本份,失忠也。还望曹将军见谅,恕云不能答应!”

    曹真眉头一拧,紧紧的盯着赵云。

    看他柔柔弱弱的,又瘦瘦的跟什么似的,长相又似白面书生,还以为中看不中用,不料武艺如此高强。

    看他说话又不失礼,并不强硬,温柔的跟水似的,却不料,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说的话这么硬怼,简直是硬核的杠回来了。

    这不客气的。还是个硬茬。

    曹真道:“不料赵将军是个内心有坚守之人,如此,岂不是与我军失了和睦,恐不妥也。”

    曹洪已是骑马归位,他身后的战将们都蠢蠢欲动,盯着赵云。

    赵云却无半丝怯意,执着枪,十分冷静自矜,没有半分的慌张,淡淡的,并不失礼,道:“人无坚守,非君子也。若曹将军执意不肯放行,云只能勉力一战,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好大的口气!”曹洪脸色大怒,道:“凭汝一人?!也敢叫阵我军如此多战将?!”

    祢衡冷笑一声,道:“一人足以!尔等人虽多,却都是草包。有何可惧?!岂不闻,将在精,不在多。”

    他本来一路颠的极苦累,此时却忘了苦累冷似的,一到骂人,那真是贼利索,竟是脸色也不白了,只是胀红的,因为太激动,道:“仗着人多势众,若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也没甚好看之处。赢了倒还好,若是输了,叫曹营之人脸上如何难看?!”

    “祢正平,休逞口舌之快,昔日你曾辱公明,仲康,此二人皆勇将也,惜不在此,若在此,必杀而割汝之舌,叫汝逞口舌之快!”曹洪大骂道。

    “酒囊饭袋之辈,徐晃与许褚在此,也不敌赵将军也,如何杀吾!?”祢衡冷笑道。

    这个货骂人实在是太难听。

    本来嘛,除了赵云忠厚以外,其它副将等人,是比较嫌弃这个人累赘的,他们本来就是粗人,都是以勇力胜人的,因为赵云与吕娴要他随军,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对这个弱鸡书生是极为嫌弃的,现在却发现了他的可爱了,两军对阵,有这个么人骂起战来,真是输也不输阵啊。

    副将们对有本事的人还是比较服气的,闻言竟都哈哈大笑起来,将祢衡护在身侧,皆大笑道:“然也,我吕氏军先锋在此,岂能折于酒囊饭袋之手?!要战便战,休啰嗦。只要我吕氏军还没死尽,汝等休想伤弥大人一丝一毫!”

    祢衡此时也有点感动。

    曹真的脸色是真的特别难看,他身后的战将也是有点暴躁了,硬是被压住了阵势,被弥衡给激的,气的跳脚如雷,一个个的在他耳边道:“左将军,吾等愿请战,以洗此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吾等宁死不受如此藐视……”

    曹真却有顾虑,没有及时发话。他看着赵云,心里竟忖不出此子到底有多少本事,一时之间也怕下不来台。

    如祢正平所说,若输了呢?!把虎豹骑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吗?!他不得不考虑曹家军的脸面。

    虎豹骑都是曹家人,重要战将几乎都姓曹,此时徐晃,许褚等人是不在的,他们都是曹操的亲信,俱随曹操左右不离。

    曹真虽本有探清赵云能力的架势,但事件若失控升级,如何收场?!

    所以曹真没有发话,似乎在衡量得失。

    似乎这样对阵,剑拔弩张的,并非是较量试探的好方法了。

    然而他身后战将的怒火却有点压不住,他也有点犹豫,若是怂了,只恐众将内心又不平,一时便不语。

    赵云见此情景,也是叹了一口气,今日恐是少不了顿大战了。他倒不惧,也不怕消耗体力,若是真的失控了,身为战将,也得应付此战。并且誓死维护吕氏军的威严。这是他身为战将的职能,他只是有点无奈,若是偷袭任务完不成,又如何是好?!

    他还得惦记着袁尚的先锋营呢。

    再者,这曹仁大军与女公子也未撕破脸,若是真的厮杀起来,到时候女公子为难,又该怎么办?!

    赵云蹙了眉头,所以这个对阵怎么打,是个问题。

    要是只是阵前战将较量,点到即止便可。

    若是真的双方打红了眼,真的失控厮杀起来,就是不死不休,往死里消耗了。

    便是赵云,也有点犹豫。犹豫着的是能不能下死手,这是个大问题。

    曹吕之间的联盟,其实薄的就跟张纸一样,但是没撕破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的维护这薄如纸的关系的。

    尽管这薄如纸的关系是如此的微妙,也得维护,但是事已至此,杀到了阵前,他也不能仅为了维护这张纸,而不顾己军之尊严,身死是小,失节是大。士有士的节,将也有将的威。赵云见此,也只能一战。

    曹真迟迟不发话,众将的怒火已有些按捺不住了。

    幸而这剑拔弩张之时,曹仁的幕宾骑马来解了围,幕宾是急的头上全是汗,来了却是笑,佯装不知情,道:“左将军,大将军问为何还不请赵将军进关。大将军已备下酒席,正欲宴请赵将军。还请速速入关要紧!”

    曹真笑道:“正在迎接,只是众将战意浓烈,非要围着赵将军一试身手高下,这才耽误了时间,赵将军,还请不要让大将军久等,请随我军入关!”

    赵云道:“恭敬不如从命。”

    曹真对曹洪等将使了个眼色。要两军对阵来战,后果太大,然而宴上一试身手,只是个人行为,也无不妥。今天,这个事就不得完。

第597章 赵子龙被迫应战

    “请!”曹真在前,笑了笑道,他身后的战将却都怒目而视。

    赵云目不斜视,等副将等人皆到了身后,这才勒马往前,却有意无意的将祢衡护在可以力保的范围以内,十分谨慎。

    一径从从容容的竟然经过隘关,过去了。

    到了这一头才发现此处设了多个关卡,过了关隘还有扎的寨栅等,管理十分严明。

    曹真道:“请,还请赵将军赴宴。”

    赵云道:“只是身后军士俱已饥饿,还请借地驻扎休息,供以饮食与马之草料。”

    “自当如此,”曹真道:“文烈何在?!速去安顿诸人。既为盟,不可失礼也。”

    曹休出列,咬了一下牙,道:“是。”

    赵云对身后副将等人点了点头,众将并不敢放松,只是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带着大军跟着曹休去了。

    弥衡见曹真在前,低声对赵云道:“曹休统管粮草,此子虽不擅征战为前锋,然而,却深受曹操信任,只是不料他竟如此恨吕氏。”

    别看坐阵先锋的人不是他,可是能管理粮草,督造后勤的人,必定是深受信任的人,否则,若是粮草一断,全军玩完。

    可想而知这个曹休,在曹氏人阵营中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管着大后方的人,虽然未必有征战杀敌这样建功树业的机会,然而,若无统筹和应变的能力,他的位置也坐不稳。

    所以曹休这个人,才能是有的,脾气也是有的,同样的,也是识趣的,比如说他是后勤官,但从不违逆曹真与曹仁的意志,因为这是本份与职能。曹营中人,果然同心。

    而这个后继的后勤能交给他,说明曹操对他,十足的信任。就好比吕营中用为腹心的人,都是比较低调的,比如贾诩,他从不会冲锋陷阵,若有计,也从不会示之于人。而粮草押运等事,也都用的适合的人,一直是机密。

    这个大后方的事情其实很重要,倘若弄的不好,就是自毁大军了。

    赵云知道此人与吕布深有隔阂,心中恼恨也是正常。

    不过曹营中人与吕布的瓜葛也是真的很深很深了。

    弥衡道:“曹洪也如是,此子嫉恶如仇,性格更为刚烈,今日他已经出列难为将军,曹真又多有试探,只恐此宴也非善席。”

    赵云道:“无妨,只要他不耍阴谋阴我营,便是要试探,也只是一席功夫,待礼毕后,还是要加紧行军,军令要紧。”

    弥衡此时倒有些佩服赵云的心性了,他有意告知他这些恩怨纠葛,利益纷杂,可是赵云却并不为所动,他只是惦记着任务。

    这般坚韧的心性,不因外物而影响意志,弥衡是真的佩服,道:“倘他有辱我军,赵将军不可中计。”

    赵云道:“我自以礼待之,他们若无礼,也是他们之失。云只维护我军威严,受命而完成,是为将者的本份。”

    也就是说,他们要难为是他们的事,但赵云有些不会放心上,也会不理不睬,真触及了威严,他自也有计反击,反正他们无理无礼的话,赵云也自有言语相怼。

    这么坦荡而不心忧,弥衡一时竟然失言。

    行吧。以他的实力,反正吃不了亏便是了。这个世道,还是实力说话的。

    弥衡走在赵云身侧,任由曹营中的大小将士们瞪穿也不以为意。

    一时进了帐,曹仁已在帐前等候,赵云上前拱手道:“赵云见过曹将军。”

    曹仁也还礼,道:“赵将军久来辛苦,还请入座说话。”

    “云从命。”赵云随他进去了,其它诸将皆流水般皆入内就座。

    古人行军,为了保持机动性,攻防相得,一般都是先锋在前,中军在中,然后再分个左军与右军的,在特殊的行军条件下,称呼左军将令为左将军,右军副翼为右将军,以及统帅为大将军,是一种特别的称呼,并非是受赏的爵封,而曹仁屯二十万于此,大军除了前锋,后翼,中军,左翼右翼以外,还有各小先锋营,都有统辖,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调动大军,若不然,乱而不整,二十万大军也就失去了机动性,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而曹仁押的这大军,就是标准的古代方阵作战法,以至于分营驻扎,也都是按这样的方式来分配。

    所以,一旦大军驻扎,这营连着营,都是能绵延百里,那是半丝也不夸张,因为并不会成堆驻扎,比如前锋驻扎在此,而中军隔十里,三十里再驻扎,以后后援,后军也是隔几十里驻扎,左翼与右翼也是如此。

    如此把这种行军作战方式画到纸上,就是八卦图。所以易经可以用兵法来解读,是可以用这种方式的。

    易经本身就是智慧的综合。

    如果以现代的角度来解读,这个阵型就是鸟字形,形如大雁,在现代热兵器时代,这一种当然不可行,然而在冷兵器时代,这种行军方式,利于调度,合于攻守,方便列阵,以及可以相互援应。这是古代大战最重要的大战。

    而野战的局部小胜利,可能拿这种大军没有办法了,除非能总体破之,否则,庞然大物就是难以撼动。

    所以,现在的战争,从这里开始为分界,拼的其实是硬实力。而不是局部的战争的胜利了。因为经过前期的吸纳实力,大家的实力都已提升,趋于稳定。也就是划分势力范围的那个初级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局部小野战的胜败,已经难以撼动大局。

    曹仁道:“吾已收到吕小将军来信,曹吕二方既为盟友,吕军先锋营前来助阵,我军喜不自胜,自当竭力招待,不分你我,共同一心。”

    赵云拱手道:“自当如此。”

    一时有军士奉上酒肉,曹仁道:“吾敬赵将军一杯。”

    赵云起身站立,歉意道:“多谢曹将军美意,只是还请见谅,云并不饮酒。如今更有重任在身,更不能饮酒误事矣,云感激曹将军招待我先锋营,只是此酒盛意,云心领。但请海涵。”

    曹仁倒是笑道:“吕军治军竟如此严明?!非战时,也不可饮矣?!”

    “此非如此,是云失礼。”赵云道:“是云本就从不饮酒。”

    “赵将军果然自律,”曹仁道。

    那边曹洪已是冷笑一声,将酒尊一放,道:“我看是赵将军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我军以礼席相待,却连饮都不饮,何以将我军放在眼中。”

    赵云看了曹洪一眼,没吭声。他心里有数了,这种宴席,哪能真正的吃得饱啊!?吃的是气,可不是酒肉。

    这种饭局与现代那种也有相似之处,有些还和谐一些,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哪怕心里厌烦,说点场面话也就应付过去了,更有些,那基本是剑拔弩张,一桌子好菜,那基本也是吃的是空气,看的是脸色,郁闷的饿着出了饭局,还得自个儿回家或是在地摊上整点吃的。

    古今之中,也是大同小异。

    曹洪见赵云不答,便欲逼他,道:“可是轻视我曹营中人,不屑吃酒?!”

    弥衡道:“以曹将军言,便是吃酒不行,不吃酒也不行了?!便是逼人吃酒有何礼,不吃酒,又有何罚?!还请明言,曹营便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以势凌人,强势至此也?!”

    “贼子,还敢再逞口舌之快!”曹洪道:“今日若不杀汝,天下皆以为我曹营无人!”

    他指着弥衡大骂。

    “衡鼠辈蝼蚁也,然,曹营却要大力而非要蝼蚁死不可,可见用力过猛,其心小而不如蚁也。”弥衡冷笑道:“昔曹操曾言,杀我如杀蝼蚁,今日,曹营人多势众,是可以杀衡如杀蝼蚁,然以强凌吾一手无缚鸡之人,以多欺小,可见曹营虽众,却是心小行径,不见大也。曹将军若杀便杀,衡也无话可说。然,今不容衡一多舌蝼蚁,后可能容天下小民?!”

    曹洪听了大怒,道:“贼子,再敢卖弄口舌,你欺我营在先,而后出使,却叛而投吕,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如何杀不得?!”

    宴上已是剑拔弩张,赵云却是道:“曹将军,正平已效力于我军中,还请不计较前事,与我吕军先锋营一个薄面,休得动刀见血。”

    “赵将军这是护着此子,非护他不可了?!”曹洪道。

    赵云道:“曹将军何必咄咄逼人,以云之见,正平说话是难听,然而说的也有其理。今云一人,而曹营皆众,以多凌少,难免令人不齿。”

    弥衡道:“赵将军虽一人,而汝等皆不能敌也,说这许多,不过是想试探一二,何不下手试试,叵耐啰嗦?!”

    心知今天是逃不脱的了,还不如戳破。

    曹营意在逼赵云妥协,赵云若是默认交出弥衡,他一人,吕营皆蒙羞。

    而弥衡也干脆戳穿一些体面,就让去交手一试,若是曹营赢了,也是无可厚非,人多势众,赢在理也。可是倘曹营输了,也就是说虎豹骑精锐,曹营诸将皆不如一个吕氏先锋战将,传至天下,曹营颜面扫地。

    现在这场面还能坐在帐中吃酒进食?!

    那真是奢想。

    曹洪已是心急不已,拱手向上座道:“大将军,洪愿与赵将军一试身手,便是要输也要输个分明。”

    曹纯也出列,道:“纯也愿与赵将军一试身手!”

    当下有无数附合者。

    曹仁假意道:“这,恐不妥也,赵将军久来必疲,如何有精力与众将一战?!”

    曹真笑道:“真以为,赵将军精神抖擞,虽久来,却并不见疲态,如此良机,何不相互一试身手,以愿切蹉!?本是盟友,况且军中将士交手也是常事,倒不必以为这是挑衅。输了也不以为耻,赢了也不以为盛势凌人,岂不是美事?!”

    曹仁唔了一声,佯作参考,便道:“如此也好,那便依子丹言。赵将军可愿下场一较身手高下?!切蹉一番?!”

    赵云道:“既是诸位将军盛情,云从命便是!”

    说罢提枪在手,已是出列,道:“还请出帐。”

    他拉着祢衡一起出帐,就怕有人出其不意,直接在帐中把祢衡斩首了。

    这曹营咄咄逼人,他不应都不行,只是必须得注意弥衡的安全,若是被人直接阴着斩了首级,他这先锋之将,也无脸面面对天下人了,哪怕赢了曹营诸将,也是输了阵势。吕氏颜面尽失。能让天下人笑死。

    祢衡见赵云脸色平淡,眸中却对自己隐有焦虑,便道:“勿忧,衡自寻两位副将前来相护。看何人敢直接杀衡。”

    当下便先唤了军中两位副将前来听令,二人从之,对赵云道:“将军,我军已吃饱喝足,喂了马,现下已是在原地分班小憩,积蓄精力。”

    “好。”赵云道:“当此之时,一则要警备曹营攻袭,二则是要养精蓄锐,我军来此,是有要务在身,不可因这些事而耽搁。”

    二人听令,便护在祢衡身侧。眼眸却火辣辣的盯着曹洪等一众出列的战将。这是故意为难。谁看不出来?!

    曹真与曹仁二人并不打算亲自出手,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万一真全体输了,他们只要没出手,便留有了余地,不至于说连大将的颜面也丢尽了。到时候直接说,是战将们心慕赵将军身手,一定要切蹉,如此而已,只是一件小事上定性。

    然而二人也无心酒食,跟着出了帐,在众人身后看着空地上的阵势。

    赵云已是上了马,拎着红缨枪,不言不语的,在天空之下,却十分夺人眼神。

    将之势在于勇,若是一将面对敌人先生了怯,便是再强,也是有输的可能的。

    这赵云,却是叫曹仁与曹真二人十分意外了。

    在他平静淡然的脸上,是真的看不出来有半丝的怯意。

    当然,战意,胜意,兴奋,那也是没有的,只是平淡与寻常,仿佛两阵对战,只是寻常,与吃饭一样的淡定若斯。

    这种状态是很少有人有的,便是连关羽这样的人都是贪功慕名的,可是赵云这一种就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他似乎,好像对于赢了名将事后的兴奋,功名,看的极淡。

    这种状态,就天生的生在巔峰之上的心态。

    赵云道:“不知哪位将军先出手,还是一并来战!?”

    尼玛的,这明明只是寻常问候,却无端的有种睥睨众将,小视众人,轻蔑对手的狂霸感觉。众人听了已是大怒。

    也不怪赵云,他真的只是寻常问题,但这话当然是挑衅,这要换吕布的口气说出来,那就更不得了,还没打,已经把人气死了……

    赵云当然不是因为装13才这么问,他真的就是十分平淡的一句寻常问法,但问者无心,听者有意。曹营气的脸如猪肝似的。

第598章 力挑二将曹营患

    当下曹洪已是禁不住,刚刚输了一合,岂能甘心?!他换了兵器,拎的不再是九环刀,而是狼牙棒,上面便是铁钉,铁钉无锈,大约是血浸多了,所以养出一种森然的锐感,出阵道:“刚刚洪不备而被汝寻了空子输了,如今洪先来战。小儿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以汝之力,洪一人战足以,何需旁人?!”

    他呵笑一声,扛着狼牙棒勒着马出列了。

    弥衡听他如此轻视人,冷笑一声,道:“已输一阵,还能耍赖,这曹营中人脸皮,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正所谓两军对阵,输人也不能输阵,更不能输气势。

    五千兵锐面对着庞然大物般的营连着营的曹营,吕氏军也是不输气势的,甚至在气势上竟略压曹营一头。

    他此言一出,曹营中军士听了皆怒,骂弥衡道:“有本事你上,既不上阵,奈何话多嘴碎!”

    弥衡哧笑一声,双袖一甩,笑嘻嘻的道:“吾书生也,赵将军一人可敌汝营尔,何须我一书生上阵!?”

    “休得嘴碎!”曹营军士隔着人对着他道:“待场上输了,自有计较,那时看你待如何?!”

    意思是只要赵云输了,他们就能立斩了弥衡,还能再由着他如此嘴碎言语?!

    弥衡冷笑了一声,只要曹营将士不耍赖合围而攻,赵云要输,也难。

    弥衡虽在吕营不久,然而,赵云在吕氏军的风评和尊严他还是知道的。一个战将,若没本事立足,便不可能担当先锋营大将重任,无才便不能服众。

    他也素闻,这赵云,可与马超齐平,可见实力绝对不俗。

    众人都紧张的开始盯着场上。

    那曹洪已是挥着狼牙棒朝着赵云冲杀过去。曹洪胜在力,胜在勇,也胜在气势非凡,然而赵云已知他用了全部力量前来,也是鼓起全部心神,全心应付。只见他拎枪在手,两人过马时,狼牙棒横截过来便要蛮力劈扫他,赵云利落的弯腰躲避,那个速度,令曹洪吃了一惊。再回神来转移方向再寻他时,赵云已是寻到了空隙,在他这愣神的功夫中,枪尖一挑,已是刺中曹洪座下马匹脖颈,那马嘶鸣一声,腾空一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腾乱跃,而曹洪紧勒不住缰绳,却依旧全神注意在赵云身上,不料赵云并未懈怠,见马失控,枪尖斜刺,从他手臂下穿过,击中在他的狼牙棒上,曹洪骇然一惊,手上的兵器因为嗡鸣,差点没能握得住。

    刚刚这一枪极为惊险,倘若他稍不敌,只恐这枪已是废了他的手。

    曹洪满面冷汗,一晃神,已经被马狠狠的再次甩了下来,曹洪这一次死死的捏紧了狼牙棒,好歹在跌下马时没失了兵器,不然真是颜面尽失了。

    这个赵云,怎么这枪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样,用的竟如此灵活,那灵巧的劲头,速度,足以压过力道本身的压制。

    像狼牙棒,铁锤这种兵器,拼的就是力道,也就是说被这种兵器只要一击而中,就几乎已丧命。但同样的,这样的兵器是令人生怯的,多数力大无穷之人,用这样的兵器,能将人头骨打碎的也比比皆是,也就是说,用这样的兵器,一旦成功,便是一击必胜,根本就不会给敌手活下去的机会。它的威力也同样是惊人的,足以对付赵云这样的巧将。

    不料,于速度上竟输的这么快。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思议的。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赵云,此子,纵马如飞,身轻如燕,而下手却又稳准,并且牢牢的力量压制钉住,两回一较量,曹洪心里都有点诧异,果真不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言的确不假。

    这些在他脑子里如风一样走过的空档中,才堪堪站稳时,枪尖已是对准了他的脖颈动脉,只听赵云道:“多有得罪!”

    “哼!”曹洪冷笑一声,喘着气道:“奈何使诈?!伤我马,难免胜之不武!”

    赵云听了,也有点无语。他还未及说什么,弥衡已是发话了,道:“技不如人,直接承认便是,何必还要狡辩,难道在战场上相遇,不可伤对方之马耶?!若不是怕伤了两盟军友谊,赵将军已经扎穿你的脖子,哪还能听汝在此多言?!”

    曹洪不听则已,一听脸胀的通红,大怒道:“贼子汝且下来说话!”

    “手下败将,还有何嘴脸要人下去说话?!”弥衡嚣张的道:“吾不与败军之将多言语,若在战场之上对阵,汝已死矣,还能在此时卖弄口舌?!”

    这弥衡的报复心还真的挺强,前番他们刚骂他卖弄口舌,此时他便小人得志一般的把这话给当场还回去了。

    赵云听了竟有点想笑,想一想,觉得失礼,忍了住,只是收了枪,退回到原地,道:“多有得罪。”

    曹洪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胀红着脸,拎着狼牙棒回去了。

    曹营将士皆有惊动,纷纷看着赵云。

    此时曹洪自觉丢脸,回去对曹仁,曹真请罪道:“洪无能,请罚。”

    “只是阵前较量,何必说到罚事之上?”曹仁道:“切蹉之事,胜败也是常有之事,不必放在心上,子廉且退下。”

    曹洪闷闷的退下去了,脸都丢尽了。

    曹阵营之中不服气的人很多,摩拳擦掌的也有,接着是曹纯出列,曹纯也是督帅一支虎豹骑,一直被称为天下骁锐。曹吕之战时,不是所有的虎豹骑都被灭了,曹纯的一部分虎豹骑就一直还在许都,如今经过整编,更为精锐,他督帅一支,向来以骁勇著称。

    “在下曹纯,字子和,愿向赵将军请教!”曹纯倒是挺淡定的,远没有曹洪那么脾气暴躁,但心里多少有要掰回一局的心思,因此弃了重兵器,竟也持了轻巧的红缨枪,出列到赵云对面。

    赵云道:“指教不敢,只是既为切蹉,还是点到即止,若有伤亡,此非云之愿也!”

    “自当如此!”曹纯拎枪在手,道:“请!”

    “请!”赵云还是客客气气的,两人两骑围成一个圆圈开始相互追逐起来,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一枪可挑下对方。

    曹纯勒马盯着赵云,压根不敢分心,并不敢将视线完全从他身上转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赵云身上似乎有见到当初吕娴的影子。

    当初的吕娴也是以快著称天下,而这赵云,明显的还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来,也就是说,若是在战争上相遇,若是被这样的人逮住机会,刚刚曹洪已经脖脉断而死了,而不是只是马受伤。

    而他面对这样的对手,这种气势上的压制也是无法言喻的一种压力。

    曹纯极度紧张,拎着枪,突然勒转马首,斜里直奔赵云,往赵云座下马的眼睛刺去。赵云似早有所料,竟是一转马首,背他而立,曹纯吃了一惊,以为他要逃,便加急驱赶,谁知赵云一手勒缰绳,一手执枪,如燕一样往后一仰,枪尖从他左臂腋下刺出,竟神出鬼没一般的出现,直扎住他的马头,马骇然受惊,还未中枪,已是一躲一侧,竟然不稳,而折了马蹄,直直的将他甩向了前方。

    曹纯头发都乱了,紧紧的按住缰绳,他若摔的不稳,自己的脖子都得折断,风雷电掣之中,似乎一切都放慢了,他额上出了一头的细汗。

    赵云却翻身侧马而立,直朝他奔来,然后单手竟将他拎起,曹纯才不至于毁了颜面,折了脖颈,他倒吸一口气,见赵云稳稳的恢复如初的立于马上,曹纯整个人都有点蒙,这个人,太快了。

    倘若在战场上相遇为敌手,只恐还没反应过来已死于他的枪下。

    弥衡身后的两个副将大声叫道:“赵将军英勇,好身手!”

    曹营中人却是脸色难看,皆紧抿唇不语,死死的盯着赵云,脸上也完全没了笑意。

    这个人,是个强将,已是不争的事实了,此时的一时输赢不算什么,然而,这样的敌手在吕氏阵营之中,他们能安寝安心饮食吗?!只恐是连饭都吃不下!

    这人很强,这已经是得到的事实摆在眼前了。

    而又偏偏是吕氏阵营中人,有朝一日为敌,叫他们怎么能从容而不忧虑?!

    曹仁与曹真互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忧虑。

    此事,还是要尽早报与曹公知晓。

    这吕氏阵营的先锋将领,竟是这样出彩的一个英雄豪杰,连曹洪与曹纯都不能敌。将来若为敌,只恐是大患……

    曹仁觉得这个人如此冷静平和,只恐要招安,也难。

    若是软硬不吃,对于招安也无动于衷,就真的是大患了。

    曹纯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没失了风度,只拱手道:“多谢赵将军救命之恩,赵将军身手不凡,真是少有的英雄豪杰也。”

    赵云道:“曹将军谬赞矣。云是无名之辈,不及诸将军早扬名天下。”

    “以赵将军身手,我等早晚被压在风下,如何敢与赵将军比肩?!”曹纯道。

    赵云却没有什么喜悦自得的表情。

    曹纯见他心绪如此平稳,更觉得他不仅能力过人,还如此稳重,将来在吕氏阵营之中肯定是担当重任的,这样的人为敌手,只恐怕……

    曹纯回了阵营,那边不少人还是要出列要作战,蠢蠢躁动。

    曹休道:“让休去与之一战。”

    曹仁摇首道:“子和若论单打独斗,已是难得的,少有的战将,连子和都输了,余下之战,已不必战,战则只遭受辱,何必再自取辱也?!”

    曹休听了,默默退下,看了一眼赵云,心里也颇为忌惮。

    曹营中人听了此话,都有点不甘,还有沮丧。却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过犹不及啊。

    曹仁这才上前道:“子龙身手如此不凡,令仁钦服,子龙可知,子和已是我曹营难得一见的骁将,却惜败于子龙之手,可见,子龙武艺过人。今日能与如此英雄会面,实是幸事。众将已是心服口服。前番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子龙海涵,不必计前嫌,如何?!”

    赵云自然不失礼,听了这话便知道,这结束了,便收了枪,道:“战将切蹉也是兵家常事,云只以为荣幸,不敢说有计较于心。曹将军言甚矣。云庸辈也,来为客,是诸将让我,才侥幸一胜。”

    这么谦虚,也算给曹营的人台阶下。

    “既是如此,不如下马再进帐中续饮如何?!”曹仁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赵云下了马,带着弥衡与二副将一并进帐中去坐了。

    此番倒有一番微妙的平衡,没有再为难,弥衡只是贱贱的笑,却没再说令人下不来台的话。

    饭毕之后,赵云便起身告辞,又谢招待,只言及还有军令在身,不敢误事,因此恳请能立即奔赴前线而去。

    曹仁见他坚持,只能给了通营之书,又添了补给,干粮等,带着诸将送赵云上马带着精锐营离开了。

    曹仁的眼中隐有忧虑,“文烈以为他营中军士士气如何?!”

    曹休道:“意志极为坚定,休领了他们,他们并不分散,而是列圆阵原地静坐吃饭休息,喂了马。此等意志,非常人兵马所不能有。此番其前去,必有功……”

    曹仁叹道:“且将此子消息报与主公知晓。另,还备设防,只恐袁尚被惹狂怒,反而来惹我军。”

    曹休道:“这吕娴是想用此阵打乱我军的阵脚,如今她大军押后便来,如何处理,难道白白放她入关?!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恐这头瘟神进了豫州,来而不走,终成大患。”

    曹仁道:“当此之时,已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只等主公指示。”

    曹真道:“不如我带着一营人跟在赵云身后观战情势如何?!”

    曹仁想了想,到底是怕斥侯消息跟不上,便道:“可,只是远远坠之,不可太近,以免让他们以为是我军要击他之后。”

    曹真道:“真自慎重。”

    曹真便带着一营虎豹骑跟上去了。

    曹仁,与曹休则立即写信报与许都。

第599章 曹操患失威许都

    而曹操此时,却是为许都内的形势而忧虑。

    因为曹吕袁三方的形式如此,以至让许都内人心动荡,宵小层出不穷。也就是说,因为形势变化,与史上不同,曹操的威严远不及史上那么的令人震慑,以至于人人动作频频,一直在挑衅他的威严。

    曹操是为此真的特别心烦。

    而靠杀人却是并不足以完全震慑人心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势下,最近的曹操着实是有些焦头烂额,原本他是可以压住许都内的形势的,然而当曹吕袁三方鼎立僵持之势渐成,这挑衅也迫在眉睫了。

    曹操是没有如史上一样能够征灭吕布,然后完全空出手来,收拾袁绍,这是第一个败了的功业与威严。二是曹操实力也没有像史上一样能够全力的收服东边的人马,得到臧霸等人的加持,以至于,现在的实力比起史上,还是弱了不少。

    一是败稍许,二是弱稍许,又没有功绩,一个没有功业的英主,他想要通过杀人来提升威信,只会更加的失去人心。

    如果,曹操有功业加身,那么,他杀人,就是恩威并施,人收心,宵小远离而不敢生事。

    可是现在的曹操是不能够的。

    如果他还是在这个当口杀人,就不是历史上的那种震慑人心的现状与效果了,而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逼人离去。

    尤其初败时,还不显眼,虽然也曾闹过一次,但他强压下去了。可是现在,随着曹吕袁越发的僵持,形势郁加严峻。

    尽管他的擂台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安稳。

    然而曹操终究是政治家,政治家所能看到的何止是眼下的现状,他更能看到隐藏在表面其下的波涛汹涌。

    然而曹操却也因为是政治家,越是这个时候,他更加的不能露出半丝的忧虑来。因为一个英主,让人看出他的所忧所患,是危险的。如果他被人知道心已经乱了,那些人就会付诸行动。

    尽管曹操掩饰的很好,终究是有一个人看出来了。

    正是荀彧,而荀攸来看他的时候,还是不死心的前来问策,道:“叔父,如今内忧外患,叔父何不献策于主公,如若此次能立功,便能一息前嫌。”

    荀彧很是清瘦,闻言摇首,却是紧闭嘴巴不肯言语。

    荀攸见他如此,心中一灰,知道他不会说局势以及献任何计了,便道:“如今袁绍横强,而吕布壮大,便是主公强大,也终究是有点忌惮他们二人,想要灭之,也不知能否得上天眷顾,能促成大计。”

    荀彧见无外人在,才道:“曹公如何?!可曾焦切?!”

    荀攸诧异的道:“正是全集心力而对付袁吕二军的时候,哪得空焦切?!”

    荀彧便不语了,终究是老谋深算的曹操啊。便是心里焦切,也没有让人看出来。

    “先前便已鼓战,稳定了军心,又发了檄文,正是万众一心的时候,便是偶然失策,也不至于焦切不堪,”荀攸道。

    “朝中人心蠢动,岂是那般简单?!曹公若不胜一战,这些依附之人,日日思叛,”荀彧道:“许都需要胜利,曹公更需要,郭嘉自是全力以赴。若不胜,只恐叛者益叛,去者益去。”

    而曹操焦心的正是这个。

    他怕的其实是许都不能胜利,已经无法真正的能震慑人心了。

    荀攸听的愣了一下,看着荀彧呼吸急促道:“叔父既已看破,何不献策于前,此时主公正需要一胜而定人心。安抚内外。”

    不然曹操真的震不住了。这个许都,让人心力交瘁。以前有天子在手,是宝藏,而现在,只恐是烫手山芋。势来由转换若此冷酷。

    “看破不能说破,连郭嘉都不说破,你不可议及曹公心绪与焦虑,奉主公如此,当避其锋,”荀彧道:“岂不闻伴君如伴虎。”

    荀攸见荀彧如此,更是急躁,道:“叔父,还请叔父与计与攸,当此之时,如何能保一胜?!若能一胜,必定能安抚内外,主公之忧,便不复存在了。”

    “有郭嘉献计于前,何须你我?!”荀彧依旧很淡定,道:“你且安心吧,纵是一时不能压制这许都人心,依现在的局势,许都依旧有很大的可能吞灭袁绍的,其军其乱,又不整备,二子心不齐,令从多出,袁绍营谋士又多不和,这是致败之道。看似庞然大物,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轰然击碎。大而不中用。”

    荀攸道:“问题是之后呢?!”

    荀彧又不说话了。

    “叔父真的以为,吕布或是袁绍二人,真的可以护佑天子?!是比主公更合适的人选?!”荀攸道。

    “我非如此作想,绝不敢如此作想,”荀彧喃喃道:“汉食已尽,吾还有何计可出?!”

    袁绍,吕布,或是曹操有区别吗?!

    这是他最终想明白的区别。

    然而,在曹操麾下,汉帝受辱,空有存,而无尊严久矣,长痛不如短痛。袁绍倒是能给汉室一个短痛,然而其人极度的刚愎,他若进许都,纵是势强半边天下,却终究还是至败于乱之始。又是一个轮回。让诸侯并伐之。因为袁绍坐不久,镇不住。

    袁绍坐不稳这天下,大而不中用。

    与其如此,与其如此,与其如此……

    荀彧内心极度痛苦,然而,逃避是有用的。他不过是尽量不去知外面的事,只与书画为伴如是而已矣。

    汉室在一日,他便食一日汉禄。

    他是对自己,与对汉室一样,放弃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非是垂死挣扎。他看透了,痛苦,也正因为看透,知道势不可为,还不如放弃。可偏偏只是放弃,而不是放下。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荀攸问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内心有点乱,也有点失望。

    他良久,慢慢离开了。

    而此时的曹操是真的心绪不平,以他的性情,他是必要杀尽这许都内人心不归他,并且开始妄想作乱的人的,其中包括消极怠工的荀彧。

    若不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或是威严加身,他何须忍到现在?!

    而理智却让他知道,他非忍不可。而忍这个字,并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学,为此,曹操是真的愁的头痛。

    偏偏半丝也不肯露出来。

    郭嘉看出来了,不敢太多明言,他也知道曹操十分受制,更知道此时的曹营是需要一场胜利来打消很多人的叛心的。因此斟酌着道:“主公,当此之时,还是需稳定为主。许都内务,稍盯紧便可,不可因大动乱,而致人心离叛,反受其殃。”

    这是劝他隐忍着了。

    曹操是什么人,一听就听了出来,道:“也可,一切,待大战以后再说,只是,还是需要紧盯。”

    此时若杀,的确更令人心散,曹操是有大谋略,为了大谋而可以稍让小情绪的人,因此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郭嘉应了。

    昔日十常侍之乱,何进非要召诸侯进京以致大祸,而只有曹操言,诛十常侍,匹夫足以,何必杀鸡用牛刀。

    曹操是个极知道轻重的人,这一点,郭嘉心知肚明,他更也知道,此时的曹操是需要一场胜利的。

    然而胜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便是郭嘉再有谋,也不敢力保一定能胜,而胜是必要的,但胜必须要有长远的开头与效应,也是必要的。

    所以郭嘉并不急躁,只劝曹操稍安勿躁,以不变应万变。

    郭嘉道:“张绣已经与吕布合兵同行,只是不同阵营,以此二人如此不和,暂能相互牵制与盯梢一二。只是唯恐司马懿有奇谋,仲德未必是他的对手。”

    仲德就是程昱,济阳太守,都叔兖州事宜。然而,一是张绣不听他号令,只听军令,二是其它五万人马,根本不可能制辖得住吕布的兵马。

    “当此之时,只能暂时牵制,”曹操道:“吕布想要兖州,他必在兖州不走,若时间久了,很不妥。这五万人马,只够牵制一时,若能在前线,而胜利,又能诱吕娴入瓮,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也。彼时吕娴与吕布不能相顾,才逐一灭之。”

    “而这能成立的前提是,袁绍,”曹操沉吟一声,道:“吕娴是为袁绍而来,她的性情,你我皆知,以她的性情,她不是安分守己,能够老实本份驻守的性子。必要搅事。”

    郭嘉道:“虽欲借袁绍手灭吕娴,然她必要反击,她必看出了危险……”所以不用说了,她一定会有应对,化被动为主动的。

    正说着,曹仁与曹休的信来了,曹操才展开看过,郭嘉看过,道:“奇袭袁尚?!这是想拖曹仁将军一并下水。”

    “此女好手腕,也有魄力,”曹操道:“奉孝且看他用为先锋之人,连子和和子廉都略逊一筹。”

    郭嘉道:“赵云,此子正是当日与臧霸一并护送司马氏族人回泰山之时,一路过关斩将,十分骁勇。如今一看,果然有过人之处。曹纯将军的武艺,已是少有的精湛,他竟能略胜之一二。”

    郭嘉也很惊讶。

    曹操能不忧患吗?!

    他低声道:“此子在公孙瓒麾下时,的确屈才了。操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少年英将,可能招揽?!”

    郭嘉摇首道:“昔曾与马超,臧霸共同斩将而去,与徐州有情有义,本就私交甚好,如今,吕娴又任命他为先锋大将,此等重用,他焉肯来?!他若有投效许都之心,当日公孙瓒败时,他便能来投,或是去投袁绍,可他并无,如今被吕娴重用,只恐是他心甘所愿,如若如此,只恐,不肯来了。”

    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弥衡,且护他护的极紧。

    不管是弥衡说与曹操的坏话,他受了影响,或是二人本就有共识,只认曹操为曹贼。这样的人,都绝不可能降的。

    曹操哑然一瞬,只能道:“她倒是敢用人,有魄力。”

    是说赵云,也是在说弥衡。

    以前的这个人,可只是无名之辈啊。而一个无名之辈,是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服众而被任为先锋营大将,众将皆服的呢?!除了本事,没别的原因。

    曹操道:“先前她亲自押军与臧霸前来,操只以为,可用大将只臧霸一人,其它都是无名之辈。如今看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留心我军上下,定要小心此人。”

    郭嘉应了。

    主臣二人虽然对赵云有点惊讶,也认为他为先锋大将有点惊讶,以及他能赢曹纯,曹洪两人,也很惊讶。但到底是现在的赵云还是无有寸功,他们更多的惊讶的只是出于谨慎,以及对吕娴用人的破格提拔。说到后来那种程度,还真没有。

    曹操一想到弥衡还没死,一时又郁闷起来了。

    一郁闷就气孔融。再想到如今这许都的局势,他是恨不得大杀四方的。

    想到孔融,就难免想到荀彧,这气就是不顺了。

    只是这股心思不能流露出来,便是极度信任郭嘉,一些情绪与心思,也是不能透露太多的。

    曹操只道:“官渡之间,还是要小心抵御,倘袁尚集结主力而来,命曹仁助吕娴而击退之。”

    击退,而不是战胜他们。

    依旧是以守为主的意思了。

    郭嘉点首。目前的策略还是让暴怒的袁绍与吕娴互相消耗的,曹营并不想参与,哪怕吕娴想要拖曹营下水,他们也只是被动而战,绝不主动惹事。表面上助一下盟友便是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出大力气。

    对这一点,基本都是共识。

    而赵云此时五千骑,已经横跨两界,潜入去了,连夜勘查地形,然后欲偷袭各先锋营不备。

    而吕娴经过官道,大军慢慢驱进官渡。

    这一日,雪慢慢停了,这个天气不管是下雪还是化雪,都十分冷。便是晴朗的天气,也是风猎猎作响的吹的人脸上刮的疼,仿佛风要把人的脸和手刮出口子来似的。

    臧霸见全军行军疲惫,便命卫营通知下去原地扎营休息,准备夜宿。

    军中上下明显有了笑容,去寻营地的寻好地,去查看附近的也出去了,各司其职。

    吕娴觉得这祢衡不在自己身边,都清净了不少。

第600章 虎锯兖州程昱惧

    虽然这个人是个文化人,但吕娴是真的怕这种人。能不相处,给他找点事做,就挺不赖。

    大帐扎起,吕娴进了帐,隔绝了风,才呼了一口气,那气都是白的,深入隆冬的北方是真的极冷,到了这里,吕娴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股浸入骨子里的寒冷,道:“弥衡深受曹营憎恨,但愿他别逞能,不然被人突然拎刀斩了首,真是大大的冤枉。就是白死了。世人只皆知他是曹营的使者,曹营若说他因为失职,而被杀,便是我也只能认了……”

    关键他死不要紧,但是面上却已经是吕营的人,这样白白的让人斩了而不能怎么,能不憋屈吗?!

    憋屈还是小的,最重要的是这折了吕营的脸面,就还是让曹营压了吕营一头。他是天子近臣,而吕布只是地方诸侯。

    这个事,吕娴忍也不对,不忍也不对。反正就是憋屈加闷亏。

    臧霸道:“他不至于如此之蠢,虽自负,然顾及孔融,也不会多生事。”

    “只是怕他不知军情如火,”吕娴叹道:“曹操真是扔来一个坑,我现在想一想他,还是一个坑。但愿他能别给子龙添乱。”

    臧霸倒是听笑了,道:“子龙与人不同,子龙品性高洁,便是弥衡这种自视甚高之人,也不得不服子龙的品格,人与人,重在知心守礼,子龙对其守护礼遇,他当以礼与尊重报之,这弥衡虽是大麻烦,然而,在子龙身边,完全不必担心。”

    吕娴笑了,道:“我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这才尝试一二。弥衡虽不能上马作战,却能助子龙一二。在后勤一方也能稍补足短处,也是好事。这世间啊,唯有知识分子,清高又难搞,这弥衡太过高傲,又品性向往高洁而不愿意身向污淖,在子龙身边是最善的结果。”

    臧霸道:“我心知女公子必是持有此种心情,才至如此。”

    臧霸对她还是极了解的。

    “希望他识趣而守礼,不给子龙添乱,”吕娴笑了一下,道:“不然就真的坑了子龙了。”

    “不至于,”臧霸道:“此人虽不拘世俗,然而也是心中有数之人。”

    “但愿如此!”吕娴笑了一下,道:“这样的人难用啊,说实话,将他放在我身边,我心里也虚的很。”

    臧霸静听,吕娴对他,是真的像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十分推心置腹,道:“弥衡这种人,眼中容不得污垢,今日对着曹操骂,不喷我营中人,我是高兴,可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他若离我太近,将来我若手腕冷狠,他会更凶狠的骂我……”

    当然了,大喷子不喷自己,只喷外人,这种感觉还是很爽的。他现在是自己人。

    但是这个自己人,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人很难真正的对他亲近。

    臧霸听明白了,道:“君子与小人之间的人,就是此种。”

    “不错,近不敢近,远不能远,远与近皆被怨,我是庆幸还有子龙在,”吕娴道:“我的品格只能短暂收服他一时,收不了他一世。但是子龙可以。我心里的谋略与手腕,将来若真施行,他必骂我更凶狠。”

    臧霸道:“唯不负心而已,骂便骂了,喷便喷了。”

    “只能想开点了,即使强如秦始皇,也曾被人怼到脸上过,还是笑笑就算了,”吕娴烤着火,扔了两个红薯进去,这红薯甚为难得,正是徐州收成上来的。少数作了军粮,多数则是做成了易保存的粉丝,以及红薯干等,当然,大多数都是随军了。

    这个很是高产,徐州是能吃得到的,但是徐州以外,这个现在就还是比较难见了,至少要再过一年以上,才能真正的普遍的见到。

    臧霸点首,真正的英主都见到过刺儿头的大臣,这种人,是面镜子,但是近不得,远不得,虽是麻烦,有时候喷上来,那也只能忍着,难道还真能杀了吗?!

    杀这种人,用牛刀,才是真的糊涂。

    吕娴想到赵云,便道:“子龙是真的善解人意。他与弥衡的区别在哪儿,你知道吗?!”

    臧霸道:“弥衡见不平只能忿,而子龙却能理解,而能做到真正的体谅,这是一种最难得一见的可贵品质。就算以后女公子行的事,他不赞同,也会抱以理解,并且拥护。并不置喙过多。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弥衡就不同了,喷一顿再说,喷的体无完肤,问他要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再说,他就还要骂你无能无才。

    “子龙性格是真的如水一样的柔,柔中有刚,”吕娴道:“既能潺潺为人所饮,又能集聚风浪,卷噬万里。这世间,难得有这样的人。”

    臧霸点首。

    吕娴说的意思是,赵云的高贵不在于品性高洁,而是他高而不傲,品性高洁,很多的人都是这样啊。可是,子龙在于,既有这之外的才能可以救世,又能有同理心去理解,去包容很多的污垢与风尘。

    这种骨格,又有几个人真正的能有?!

    人高洁多的是,高傲的更多的是,而又不论私心的去与世同存,虽为白,却不排斥黑与灰……这样的品性,才是真正的莲花品性。

    莲花是能与污泥共存的。这一点,当世之中,少有。

    有人高洁如兰,长在悬崖之上,等闲不得亲近,也有人高傲如云,居高临下,悲悯苍生……只有莲花,与污泥共存,还能还水清洁。

    吕娴和臧霸是真的特别欣喜赵云的。

    红薯烤好了,一人一个,其实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怕子龙有闪失。对他生命安全与先锋营的担心是同等的。

    “风雪甚大,”臧霸道:“这般寒冷,只恐要稍有耽搁行进路线。”

    吕娴点点头,“今晚先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再拔营,要急也不能急于一时,急会出错。”

    臧霸应了。

    吕娴吃完红薯,洗了手,拿出地图来绘制,一面问他,“若是以你,会选择哪座城驻扎?!”

    臧霸道:“袁尚守着冀州,袁谭在青州,袁谭统兵能力比之袁尚略强,以霸之见,当尽量靠近泰山郡为宜。泰山一带已紧急布防,牵制青州与袁谭,而袁谭本就与袁尚不和,他不会下死力参与女公子与袁尚之间的战争。只需孙观等人稍有牵制,袁谭必以要击泰山军的缘由而不助袁尚,如此便可将这二人隔成二半,也便于计谋暗中行成……”

    吕娴点点头,道:“袁谭已经紧急去青州统兵了,这个时候,他虽面上要假意兄弟和睦,然而心里深恨袁尚,必不助袁尚。所以袁尚的外援,就没有袁谭,只有冀州邺城,以及前线袁绍的兵马,或是袁熙真心助袁尚。”

    臧霸道:“袁熙性情敦厚,又忠心正直,袁尚若有难,他必助。女公子可用兵牵制。”

    吕娴点点首,看向青州的方向,笑道:“袁谭上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学聪明了,他跟着袁尚的事掺和,讨不了好。白白的丢了一次职务,好不容易才讨回来,心里也有了教训,仇恨袁尚事小,而是他,必要拥兵自重,以后只恐轻易也不肯再离开青州。”

    臧霸点首。

    也就是说,吕娴暗中的策略,是能够挑动火,让袁谭更加的死而不救袁尚,他要保存实力,而且是要拥兵自重。上一次之后,他只恐对袁绍也有了抵触,袁绍轻易就能撸了他的职务,他能不防备吗?!

    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袁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当然,吕娴只是稍微挑拨一下,若是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毫无嫌隙,她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怪只怪内隙有患。

    “许攸这一次当真是功不可没。”吕娴道:“若是收敛一点,我也不会亏待功臣。只是这个人,也是背有反骨……”

    “此种小人,以后杀了也不可惜。此人不需女公子费心,”臧霸道:“私下就能解决了。”

    吕娴叹了一声,又看向袁熙统兵的领域,道:“所以袁绍的主力,还是集中在前线,以及袁尚这里。”

    袁谭有私心,袁熙远而不可救之时,只要主力一摧毁,分崩离析,只在一招之间。

    臧霸道:“选驻扎城,一要易守难攻,二要不能被围而有困,不能不留后路,所以有一角一定要离泰山郡很近,紧急之时,他们可为援,我自叫他们来助前军。三,则是一旦粮草断绝,也有后续补充。当然,能抢到更好。”

    吕娴点首,道:“不错。这一点防的不是袁绍,而是曹操。若我军完全孤援于内,很容易被郭嘉包抄。”

    臧霸点首,孤注一掷灭袁绍主力是易,然而袁绍若乱,曹操便要集中火力攻击她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吕娴所忧虑的当然也是这个。

    吕娴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道:“那可选的范围就在这个圈子里了。剩下的,咱们到了再选。还是要考虑那边实地的状况。”

    所以计划不能代替临机应变的变通。很多战略,做好了计划,也是在行军路中,不断的作着调整的。

    “只是这辽东……”吕娴道,“虽知他们在观望,但还是要小心防备,以免袭泰山军后。”

    臧霸道:“我即写信去。”

    公孙氏虽然现在也是在观望,也有变换继承人的过程,然而,若是曹操下了血本去劝降,或是招安,公孙氏若是突然降服,而击泰山后,那才是防不胜防。

    公孙氏虽然一直都挺乖的,中原的事他们也不怎么参与,与汉中差不多。就是一直在那观望着中原的事情,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过日子呢,但人,就怕有了野心,若曹操许诺了什么,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所以吕娴虽以史实为参考,却并不完全依赖这个。她可不敢盲目自信自己先知。

    很多的事都是随着时机在转变的,犹如蝴蝶引起的海啸。

    而她来这里,已经改变甚多,她不能只以为出来的考题,还是她默背的答案。

    宿了一晚,第二日继续行军。

    风雪再大,也是渐渐的逼近官渡了。

    曹仁一直在等候着她呢,心里依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叹服似憎恨,似前隙今嫌不能释,也同样是忌惮。

    又见到此人了,曹营上下都很严肃以待,很紧张。

    吕布又到哪里了呢,他现在驻扎在兖州腹地,整个虎威军像是个施展了身形的大老虎,盘锯在兖州腹地,就是分营而驻扎,所给与程昱的压力真的很大。

    除了程昱,还有兖州各郡县也是如此,其实都怂了,也没人敢去捋虎须,虽然也同样憎恨他。

    司马懿特意将营分批驻扎,扎成什么样子呢?!布阵的像个阵法,一营一地,相隔十里,或三十里一营这一种,所以范围就变得很开阔。

    兖州有多大?!

    这样一驻扎,人人自危。

    程昱看到这个驻扎的地图,看了一眼斥侯,道:“司马懿可有调兵动向?!”

    “不曾,”斥侯道:“暂时无有。只是常有练兵,怕是要盘锯之意。”

    程昱的脸色很苦,坐不住,起了身,道:“他是要长久的驻扎下来啊。将我兖州当成是他的地盘不肯走了。”

    而这司马懿,的确很有几把刷子,所布置的阵营一看就知道是知道兵法的。

    他冷笑了一声,他不是装病达人吗?!

    现在倒是不装病了。到了吕布手下就尽心尽力的拿出真本事来了。以前写信唤了他多少次来许都做官,全装病避过了,现在倒是装个贤能来辅佐吕布了。呵。

    也正因为如此,程昱才十分忌惮,因为他看出来了,司马懿是个用兵高手。而这份智慧,融合在虎威军里,只恐张绣但为先锋,若是冲动而击,也未必是吕布对手……

    程昱徘徊了一会,便写信与张绣,叫他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然后附上这军情图。他若忍不住非要挑衅或偷袭,司马懿只需要在这阵上动几手,张绣就能全军覆没,完全被司马懿给包抄了!

    目前张绣身边没有谋士,便是有几个幕宾,才能也完全与司马懿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是真怕张绣冲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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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