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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1章 猛虎难束司马苦

    程昱想一想,额上都出了细密的汗,因为他压力是真的很大。

    最近他是连觉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就怕哪里堵不住。

    吕布在兖州内,他能安心吗?!

    若哪里出了差错,还怎么暂时牵制吕布?!

    其余五万人马是真的很怂,主将也不敢去轻易招惹吕布,不可能想不开。唯一不可控的只有张绣。

    这货冲动着呢,他冲动算找死不要紧,关键是万一吕布大怒,一恼怒起来,先夺郡杀人又怎么?!

    他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吕布这种人能安分守己的驻营那才是真稀罕事。

    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就是天生能惹事的性格,你再去招惹他,不是找死吗?!主要是如果能一举杀掉他,那也罢了,问题是,你杀不了他,又惹怒了他,有什么好处?!

    张绣这里一崩盘,这兖州出了大事,程昱又如何与曹公交代?向许都交代?!

    正辗转之时,许都有信来了,程昱忙拆开去看,微微拧起了眉头,信上说吕娴已将至官渡,恐有变化,还要应变,以及弥衡投效吕营麾下一事……

    “弥衡本来就是个不讨人喜的喷子,大愤青,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到了最不该到的人手里,只恐以后被他骂还是轻的,”程昱对身边的幕宾道:“他与孔融等交好,又在士人圈里颇有虚名,就算没什么才略,可也有真才实学的素养,这样的隐形的威望,令人不得不忌惮。当日怎么会叫他出使吕营呢?!”

    幕宾道:“只恐主公与奉孝也未料到这个书生有这股志气,会投效吕布啊……”

    是啊,谁能想到呢?!便是郭嘉怕是也没料到,一个士人,傲骨铮铮,宁死不屈的一个人,突然投效了一个最臭名昭著,这种不可能,特别的玄幻。

    “早知如此,何必遣他出使吕营,如今他归附于吕娴之手,将来,恐深受其害也……”程昱道。

    “臣不得不说一句实言,吕布臭名昭著于世,也是以往之事了,自上次罪己书后,世人,包括士人圈内对他的看法改变了很多,”幕宾道:“在大人的眼中,也许他依旧是那个无谋吕布,可是在天下人的眼光里,现下的吕布,足有实力能问鼎九州,他是一方豪强,地方诸侯,若是此次不压下去,将来只恐必如日中天……”

    程昱叹了一口气,他何止是以偏见,连郭嘉也是如此。曹营中人依旧是带着偏见的。

    可是现在的吕布,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吕布了。

    “汝所言不假,吕布若此时不图……”程昱道:“将来……”

    “他身边有一个滴水不漏的司马懿,观他如此用阵,必是忠心,”幕宾道:“这个人棘手,是个大患。若要诛吕布,要先杀司马懿。”

    程昱却心中苦恼不堪,问题是没有好计啊。

    而且,就算有计能行,那个司马懿狡猾的跟什么一样,能上他的当?!

    只恐都未必将他程昱放在眼中。

    “此事只可慢慢寻隙图之,”程昱沉吟道:“只恐擅出拙计被司马懿识破,反而笑我等不自量力。”

    “也许还是要从吕布身上下手?!”幕宾道。

    “离间计?!”程昱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吕布当日为迎司马懿为军师,曾亲赠宝剑以约束自身,此等关系,便是信任,只恐离间不成,反被司马懿所反击回来,这个司马仲达最擅将计用计。”

    幕宾一时之间也有点郁闷了,道:“吕布还能不猜忌司马懿吗?!司马一氏被吕氏坑的如此之苦,司马氏如此憎恨他,他若想到,就该连睡也睡不安稳……”

    程昱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太高看吕布了,此人,只恐连想都懒得去想。脑子就是一根筋。”

    他叹了一口气,道:“他虽强大,冲动,然而与当年楚霸王的自负刚愎却不太一样,吕布若是有楚霸王的这份刚愎,也许此计已经能成了,也早成了。关键在于,他真的很蠢啊……”

    幕宾竟然无言以对。

    二人苦笑,竟拿一个完全的蠢物,毫无办法。

    若是聪明自负的人,只要利用他的聪明,足以破而离间,可是,现在程昱竟不知道骂一个人蠢,到底是贬低,还是夸赞。

    这吕布特么的从之前就是个神逻辑的人,女儿掌握徐州大权,分权同治,他半点不忌惮,司马懿与他有深仇大恨,他用着还挺信服的,也是半点想不到去忌惮防备,真特么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如果,离间不成,便只能将二人引开,司马懿谨慎,而吕布冲动,将智与器分开,也许是唯一破敌的方法了。”

    程昱将司马懿布的阵营拿了出来,道:“敢问,这份谨慎,如何分开?!”

    幕宾算是心腹了,看了这阵营驻扎图,初始时还不显,后越看越是惊愕,道:“……这,这……司马懿果然是天纵之才啊,此种人,竟投了吕布,真是,明珠暗投也……”

    “我早说过,司马氏八子俱是才俊非凡,犹以这司马懿最为出色,可他太过韬光养晦,在见到这份阵营图以前,我也曾以为,他纵有才,也不至于如此逆天,”程昱道:“可见吕娴多有先见之明,昔日不惜犯险也要司马氏,就是这个原因。看看这个阵营,绵里藏针,又滴水不露。”

    “如同棋局,将虎腹包裹,可卷而防御,又可舒展绞杀人,”幕宾叹为观止,道:“这个阵营变化千变万化,看似敦厚,却暗藏杀机。他真是用阵的高手。”

    布个阵都如此谨慎,若是到了战场上,他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大战的雄才。

    有人擅野战,却不擅大战,而擅大战之人,必要精通阵法,操控全局,防御攻击兼备,而这司马懿就是天生的帅才。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愕然惊讶不已,然后紧紧的抿了嘴唇,十分紧张。

    幕宾往图纸上一指,道:“此阵有八角,张绣目前在这个方向,他不管是从此角进攻,或是从其它角偷袭,司马懿都能动一二个阵营,立即就能将张绣包绞,大人请看,这些随意一动,都是步步杀机。”

    程昱看的紧紧的蹙了眉头,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张绣真的就别作死。

    司马懿看来是真的拿出真本事来了。

    程昱又坐不住了,开始来回徘徊。

    他不能擅动,更不能随意出计。这司马懿绝不是普通人,若是能让他中计,必是极难的。

    而此时的吕布呢,到此驻扎以后,果真闲不住,要去打猎,结果打了两天猎,就带着先锋营,去敲响了附近城镇的城门,直把这旁边的几个城镇吓的肝胆俱裂,以往被吕布支配的恐惧,还犹在眼前,一个个都吓的不轻,既不敢应门,也不敢反抗,以至于让吕布碰了一鼻子灰,好生没个脸色,悻悻回来。

    回来就寻到司马懿说了,道:“军师书信几封,布用箭射到他们城墙上去,布也不是来攻城池,只是叫他们老实一点,交点粮草就行……”

    你是土匪还是怎么?!

    司马懿也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点恶趣味了,便道:“也好,懿这便书信几封便是。”

    吕布展颜一笑,这才兴高采烈的道:“这些城镇忒没用,待以后要攻,一瞬而息,就能攻下来。”

    没瞧见这附近城镇都被你吓的面如土色了吗!?还要去城镇惹事。

    司马懿心里腹诽,嘴上却另有一套说辞专门对付他这个单脑筋,道:“主公威名于外,加于兖州久矣,将来接管兖州,根本不必大干刀兵而夺城,杀鸡何必用牛刀啊?!这兖州已半个在主公之手,实在是用不着再兴战火。况且如今张绣在外,此子虽不够主公杀敌,然而此子奸诈,还是要小心防备。主公实在用不着此时将精力放在这些城镇上面。他们归附主公,是迟早之事,根本用不着攻打。届时,略加恩,他们知主公无害其之心,自然举手来降。”

    吕布听的心花怒放,道:“仲达此言极善,兖州是落于曹操之手,但也只是暂时。昔日布也曾在兖州留下过很多的功绩,想必布之英勇,兖州也必不忘,他们若能不惧,早晚来降!好,只要他们纳粮,事后我自不逼近城下便是,只专心侯着这张绣,他若敢来攻,正好让布有了借口收拾他。”

    司马懿是军师,军师底下与相以下一样,都是有书信官,刀笔吏,文书官,甚至包括幕宾的,司马懿用人,必用信得过的腹心,更是心机灵巧之人,听了,诸人便奉承道:“主公威太过,倒不宜久去城下叫骂,倒叫小民肝胆俱裂,反而不利收服民心。以臣下观之,不去,他们反而感恩戴德,若是久去,他们猜不着主公是何威何意,反而因惧怕而不敢归附。过犹不及,主公思之。”

    另一人也笑道:“主公久名于外,如今德于四海,更在兖州境内,小民胆小生怯,反而不利久去吓唬,若不久去,反而叫他们安心而举手臣服。”

    吕布听的若有所思,这话吧,听着是挺顺耳,但是哪里怪怪的,他一时也体会不出来。

    只是看他们一张张真诚的笑脸,便十分高兴,道:“尔等所言甚善,布少去吓唬他们便是。”

    司马懿见差不多了,趁着众人又是一阵马屁拍过以后,笑道:“正是如此,若要收服兖州各城镇,书信一封,必可来降,实不必杀鸡用牛刀。”

    所以,别什么事都只想到打打杀杀了行不行?!心累。

    这货,恐怕也不知道什么叫政治手腕。

    有时候一封信的压力,只怕比兵临城下更震慑人。

    真兵临城下了,反而叫人临生出很多的勇气来抵抗。

    到了吕布这份上,威名四海是真的不假,他若去了,若是打下来了还好,若打不下来,或是拖久了呢,失威仪啊。

    所以这个直脑子,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还没到时机,只要到了时机,司马懿写几封信,足能威慑大半个兖州,自请书来降。不来降的,也不必亲自动手,真用不着,只叫降了的城镇去打他们,包管全降了。

    真用亲自兵到城下去威慑,非要触人头铁吗?!

    这个人,除了用兵以外,真的是半点的谋略也没有,这真是半点不假。

    司民懿内心腹诽还是很多的,见这事差不多了,便转移了话题,道:“斥侯有情报来,主公请看。”

    司马懿将文书官等人统计的消息简洁成一张纸递与了吕布。吕布真的是万事不管,这些事都是司马懿料理。

    吕布忙拿过来看,喜道:“吾儿逼近官渡了?!子龙为先锋,已密遣入去击袁尚?!好,极好,以子龙之才,袁尚小儿,哪里是他对手?!”

    吕布一高兴,就忘了其它事了,十分高兴。

    司马懿道:“主公还是驻守在此,静待女公子之军的消息,以防有变,也好分兵去援。”其实意思就是你少惹事,别闲着就呆不住就也想打一打,现在可不是时候。

    吕布却是点首,道:“不错,不错,还是怕有闪失的。”

    司马懿微微一笑,其余诸将也是隐讳彼此一笑。大家对待主公方面,也是略有些默契了。就得以他的立场去说些他要听的话,才能真正的约束到他。

    “冀州之事,恐不能急,”司马懿笑道:“懿已暗中命斥侯探冀州布防消息,以便战而有备。”

    “有军师操心,布自无忧也……”吕布哈哈大笑。

    “……”司马懿笑。心里在骂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若是吕布真的能安份的呆在营里,那才是怪事。司马懿去了信到附近的城镇,客气的要粮草一事,兖州各城郡松了一口气,只要吕布没事别打他们就好。要粮就要粮吧,哪怕也不多,也得挤点出来给送来不是?!

    因此也都送了粮草来,又胆战心惊的怕这尊瘟神嫌粮草少再找理由攻打。

    吕布却没问送了多少,只知道司马懿说都送了,他就将这事给忘了,却十分惦记张绣,与司马懿道:“我欲去会会张绣,军师以为如何?!”

    ???你老老实实的先驻扎等临机应变不行吗?!竟从来安份不到两天……

第602章 最是忠臣司马懿(大雾)

    司马懿脑子一僵,吸了一口气,笑道:“只恐会有冲突,反而是主公主动挑事,若曹操知,以此而难为女公子,当如何?!女公子孤军深入,最怕的便是曹操包绞,臣以为还是克制为妙。张绣只要不来袭营,最好是当他不存在!”

    吕布听了果然皱眉,但他要是真的能听就不是吕布了,便道:“我不与他打仗,只是会会他,想请他吃酒,我设宴在军中,请张绣前来必以礼相待。如今这两军也是盟友。虽有私仇,然大事在前,他也是英雄,必不会只以私仇而误大事……”

    “……”司马懿能说什么?!叫他不请?他保管自己带着先锋营去张绣那儿了,到时候还是他收拾首尾。一想就窒息,还不如答应。

    这货只能顺毛捋,略劝一劝,不听就罢了。

    司马懿道:“主公若意已决,去信请便是,只是主公内心坦荡,张绣却未必敢来。若不来,岂不是败了主公的颜面。”

    “他若不来,我必不恼。只笑他胆怯尔……”吕布道。

    特么的,你以为你们是要二分天下了还是怎么,项羽与刘邦啊?!

    司马懿是真的被这夭蛾子给弄的特别无语,只盼望张绣脑子别抽,千万别来。

    当然他也以为,张绣肯定也不会来。以一个谨慎的人推度出来的常理这样以为。

    然而,他也知道这张绣也不是啥正常人。

    他还真来了!

    信去不久,张绣就回了信,求约以期了。这个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司马懿拿着信默然无语,这两货,不整出点事来,怕是不会干休啊。

    他头痛不堪,便劝吕布道:“张绣若来,以他性情必会激怒主公,还望主公稍加忍耐,只当作是为女公子着想。”

    “布自忍他便是,正好也探探他的虚实,”吕布保证道。

    屁的虚实,吕布分明就是没事找事,闲的发慌,想出一出是一出而已。司马懿意味深长的道:“张绣必也来探我营虚实,主公就算撞见了他有不轨之心,也得忍耐。”

    吕布一听,那还得了?!横眉倒竖道:“此贼果有此心?!”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张绣真跑过来,脸子秀逗了?!只为了会友谊?呵呵。

    司马懿是根本不对吕布的脑子抱指望,因此事无俱细,便先预防一下,不然等到了宴上,再发作起来,闹的大凶,到时更难以收场。

    吕布阴着一张脸,眸中精锐而瞪穿似的,那脸色都没眼看了,司马懿也懒得看,指望吕布真正能做到人主的不喜形于色,怕是这一辈子也没指望。

    这个脸色,还要设宴?!张绣来了,只以为比鸿门宴还要难看。事必要冲突,怕是在所难免的了。

    吕布冷笑道:“无妨。布且有军防候他,看他想玩什么把戏!他不能动,必有后防,军师自可拔他羽翼,毁他后防,想他成为光匹将军,也是无用。”

    总算还有点脑子。司马懿说了这些,就是想引导他主动说出这句话。也好叫他去做准备,以免到时先斩后奏的,反倒难看。

    “主公英明!如此,羽翼去,张绣单枪匹马,在我营,也不能如何也!”司马懿笑道:“待他来,倘他不发作,主公自能与他薄面,喝酒言欢便也罢。倘若他若寻事,主公不咎,反而失了威仪。既是如此,大可去其羽翼,加以震慑,张绣必惊怒而不能有所为,心中必更惧主公是也!如此,才是既不失威仪,又能留有张绣一命……又能震慑其先锋营,随我吕营身后,须得安己守份,否则,主公必不轻恕!”

    吕布被捧的心花怒放,哈哈笑道:“吾有仲达,身后皆无忧也!一切交与仲达擅后。”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为主公分忧,是臣份内之事。”

    吕布拍拍他的肩,心里是真的特别服他的,道:“仲达所为,布都记得,布并非不记恩之人。”

    这一点,是确实。

    然而,司马懿在乎吗?!他不在乎。

    不过面上还是笑道:“臣所为,岂敢胁恩求报,不敢让主公惦记。唯尽心而已。”

    “仲达赤诚,好一个唯尽心而已。”吕布道:“吾有仲达,万事俱备。”

    赤诚?!

    司马懿真是特别无语。

    出了帐,回了军师帐,便开始回信与张绣,然后紧急的调了各部将军前来,领了军令出去布阵,以备有患。

    他的幕宾也多数是当初追随司马家的人,因此与他相处久了,难免也有些看清局势,以及司马懿此时可能的心情的。

    便道:“军师心苦也。”

    司马懿可不是陈宫,陈宫脾气急,他若是劝不住吕布,就一定会与吕布吵架,然后不欢而散,再闷闷不乐,还得与身边的人抱怨几句。可是司马懿就是天生谨小慎微的性情。他知道吕布这人,劝是劝不住的,只能顺着他,并且将事情都往他预想的方向引导,然后再兜住可能的底,以及堵住漏洞就可以。

    他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得已的郁闷,也是绝不会抱怨一字半句的。

    听了,只笑道:“为人臣者,为主分忧是分内之事,既劝不住,只能尽力辅佐,以避闪失既可,哪里敢说什么苦?!此时也不过是驻扎,真到了前线打仗之时,才是真的苦,现在,还没到苦的时候呢。”

    这是避开了心里苦这个意思了,然后重新定义了苦的级别。

    幕宾是极度服气他的,听了,也顺而笑道:“不错,好在,主公还能听军师一二句劝。不管如何,张绣来便来,总比主公去好,倘若出营,营中无人守,又是大患。”

    他们这些人也是真的想求求吕布在营里老老实实的镇守着,好好呆着不行吗?!

    这事若搁曹操,他脑残了,才会想到跑到敌营中去赴宴?!正常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好吗?!

    而这个当口,也正是预防不能叫他们探到吕营虚实的时候,吕布倒好,还想请人家来喝酒?!呵,若是时机到了,你请便请,哪怕就地把人家正法了,他们也得服上一句说吕布当真有谋也。

    可是,就是请张绣只来喝酒,吕布就是这么想的……

    而这个后果却是司马懿操心的,杀了张绣,现在是不能的,忍着他让他嚣张?那置吕营的颜面于何地?!吕娴若知道,必以为是司马懿失职,心里还不定怎么想他呢。

    司马懿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所以他必须兜住底,且有一个万全之法。既能给与张绣威慑,又能保持微妙的平衡,并不破盟。

    但司马懿是真的觉得请张绣赴宴这个事,遭透了。

    这天底下,就没哪个诸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也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吧,司马懿发现自己除了内心戏有点多以外,还挺淡定的,没有暴躁,甚至微笑,十分悠闲。

    为什么呢?!

    暴躁,在当初已经用完了。

    出征之前,这些事不都在意料之中嘛,所以司马懿觉得以后进了冀州还有更糟心的状况呢,现在这小事,还真算小事,他若因此事事都要闷着生气,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啊。

    所以,他的心态竟然无比的平和,对这一点,司马懿自己也很惊讶。

    至于说,想要佛系一点啥也不管,懒懒军政,那基本不可能?!就是他不想管,事情也来找他,吕布就是万事交给他,他就真的大权在握,大权在握的感觉是挺好,可是,总是盯作乱的猴,不听话的猴一样的盯着吕布,总是提心吊胆的与他擦屁股,这个事吧,它就真的没那么美妙……

    幕宾隐讳的提醒道:“军师勤政,一概事都处理妥当,主公反而因此而闲惰,下臣以为,这恐怕对主公来说,并不好……”

    就是闲出屁来惹的事儿。

    “……”司马懿也是特别无语,他若说事无俱细的全管,他也没那么变态的勤政,虽然也存有消极之心,但是怕吕布出纰漏,因此该管的都是管着的,十分妥当。现在他也悟出来了,这样也不太行。

    吕布不能这样闲。

    司马懿想了一下,道:“军务大事,每日列出条陈,与主公过目一遍,然后让主公盖上印。汝等见主公也要好好相劝。”

    幕宾一乐,笑道:“自当如此,早该如此了。”

    司马懿觉得自己是不是再装装病,让吕布协助处理一点总务?!

    但他身边人都是人精,司马懿还没装病呢,他们立马便搬了条陈去寻吕布了,毕竟为军师上级分忧,也是他们的本份!

    对吕布说什么呢?说了以后,每日都要来汇报一遍总揽,然后盖印,这是规例。

    吕布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是有军事时,才会升帐的这种人,你要他老老实实的每天处理这个,他是真的焦头烂额,立马就说,有军师在,布自放权与他,用人不疑,他深为信任军师,一切全由军师处理。

    幕宾也有现成的法子对付他呢,便开始掩面轻泣道:“……主公有所不知,军师也是强撑着揽总务,只是军师不肯说罢了,他新来虎威军,一切都要总揽,既有军务,又有后勤,还有各路情报等……一切十分尽心,唯恐主公忧心,因此一路操劳,军师向来身子骨便不太好,这一路又进入此寒之地,军师有些水土不服……”

    吕布真信了,他是知道司马懿确实是身子很弱的,因为他也知道他以前的事,就是经常“病”。便急道:“水土不服,可让军医看过!?军师怎么不说?!”

    幕宾道:“倒也无有大碍,多谢主公关心,军医也看过了。只是军师未随过军,这气候又常变化,近日又冷极,才至如此。军师好逞强,只恐主公还是不要戳破为好。”

    吕布沉吟一声,道:“仲达为吾殚精竭虑至此,布有愧也,他竟还不要布知晓。也罢,像他这般书生,最是怕这些问侯罢了,我装作不知便是。只是一定要督促他休养,军医也要看过。”

    吕布又感慨道:“军师是个忠直,又不邀功的品行啊!”

    “是,多谢主公体恤!”幕宾感动的直抹泪。

    讲真,在这个时代,说哭就哭是必备素养。

    在现代戏演的不好,顶多是被观众骂,在这里若是戏演的不好,是会被杀的!

    所以这个素养不仅必备,还是高级素养。

    拥有这个素养的人未必活的长,但一定混的不差。

    吕布老老实实,哼哼哧哧的坐到了案前开始看今天的条陈了,军务是有多复杂的事?!什么军粮耗损,马匹车辆的修整,什么军情消息……

    吕布虽然未必真的能坚持很多日子耐心看这些,但这一开始,他还是要做个样子来的?!也确实是良心发现,这总算是呆住了……

    司马懿对主帐的事事无俱细,全都知道,听了以后,在帐内缓步徘徊一圈,甩袖一派悠然的到帐边来看月色,寒风吹着他面皮发冷,可他却是想笑:吕娴啊吕娴,这世间最了解吕布的人,非你莫属啊。

    所以她根本就没担心过他不会不尽力吧?!他就是想不尽力也不可能。

    这么坑的一个主公,这个吕布,他若不管,吕布要是出了大篓子来,这大锅还是他司马懿来背。

    得。逼着他不断的在寻找着与吕布相处的办法。

    没啥可说的了,司马懿是真的佛了。不仅佛了,连吕布夸他是忠臣的话,也是哑口无言,不知是该无语还是该怎么着了。反正,就这么着吧。

    信到张绣手中,递与身边谋臣看,道:“约在三日之后,午时进吕营帐。”

    “将军还是三思,吕布必设埋伏,”谋士十分忧心,唯恐计划不成,道:“那司马懿是何等奸诈之人?程昱传来的驻阵图,可见利害,便是我助将军破阵也未必能有十全的把握,我才不及,而将军大军实力更不及啊……还是仔细小心为妙!”

    张绣是知道他怨自己当时粗莽答应下来。

    便道:“应都应了,已成事实。既已约期,若再反悔,岂不叫这三姓家奴笑我?!”

    谋士还想再劝,张绣道:“绣自小心行事,然而此次去,是定要看看吕营中虚实的。也未必就真的动手。”

    他也不敢真的大意。

    虽然,他也肯定会布置人手在外候应。当然,也存了要偷营,趁不备的侥幸之心,及孤注一掷的勇气。

第603章 吕布设宴请张绣

    到底是孤身犯险,张绣心里也有点忐忑,然而,他终究是个虎狼之人,大丈夫立世,岂能因此而惧,错过这样的打探机会。

    “我倒以为,是吕布太过自负,才会请我前去,此事都未必在司马懿的预料之中。”张绣道:“此等良机,不能错过。而程昱终究是一介书生,太当回事了……绣看此阵,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阵在于变,处处都暗藏杀机啊,”谋士道:“司马懿若存杀心,将军是出不来了!”

    张绣道:“你与程昱都高看这司马懿了!昔日也不曾听闻他有何建树。也不过是一介书生,在战之事上,书生懂什么?!不过都是草包,军机大事,岂是书生能懂?!”

    谋士一怔。

    张绣这是连他也给鄙视了。但天地良心,张绣这是误伤。他绝对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他心里有病。有心病。就是憎恨吕布夺了贾诩的病。

    他至今依旧不能释怀贾诩弃他而去的心病。

    这人心里若是有病久了,就会生出更扭曲的心态。因此这话,是想都没想就自然的说出来了。

    而谋士沉默了。

    张绣一想到司马懿就想到贾诩,哪里能留意他的表情。

    他只是不能释怀的想,那贾诩去了徐州,也未曾听闻过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计谋用在徐州。呵……

    这扭曲,令他一想到贾诩与吕布,这心里就恨的牙痒痒。

    张绣是铁了心的要进吕营,给吕布一点颜色瞧瞧。他立即开始调动兵马,发军令出去,安排好先锋与后援,以及偷袭的人马。

    谋士想劝,却最终也没能劝得住他。

    三日后,张绣率军士二百,俱是勇士,骑着马往吕营进发。远远的瞧见吕布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在悠然的等候着他呢。

    张绣眉头都拧了起来,这是……莫非果真有埋伏,他心里有些狐疑不定。便裹足不前,在原地徘徊试探。

    他身边谋士也是吃了一惊,若是以常理推断,吕布为一营之主,前来迎张绣也没毛病,可是问题是,以如今吕布雄锯一方的实力,他没这个必要。

    便是只是派一个将士出来迎接领头,也没问题。

    可是为什么他出来了呢?!

    谋士看了一眼张绣,看来,有一点是没错的,这张绣脑子不太行,这吕布恐怕也是。虽说他出来迎,显得不失礼,但如今这量级可不对等了。张绣到底是投了曹操的,也就是说,吕布亲迎曹操,没毛病,这以高临下来迎接这么一个人,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他一下子就心理平衡了,原来都是各自为主所苦。司马懿都避免不了,更何况是他了。

    所以这人的待遇,怎么说呢,当有人比自己更有名,更有才,却也更心里苦的时候,这心里就会得到大大的满足感。

    至少他现在想到司马懿便是这样的。

    张绣徘徊,似乎在判断对方是不是请君入瓮,所以裹足不前,他再善于观察,此时也有些将信将疑的。

    不是头铁吗?!

    怎么到了临阵前,反倒有点裹足不前了呢?!

    果然,张绣不动,便已有吕营的副将骑马近前问道:“张将军为何不进营,主公候之久矣!”

    张绣瞄了一眼,道:“怎不见贵营司马军师?!”

    “军师在帐内准备宴席,并未亲出,”副将道:“莫非张将军有所疑虑?!”

    吕布脑子秀逗,司马懿可没,他有病才会亲迎张绣,他是真没将张绣放眼里的。

    张绣现在就算有点后悔也来不及了,听了却是头铁道:“并不曾有疑虑。”

    他勒马向前,道:“请吧……”

    一时二百骑随着他一道向吕布那里骑去了。

    直到近前才放慢了马速,张绣在马上拱手道:“久不见温侯,温侯更英勇也。”

    “哈哈哈……”吕布大笑,道:“张将军客气,张将军如今追随曹公,也早今非昔比,天子之臣,与随军先锋营,岂是以往能相提并论之境遇?!”

    张绣眯了一下眼睛,道:“都为天子之臣,若论风光,天下何人能比温侯?!短短时间速定徐州,为一方雄主,不必时看人脸色,便是连曹公也微有敬意,绣又如何能与温侯相比?!”

    “哦?!”吕布道:“听张将军如此说,莫非在曹营并不尽如人意?!”

    张绣沉吟一声,道:“一言难尽罢了。”

    吕布道:“请进营,我二人久不见,当把酒言欢,再叙旧事。”

    吕布下了马,将赤兔交由亲兵,笑道:“请!”

    张绣也下了马,拱手道:“温侯先请!”

    他身后谋士也忙行礼。

    二人相互扶着进了营,中式的礼仪就是如此,勾肩搭背这个成语咋来的,一开始可是只指兄弟之情。这让来让去,扯来扯去的,抢着结帐,抢着礼让……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两人扶着进营,一时哥俩好似的进营去了。

    谋士在后面跟随,身后二百余骑也都下马,跟着进了营,到一边准备好的空地安顿。

    吕布朗声大踏声的掀帐进来,道:“张将军速请进帐就坐!”

    “温侯客气,请!”张绣微笑,进了帐,抬首便看到司马懿为首的副将与文臣等人都在,列了两排,司马懿笑道:“张将军辛苦,既来我营,主公为东道主,当重宴请张将军,为请将军喝酒,主公可是准备了不少好酒,还请不要拘束,速请就坐!”

    “军师客气,”张绣道:“军师可是司马仲达?!”

    “正是在下,”司马懿道:“不才不过是颇有虚名,并非名扬天下之人,张将军却知吾之名,让懿不胜荣幸。”

    “何人不知司马军师之才,”张绣道:“便是绣也深羡温侯得此贤良相佐,惜绣身边也曾有贤人,是绣不贤,才至贤人弃绣而去,去了徐州,军师可知贾诩。”

    司马懿不动声色,道:“张将军说笑了,贾大人是徐州要员,懿本就在文和手下效力,如何能不知?!”

    张绣观察着他的表情,状似无意的道:“文和去,也不曾听闻有何妙计出手,让军师此等才士,却要屈居其下,实在委屈啊,温侯,司马军师可是大贤之才,温侯可不能委屈其。”

    吕布听了,有点莫名其妙,反正他是听不出他是在挤兑贾诩,离间吕布与司马懿而令二人产生隔阂的,吕布只是有点不爽,道:“军师在布帐下,可曾委屈?!”

    司马懿笑道:“效命主公,是懿之福也,岂会委屈?!”

    吕布对张绣松了一口气,道:“听见否?军师在我处,并不委屈。张将军想多了,布虽不才,可不是屈下之人,军师劳苦功高,布更是对其言听计从,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哪里来的委屈?!”

    张绣一噎,干笑道:“原来军师倒有奉上妙招,能叫温侯都心服口服,可见其才过人。”

    司马懿连异色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多看张绣一眼,这点小伎俩,他确实不放在眼里,实在太低端了。不过最搞笑的是,吕布连听都没能听得出来。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反正对吕布,他是真无话可说,说了叫他不要去迎接张绣,现在身份不对等了,得有点英明之主的样子。

    可他听吗?!

    他不,他说行军打仗之人,哪顾及如此多的讲究和礼仪。

    司马懿反正劝不住就佛系了,只要不作死,其它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吕布请张绣入座,众人都入座以后,张绣意味深长的道:“温侯在对才方面,可是有妙招,对天下士人心仪之才,似乎一个也没放过啊……”

    这还是放不下贾诩吧。

    吕布道:“若依此说,曹公才是囊括天下之才,布这里,若论人数,如今能与曹公相提并论?!”

    “才不在多,而在于精,”张绣道:“深羡温侯身边有如此才人辅佐,可惜绣自贾诩离开以后,已苦无人可用,差点失去方向,颠沛流离,才不得已投效曹公麾下,若当日珍惜文和,也许不至如此寄人篱下的伤感。”

    他身后的谋士一直没说话,当然看脸色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司马懿当然也不可能这么没礼貌的去看他的脸色,只是心中却是好笑。他这个人心思,看出什么,也是从来不会表露于面的,他的眼神甚至甚少乱瞥人。

    有时候你以为一个瞥眼别人看不到,然而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暴露出很多真实的情绪,这对谋臣来说,可是大忌。

    世家讲坐有仪,站有礼,入席静声,行步不乱瞥,说的正是这种时候的要求。

    这张绣看来是真的特别可惜贾诩,也确实是不太在意身边的这些谋士。

    这些人比起贾诩当然差的远多了,然而,这么说话不着意的,当着人的面,这般说话,这个张绣,到底还是太高估了人的忠心。

    难怪当初贾诩能轻易离开他去了徐州。

    这个人,行事真是漏的像个筛子,可惜他身边再没有贾诩为他堵漏了。说到贾诩当初跟着张绣估计也挺糟心的,与他现在的状况差不多吧?!一想到此,司马懿心里还挺快活的。

    说到吕布啊,行事漏的比张绣还要夸张,他能活到现在,真的就是命好。不然再是英雄,就这个行事,呵呵,混的只怕还不如张绣呢,至少张绣去投效曹操,曹操收了他,他便是叛了,还是收了他……

    吕布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将军身边也有良才,何必执着文和之事?文和当初的确是投我而弃你,然而也为张将军留下良策,如今张将军依策而依附曹公,可不正是前途大好之时?!奈何丧气若斯?!如我女娴儿说的一样,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张将军之实力,也非当初能比。”

    张绣几次往贾诩身上引,见司马懿不答,吕布也不应,一时默默的有点心肌梗塞。

    也是。贾诩的才能,在于治内,也就是说,他便是有才能施展,也是内部的事,只怕不会向外展示。

    这样的人,吕布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不满?!

    而司马懿,只恐也是惧贾诩的才能的。

    张绣一想便默默的有点沮丧。

    “前事不提也罢,如今张将军前程似锦,与布共盟,驻军在此,将来若征伐,必能相互为助力,张将军勇名于外,与布结盟,定是强不可摧之战力,”吕布道:“来,请张将军饮此杯!”

    张绣只好举起了杯,道:“温侯盛意,绣恭敬不如从命!”

    “请!”吕布满饮,一时哈哈大笑,道:“今日阳光正好,定要不醉不归,布为东道主,还请不要客气。续酒!”

    已有军士为张绣续杯了。

    张绣身后的谋士却冷不丁道:“温侯自诩为东道主,此言差矣,兖州才是许都之境,借与温侯寄驻,汝本是客,主客颠倒,可非良语。若传至许都,便都以为温侯有不臣之心。”

    吕布听了笑没了,脸也严肃冷笑起来道:“汝是何人?!”

    “吾小人也,名不劳温侯知,”谋士道。

    吕布道:“我且问你,许都是谁的许都,是曹操的许都,还是天子的许都?!”

    谋士道:“自是天子之都。”

    “既是天子之都,曹操是天子之臣,布也是天子之臣,为何这兖州布便成了客,曹操来得,布便来不得?!”吕布冷笑道:“皆是无诏而来,就千万别说什么主客之别了,真是贻笑大方!布也不杀你这一书生,既为小人,当守小人之仪,不得多言,还不退下!?”

    谋士被斥退,冷着脸放下酒杯,甩袖道:“如此无礼,小人还不伺候了,不敢与温侯共席。”

    说罢就气冲冲的出帐去了。

    张绣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这时,才道:“是绣身边人无礼,温侯海涵,自失文和,绣身边已无人耶……”

    吕布道:“本是书生啰嗦,与张将军并不相干,来,喝酒!”

    司马懿看了一场戏,一时乐了,若说这主臣二人没串通演这么一场,他可不信。他轻轻拂了一下袖,已有两个文臣起了身,对吕布道:“主公,吾二人去陪尊客,以免有所冲撞反引误会。”

    吕布随意点了点头,二人便去了。

    张绣却是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他若有所思的朝着司马懿看了一眼。敏锐的直觉如同雷达,警铃大作!

第604章 趁醉赛马暗偷营

    司马懿在干嘛呢?!在研究角杯的纹型呢,一副十分悠然佛系的模样,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的不妥,眼神就更是从不乱瞥,也没什么小动作,这个人……

    张绣心中咯噔直跳,当真是城府极深,深不可测这一种。

    若是真打起来,他真的有胜算?!会是此人对手!?

    若说书生不会打仗,是不假,但若是书生用谋辅佐指点用将军打起仗来,那遇到个老谋深算的,才是真防不胜防。

    吕布揽着张绣喝酒,已经喝到嗨了,竟是拉拉扯扯,放浪开骸起来。

    张绣举了酒杯,道:“温侯盛意,绣岂能辜负,请!”

    “请!”吕布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张绣也哈哈大笑,然后气氛热度上来了,才笑着对司马懿道:“军师怎么不喝酒?!如此沉默寡言。”

    吕布笑道:“你有所不知,仲达本就是这般性情,他寡言少语。然而言必有物,布有仲达在身边,真是得遇贤人也。”

    张绣道:“为表敬意,敬司马军师一杯。”

    司马懿微微举了酒杯,道:“懿不胜酒力,微敬一杯,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军师酒量甚小,”张绣笑道。

    “张将军请,”司马懿笑道。

    张绣也举杯道:“请。”

    二人喝完了,吕布才拉着张绣道:“吾二人喝,不必拉着仲达来。”

    张绣道:“莫非是惧军师醉了,温侯不放心,怕吾偷营?!”

    吕布笑道:“非布自负,便是真醉了,你便是来偷营,布也能抵挡而退敌。”

    张绣听的眼睛一眯。

    吕布道:“军师一是不胜酒力,二是连日车马劳顿,又要处理很多的事务,因此身体也是微有恙在身,若非是为了迎接你进营,仲达早在自己帐中休养。”

    “原来如此,”张绣道:“是绣唐突了。请军师见谅。”

    司马懿道:“张将军言重。主公恤下,其实懿也不过是微有些水土不服,倒也无有大碍,勿需担心。”

    张绣笑道:“文士的身子骨,的确不如武将。”

    吕布哈哈大笑道:“此言不赖,若叫仲达舞刀弄剑,才是难为他了。”

    二人沙雕一样的哈哈大笑,然后喝起酒来。

    司马懿真是无语,司马家虽是以文传家,然而家中子弟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的?!司马懿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怎么说呢,装病多了的后遗症来了。再加上与吕布相比,书士这点体量与武艺是真如菜鸡一样,因此,这种说法,也没什么毛病。

    司马懿懒得看二人如此吹捧着喝酒,便趁酒意正酣,将这里交与身后诸将与文臣,自己则从帐内退出帐外去了。

    身后有亲兵跟随,还有文书职跟着。

    出了帐,听着帐内的喧闹,推杯换盏的热闹,还有笑声,以及烤肉的香味,司马懿看着天色,此时不过是午后,看这样子,怕是要喝到晚间才会散了。当然,散不散得掉都不好说。

    风吹在脸上猎猎的疼,司马懿将围脖围紧,慢慢踱步回了自己帐中去坐,闻闻身上的酒味,拧了一下眉头,忙先去换了衣服,又把沾了酒味的衣服拿出去了,又焚香去味。静心坐之类的搞了一套。

    他是很难受得了这股味儿的。

    这才舒服了。

    不管吕布与张绣这样会见是有多奇葩,然而,他还是得做万全的准备。

    现在可是一个机会啊。

    说句实话,请一个仇人还是敌将来喝酒,只是为了喝酒,不是为了谈大事这件事本身就极为不正常,甚至是极度的奇葩的。

    良久,有亲兵进来汇报,道:“张绣身边的那谋士自出帐后,在我营中走动,一直在观望我军中之事,要不要拦他,还请军师示下。”

    司马懿早料着了,道:“不必阻止,随他走动。”

    亲兵应声,又退出去了。

    文书官道:“未知军师深意如何,这张绣来这么一趟,打探一番回去,我营竟什么也不做?!”

    “要做什么,取决于张绣行不行动,”司马懿道。

    正说着,斥侯营的精英进来了,奉上了刚调查出来的现成的情报,司马懿取过,让人退下去了。

    他打开细细看了看,品了品,笑了一声,道:“暗里藏刀啊。你看看……”

    文书接过看了,吃了一惊,道:“八支兵马?!”

    “嗯,一支二百,就是一千六百兵,这个时候,若说是为了接应张绣,我可不信。便是为了接应,也用不着这般分散,”司马懿道:“这张绣出手,也是想要趁我们不备,分兵八支,意在于总有我营查不出的一支,他正好可以偷袭……”

    “那他会不会偷袭呢?他真的敢?!”文书吃惊的道。

    “会不会,就看晚上了,”司马懿道,“等天黑吧。”

    文书心中砰砰直跳,道:“倘若真有人如此敢,可就将张绣就地正法?!”

    “张绣现在可不能死,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吕营,我军偷袭而杀他是易,然而主公设宴,专门宴他,若是他死了,都会认是主公阴谋害他,死一个张绣,却赔上主公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点好名声,可不划算,为这张绣还值不上赔上这些个。”司马懿道。

    文书道:“断其羽翼?!”

    “全断了也不行,真要动手,就挑两支灭营,给个厉害看看吧,”司马懿道:“这个人,需要震慑。而这个动手的度,也要在他想翻脸,却又不能与主公翻脸的程度。就得看他的承受能力了……”

    “主要还是看他们会不会主动出手,是这个意思吗?!”文书道。

    “嗯,他们主动,我营只是反击,可不是决裂同盟关系,”司马懿道:“若是他没动手,便装作不知,放他们回去便是。”

    “真全放回去,也太便宜他们了。”文书道,“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不然能直接杀了张绣。

    司马懿只是笑了一下,当初项羽没能杀掉刘邦,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是怕自己因为杀一个而失天下人心,另一方面,其实真杀了,也就那样,没了刘邦,也还有韩信,项羽对韩信,哪一个能赢,谁也说不好。

    所以司马懿从不认为在宴上杀人是什么高明的手腕。

    但为大英主,一旦与这种看似是阴谋的阳谋挂上钩可未必见得是好事。

    所以,司马懿是完全没有任何要在这个时候除掉张绣的心。虽然,他也的确算是祸患。

    司马懿其实是瞧不上项羽的谋士团的。都说霸王放虎归山,终成大患,然而司马懿以为,要霸王出这种招数,行这种计的谋士都是一般的谋士,根本就算不上国士。

    司马懿的确善于搞阴谋,然而这种事情上,是绝对不能这么玩的。

    这么一玩,便是连宵小都要离吕布而去,谁敢再赴吕布的宴,归吕布的麾下,进他的军帐?!这是一个真正的不祥的开头。只能算是三流的手段。争天下又不是争山头,争山头可以这么做,争天下却不能。

    文书却甚为可惜,道:“这张绣是一匹狼,若是此时放了,此后若进冀州,他必要在虎口夺食,烦不用烦,扰不胜扰,恐有后患。”

    “为杀一张绣,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脏了主公的手,又与曹操翻了脸,更引天下人笑话,”司马懿道:“区区一个张绣,不用放在心上,还没到时候,到了时候,他自会自取灭亡,人人喊杀,届时,顺手也就解决了,也许,都用不着我营解决。你见过草原上的孤狼有好下场的吗?!还是一只贪心的孤狼。有心想吃,也未必有胃口能吞得下去。”

    失去了贾诩的张绣已经连爪牙都失去了。一匹废狼而已。

    文士听了若有所思。

    司马懿慢吞吞的坐了下来开始写信,笑道,“观张绣似有对如今之境遇有不满之意,正好,懿便写封信去与曹公。”

    “离间计?!”文士听了便笑。

    “曹操可是真老谋深算的贼子,”司马懿道:“便是见了信,也是半点不会动声色,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我只写信告诉他,倘若张绣以后有不臣之心,不必曹公动手,懿自会替曹公铲除逆患……”

    这信能把曹操噎死吧?!

    文士乐了,道:“这张绣是把双刃剑,曹操需要他,但也惧他谋叛。此子背有反骨,不管到了谁的麾下都会反的,观他言行,一得而知。与主公相见,竟也大言不惭,敢有相互对等之心。”

    司马懿封好信,命他寄出去了。

    司马懿听着外面的动静,处理了公务便看了一会儿书,主要是研究一下地图上的地形等,尤其是这个等高线,他发现这其中的精髓真的包含太多了。妙趣无穷的感觉。

    天色渐渐的黑了,吕布与张绣酒也喝的尽兴,处于醉醺之态,张绣提议要见识一下吕营的威风,二人便跌跌撞撞的出了帐要去看军中所布,吕布隐隐的有炫耀之意。也是昏了头。

    然后张绣便提议要上马试试彼此的身手,身后的谋士笑道:“此时对阵,若有损伤,反倒影响两营友谊,也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若如此,比赛跑马如何,一柱香内,谁马跑的快又远,谁便赢。早听闻赤兔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今日趁此机会,也好叫众人大开眼界,见识一二它的神妙。”

    吕布哈哈大笑,道:“好!今日布便叫汝等见识一下赤兔的速度。来人,牵赤兔来!”

    他身后副将皆有相劝者,但吕布正在兴头上,哪个劝都不肯听,非要牵赤兔来。

    那边张绣又在笑道:“绣也有曹公新赐一匹千里良驹,也不知能否比得过赤兔,今日一试,也有个高下,才可甘心!”

    “若输了,可不能怨曹公,”吕布笑道:“赤兔难寻,千里马里也难有,它是千里马里的千里马,可不是一般的良驹可比。”

    一时赤兔和张绣的马都被牵来了。

    赤兔慢悠悠的,见到吕布这才加快速度小跑过来了,那威风凛凛一跑一跑的,身上的鬃毛被风一吹,那真是千里波纹,在月色和火光下,更显不凡。真是好帅气的一匹马。它亲亲热热的绕着吕布转了一圈,也不看其它人,舔了一下他的脸,发现他全身都是酒味,又转过身打了个喷嚏,一副娇嗔的模样。

    张绣看的眼热,道:“真是好马。”

    他的马是一匹黑马,虽也是千里良驹,然而,赤兔根本就不鸟它,连个眼都不给。俗话说的好,跟什么主子,那臭味相投是半点不假。

    就这赤兔,平常连吕娴都不怎么睬的,除了它的亲亲老婆们,其它的马,尤其是公马,他完全没有兴趣。

    曹操赐的马也是极好的马了,但是赤兔百年难遇的极品,曹操就是资源甚广,弄到的马多,但确实是还没有一匹能与赤兔相提并论。

    倘若良马这种真的这么轻易能寻到差不多类似的,也就不至于那么珍贵而传至千年以后了。

    吕布与赤兔相处的时候,说真的,比跟老婆们相处的时间还多,虽是物种不同,但真的就是心意相通的战友了。

    他摸了摸它的脸,道:“赤兔追随布多年,布之功业,有它一份功劳。”

    可不就有他的功劳?!亲兵伺候它那真跟伺侯祖宗似的,要挠痒就挠痒,还爱搭不理,吃的不满意,还会踢掉糟,脾气大着呢,那毛色,也是经常梳洗的,帅气的与吕布一个德性。

    张绣眼沉沉的盯着赤兔,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看不分明,道:“温侯,请!愿赐可得服输啊!”

    “请!哈哈哈,今日,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方好。”吕布道。

    一时上了马,二人像风一样的寻了个方向出营而去,副将们跟随,哪里能赶得上如风一样快的吕布?!一时之间急的红了眼……

    怕是要糟!

    众人早急了,来寻司马懿,司马懿却神神在在的,这张绣本来就没安好心,不然他肯冒险前来?!

    司马懿看着众人,道:“慌什么?!以主公之威,岂会输于张绣。”

    “只恐张绣趁主公不备,”众将道:“还请军师决断。”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想要赛马,就怕张绣能力不足,先折了马蹄啊……”

第605章 吕布离营遇曹性

    司马懿唤来信号兵,吩咐他去点火,随着营扎起来的,还有十二个方向的高塔,简易版的峰火台。

    司马懿随意在营阵上抹了两把,变换了阵法,道:“调动这两营,足够了!汝等稍安勿躁。不许乱动,反受其乱。”

    众人应了。

    司马懿再派两支队伍去接应两营行动,派发了军令牌,又命其余人各守其营,若有偷袭进营者,正好瓮中捉鳖了。

    司马懿将任务吩咐下去以后,便十分淡定的坐阵军师帐中,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成竹在胸的气度从容。

    众人本惧有失,见司马懿如此淡定,便也稳定下来了,立即心定各司其职去了。吕营之中有条不紊,节奏很快,却快中无错的速速调动起来。

    所以说一个能稳人心神的主心骨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了。

    军师所能担当的重心和重责,一观便知。

    这个时代,黑夜之中最能明显号令的还是火光。这里可没有无线电,而以声为号,则易被破解,搅乱,一旦离的远了,兵士可能并不能分得清鼓声,以及鸣金之声是敌方还是我方的。而声音尤其受风向的影响,这是被现代科学证明了的,声波并不能完全很好的传达,它本来速度就不快,传播效率也不高,甚至影响它的因素太多太多了。甚至能被模仿。

    所以,黑夜之中最能快速调动兵马的方法是什么,火!

    而特殊的火营的暗号,也是时时改动的,烽火台上多了两处火,燃起来了。

    足够亮眼,除了能注意到它的人以外,其余人,可能没受到声音影响时,发现它,破解它,也许是需要延迟的。

    两营见火迅速调动,而援兵也很快出发去了。

    吕布的赤兔早已经将张绣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吕布未握着戟,而张绣也未拎着重兵器,这个时候的战将,除了重兵器以外,很多人都是腰间配短剑的,另外还有安排小刃,这种小刃一般都是插在靴筒里,基本上在战场上用到它的机会非常少,然而真到了荒野求生的时候,或者是被偷袭,武器又恰恰不在身边的时候,身边有什么,都可能迅速的拯救自己的命。

    当然,在这种时候,被甩在身后的张绣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吕布,他咬着牙,单手握缰绳,另一只手却是牢牢的握在了刀柄上。心里存着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可恨弓箭不在身上,倘若有弓箭在手,背后偷袭,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多可惜。

    可恨那司马懿精的跟什么似的,进了营帐以后,檄了重兵器,连弓箭筒都一并檄了,当然做的并不明显,只留下了短剑和利刃。

    一是喝酒,你是不可能背着箭筒喝酒的吧,佩剑是传统,离席坐席皆不必檄,这也是惯例,因此,张绣身上确实是只剩下这两样了。二是重器檄了,他也很高兴,若是没檄,只恐司马懿劝吕布纵马时,一定也叫带着方天画戟了。

    张绣心里有点轻松的同时,也更有丝被司马懿轻视了的不甘?他认为,以吕布之勇,倘若他要杀吕布,根本就近不了吕布的身,所以这短剑和利刃可能都没用处。

    的确,在两方兵器相等的情况之下,赤兔还比他快,吕布也给他武艺高强,这的确是不好下手!

    张绣暗叹可惜,若弓箭在手,趁此不备,正中吕布背刺,一箭致命,这吕布便休矣。

    可是他没有趁手的兵器,便有点没把握,也很忐忑,经过内心激烈的挣扎和奋斗,他再不甘心,也知道此时偷袭并没有胜算,因此,便几经几握,将手硬生生的从刀柄上又放了回来。

    张绣咬着牙,纵马而出,极力追赶吕布。奈何赤兔太快,甚至毫无疲态,丝毫不见减速,而他身下的马却已经开始微微喘气,这黑马是千里马不假,然而千里马虽有千里马的资质和耐力,然而与赤兔相比,到底是相形见绌,张绣追赶的这种速度,已经远远的超出它能承受的范围了。

    张绣一张口,话还未说出口,已是呛了一口冷风,那胸腔里都是哇凉哇凉的。

    却是耐着性子急道:“……温侯何必疾走,不如等绣一等!”

    他逆着风,吕布哪里听得见?!不仅没停,甚至跑的更快了。

    他只能奋力的追,一路追踪而去,结果人没追到,吕布还不见了。拐过一个小山洼突然就不见了人影。

    黑马嗅了嗅,也是慢慢的放缓了速度,一是为休息,二是为吃草根,冬天里,哪里有青草,只有泥土下的草根。

    张绣给与黑马压力叫他继续去追,然而黑马却一片茫然无辜。

    马终究不是狗,嗅觉一般,哪儿追去?!

    张绣愤愤的下了马,啐了一口唾沫,本想骂一句,奈何吐出来的却是冷到胸腔里的口气。

    张绣此时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他眼馋吕布的马,存了偷袭的心思,杀了吕布,破了他的营,然后夺了他的马,立下大功,便是曹操都得嘉奖于他的能力。而他更能收拢吕营残余力,更不必被曹操牵制。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吕布一骑绝尘,连人影子都追丢了。张绣郁闷到自觉有点丢人,看着他的马道:“……不中用。”

    马无辜的很,既听不懂也不理睬,只顾喘着鼻子里的气在地上寻找着草根吃。

    张绣看了看这黑暗之中,天上微有月色,周围不甚明亮,然而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狐疑的前后观察了一遍环境,猎猎风声之中,对于声音听的不甚分明。

    然而,刚刚从那儿出来的主营帐,确实是亮起了火光了。

    这么快就有了应对了?!

    张绣又复上了马,暗中思忖,反正已经将吕布调离了主营,此时营中失了主将,必有骚乱而不能自主,既是如此,他又丢了吕布,连人影都寻不着了,还不如速去与自己的营汇合,以助速攻破吕营。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杀了吕布,若不然,今夜就是立下大功之机也。

    然而,调虎离了山,也足够吕营乱上一阵,他好趁机要此更乱了。

    他复驱马加紧回营与埋伏的兵汇合,点火为号,立即分批攻入了吕营的范围。

    张绣更是心生一计,带着人进攻的时候,寻到了一个身形与吕布类似之人,砍下他的头颅,去掉冠帽,只拎了乱发,让这首级披头散发,然后加急攻进其中一营,令旗兵大喊,“吕布首级在此,吕布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放下武器,免死罪!”

    “吕布首级在此,吕布已死!”声音一四散开来,果然吕营中人听说,略有些慌乱,乱了一会儿才略恢复了领导能力,守营副将大吼道:“……吾主公何等人也,汝等鼠辈也配取主公首级!休得在此扰乱我军心!儿郎们听令,速拿下贼人,敢造谣污我主公不勇者,必斩!”

    张绣冷笑一声,哪肯叫他们收拾齐士气,一面杀敌,一面大吼道:“吾是张绣,尔等不知吕布今日宴请我入席矣?!”

    吕营中人果然沉默了一下,想来心中确实是有五六分疑心的。因为吕布今日宴请张绣,所有营中将士都知道。

    张绣趁他们沉默之机,拎起手上那血淋淋的首级,道:“吾已杀吕贼,不信且看,汝等主公首级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吕军副将大怒,勒马要来战张绣,大骂道:“吾主吕布英勇无比,岂会败死于汝豺狼之手?!休得胡言?!”

    张绣已夺了一方钩戈,接住对方的大刀,冷笑道:“汝不敢要此首级验证矣?!你心虚了……”

    吕军副将咬着牙,道:“贼子!主公不计前嫌,肯宴请你来赴宴,把酒方欢,汝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竟还敢恩将仇报!果然是狼心狗肺……”

    张绣冷笑,将首级一扔,双手持着钩戈来绞杀他,却被缠住,两人纵马缠斗。

    “三姓家奴于我只有仇,无有恩!”张绣道:“吕布已死,你只是在垂死挣扎,下马投降,免汝一死!”

    副将却含着泪愤怒喊道:“主公待吾等恩重如山,这首级不管是否是主公的,吾等便是死,也绝不能放过此贼逃脱!杀!”

    士气经过慌乱,此时一经人领导,反而变得更加凝固,竟颇有几分死志般的歪缠起张绣来,张绣吃了一惊,这是死也要拖着他的意思了?!

    这么疯的吗?!

    张绣竟有些招架不住这股死力,这是真正的用尽死力,要杀尽己方,然后殉主之死战了。

    大冷天的,张绣的汗都渐渐的流了下来。

    他带了八支兵,一支二百兵,而他这里只积聚了两支,也就只有四百兵,偷一个营,如果策略对,又能趁乱与其不备时的话,四百兵其实是能做到很多的事了,然而,万万没料到会遇到这股反抗与悍气。

    张绣心惊欲死,见越加招架不住,便忙命击鼓,唤援兵前来援应。

    鼓声一响,其它几支,又有两支往张绣处而来。这里,正是他们商议好的要撕开口的一处,还有另一处,四支兵去那儿了。

    意在一定要撕开口子,尽量袭营。

    总有一处能破营对敌的谋计之意。

    “杀!”

    一时之间,鼓声,火光冲天。配合着猎猎的风传到其它各营中去。

    吕营很快也开始援兵到了,他们没有立时进营去厮杀,而是慢慢包抄,打算缩小攻防范围,进行最后击打。

    而此时的吕布是有点蒙的,他本就是饮醉了酒,带着酒意出来的,一路跑的酣畅淋漓,等他跑尽兴了,再回头去看时,哪里还有张绣的影子。

    他茫然了一会,酒也醒了一半。

    人呢?!

    他往回看,半天不见人影。他下了马,进行了一阵深思。

    莫非是张绣的马太慢?但等了一会,这么久还没来,不会是马真的折蹄了吧?!

    再等不到人时,吕布的眉头也紧紧的拧起来了。

    不大对劲。

    此时他的战场因子也随机调动起来了,他浑身一凛。不好,中计了。肯定中计了。太不对劲了!

    恰巧风声传来的不止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气味,什么味?!

    血的铁锈味。

    这种味道,每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忘,不管是兵士还是属于猎人的战将。

    吕布的神色郑重起来了。

    他感受着血味来的方向,骑上了马,肃着一张脸,瞪着一双眼,还有满满的杀意追过去了。

    好你个张绣,老子好心请你喝酒,你特么引开老子,在老子营中搞事情!

    今夜一定要把你扎个对穿都不解气!

    吕布气炸了肺,此时若还不知道是调虎离山,他就真的蠢到无药可救了。

    吕布疯了一般的往血味的方向跑,渐渐的能看清楚风光了。

    看上去他跑的实在太远了,都不知道营地里真的发生了偷营事件。

    吕布正疯了一般的往那跑,却听见一阵地动之声的马蹄声。吕布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反应伸手去夺戟,却是浑身一凛,糟,画戟也不在自己身边。

    他的酒是彻底的醒了。

    正寻思着是安静的躲一下,或是趁着赤兔的速度,风雷电掣的离开。

    对面却也听见了动静,忽的吹了一声口哨。

    赤兔一听这口哨声便兴奋起来,下意识的便往对方那边跑过去了,并且发出欢喜的“咴”声。

    这下吕布是跑都没能了。

    这个口哨声,只有娴儿会。可是娴儿并不在此,怎么会……

    吕布勒住马,赤兔停住蹄,不动了。

    “谁?!”吕布大喝道。

    对面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都怪黑不隆冬的不好认人,若不然都用不着这么黑夜之中对面不相识了,弄的战战兢兢的。如今听到这声儿,却是真的欢喜了,道:“主公,曹性在此。张绣进营之前,军师怕主公有失,暗令弓弩营分了几个营散于外,以便应付意外。”

    吕布此时听见曹性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了,忙趋马上前,道:“你早就在此了?!”

    “是,遵军师令,从昨日起便在这附近,刚刚接到信号,说是主公离营,性怕主公有闪失,忙分小队来寻。”曹性道。

    吕布更心服了,道:“军师算无遗策。布愧也……”

    今日之事的确是他鲁莽了,人呢,也是奇怪,以前他要是任性做了错事吧,陈宫或是娴儿都要骂他,他反而没脸没皮的不痛不痒的半点不惭悔,还能杠起来。但是司马懿这毫无怨气的一套搞起来,吕布的脸此时在黑暗中也胀的有点臊。

第606章 反戈相击困张绣

    当然也更心服。

    “军师言,为主公尽力辅佐,是份内之事。主公不必言愧。如此亦好,可借机削去张绣的实力。唯一忧心者是惧主公有事,幸而无事,不然军师担忧不已也……”曹性道。

    吕布脸色更胀了,刚刚司马懿还劝了他不要出营,他没肯听。

    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这种感觉,臊意吧,就像是不能自理的大人,被另一个照顾着擦屁股,特别的羞愧。

    原来司马懿早做了准备。

    “是布莽也,待事过后,定向军师道谢和致歉。”吕布道:“这张绣,待布寻到此贼,砍了他的脑袋。走,回营!”

    曹性发了个信号,火速跟在吕布身后往火光处赶去了。

    “娴儿何时传授了这个口哨声与你?!还学的如此之像?!”吕布略放缓些速度,问他。

    曹性笑道:“主公忘了性是何营之主?!

    弓弩营呗。

    吕布拧眉。

    “弓弩营要驯养猫头鹰,就是为了善于夜袭,”曹性道:“弓弩营擅长远攻,却不利近战,因此声音的分辨与密码构造,便十分重要了。女公子呼唤赤兔的哨声,普通人模仿也不过只能学个类似神不似。而这其中的妙处,也是最难分辨的。赤兔与猫头鹰一样,动物有特殊的声法,只要弄清楚了,便不难。”

    吕布听的叹服,道:“原来如此。”

    “赤兔十分灵性,听见女公子的哨声,倒也颇给几分颜面,”曹性道。

    吕布乐了,道:“自是如此,吕娴是布血脉,赤兔便是动物,亦知血缘之妙。”

    气味这个东西,遗传起来,人可能闻不出,但动物却未必。

    “动物分辨音色,与人分辨不同,人以音色而辨音,男声与女声差别很大,然而动物却不依此而辨音,这其中有一种叫音阶和声波的细微变化,人若寻不到妙处,是学不出的。”曹性道。

    吕布服气的很了,看来曹性也确实是花了时间去分辨,以及去学这个。

    正说着,却又遇到亲兵前来,“报!军师急寻主公回营!”

    吕布道:“布无事,汝可去向军师禀明,布且去应援失火营也!”

    “主公留步!”亲兵见他又要跑,忙急喘着追了上来,道:“回禀主公,军师另有要务寻主公回营。军师说区区张绣实用不上主公亲自挥下屠刀,当务之急是要与曹性将军一并回营要紧!”

    吕布这才止了马,看了看火光冲天之处,道:“此两营可有碍?!”

    “并无碍,火光看着大,其实军师早有准备,另也有援,整个吕营万不可能被两个营就牵住了马脚,还请主公先行回营议事要紧!”亲兵怕他不听,急的不行。

    “主公,军师急来唤,恐并非只是为了确保主公安全,恐怕有难为之事非主公处理不可了,”曹性道。

    吕布沉吟了一下,道:“也罢,先回营,等捉了张绣,布再寻他算帐!”

    总算听话了。曹性松了一口气,迅速跟着吕布回总营去了。

    不料司马懿早在营外来接,见吕布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急咳两声,也不知是疾发作,还是风呛的,或是装的,却是急急的上前来一把拉住吕布的手,道:“主公无恙便好!懿真是担心主公被张绣所蒙骗,孤骑在外,若是曹性将军未寻到主公,万一有闪失,叫懿与这大军如何是好?!”

    司马懿的声音被风吹的有点颤。

    吕布不听则已,一听更臊了,一张脸在黑暗中胀的更是通红,道:“……布悔不听军师之言。不该请张绣进帐喝酒,更不该孤骑离开大营,布有错也……”

    司马懿是多精明的人,就是为了这一幕,他特意只叫军士拿了一个火把来,其它的火把全撤走了,唯一的火把还在远处,只堪堪的照个亮。

    吕布真臊了,他真的不能抓住不放,不然吕布恼羞成怒起来,更难控制。

    这人莽起来,司马懿也是无可奈何的很。

    所以,不得不上演这一把忠臣的戏了。

    忠言逆耳啊,什么上谏可拉倒吧,跟吕布就千万别来这一套。那都没用。

    吕布能认个错,那可真是难得的不得了了。

    “主公无有大碍,懿心安也,若是主公被张绣所骗,孤骑在外犯险,着了那贼匹夫的道,懿唯一死才能与众将赎罪也……主公无事便好,以后绝不能再离开大帐了,军士们离了主帅,心中不安,主帅若离了大军,更危险啊……”司马懿语重心长的道。

    吕布点点头,那脸紫胀的不行,哼哧着只想这臊事赶紧过去,便道:“军师有何用兵之策,急寻布回来?!”

    “张绣既真敢袭我营,不如趁机将计就计。”司马懿道:“懿先前也说断其羽翼,如今可是天赐良机。正是福之祸之所倚,祸之福也所伏也。”

    吕布眼睛一亮,道:“军师请言。”

    “这张绣设下埋伏在此营中,如今我自有兵能拖住他,困住他是不难之事。”司马懿道:“如此之时,他主营中可无人!”

    吕布喜道:“军师是说,布前去袭营?!”

    “张绣必有防营,不是袭营,”司马懿道。

    吕布急的抓耳挠腮,拉住司马懿道:“军师请速告知布。切勿卖关子!”

    “主公请看这一营是什么?!”司马懿一指不远处,正是一个小分队,所着却是张绣营的衣着。

    “趁夜分人不清,我军将士扮成他营中人前去求援,他们若知张绣必困,必分兵而来援,将他们引至这两营之间,全部伏杀,待杀尽,再去袭营,张绣羽翼尽失也!”司马懿笑道:“可不正是天赐良机?!”

    吕布大喜,道:“速去报,布且去埋伏之。”

    司马懿笑道:“主公且慢,埋伏之事,无需费力厮杀,只需主公堵住他们回营的路可也,其余诸人,有弓弩营用箭即可全部射杀,所以主公便埋伏在他们来的要道上,待通过后,便截断,若是还有援兵来,堵住两军不能汇合。”

    吕布道:“布已明了,立即就去。”

    “主公英明,此计若要成,当要在天明之前,务必今晚尽除,”司马懿道。

    吕布道:“自然如此。只是张绣向来奸诈,我兵士去求援,他们怎么会信?!”

    司马懿道:“主公请看,这又是何物?!”

    “这……”吕布呆了,这不是张绣进帐之前留下搂弓箭筒,弓,以及他的兵器吗?!全落下了……

    司马懿取出一尾箭羽,道:“这箭羽里藏着一个绣字,拿此箭去,足以!”

    吕布喜的不成,道:“曹性,可听见了!”

    曹性也喜道:“性随军师调遣,必不辱命,必极力配合主公。”

    “主公前去,定要小心,”司马懿忙让那假扮兵拿着箭羽去了,一面不放心的道:“主公,战场上刀箭无眼,必要小心。

    “军师勿忧,布之错,此番定讨回一二是也,”吕布道:“外面风大,军师身弱,汝等且速扶军师回帐中休息,等着布的好消息!”

    “恭送主公!”司马懿一副忧心又欣慰的样子。

    吕布心里既服他的策略,又觉得有点愧疚自己办了坏事,但一想到能雪前耻,又能向张绣讨回不少,这才心情复杂的去了。

    直到人走了,司马懿才叫火把近前,也松了一口气,道:“……希望此次之后,主公每每想起擅离营之事,也能稍有愧悔,也能稍微听些吾等之劝言。今晚之事,多么危险?!”

    众文臣皆道:“还是军师有办法对付主公,主公向来不耐听人劝,虎偏向东,吾等便是死劝向西,只会招惹厌弃。”

    “主公吃软不吃硬,只能另想他法了,往后汝等若劝主公,也要委婉些,普通劝谏,主公是听不进去的,而且也不耐烦。我等共同侍奉主公,以后主荣我等也荣,必要一心,相互扶持,共同辅佐主公。”司马懿语重心长的道。

    众人此时已经对司马懿心服口服的没话说了。

    既佩服于他对付吕布的策略,又能全局布谋的能力,还能转劣势为优势,趁机反击张绣,斩其羽翼……再加上这番话一说,他们是真的被彻底的收服了,而且是心服口服。一时心齐不已,都道:“是,谨遵军师之言。”

    吕布还是那个吕布啊,只是他一旦做了错事,千万别硬劝,那绝对不行,得想法子先给台阶下,不然,呵呵……

    他们参透了司马懿的精髓了。

    一时都散了各自去做事。

    司马懿也松了一口气,以后这些人能分担些,他也不会这么累,他们必须得服他,不然以后他还得调和内部矛盾,不得累死?!万一还有人利用吕布不通明的性格来搞事获得利益的,他司马懿还得内耗,内斗?!

    所以,这张绣是真倒霉,正好撞上了霉头上。

    本来嘛,司马懿也没想过这么快用这个事为自己立威望。

    然而,谁叫吕布不按常理出牌呢,这张绣偏偏自个的送上来。

    若是他不割,这吕布是傻逼的名声,能叫兖州和翼州的人笑死,威望何在?!军师让主帅失了威望,自己威望又何在?!

    传出去,他们说什么,吕布傻逼请张绣喝酒,结果被张绣给端了几个营?!

    呵呵。

    所以,才说张绣是自个寻不自在,偏要撞上来。一是因为吕布绝不能失威,哪怕再傻逼,二是他得用这个事,正好收服了人心,以后也省力别内耗,他也清净点,省心点。

    所以司马懿是万分的感慨,他觉得以前想出工不出力的想法太想当然,也太天真了。

    人在江湖混,不得已啊。只要屁股下面是这个军师的位置,这个事呢,它就推着他往前走。

    身不由己啊。

    还要扮演个大忠臣。

    刚刚自个那个样子,司马懿光想起来,都有点无奈,也觉得以后怕是没脸见司马防,还有司马朗等一众兄弟了……

    他最心腹的文士幕宾前来,迎着风道:“军师,可要再增援二营?!”

    “区区张绣,要用虎威军多少兵马,一股脑的全涌去,人踩人吗?!”司马懿道:“你太高看张绣了,此子,拔其羽翼,以后不过是废棋。”

    “所以军师才调走主公,不要他杀张绣?!”幕宾道。

    吕布那人,被耍了,他能不恼?真去堵张绣了,包管一气之下给杀了。

    到时候阴谋论们就说,是吕布把张绣给骗进营杀了的,这可不是好事。

    “张绣得放回去,”司马懿笑道:“我已命人去安排。不过是匹孤狼,犯不着赶尽杀绝,让他狼狈的回曹操身边苟延残喘去吧……”

    所以曹操也是不会杀他的了。

    但曹操一定恨他,这次军事行动,张绣擅动,又折了兵马,坏了曹操的谋,曹操能气死,但也不能杀他,所以才说是废子。

    既是废子,又不信任,便不可能再重用了。不会再与之兵马,然后又败在脑子不利上。

    司马懿这招是极狠,本来曹操就是打定主意让张绣牵制吕布,然后跟着进冀州的……

    谁知道呢,其实连司马懿自己都想不到。因为这两个人要喝酒,再聪明的脑子也想不到。

    司马懿披着披风回帐,淡定的道:“其余营不必妄动,一招废棋,岂可用尽虎威军,传出去,会叫天下人笑话虎威军杀鸡用牛刀也。”

    幕宾应了。

    两个营都打烧成这样了,司马懿还不动如山呢,这份淡定与从容,让人心折不已。

    司马懿的确是用兵的奇才。

    虎威军一共设了数十营,有明里的营,也有暗地的营,如同阵法,如今也就只两个营有异动,其它的都没咋动弹呢,这份肃然而待的威,令人心服。

    而两营中人以及增援已经开始对张绣的偷袭进行绞杀。

    就连张绣自己都没想到,这也是陷阱,事实上,其实是他中计了。

    一开始看起来的确是他占先机,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张绣发现他已经被包围了,这份暗藏的杀机,早就布置下了。

    是那司马懿。步步的引他入沟。

    可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第607章 绝境三马孤身逃

    极力冲脱,火光冲天,短兵相接声不绝于耳……

    身边的军士们慢慢的一个个的都倒下了,而他却连脱困都不能……

    直到这个时候,张绣才开始怨恨自己的鲁莽,是他太冲动了。也是他太自负。以为只要引开了吕布,便能偷袭成功。

    不料,这吕营如今严密至此,吕布不在,依旧忠心耿耿,哪怕是与他同归于尽,也绝不肯失心,失去意志。

    最可怕的是,这边已经打成这样了,其它的几十营,依旧无有动静来援,也就是说,整个吕营如同铁桶,各司其职,遇事并不慌乱,而在这有条不紊之中的秩序,是谁在总揽?!

    司马懿!

    这个人,何其可怕!

    而如铁一般意志的人是谁?!是每一个吕氏的兵马,看着他们眼中杀红了眼的光,张绣直到这时候,才生出一股敬意,而这股敬意,也慢慢变成了惧意。

    直到身边人越来越少,张绣才咬着牙,做最后一博,道:“吕布未死,是吾刚刚诓汝等尔!”

    吕氏军显然都怔了一下,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了,他们都目光冏冏的盯着张绣。

    直到此时,那护住了头颅的人,才将首级捧到了此营副将面前,副将这才有空去察看首级。一看,果然不是吕布,心中便是一喜。

    接着便是一怒,幸而没怎么信这张绣之言,再加上当时确实是义愤填膺的,也没想过吕布若真死了,他们逃不逃。

    当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血耻报仇,灭了张绣,至于逃没想过。

    而人都是有怯怕的,而这份底气来自于何处,恐怕是在于吕布早有设下继承之人,所以,他们除了愤怒,竟未想到吕布万一真死了,徐州基业是不是也一扫而空,鸡飞蛋打!

    事实是真没有。

    之前只余愤怒,此时才顾得上将这些全给想通了。不得不说,人的潜意识是下意识的信重。而吕氏军就是他们的信仰。

    吕氏军军魂已备,如今,便是鬼神也催不散的了。

    看着他们的眼神,张绣心中更添一份怯,道:“是绣无礼,引开了温侯,这才发生了这点小误会,以绣看,不若就此罢手,如何?!也好过两方死伤无数,曹吕二军可是友军。绣死可也,然后若破盟,何人负责此事?!”

    小误会?!这都血流成河了,还小误会?!以为战役是打架斗殴这种小事吗?!

    副将看着满地的死伤,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张绣心中一沉,犹不死心的道:“我立即就撤退,汝等也好空出手来去寻温侯所在。温侯所骑乘是百年少遇之良马,如今不知去何处了,绣也没能追得上,汝等正好人手充足去寻,绣与汝等指个方向。”

    副将道:“不劳张将军操心,主公失散,自有军师派人去寻,我吕氏军人才济济,如我这般无名之将,无数也。”

    张绣脸色青了,这么说,是要血战到底了?!

    他握紧了兵器,脸色很难看,到处都是火烧过的味道,还有血味,以及风声,今天恐怕不会善了,是要身葬于此了?!

    他冷笑一声,仰天长笑,道:“风急天高,世不容英雄,好,好,好!”

    张绣也存了死志,他身上全是血迹,眼神暗藏戾气,道:“绣死可也,无非是如不过江之霸王,今死于此,可也!”

    副将翻了个白眼,隔着黑夜,视线不清,若不然对方看见,得能气死。他表达了**裸的鄙视,将他现状与项羽相提并论,他配吗?!当初之项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英雄,兵败而死。而他,只是困兽被破,想鱼死网破而已。

    副将朗声道:“张绣,下马受降,也许可以有生机。汝即敢偷袭,便是失礼背盟,若死在此处,也无可厚非,依旧不影响主公与曹公的盟友之约,你还有机会,若是下马降,自去向我主公请罪。”

    “投降?!我张绣誓死不降,”张绣冷笑道。

    “罪在前,犯错在先,犹嘴硬不肯请罪,”副将道:“失义背盟在后,汝若死于此处,也是小人之死,非大丈夫败灭也,休与霸王相提并论,汝,不配!”

    张绣大怒,挥着兵器杀将过来,这是彻底的打破了可以和解的可能了。

    “受死可,受辱,不能也!”张绣恼道:“让绣去与三姓家奴认错,绣死不受此辱!”

    一时又混战厮杀起来,但基本上已经是吕氏军单方面对他的绞杀。除了张绣亲来的这一营,另外起火的一营已经声息平静了,也就是说,偷袭的精锐营已经全军覆没了,甚至连火光都渐渐的扑灭了……

    这无疑对张绣的兵马来说,是一个十分不好的局面,甚至是绝望的局面。

    眼见再无援应,又无分袭的另一营相互为战,此时此刻,很多人的内心已经开始有点崩溃了,竟渐渐有人不战而降,或是力尽而降,这是彻底的放弃了……

    张绣身边的心腹副将一见此,已是少见的惊恐与慌乱,竟拉着张绣慢慢的避开了主力营,只带少余精锐开始突破,想要撕开一角混出去。

    这种现状发生了,这就变得更加的可怕,因为一时被敌人杀灭是杀不死的,困兽犹斗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一旦到了有人投降,心理崩溃的阶段,他们就会因为心理压力,以及想要活下去的信念,甚至当场就有反戈相击的可能。也就是说,张绣也许还未挂在对方的手上,可能会被自己给背刺,当场背刺这一种。

    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事情的局势就是这么千变万化,没有永远的顺境,而困境就是连自己人都可能会背叛自己。世事无常的变化,就在于此。

    这种时候是绝不能再与大部队呆在一起了。越呆一起越危险。

    但这种情况也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张绣带着心腹精锐放弃了大部队,等于是抛弃了他们,自己只用他们拖住敌手,而自己只顾逃脱和脱困的意思。

    所以有些情况,就是双面的,张绣这么一做,是规避了风险不假,然而同样的也击溃了己方被抛下的人的心理,这些人当下有些被杀,有些已经弃了兵器直接投降了……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什么样?!大部队渐渐被消耗了。

    而趁这个机会,张绣与副将开始突围。

    而吕氏军趁机受降了一些人,趁机又杀了一些人,基本上都混的差不多了,再去堵张绣时,才发现堵错人了。

    副将骑了马过来,一面命人灭火,一面派人急寻张绣及其他身边的众人。

    还能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副将将穿了张绣衣物的人给捆到了面前,道:“跟张将军互换了衣物?!他也未必跑得掉!”

    那人却是高昂着头,一言不发,冷冷的瞪着副将。

    副将心里便有数了,怕是穿着吕氏军的衣服混开了,这下子想要找,还真的不好找。

    副将便问他,道:“降不降?不降,死,降,可解缚。”

    “宁死也不侍三姓家奴!”那人冷昂着头道。

    副将叹了一口气,挥手令众人将他们尽皆斩之。

    身边人道:“可要急寻张绣?!此时天黑,张绣若着我军之衣,只怕并不好寻,可能还会有误伤。”

    “待天明再寻,”副将道:“张绣须得生擒最妙。倘不能生擒,只能放。”

    “明白。”众人应了,便先去收拾营地,安抚降众。

    张绣一逃的不见人影,营地里很快就平息下来了。

    众人都明白,张绣是绝对不能死的。

    而张绣像是受了惊的狼,身边只余两骑心腹,逃出来了一直在狂奔,一直不敢回头去看。待马疲乏殆尽,不得已停下时,才心有余悸的下了马回首去看,见无追兵,喜,见全军覆没,心中悲惧,然后落泪不止。

    “悔矣,今夜冲动矣,竟令精英等俱折于此……”张绣哑着声沮丧的道。他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一想到吕氏军竟让人有种生惧不敢与战的英勇及其死战的魄力,光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的难受。

    这一次,才算是正面的直面与吕氏军交锋,以往那些对敌,从未如此这样深入过交战。

    而这一次,才真正的领教到了他们的残酷与冷血可怕。

    这种实力,让张绣也心惊不已。

    他现在才有了一个真正的直观的对吕氏军的认识。

    未免也太可怕了!

    见张绣哭,两人也下了马,道:“主公,还是要速回营,此处依旧是吕氏军的腹地,倘若他们来追,不妙矣。天明之前,必要回我营中去……”

    “马已疲累跑不动了,如何是好?!”张绣道。

    二人也泣道:“其余兄弟俱死于今夜,吾二人护主公出营已是幸也,不敢独活,主公牵这三匹马去,换马骑,马分担负重,天明之前必能回营去,主公一路小心,吾二人,死于此矣。”

    二人是特别难受的,因为确实是他的身边人将张绣身上的衣服换穿到了自己身上,分去了很多注意力,他们三人才趁乱逃出来的,还好是天黑之时,若是天亮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也绝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张绣看着二人,黑夜之中的眼睛神色,谁也识不清。

    二人其实心里清楚,今夜,他们必死无疑,张绣说的好听是英雄,但是,他这个人也同样猜忌心极重,而且算不上多么和恩义。

    可是能怎么办呢?!难道背叛他吗?!

    他们也同样走不脱。

    既是不可能再走,不如死在张绣眼皮子底下。

    为什么非死不可,原因很简单,这与杨贵妃非死不可是一样的道理。

    要么是张绣挥刀杀了他们,还不如他们自己自尽。

    兵败就是这样,若是胜,一荣俱荣,若是败,只能如此去死。

    张绣不可能让二人留在这里,或者说是活着留在这里。

    若是他们降了吕氏军,或是被抓了,招出他的方向……不是不信他们,也不是担心他们让了马与他还要主动去告密。而是常情就是如此,不能留后患。

    若是都能走,万不至于此。

    可是,现状是,只能死……

    二人拿了刀在手,泣道:“主公此去,定要小心,若曹公怪罪,好好认错,必不有误。末将二人不能侍奉在主公左右了,今生缘尽于此,来世,吾二人还做将军的兵……”

    说罢自刎而死!

    另一个,也泣道:“主公保重!”

    二人余温尚在,然而气息却已经没了。

    入鼻正是触目惊心的血锈味。

    张绣哭了,他的一生中,经历过无数的大败,却没有一次像这样窝囊,而又只剩他一人的狼狈。

    仿佛他偷袭吕营只是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螳臂挡车的笑话。

    不甘心的,怨恨的,愤恨的……还有羞愤的,愧悔的。

    张绣道:“……若绣今日侥幸不死,将来必善待你们的家人!绣去也!”

    他牵了三匹马,呛着风,在黑夜中分辨着方向,骑上了一匹,狼狈的窜逃出去了。

    此时张绣的心情,除了他本人,无人知晓。

    司马懿却可参透一二。其实这张绣与他当初在马车上被运往徐州时是一样的,不甘的,羞愤的……复杂的。怨恨的。

    可是,区别在于,一个已经放弃了挣扎,躺平了任洪流将自己卷入,另一个却在对抗,拼命的对抗,哪怕实力,智慧等渐渐已经拉开了遥不可及的差距。

    司马懿纵然看不上张绣,可是于此事上,他不至于鄙视张绣。他甚至是有点钦服张绣。佩服着他的勇气,他的冲动,与莽撞。

    而这一切,都是他司马懿从不俱备的东西。

    他这个人啊,就是太冷静,太冷血,太会看时势了,所以,很快就识时务,明知挣扎不了,就算了。

    可是张绣身上,却有着他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可能叫蠢,也可能叫执着的东西。

    所以,司马懿就算不想放过他,此时此刻,也有一点感同身受的错觉,这样的人,怎么忍心赶尽杀绝呢。

    况且,司马懿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有点私情的同情,但同样,也不会因为私情而放过他。他到了这个时候肯放过张绣也是因为权衡过利弊的。而他未说出口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贾诩的旧主。而贾诩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第608章 九分谋六分答案

    吕布恨起来的时候,他是绝对考虑不到这一点的。他若是逮到了张绣,一怒之下肯定会杀了他。是解气。但这个锅,将来是谁背?!不可能是吕布,那就是他司马懿。

    贾诩为了大局着想,当然不会这个时候怎么着他,甚至也不会恨他。还得赞他的功劳。

    可是将来呢。

    不是司马懿将人往坏处想,而是人,都是有私情的。

    这张绣虽然确实是奸狡,但他对贾诩只有恩义,没有苛待的,以前也是多对贾诩言听计从。

    而现在,张绣死了,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谁对谁错,但这个帐,将来是肯定要算到他的头上的。

    等以后吕布成了大业,不管是整个九州还是半壁天下,这贾诩万一又想起张绣来,又怎么办,哪怕不能做主臣,也是旧主,旧友这种啊是不是?!

    张绣明显是对贾诩的事耿耿于怀,而贾诩大义上是跟着吕布,私情上呢?人不是冷血蛇,不可能不顾情份的。

    而贾诩是他司马懿的顶头上司。

    他但凡有那么一点不满,甚至可能都算不上怨恨或是陷害。

    只要以后吕布立了大业,以司马氏树大招风的存在,整个家族,以及他立功以后的能力以后,可能会出现很多的敌对势力,司马氏是不想得罪人,但是人有了声名与功业,这些敌对可能就是天然存在的。不是你说你不得罪人,他们就不会反对与敌对了。

    哪怕司马懿不可能与贾诩成为盟友,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敌人。这是他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

    哪怕这个事本身现在还太远。然而对司马懿来说,一点也不远。

    到了那时候,别说贾诩对他怎么,他甚至根本用不上怎么着,他只要袖手旁观,睁只眼闭只眼,这个本身,就是另一种默认与默许。

    这可就太糟了。

    当然,以贾诩那人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下场对他如何?!

    但有时候,默认比真对待他更可怕。

    将来这贾诩站的位置肯定很高的,比他还要高,司马懿是打死也不想得罪他的。

    所以,张绣不能死。

    今夜的事,司马懿也在意料之外,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毫无准备的发生了。

    如同他本想消极应对的思想落空了一样。事情的发展,并不随人意。

    司马懿看着自己渐渐的功劳加身,这已经是一种开始,一种趋势。

    而这种时候还要被动以受吗?!

    不,时移事易,至少他不能被动,还得主动。

    如果不能避免,那就主动的揽于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包括所有事。

    就像之前,他根本从未想过,要快速的独揽军中大权,可是,事情发展至此,他也必须得这么做了。他是当场临机应变的。因为这是必要。

    如果不能解绑,连消极应对也不可能成为可能,那么就得将所有控制在手里,别叫失控。就算吕布偶尔失控,但其它人必须与他一心。否则,他能累死。

    不得不已的主动。

    这就是司马懿所考虑到的全局,逻辑。

    当然,他对张绣的佩服也是真的,同情更是真的,但同样的,他这种人,私情与理智是可以做到互不相干的。虽不能完全不相干,但可以做到的是,私情不能主导理智的判断。这一点很重要。甚至是所有能成事的人的共同特点。

    所以不得不服吕布,他有时候理智不存在,只凭喜怒,特别可怕。若不是生了一个好继承人,呵。他比张绣可能更好不到哪儿去。

    这边两营一定,已经有人来汇报战况与结果了。

    司马懿命他们各自汇报损失,人员伤亡等,并命军医前去诊治。所幸吕军向来悍勇,因此,伤亡并不严重。

    倒是投降者若干需要安排,另外还有斩杀敌人数量的功劳,司马懿一一命人记录在册,以应事后按册封赏,也有个依据!

    司马懿管理军营那绝对是井井有条的。

    天已至三更多。

    而此时吕布已经埋伏好。

    前去假作求援的人也同样达到了目的,因有信物,因此张绣营中已是慌乱,一时作不了主,因为谋士不在,他们也有点疑心真假,然而,难道张绣有难,他们能不顾救吗?!

    因此各副将偏将等简略的商议了一下,很快议定了一个相对稳妥的策略。

    果不出司马懿所料,他们商议出的策略是,分兵,一兵守营,并打探消息,一兵则去应援,倘有不利,再回叫援,也可相对保险……

    当下因十分紧急,也商议不出更好的策略了。很快就有几千人马整肃而出,趁着夜色前去营救张绣。

    夜晚有时候对人利,有时候也对人不利。

    而夜幕之下,隐藏了太多的东西。

    他们还算小心,是分三队经过一处隘谷的,前两队顺利通过,也没什么不对,松了一口气,正等着最后一队通过时,意外发生了!

    原来吕布是急性子,见他们过个隘口左等右等不过,急的哪里有这个耐心。寻思着天快亮了,若是叫他们磨蹭下去,还不知这个战得打到什么时候,因此是早忍耐不得,竟是分兵一冲而出,冲入那一队人中,一阵鼓声,一阵厮杀起来……

    他则跨着赤兔,举着画戟,先来不由分说,便先斩了这一队的主将,大喝道:“吕布在此!欲从此过,留下性命!”

    众人皆知中计,一时大乱,脸色大变,因听是吕布威名,早吓的忘了抵抗,在夜中竟是踩踏起来。

    实在是吕布凶神恶刹,左冲右突的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狠,他们早吓到了。

    过的两阵也是吃了一惊,一见中计,便忙要突破再回去。

    吕布的分兵早挡住,截断在中,一时拦截着厮杀起来。

    而在等着信号的曹性则是万分的无语。

    他身后的众营偏将问道:“曹将军,发箭吗?!”

    曹性真是暗暗叫苦不迭。他能说啥啊,抱怨吕布这么性急,多等一刻就不行吗?!哎,吕布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能对他有什么指望?!

    反正计划是被打乱了……

    不然,这一次是真的能将张绣营一网打尽的。

    他用望远镜看了一会,道:“按原定计划发箭,现在两方胶着了,尽量在混战之前,能射杀是多少!”

    本来就是能兜里射杀几乎全部的,结果倒好,这主公,哎……

    偏还不能说他,难道事后曹性还能骂吕布吗?!不,只能哄。

    真恼羞成怒了,问题更大!

    一时箭矢如雨一般的发出去。

    黑夜根本对空中的袭击防不胜防,不是人中箭就是马中箭,一时乱糟糟的,有些没被箭射杀的,却相互踩踏着,死伤,惨不忍赌。

    战争就是残酷的!

    弓弩营的实力是过刚的。而且是这种准备万全的,埋设有时间的,那基本箭发的差不多,那口袋的两队也死的差不多了。

    只是吕布厮杀的那一队比较麻烦。

    因为吕布的英勇的确没问题,那基本上斩了主将,那趁乱,如杀小鸡小鸭似的也差不多,实力悬殊,对方又无主将,那基本是吕布单方面的在杀人。

    但问题在于,这一冲一乱之中,多少人跑了?!

    没有完全堵住后路,没有在兜内埋伏解决,就说明有人肯定是冲突重围回去报信了。

    报了信必有备,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如司马懿的计一样,再把他们引来杀尽,而在于,此时只能去袭营,对方不可能再出营,而是守营不出。一旦有信,便死守,想要攻取也难……

    而过程必是惨烈的,因为对方准备了。

    所以问题来了,到底去不去?!

    去了只能硬打,而真的辗压了,对方也可能大多数再撤营逃跑,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杀尽的了。

    而硬打,也不好打,战争这个东西,啥叫趁其不备……?!

    曹性此时真的想吐糟吕布啊,若是女公子在此,已经把他给骂惨了。

    还带这种的,本来就是稳操胜券的事儿吧,结果因为主将心太急,硬生生的给对方送了生机……

    你说说这事儿。

    性急之人吃不了热豆腐是半点不假。

    曹性有点郁闷,苦笑不已。

    但还能怎么办,得去问问啊。若是吕布非要去打,他不得辅佐在侧吗?!

    他便忙带着弓弩营的人下去,吕布已经收尾了。

    此地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吕布大杀四方,那个酣畅淋漓,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个时候谁上去浇冷水,要不要试试,烧红了的铁水浇点冷水试试,包管溅你满头满脸的烫死脸皮。

    曹性只能喜道:“主公英勇,敌军已经被破了!”

    吕布杀的还不尽兴呢,道:“可惜叫一些人逃了。趁此追杀过去,去杀对方的老营。布还未寻到张绣,曹性,汝带着人随布之后,张绣逃得了人,逃不了营,待拿下营地,再守株待兔。”

    曹性真的想吐糟,营被夺了,张绣又不是呆子,他能不知道?!

    知道了,不回头就跑,还能再进营自投罗网啊。

    呆子还差不多。

    但曹性能说吗?!他马上道:“是,主公,性随主公趁胜追击!”

    后面的事,根本都不用去想,遇到了激烈的对抗,而且几乎硬啃下来的,己方所付出的鲜血也很惨重。

    这趁人不备咬人一口,与死啃着相互咬能一样吗,效果能一样吗?!

    所以直到现在,曹性是真的挺服司马懿的。这军师的能力是真的很不俗。若不是他,吕布还能力挽狂澜,那才是真想到了还差不多。今天被袭营元气大伤的,就是吕营了。以吕布的应对,骚操作啥的,包管先自个乱了。

    至于对敌营这事吧,也想开点。

    司马懿九分的谋略,吕布能打到六分,就算是成功了。

    算了,六分也很好。

    曹性自我安慰的心想,所以女公子当初付出那么大代价也要把这个军师给弄来。

    原因就在这儿。

    不管如何,这司马懿就是能力挽狂澜,甚至是能决定局势的走向的,今晚要不是他在,完了。

    那叫一个狼狈。

    曹性想的果然不错,司马懿派了援军来,想是看到那边埋伏的情况就知道了局势,派了八千兵来,这可帮了大忙,因这八千兵一围一拦,让抵挡不住的张绣大营的守将受不住了,只能弃营保存主力而逃,然后遇到这援兵,再厮杀一阵,那张绣的营中就不剩多少兵与将了。

    杀的差不多了,这才收手。

    司马懿也是不得不派这些援兵来,野狼呢,要打,也得打残了,不然以后还得来。以张绣这性格,只要他还有实力,绝对会死咬着不放。他就是存了打残的心思来的。

    估计着张绣就算收拾残兵,也就残兵不到二千人剩下了。

    司马懿寻思,反正这样也差不多了,用吕布为将,还能指望他真的能灭人全部啊?!那可真是想太多,不被人端了老营就算不错。

    “军师派的援兵来的及时,”吕布哈哈大笑,喜道:“解布燃眉之急也,不然拦截不尽,杀不完,后患无穷。”

    曹性无语,本来是可以全部端掉的。还不是你?!

    但是吕布杀的也是浑身是血,曹性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想想这样也好,老虎嘛,经过血战,反而浑身都舒懒下来了。估计是能老实一阵子了。

    这不尽兴了嘛。

    “可惜未寻到张绣……”吕布四顾营地,这里都没原形了,他眉头一皱,这样子,张绣回来也不会进营了,那匹狼不知道嗅觉多灵,精的不行。

    吕布兴奋过后,又有点气闷,道:“派人去追张绣。”

    “是,”曹性道:“主公,天已微明,经过厮杀,军士们也累了,不如原地休息一阵,伤者送回医治。我与主公也回去向军师报喜如何?!这里有些粮草等物,待另派后勤来,搬运回营……”

    吕布是不操心这些的,便道:“也罢了,且回吧。今日一役,也已挫尽张绣实力,他以后再不能够咬布不放了。可恨这厮没摘了他的首级,不解他背我之气!”

    吕布对于好心请他喝酒,反招暗算一事,俨然耿耿于怀。

    他是不会反省自己的,或者说当时反省,一会儿就忘了。反正就不是那种善于找内因的人,一有事就恨别人辜负他。

    恨张绣是王八蛋,好心当驴肝肺这种。

第609章 坐坡挥洒英雄泪

    吕布赢了还是咬牙切齿的呢。曹性哭笑不得,反正是好说歹说的劝了他回营了,不然再这样追杀下去,那还真的是没完没了……

    见好就收吧。哎。虽然己方因为他,损失也有。但确实是胜了。

    对主公,他们这些将士们的要求最好还是不要太高。以他的性格,能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吕布也确实是累了,率先回主营,曹性殿后,收拾残局,以及收尾等工作。

    赤兔马直奔主营,却见司马懿早率着文武候在主营外,一见吕布回来,便都弯腰行礼,双手执礼,贺道:“恭主公驱逐张绣,破败其军,贺主公大胜!凯旋而归!”

    吕布有点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大的惊喜,他没有料到司马懿还有这样的路数,但这,真的是极符合了他的虚荣心,一时之间,胜心更饱满,哈哈大笑,率先下马,大踏步的过来握住了司马懿的手道:“军师快快请起,布该先向军师行礼才是,若无军师,布断无此胜,一切都是军师之功。布心知也!”

    “是主公英勇,懿若无主公之勇,断无此胜。”司马懿一脸真诚的笑道:“张绣已断翼,从今以后,虎威军外再无虎视眈眈之人,不再受制也,此胜一战,震慑兖州,叫曹操胆惧,壮我徐州军之威,若女公子知,必喜也!”

    这一番吹捧可把吕布吹的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若论功,布已争首胜,写信与娴儿,必要告知与她知晓,以后再不必担忧张绣!”

    这根毒刺总算是拔掉了,以前吕娴就觉得这个张绣是真的特别烦人,吕布也如是以为。现在,他好不容易破灭之,若不吹嘘一番,怎么显得自己颇为英明神武。

    司马懿笑道:“主公,请先进帐洗漱休息,臣等已在备酒席,要为主公与诸位将军庆功了……”

    “好,进帐!”吕布率先让所有人都起了身,然后志得意满的大踏步的进帐去了。

    洗去一身血污,换上干净的衣物,整洁的不行,等到帐内之时,闻到满帐的酒香,吕布心里更满意了,他是处处看司马懿顺眼,特别的顺眼,因为他真的太贴心了,几乎没有一处不妥帖的。

    “今日大胜,禁酒令当破例一次是也,除了守值的诸位将军只赏一碗酒肉外,其余有功之将士,都有酒喝,肉吃。主公,还请示下,以叫诸将士谢主公之赏!”司马懿笑道:“赏罚分明,才是领兵之道。”

    “好,军师所言极是!布便告诉诸将士们,若立功,必有酒肉赐下,”吕布端起一碗酒来,却道:“先敬军师!”

    司马懿却是被他的直白给弄的怔了一下。若说旁人是假惺惺,他不可能反而慢半拍会怔住。但是吕布这个人,若是说敬酒,那就绝对是真心,至少这个当下,此刻是真的。当然,他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翻脸的时候恨的咬牙切齿,也是真的。虽是反复无常,可是这种人,你能说他不够真心吗?!

    这不可能。

    “主公,懿怎么能受此酒?!”司马懿道。

    “军师体弱,不必同饮,布满饮此杯,以敬军师,军师在布帐中所为,布心知忠也,布还是那句话,必不违军师之意,”吕布满饮一碗,哈哈大笑道:“军师,布有军师,必无咎也!无愁无忧!”

    司马懿的肩被他拍的疼的骨头却错位了似的。他以前看不上这样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也难免觉得此真可贵。

    以前此人不入眼,现在入眼,还是辣眼睛,可是,却也有点不是滋味。说到底,当初司马氏的事是吕娴的锅,算不上这个呆子的。这个呆子,若是有那等的谋略,他不至于会说出这番话来。这是抬举,也是尊重。他的确是感受到了。

    司马懿不管心里什么感受,给军师行了个礼。

    诸将也都喜道:“我等共敬军师!”

    竟是都执了酒碗,齐齐的一碗喝下去了,然后笑道:“古有将相和,今有军师与主公和璧,我虎威军定威震天下也!”

    “哈哈……”吕布听了这话,已是喜的不成了,道:“好!好!好!布与军师同心,汝等与布同德共战,征无不利,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诸将很快兴奋的敲起碗来,眼里似乎冒着光,笑道:“敬主公,敬军师!满酒!”

    “满酒!”吕布大笑道:“也敬诸位身先士卒的将士!”

    一时竟是举杯交觥,乱糟糟的,没个体统似的。

    这在司马懿眼里,至少他以前是从未经过这样无规矩的酒席的,这样豪放的,甚至有点匪性的,不那么讲规矩的,礼数也不怎么周到,碗敲着,或站着或歪着,嚷着的……粗俗的,鄙薄的……

    可是,却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和谐。

    大约是因为多了一个真字,心在一块的感觉吧。

    司马懿有心要扮演好一个忠臣的样子。然而,这眼前的一切,还是与他自己格格不入。

    连身侧的幕宾与文臣等人也都庆贺道:“军师,有此功,是主公与军师合力为之也,真是意想不到的胜利。”

    的确不错是意想不到的胜利,因为没有吕布异想天开的要宴请张绣,便是司马懿再有谋略也想不出这个点子来,因为他就是天然的以为,傻子都不会赴这种宴。

    所以,这个胜利就相当于吕布胡乱打了一气,他再配合一回,竟出了王炸的效果吗?!

    司马懿有点哭笑不得,然后只能默认了,笑的像是高深莫测。

    他们还一个个的说呢,说军师与主公真是配合无间,谋智相合……

    那边吕布喝多了,还在大骂张绣,“……布好心请他喝酒,他竟包藏祸心,竟想调虎离山再谋我营……幸而有军师,不然,布真是被这张绣贼子坑苦也……军师,军师来,我再敬军师一杯……”

    司马懿陪着笑,哄了他回座去了。

    吕布还在与众人大骂张绣,口口声声的说是等逮住了张绣,就把他吊起来剥皮抽筋,方才解恨。

    口中粗鄙之言,简直不忍卒听。

    这要是乍然不了解吕布的人听了,以为是多么残暴的主,或是信口开河,不顾后果,无有城府与口德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可在座的人听了,也只是随便符合哄上两句,因为他们都了解吕布,他恨起来的时候,说的贼狠,但也只是骂骂而已,真事到临头,影响他最终行动的因素可就多了,他这种人,其实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

    司马懿也懒得听,见他喝多了开始信口开河,便出营来透气了。

    他袖着手,看着天空,有一种如在梦境中的感觉,这一切,像是个光怪陆离的梦,透着莫名其妙的荒诞。

    这一次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除了莫名其妙,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了。反正就是意外的胜利和局面吧。当然,是好局面。

    司马懿走到营前,曹性带着后军回来了,见到司马懿倒是怔了一下,忙下马道:“参见军师!”

    “曹将军,”司马懿还礼,道:“我军伤亡如何?!”

    “伤亡二百余人,八十六死,一百七十余伤,正在救治,”曹性道:“已收死者骨,会烧化装敛,送回徐州。伤者也会经过处理后送回徐州。军医所,已在彭城设立临时大帐。以后若有伤者,都尽量送回去那边,华佗会带着亲传弟子等人在那收治。”

    司马懿点首,道:“登记造册,交由相府处理善后。”

    曹性应下,又道:“另张绣降者五百六十众,其余败散亡,但他的精锐营全折了,偷营的人,除了降的,没有一个人逃脱,只有张绣例外。”

    “曹将军与主公的兵马呢,可有伤亡?!”司马懿道。

    “并无,只有一二十伤者,”曹性道:“弓弩营是远攻营,今日之战是占了地利与天时的,因此弓弩营无伤。”

    司马懿是有点惊讶的,张绣的大军实力还是很强的。但没想到吕布亲领的兵马,这么牛逼,经过血战,竟然无有伤亡?!

    这是何等恐怖的战斗力。

    老天都在向着吕布开挂啊。

    司马懿道:“可是主公不依计行,提前冲出了?!”

    曹性脸有点胀红,也不能说吕布不好,只能默认。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也罢了,穷寇莫追,有如此之成果,已是意外之喜。曹将军辛苦,速去休息吧。”

    曹性抱拳,带着人退下了。

    营内来来往往,还有善后的营在接替后续工作,以及去拖回战利品,尤其是粮草,这个时候,哪里会嫌粮草多的?!

    司马懿寻了马,在亲兵的护卫下去看了一下军医营的伤者,这场战事极为惨烈,而这个时代,能侥幸活下来的,是没有技术条件把断掉的骨头,或者是筋血管等接回原位的,有些没有办法再弄的,只能截肢,至少还有能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他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觉得呼吸都透不过气来。

    哪怕是在外面听着,听着惨叫声,也是闻声色变。

    军医首医,是华佗的弟子之一,也是经验老到的一个军医了。

    “截肢后能一定活下来吗?!”司马懿道。

    “若能熬过炎症,就能活下来,吾这儿只能截肢,止血,包扎,其它善后,要尽快送回徐州去,”首医道:“听闻师父要试一个新药,可以阻止炎症的,若是有用,也许,都能活下来,若是不能,按照以往经验,这里的人,只有一到两成可以活……”

    司马懿闻言有些沉默,人命低贱至此啊。

    在这里,是不能受伤的,一旦受伤,死的不是伤了的当时,而是在之后的炎症中没命。若是当时死,也只是一时之疼,可是炎症发作就是活受罪,撑过去了还算好,若撑不过去,疼与罪都受过了,结果还没了命……

    冷兵器时代战亡率比热兵器时代可高得多,不是死在兵器上,而是死在医术落后上,在这儿,基本上受了伤的最后能活下来的也极少。

    “华佗已离广陵,会尽快到彭城,汝等尽力将他们保下,我会尽快安排人送他们回彭城接受诊治,”司马懿道。

    “是,”首医松了一口气,笑了,道:“只要活着到了我师父手中,这里的人,肯定能活到八成以上。我师父可是妙医圣手。”

    司马懿笑了一下,说到华佗,他的手又开始疼了。

    司马懿视察了一下便离开了。

    首医进去,安慰了一下伤者,一面叮嘱手下的医者,道:“尽快处理好,要加急送回彭城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今天都不休息了,争取快点治完。”

    众医者都应了。

    首医还不放心,道:“伤口创面处理时,要注意防菌,要处理的好看,不要坑坑洼洼,若是老师看到你们这样处理过的伤口,会写信骂过来的……”

    众人一想到华佗那禀性,便是一抖,不由的动作加快了,但也处理的更聚精会神的小心了。

    吕营在庆功,而张绣单骑到达营地外时,才知道老营被端了。他幸而不是个莽撞的,若是莽撞,一头撞进去,直接自投罗网。

    他真的就是狼性,环顾四周,处处警惕,小心翼翼,只围着营地附近在走,在观察,直到寻到了一个坡地,见无人,才骑马上去观察了一下,一见满是狼藉,才确定营地确实是被端了。

    张绣狼狈的下了马,挫败的老泪纵横。

    他甚至觉得吕布的确是不安好心的请他,是早有预谋的了。

    若不然,怎么会连营地都被破了?!

    风,迎面扑来,呛的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地,前有谷,后无援,休矣。

    张绣到底是不甘心,下了坡便在附近收拾残兵,结果哪里收到了两千余?!曹性是算出约逃出两千兵散于外,然而,多数早已不见踪影,各顾东西去了,张绣只找到了五百余人。

    全军覆没啊,他带了多少兵来?!

    全没了。

    一朝被打回原形的感觉,老泪纵横,辛酸极了。

    而问题是,现在,去哪儿!?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张绣的容身之处?!

    张绣真的感受到了当年项羽走投无路,临江洒泪的痛苦不堪。

    他张绣,还能去哪儿呢?!

第61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此之时,曹操是他唯一的后路,他只能往曹操处躲了。这个时候,去哪儿都有被杀的风险,还不如去向曹操请罪。

    他赌曹操不至于杀他失人心。虽不会杀他,但也会罚,不然不能服众。

    然而,以后,在诸侯之间,怕是再也没有他张绣的名字了。

    那曹操老谋深算,肯不肯再用他,都是未知数。

    他带着五百余兵,狼狈的逃窜回许都去了。

    吕布大醉,酣睡一场,整个人都是透着懒洋洋的姿态,像吃饱喝足了的大老虎,老虎虽凶猛,却并不嗜杀,暴躁期过后,现在只剩下悠然得闲的样子。

    等他出帐视察工作的时候,营中早已经有条不紊的将后续工作都整理结束了。

    司马懿看他这德性,估计是能老实好一阵。

    不过吕布还是惦记着张绣的下落,口口声声一定要逮住追回与之算帐。

    司马懿劝道:“穷寇莫追啊,主公。张绣已是穷途末路,羽翼尽断,实不宜再赶尽杀绝,都说人之将死,也会得到同情,倘若主公一直死咬不放,天下不谴责他背信弃义,反而会责怪主公不休不饶,不留人活路,实不宜人心。此战,威足以,但切不可再过度,否则便会变成天下人惧了。如今威已加,正是宜扬德施恩之时,此方是正道。”

    吕布听了,想了想,道:“军师所言甚是,那便依军师之计。这张绣,布且饶他一回,不追也罢。”

    “那懿便将追兵撤回……”其实司马懿根本就没怎么派追兵,追着玩玩而已。张绣若是死了,后果很严重。

    吕布以前吃过的名声的亏,又得重蹈覆辙一遍。

    吕布就应了,又道:“只是又该如何施恩扬德?!”

    “当发书天下,为此事正言,主公,此是懿所书之书,主公若无异议,便广发各郡了……”司马懿将手稿递与他。

    吕布忙接来看过,写的是什么呢,是说吕曹联盟,本为伐袁而盟,既有义在先,吕布好心宴请张绣,他却趁机引吕布离营,而袭吕营之后,实背义叛盟之举也,然后声讨了一遍,等于是鞭了张绣的名声的尸,然后又说了一遍,他如此挑衅,吕布自当反击给与教训,因断其羽翼,但念在其是曹操先锋,两营有盟之大义上,实不该因小义而伤大义,因此,给了教训,却将张绣放跑了,一切自由曹操作主便是,后面便是套话一堆,复述的一遍徐州发兵是为正义,为天下大事发兵,击张绣是节生生枝,也本不该,只是欺到营前,不得不为云云……

    吕布看的好笑,道:“放跑?!”

    “不错,天下人只会念主公不伤张绣之恩,而不害主公断其羽翼之利也,主公虽不想放走他,但此书发过后,天下皆以为张绣之活,是主公所与也,”司马懿道:“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以后张绣再无任何脸面,与机会了。曹操不会再重用他,天下也会同情他,而同情一个战将,此将虽生,却已与死无异!”

    吕布不明觉厉,被忽悠的舒坦了,道:“布明白了,这是将他能活的功劳算在布的身上。”

    司马懿道:“既是盟友,此等小人,自当交由曹操处置,这话,也是客气,无可厚非。”

    “厉害啊,”吕布看着这书,赞叹不已的道:“还是文士厉害,昔日娴儿曾说,宣传是很重要的,原来如此。在这种事上,先发制人极重要!”

    “主公英明,正是此理。”司马懿道:“张绣之事,主公以后不必再惦记。他毕竟是曹操的人,若是死在主公手上,不妥。既为盟友,现在尚不为敌。倘若张绣真有再复用之机,那时懿再助主公斩之不迟,只是眼下,不妥。”

    吕布思忖了一下,气也消了,道:“也罢了,与他这种小人计较什么?!张绣到处咬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在曹操手上,只恐曹操也不会安心,这种人用着有刺,一不小心就扎着自己的手。背叛曹操,是他的本性。”

    “确实是本性。用之不记其恩,不用则招其怨。”司马懿道。

    吕布经过这一番话,果然不惦记了,道:“便以此书发出。”

    司马懿松了一口气,怕他还要乱跑,便道:“当此之时,还是要安抚兵士为要,更是战前操练,更该严谨,各营都须主公激励军心,趁胜而鼓励,可令我军信心倍增,还请主公不可松懈。”

    “自当如此!”吕布道:“布无事,正好练兵。”

    司马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这货大约是能消停很久。若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吕布真的很老实的去练兵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是没再出去乱跑,叫司马懿操心。

    也更因此,反而确实增添了威严,而减少了兖州对他的恐惧。

    立了功劳本是好事,若是这个时候还要出去耀武扬威,得能把整个兖州吓破胆。吓到倒没事,最麻烦的事在于,人一旦生惧,就不会真正的臣服,而会防备,甚至防备之中,更添点勇气,分寸就是这种感觉,过了度,就反而激起他们的反抗欲。

    这样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司马懿的书发出以后,兖州各城镇是首先接到的,因此,倒有点疑虑,同时也有点猜疑,见吕布确实是再没有别的动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也更因此,反而为了自求安稳,也不惹事,甚至又送了粮草与书来。

    这么一大股势力盘锯在这个地带,他们若是真的能完全不在意,那才真是疯了。

    因此,既然没有多大的威慑,便上供点粮草,以求相安无事,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

    吕布见兖州各城镇的人如此识趣,还是挺高兴的,一个劲的夸司马懿智谋过人,这些粮草断断续续的送来,虽说看着确实是不算多,但是,这个加起来的总量,就不得了,而且以后便是长久的送来,一点点的,一次次的,可是个长期的事务。

    吕布确实是挺服司马懿的,因此也没惹乱,只听话的没去人家城墙下溜达。

    然而,没去,才真正的达到了震慑人心的效果。

    司马懿心里有数的,他的领导班子也是心里有数的,幕宾小声道:“军师,不战而屈人之兵,盖如此也,将来,书几封,兖州不必全部用兵,却能征服大部分。少数,拎出来打服,整个兖州便全在主公手中了。”

    司马懿却慎重,道:“未全部接手,不可自负!”

    众人更加心服,道:“是。”

    “张绣的无名谋士还捆在营中,如何发落?!还请军师决断。”幕宾道。

    “可愿降?!”司马懿道。

    “不肯降,只求死。”幕宾道:“也是骨头硬的有节有义之士。”

    众人一叹,这个时候还肯辅佐张绣的人,可见是真正固执的人,这样的人,想要降服,一时之间是做不到的。

    司马懿道:“杀之不义。放之也不妥。随护送伤者的兵马一并押回徐州去。自有相府安置后续事务。”

    众人应了。

    亡者已焚成灰装敛入盒,与伤者,以及一个囚犯,一并派兵加急的送回彭城去了。

    而降了的兵士却被打散,分入各营去严加管束。

    在兵事上,有一件大忌讳,就是最好不要打破降了的人还要杀,这是大忌讳。敌人当场降了,就一定要纳降。若是不纳,本已犯忌,若是降了,还要杀,这就是诈。

    一个有诈的人,是难以服人心的,也就是说,人是这可以杀光了,但是以后呢?!谁敢降你,既然打不过还不能降,降了就是死,那就不如奋战到最后一步了。

    所以这个度很重要。这个道理与不要过份去逼迫充州的各城镇的事一样。若是逼的太近,让他们太紧急,他们可能会殊死博斗的勇气陡生,会紧紧的依附着程昱与曹操,死战到底。

    但是给一个让他们能够思考和喘息,衡量的空隙就不一样了。他们就会左右摇摆,前后权衡,他们到底要归附于谁。

    而这个开始,是以打开始,还是以有人第一个降,形成一种趋势开始,这个效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一定要纳降,临阵降,要纳,纳了还要收编,或是不用,但是带回去做别的也成。但是,人是一定不能杀的。

    当年白起杀四十万赵军是被逼无奈,因为人真的太多了,这四十万人降了,怎么纳?!关键就是纳不了,放又不能放。便陷入了两难。坑是坑杀了。但锅,也是白起背了。

    可是这个事,也只有真正懂军事的人才知道,这个有多难。

    当年若是降了这些人,带回秦国?!试试后果?

    放了他们回赵国,呵呵。

    当然这种情况算是极端情况,大多数的情况其实不至于落到如此极端的状况。

    都说李广难封,其中的原因,有派系之间斗争牺牲品的嫌隙,但老实说,李广自己其实也有黑料,他自己也曾说过,因为当时有降了的约在几百人,他纳了,但是他反悔了,纳了以后,把人杀了,抢光了所有,的确是断了后续,也是成功。

    但是这本身就是李广的黑料。

    他的确是有功劳,也有能力,但是手段并不光彩,不在世人的一个规范之内。

    汉室怎么能封他为侯,真封不了!

    堂而皇之的破坏规矩吗,告诉天下人说,虽然他的确有点不光彩,但是因为功劳大,所以呢,也是可以封侯的,所以呢,你们只要能立功,手段不手段的无所谓,对外交上呢,你们只管降,反正我不保证降了就不杀……

    这是一个坏头。一个大大的坏的头。

    就算很多人不明白为何李广难封,其实司马懿是再清楚不过的。还有说李广功劳太大,功高盖主的,其实是想太多,他功劳再大,其实也还是比不上卫青和霍去病的,一个善统兵,一个善突袭,他们封了高位,就算说功高盖主,也该说是他们才对。李广并不是这个情况。

    李广的手段怎么说呢,在一个灰色地带,汉室默认,但绝不能鼓励。

    所以曹操虽然狠,但示以天下的姿态是,我虽是个狠人,但是个讲规矩的人,讲规矩的人,便不会只令人生惧。也就是只要老实,必无咎。所以他才能得到很多的东西。

    不是司马懿赞许曹操,他也看不习惯这老贼,但是若说雄主,吕布这种级别,与他差的远了。

    但是他确实是命好,有一个高瞻远瞩的女儿吕娴。

    若不是她,吕布便是再勇,功不及项羽大,罪却比项羽重的多了,就是那种死了都没人哀悼的那种人。

    因为他比李广还不怎么讲规矩。

    李广是贪功。吕布还不是贪功,他就是真的随心所欲,虽不嗜杀,但这名声确实是难听。反复无常,可比贪功失信更严重。

    而且吕布还是一方雄主,行事不规范,这个后果比李广可大多了。

    所以才说,吕布是真命好啊。

    吕布命好,但是就轮到程昱命不那么好了。

    等他得知张绣大败的消息以后,脸色都变了。再看到司马懿滴水不漏发来的书,那脸色难看的像阴云。

    司马懿的书发的真的滴水不漏,面面兼顾,面面俱到,仗是打了,但曹操的面子也顾了,张绣呢也放了,但错,坚决不是吕布的错。这是张绣的错。所以人是放过了,但是怎么处理,就看盟友怎么操作了。

    这锅是甩的干干净净,屁股擦的干干净净。程昱看完书,是真的特别佩服这司马懿真是个擦后事的大能。

    不仅得了便宜,灭了先锋营,还要卖乖。意思是天下人还要看曹操怎么处置张绣的意思吧?!

    程昱气的心绞痛,但能骂司马懿吗?!

    本就各为其主,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因此气道:“这张绣,为何不听善言?!我已嘱咐于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却,他却……”

    “大人,”他的身边人也紧张了,道:“打跑了狗,却吓着了猫啊,吕布此战,威严甚重,刘岱和王忠的五万兵马还在吕军身后,只怕此时已是战战兢兢,欲死矣。倘失仪,更丢了主公的脸面,天下人如何看待主公?许都威严尽失啊。”

第611章 吕布送行显威风(大雾)

    程昱道:“与其无功而惧,不如撤后。叫他们立即撤百里回来。主公那儿,昱立即去书。”

    他一面写信与曹操请罪,一面又说了安排诸事,即刻发出。然后就写信与吕布,以及王忠与刘岱军。

    发出去以后,程昱才命人去寻张绣下落。

    一个个号令发出了以后,程昱才沉默了。

    幕宾道:“只恐冀州一事,是白送与其手,再无精力可治辖其势啊。”

    最主要还是曹操的兵马几乎都在前线,在这儿只能稍微抵挡一下,盯一下而已。指望刘岱和王忠能济事,还是少做梦,只是做一个缓冲而已。

    本以为有张绣在,哪怕是这张绣不怎么听话,好歹算是自己人,只要他死咬住吕布不放,哪怕喂点好处与张绣,也是值得的。只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这张绣,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呢?!

    “蠢材啊,”程昱头疼的道。

    “是固执,这张绣,一则是终究轻看吕布,吕布远不是以往吕布,有吕娴治州,有司马懿治军,威严早非昔可比,实力更是可怕,而张绣却依旧是以往的样子,本来硬打也只能算勉强,然而中了圈套,只能败北。二是张绣太过在意以往恩怨,反而失了高瞻远瞩,倘若他能舍去投机心理,忍耐而不发,便不会有这个事,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注定他是到不了冀州。”幕宾道。

    “也注定冀州是吕布的?!”程昱心中便是一抽,叹道:“时也,命也!好一个司马懿,如今他只此一战,已震慑兖州,兖州迟早都……”

    只要曹操顾不上,兖州各城镇当然会以自保为主,而不是生死临头还要站队。他们会选择谁,几乎不用多言。

    这就是司马懿的实力,这个人,的确是个雄才,这么能震得住事情。这分明又是另一个吕娴。不,他比吕娴更阴沉老辣。

    天要助吕布成事啊。

    幕宾道:“兖州只恐未必能保得住,各城镇早些年本就惧吕布之威,吕布之名,在兖州如雷入耳。若司马懿施恩妥善,许都又顾不上的话,只恐……下臣以为,还是要尽量的图其它三州之土要紧。这后防,只要吕布不会攻入许都,下臣与大人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程昱当然知道局势,可是,终究是难以甘心的。

    “宁死也不能丢了兖州,否则,叫昱怎么与曹公交代?!”程昱叹道:“惜荀彧离心,否则,何患司马懿也?!此子年青,才及冠年,便已如此冷静沉着,胸有丘壑,有他辅佐吕布……”

    剩下的话,真的不能再说了。

    幕宾道:“当初到底是落后了一步,否则司马懿已是许都之臣。”

    程昱哼道:“只不过又成为另一个荀彧,去许都也未必肯被用。”

    早知如此,还不如除患。只是当时的现状是真不能杀,若是杀了,便担了害贤之名。就不得了。

    关键是司马氏要杀就得杀尽,不能只除一个而不除所有,若不能连根拔起,真的就是后患无穷。所以曹操当时并非是无法决断,而是根本就没有真正能决断的时机。

    信,很快进了许都,曹操本就在许都,听到兖州的消息,看到程昱的信,眼中便浮现忧患的神色。脸色虽未改,人却来回徘徊不已。

    紧接着,吕布的信也到了,曹操接过来看过,信中写了过程等水中藏着刀尖的凌厉。曹操看的都气笑了,一面气张绣不济事,一面气吕布实在过份,人都灭了,还有脸来写信叫他发落张绣,真是咬着了理不放。

    也就是说,事他干了,但理,他还要占。绝不肯落人口实。

    滴水不漏的应对,而且十分及时。

    曹操寻郭嘉来商议,郭嘉道:“吕布身边任何人都没有如此周全,只有司马懿。”

    曹操当然知道,只是奇怪道:“吕布为何听其摆布?!”

    “司马懿其人虽高傲,然而,人已被吕娴治服,既已服之,便是顺着吕布而辅佐,只会如水载船,不敢覆也,”郭嘉道。

    曹操叹息了一声,道:“恨不能得司马仲达。”

    郭嘉趁机进言道:“还请主公忍耐,唯此之时,只有忍字。”

    忍字头上一把刀,实在不符合曹操的性格,但一个人行事若只凭性格也就成不了事,也就不是今天的曹操了。

    曹操也明白,这个时候难道调别处的兵马去挡吕布吗?!如果真这么做,只会两面尽失,一无所有。

    只能舍一方,保一面。

    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郭嘉最为了解曹操,因此毫无意外曹操的选择。无须曹操亲口说出,他便明白。

    “这张绣怎如此不济事,坏我大谋,”曹操怒道:“恨不得杀之后快!”

    “待他回来,操再与他计较,”曹操道:“如果他还有脸回来。”

    郭嘉没再说什么,曹操现在是气不能解,其实过上两天,气也就消了,不是说真有这么大度,主要是张绣这个人也十分敏感。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杀战将啊,若是败而罚杀,只会让战将寒心而离心。如当年项羽就是这样,结果就是在战争中的中途,无数人叛他而去,说他离恩无德。

    曹操情绪是有,但真正的选择是不需要他操心的,因为他最知权衡利弊。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展示一心的大度与宽容。饶恕了张绣,其实就是安抚了其它战将的心。就是说你们不要怕败,胜当然最好,但不要怕败而被杀,就不战而降……

    有功当然要赏,但有过,也不能这么罚。

    当年刘邦就做的极好,所以,他才得了天下。

    郭嘉道:“当与吕布回信。”

    曹操看到吕布的信就气,但还是归坐,写了信叫发出去了。

    曹操依旧不解气,道:“等张绣回来,操再与他说话!”

    而程昱的信也先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看过,递与司马懿,司马懿看过,笑道:“恭喜主公,王忠与刘岱退兵百里了。”

    “主动撤营,倒是识趣,”吕布得意的摇头晃脑,道:“收拾布之精锐营,布要去送送他们。”

    “主公……”司马懿也是无语的怔了一下,竟是拦之不住,吕布像阵风似的刮出去了,司马懿只追了个片布。

    然后特别无语的忙叫亲兵营跟上。

    真是说风就是雨。跑到那边去吓唬刘岱和王忠做什么?!

    别打起来。

    不过这二人估计也被吓怂了,应不至于打起来,做小伏低些才好。

    一时吕营调动,跟着吕布的精锐营连续出动出去了。

    不少文臣跑来问军师,司马懿才说了这事,叹道:“就是看了此信,主公非要去送他们。”

    送!?这是耀武扬威吧!?

    众人也是无语,反正经过这些事吧,对吕布的性情也是大致的了解,无语之后,然后都无奈的笑了。

    幕宾倒是笑道:“也罢,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程昱如此客气,去送送也好!”

    其它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笑疯了,纷纷道:“也只主公见了信才会当真,这程昱分明是丢人至极,这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才说是要撤营的。不然怎么说,直接说是被吓到了,所以撤营?!曹操的面子要丢尽了!”

    一时之间哈哈大笑,程昱说张绣冒犯吕布,以示敬意,便撤后军营百里以避其威。

    而吕布却偏偏去送,这个事吧,谁能算出吕布的动静?!

    只怕连程昱自己也想不到。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如此也好,这二人本因张绣全军覆没,肝胆剧裂,如今主公前去送一番,更添威慑,虽是意外,也是好事。他们必不敢再来犯。而冀州一事,他们更不敢跟上了。”

    真是猜不到开头,结尾却不赖。

    也是,天下人谁能料想得到吕布这随心所欲的一时起念?!

    这就叫出其不意。

    幸而司马懿不是一般才能的人,若不然,要被这吕布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给逼疯了不可!

    吕布来送,地动山摇的全是骑兵,那速度,风雷电掣的不出半日就能到了。

    事先报到刘岱和王忠处,这二人本接到程昱的调令,心中便是大喜。这二人也是见张绣全军覆没,确实是吓到了。正欢欢喜喜的准备撤营,谁知就出了这样的意外,一时之间竟是面面相觑,那脸色发白,腿发软。

    不是他们不济事,实在是吕布不是一般的悍勇。天下谁人不惧吕布啊?!

    哪怕来的不是吕布本人,而是他的什么副将偏将,先锋营的,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可是是吕布本人来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这么敏感的时候,在打灭了张绣以后,他跑来干什么?!

    竟忘了下指令。

    见主将都如此恐惧,其它人更是呆愣愣的,都忘了反应。

    刘岱对王忠道:“不如我先撤营,汝押后,也好去会见温侯,问他来者何意?!”

    王忠气急,道:“汝想跑耶?!有敌来,不思备战,反而欲撤退逃命,如此不忠,我必报与主公,斩汝之首!”

    一时之间真是尴尬,撤退是死,不撤退也忖不定这吕布来是想干什么?!真打起来,他们两个还不够吕布一戟弄死的。

    他们的确是有五万兵马,然而,实数并没有五万,五万只是叫着好听。

    而张绣却是有实打实的一万八千人的,结果全军覆没啊。

    叫他们二人如何能不惧?!

    刘岱也是战战兢兢,叫苦不迭,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他心知不管哪个先撤,肯定是不可能的,因此便道:“既是如此,我二人带精锐去迎一迎,问问温侯来者何意,如何?!”

    王忠一咬牙,这个时候,只能全上,不然哪个先走,都是不肯答应的。

    因此便应了,二人便忙收拾了精锐营,战战兢兢的来迎吕布。

    一般这种情况,在明知不可胜的情况下,是一定要先撤主力,然后保存实力的,只会留下后军殿后这一种,这是撤退的打法,奈何这二人心不齐,谁都不肯吃亏,因此便全营也不动,反倒显得不正常般的镇定自若。

    但事情怎么说呢,就是因祸得福这种。

    因为一个正常人,也绝不会带着精锐营跑几十里路来只是为了送送人。哪一个正常人带着精锐营这么跑是为了送人的?!都是为了偷袭。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算是显得胆怯另类了,正符合了另类的吕布。

    说实话,正常人干不出吕布这样另类的事情。

    二人来迎,却是马速极慢,那汗是一层层的掉啊。因为也不确实去迎到底是生是死,那心跳的,那脸白的……

    等看到风起云涌处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的气势,那腿一软,直接从马上滑下来了,都有些站立不住的脚软。

    眼看着他来了,腿也抖了。却又不能调头就跑,只能面对着,那心理压力,真是巨特么大。

    二人心里虽怂,却没敢跑,这个时候跑,怕是要被这千军万马给踏平。

    吕布慢慢停下来了,一见二人,见他们身后的大营也是齐齐整整的没走,内心很满意,觉得他们很知礼,很懂事。

    他拖着戟,上前道:“可是刘岱和王忠将军?!”

    “正是二人,参见温侯,”王忠与刘岱腿软的不行,道:“不知温侯前来,尊意如何,因此未审明前,不敢撤营。还请温侯示下。”

    谁能不识得温侯啊,那赤兔马是千里名马,跑的风一样的速度,吓人的很,再加上这方天画戟,这般高大威猛的相貌,以及身上花花绿绿,穿红戴绿的打扮,没人认不出吕布,因此二人虽未见过他,却已是与传闻中的形象将眼前这人给画上等号了。

    吕布一双虎眸看人的时候,都能叫人心中一抖。他在面相上还是挺能唬人的,哪怕内里是草包,绣花枕头。谋略方面,他是半点想不到深处。但这威仪,就是曹操也不能比。远远前来,就是万里挑一的风华。

    吕布哈哈大笑,觉得他们十分懂事,他下了马,笑道:“前来送上一送。汝等幸而未走,若不然,布还得追去,倒累的多走几路。”

    万一追的心里不舒坦了,说不定就杀起来。管他的,他现在就是无人管束的猛虎。

    这二人心里已是呆了,万没想到是这样子的。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是真的,对视一眼,只觉得吕布来就是为了耀武扬威,意思就是让他们以后别在跟他后面,不然就千军万马伺候。

    虽然是误会的效果吧,反正就是这样的效果。

第612章 捉襟见肘忍辱重

    这个就跟阅兵式差不多,我们只是请你们来看看,真的不打你。

    吕布这个就与此事异曲同工之妙。

    我是来送行的,真不是来显示我大军之威的,不用怕,不是耀武扬威!

    但二人谁信,谁信谁傻?!

    打不一定是真打,但一定是来吓人的。

    所以才说,司马懿拦不住就没拦,反正效果,也差不到哪儿去。随吕布折腾吧。真打起来了,也是命,他收拾烂摊子。

    这二人也确实是吓的不轻,王忠上前一步,赔着笑道:“既知温侯要来送,吾二人怎敢不告而别。因此未候到温侯前,并不敢撤营。温侯请进营,吾二人奉上美酒佳肴,以谢温侯盛情也!”

    “好!”吕布下了马,一手揽住一个,二人像小鸡似的被搂的紧紧的,露出紧张而尴尬并不失礼貌的微笑,浑身僵硬。

    “汝二人甚知礼,比那张绣强到不知何处去!”吕布揽着他们往前走,一面朗声笑道:“我吕军儿郎们,速来饮酒!”

    “多谢主公,谨遵主公意也!”身后的将士们俱都涌了进来。

    刘岱和王忠吓的是真的不轻,脸色都是僵硬着的。

    因为这种情况是真的太危险,千军万马一踏进来,那基本上连抵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二人真是屏气吞声,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住的了,只能赔着小心,尊敬的请了吕布进帐,奉上美酒,小心奉承,只希望这尊瘟神真的不是杀来的。千万别是先礼后兵这种。

    就算真的是耀武扬威,他们也认了。只要不打杀起来,一切都好。

    吕布喝的东倒西歪,饮着美酒,吃着烤肉,笑道:“汝二人若回许都去,告知孟德,以后休派张绣前来,此子狼心狗肺也,若再敢来,吾必杀之而后快!”

    刘岱王忠额上都出了汗,道:“自当相告,不敢不告也!”

    吕布这才满意,似乎对他们的识趣特别的喜欢,饱食半醉之余,才起了身,道:“一路顺风,布回去了!”

    “恭送温侯,”刘岱王忠道:“温侯之嘱,必不敢忘!”

    吕布哈哈大笑,带着大军,上了马,对这二人的恭送,道:“速撤营回吧。不然,落得与张绣一样的下场,可不是顽的!”

    二人冷汗直下,道:“并不敢忘!”

    吕布这才如风一样卷来,又像风一样的卷走了。

    二人的心这才从万丈高楼上吊着胆一样的惊心动魄中回到了胸腔,刚刚他们整个四肢都是如坠冰窖,甚至觉得连脖子上的脑袋都可能不是自己的了,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

    看大军一走,刘岱急道:“速速撤营,辎重带不走的不带了,速回转主力要紧。若失了主力,我二人必死也!”

    因为谁也不愿殿后押送辎重,或是防备追袭。所以只能有所取舍。

    两人都不是肯吃亏的人,因此是默认这么做的。

    这种撤军法本身就是错的。

    如果吕布刚刚,或是趁此机会立即前来袭杀,不说全军覆没,也是能趁乱之中,收割掉他们的很多主力。他们此时当然知道是不对的,因此只能求快,快速的远离这营地。以期避开吕布的锋芒。

    因此一撤营,那真是疲于奔命。

    因为二人也不确定刚刚吕布来,到底是为了耀武扬威,还是为了试探营中虚实,倘趁他撤营之时来夹击,一切休矣!

    这种事在战术上,的确是可行的!

    但事实却是,谁都想不到吕布只是一拍脑子,只是兴头到了,真的来送别而已。还蹭了顿美酒喝。

    火速跑回去后,见以司马懿,便是哈哈大笑。

    司马懿一猜便明白了,道:“曹营之中酒肉可合主公口味?!”

    “极相合,酒甚美!”吕布笑道:“这二人比张绣聪明,布甚喜之二人!哈哈哈……”

    司马懿笑着劝他去休息,吕布去了以后,众文士才松了一口气,道:“……能合主公喜欢的人,恐怕也都不是什么有能之将。”

    司马懿道:“也幸是草包,不然主公岂会只喝一顿酒回来?!”

    吕布这性格,说白了就是喜怒无常,反复小人,小人不是贬义词,它其实是个中性词,孔子赞赏君子的品格,但同样的,君子这个字也同样是中性词,有时候甚至也会说君子这样的人缺乏变通,圆滑,但优点是有诺必行。而小人这个词代表的是反复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这种意思。它其实未必就是贬义词。

    司马懿的意思是,若是这二人有张绣这样的志气,真的要保存主力的撤退,防备的不得了,也许说不定一怒之下,吕布就真的不止是送行而已,而是追杀了。

    这个事,吕布干得出来!

    众文臣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哈哈大笑。却是善意的笑。

    “一切未出军师所料,”幕宾笑道:“古有齐桓公,若离管仲,也只是平庸资质,因管仲而霸,与他能包容的性格不离也。”

    这话其实是夸司马懿瞎猫碰到死耗子,也许是真的遇到明主了。

    司马懿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莫名其妙,甚至感觉到一点荒谬的。

    他读过齐桓公与诸侯会盟时的危机,若非管仲一力而挽狂澜,当时齐国便要当场在盟上要与各国干起来了。

    齐桓公离不了管仲,管仲也离不了齐桓公,若离之而一生也不可能被重用。

    管仲死后,齐桓公果然下场十分悲惨,那作的……

    不是很像吗?!齐桓公需要有人管束自己,而他也更能听得进,尊重这个贤者的意见。至少在管仲活着的时候,他是个有分寸的人,齐国也一直霸于诸侯。

    司马懿觉得命运这件事本身就会开玩笑,像是开玩笑一样。

    他终生也未曾想过会侍奉这样的主公啊。万没料到,这个人……

    吕布的确是有很多缺点,那缺点真的像天下的星星那么多,可是他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像月亮一样的亮,很大。是所有人都不具备的一点。

    他信任他所信任的人,毫不怀疑,有时候虽会发脾气,但只要你好好说,他是能听得进去意见的。

    缺点是太难管束了。那随心所欲,简直莫名其妙。

    司马懿笑了一下,在经历过不可能会选这样的主公,到不甘服侍这样的主公,到后来随便服侍哄骗这样的主公,然后到目前这一种哭笑不得,甚至还有一点苦中带乐的感觉的心理变化,真的很奇妙……

    哎,认了。

    司马懿笑道:“诸位与我共侍主公都费心了,只是以后还需更加小心仔细。主公心思不同寻常,向来独特,但有错漏,要及时应对!”

    “是!”众文士应了,一时之间都哈哈大笑。反正经历过这些事,他们心理也有准备了。都是有才之人,也知道以后主公可能会有的反应,以及他们的补漏和应对了。

    司马懿寻了曹性来,曹性道:“军师有何吩咐?!”

    “曹将军主队,带后勤军再去一趟刘岱王忠的营帐,可以捡漏!”司马懿笑道:“当此之时,一应辎重都多多益善,在兖州,我军还要驻扎很久,物资不嫌多。”

    曹性惊讶了一下,却没多问,出帐带着人匆匆的去了。

    到了晚间回来,真的拉了不少辎重回来,曹性是心服口服,回禀司马懿的时候,是彻底的服气了,道:“军师为何以为那必弃有辎重。”

    “主公性急躁,倘若这二人是有志有脾性之人,必撤军急急,主公见他们防备若此,必怒而击之,懿必遣援军而至助主公,倘主公尽兴而回,只需遣后勤军拉回辎重便可,”司马懿笑道:“这二将是怂包,既是怂包,必是赔小心哄回主公,主公回,他们必急撤,焉能带辎重!?”

    辎重太累赘。可不是急行军能顾得上的。

    “原来如此。”曹性服的不行了,道:“性受教也!”

    “曹将军辛苦,”司马懿道:“我为军师,曹将军为将,虽职责不同,却都是为主公分忧之责也。”

    曹性笑道:“军师所言甚是!”

    自此,以曹性为首的吕军旧将等人,俱都心服司马懿率师之能。

    其实司马懿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吕布若真是再与刘岱王忠打起来,后面的烂摊子,还是他来收拾,而且是比较头疼的烂摊子。

    不过怎么说呢,若真的打起来,后续的事宜,他也必须得收拾起来。在其位就得担其职啊。

    不过比较顺利的是,幸亏这二人是草包,没有激怒吕布,若不然,这后面的事,虽说他必须得处理,但处理起来也确实是难看,而且难收拾,也会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儿。

    只不过,这二人丢了辎重,又被吕布吓的肝胆剧裂,火急撤军一场,脸面何存!?就轮到程昱的脸色更难看了。

    程昱看着刘岱与王忠二人白着脸跪在阶下的样子,是真的气炸了肺。他想大声斥责他们不中用,被吕布吓破了胆,更想罚他们,可是,最终只是冷冷道:“此事吾已报知主公,是赏是罚,一切等主公之信!”

    刘岱王忠愧不敢抬头,只小声的道:“……是,遵太守令!”

    程昱斥他们退下,气的头晕目眩。

    他眼睛通红,是因为太气所致,再加上睡眠不好,饮食紊乱,再熬夜原因所致,哪怕喝着败火茶,也是败不了火的。

    可见压力有多大了。

    二人退下后,程昱叹了一口气,道:“是吾无用,愧对主公。此事传到袁绍处,不知要被袁绍的那些刻薄谋士嘲笑多久了。兖州横卧一尊虎,逼的我师不敢近前,败则败,撤退竟是连体面也顾不上,丢人至极……若袁绍写信取笑主公,昱死也不能免辱。欺人太甚,吕布欺人太甚。此贼得了司马懿相助,简直横行兖州,无所顾忌!”

    幕宾劝道:“张绣兵败是其罪过也,然刘岱王忠到底保存了主力未损。虽有过,但也不算罪。当此之时,务以安将士之心要紧,此二人虽胆怯而草包,然,也算忍辱负重撤军也,否则,这五万将士也亦不存!”

    程昱听了气消了些,道:“张绣已败,这二人是草包,若被吕布砍,还不够当菜瓜砍的。这二人如何能的领军抵御吕师?!可有将帅之才能提拔担重任?!”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况乎可与吕布匹敌之将?”幕宾摇首道:“曹公主力目前只在前线与袁绍师抗衡,以备不测而战,此处,只能守,不可妄求。还是要劳大人多忍辱负重,与司马懿通信友好为宜。司马懿是多谋之人,必能约束吕布。这兖州能暂时保持稳固,已算是功也。”

    程昱虽不甘心,却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写完信,道:“吕娴大军到何处也!?”

    “直逼官渡,恐怕已进关了。此女向来多谋,她虽孤军深入,但岂会任人宰割,明知是困局,必会搅乱战局,以求生机,”幕宾道:“曹仁大军想必很紧张。随时可能会有变化。”

    程昱一想也是,目前曹仁那里是分不出大将来应援领军的,至于前线那里就更不可能了。

    真是捉襟见肘的窘迫感觉。

    “当日之战,未灭吕布,未征徐州,终是后患,如今后方果真变得如此窘迫了。时也命也。”程昱叹道:“奉孝如今只恐已经是放弃了兖州。”

    幕宾点点头,不用说的,只能舍与得。

    舍兖州与吕布,甚至是冀州,而取其它三州之土,然后包剿吕娴之师。

    吕娴若死,司马懿再强,终究难束猛虎,吕布与徐州也就不足为患了!

    但是谁能想到吕娴本身就是有底气的呢!

    她新得大将,还未大杀四方,真正的展示出王师雄力之时呢。

    此时赵云英雄名未显,袁绍师与曹操师尚未对她目前的实力有个清醒的认识。若知之,便知她并没那么好对付了。

    三军之师,将为首。

    若得猛将,三军为后援,开局破困,犹如气势吞河之顺畅也。

    兖州的处境就是吕布盘锯着,程昱拿他完全没办法,各郡县也是老实的很,更不敢招惹。

    猛虎在山,百兽蜇伏,而猛虎又有司马懿助纣为虐,那可真是……百兽惧惮。

第613章 马腾心思投机巧

    张绣奔逃回许都请罪,张绣败绩,给与曹操的压力是巨大的。虽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然而问题就在这里。若杀之,往后必叛者众,若是不罚,又不能服众。所以曹操该如何罚张绣是个问题。

    曹操看着众文臣武将不服而上来的折子请杀张绣,头疼欲裂。

    冬日本就极冷,风一吹,他的头风就又犯了,再加上室内温暖,却又闷热不能透气,那头就嗡嗡的响!

    郭嘉知道他头疼,便道:“张绣之败在于不听主公之令!按律当斩,然,张绣前番来奔,到底有功,功过相抵,不若罚俸降级为军吏,闭门思过,以思辜负天恩。如此,便也能服众也!”

    张绣的问题就在于此,他虽降了曹操,却不肯听曹操的军令,擅自偷袭,以败全军覆没,仿佛没主的胡乱攀咬的狼一样,完全没个体统,曹操若不杀他,怎么服众?!以后谁都可以不听曹操的调令了。

    这是这件事情后面的后患。

    而郭嘉却深知他心,提出来的,无异于杀。杀之斩首,唯一死而已。

    而郭嘉所说,却有两点,一,降级为军吏,这几乎与庶民也没什么差别了,二,闭门思过,其实就是变相软禁。

    放了,怕他叛,屡过不改,杀又不能杀,唯有如此,才能服众,又能除后患,不叫他出来为患。

    如此,也可谓毒计也。

    这是要断送张绣的前程了。以后,还有没有再用他的机会,谁也不知道。

    一个不能再有机会上战马的将军,还能被称为将军吗?!一个离了战场的将军,人们也会很快忘了他。

    就算是当年的廉颇,再老当益壮,人们也不需要他了。

    所以郭嘉所提,正好了了曹操心中的大患。

    曹操叹道:“唯奉孝知我心也。便依此办!张绣何在?!”

    底下有战将道:“差愧请死,跪于外请罪也。”

    “他还有愧?有何脸面再请罪?!”曹操怒道:“非枭首不能免其罪!看他当初有功来奔之事上,且免其死,堑寄居头颅,待闭门思过后若有复用,那时再说功过,若再有如此不听军令时,定杀之!”

    底下战将与文臣心服曹操,便道:“遵主公之意,主公英明!”

    “且去申令以罚,”曹操道。

    已有军士亲兵听了过去领了张绣关回家去了。自将了五十军士把他府上围了起来。

    张绣没见到曹操,被关到府上的时候,知道已免一死,松了一口气。

    但看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府上,这心中便是一沉。

    说是被罚,其实就是软禁,软禁到死,也并不稀奇。

    他心中苦闷,又丢了军士,一时之间,只能饮酒消愁。自己带回的五百余军士也被曹军带走,也就是说,他就是孤身一将,无兵之将,好生苦也。

    其妻看他如此愁闷,也是心中忧郁,这一日见他半清醒半醉之间,便劝了几句,又道:“便是看在未亡人的面上,也该振作当是。张家只依靠将军,若将军如此消沉,张府上下,还有什么指望?!”说罢落泪。

    未亡人?!

    张绣一凛,乍然忆起来寡嫂邹氏,一时眼珠子都转了起来。

    张绣道:“嫂嫂可好?!”

    “孀居而已,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其妻低声道:“将军须得振作,不可消沉,人一消沉,精神与身体都废驰,假以时日,又如何能再上马带军?!”

    张绣道:“自然是要振作。昔我来投曹操,可不是为了被软居于府的。”

    其妻见他说话还没有到颠三倒四的地步,心里松了一口气,人,只要清醒就好。

    其妻收拾了酒瓮与食物,出去了。

    张绣起了身,径往后院其妻处,果见其妻与寡嫂邹氏在低头做针线,邹氏虽早非二八之年,然,却生的白皙丰润,秀色动人,这些年来,张绣一直想将寡嫂寻一个部将再嫁,或是嫁与盟友可以联姻以作助力。现在……

    这个时代,还没有像后世那么不准再嫁那种苛刻的程度,所以寡妇再嫁,真是稀疏平常之事。

    所以张绣也不是突然起念,而是,正好提到其寡嫂,这心里的念头便止也止不住。

    若是人得意之时,是不会打这个主意的,然而在低谷之时,张绣就难免也有点动心。

    倘若此时将寡嫂献于曹操,难免有献媚之嫌。况且现在他刚败,若献美,反而适得其反,曹操恼羞成怒,杀了他寡嫂,岂不是落得两空又丢人?!因为这个时候,曹操正愁着大战之时了,他虽好美,但并不是因美而会误大事的人。此时忧时,可不是良机。

    须得等时机,等到曹操大胜之时,再献上美妇,那时,他得复用之时,指日可待。只有趁这个时机,大胜之后,锦上添花,才能让曹操高兴,投其所好,也应选在此时方好。

    若非如此,他张绣恐怕再无复用之时了。

    张绣一起这个念头,便止也止不住。说到底,还是心里奸猾。而美人计,有时候用,恰恰是最好的方法,昔日用一美而谋董卓与吕布,色令智昏一死,而一败走国都。

    美人计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一定要在其志得意满时,才会有效果。

    真正的忧患之时,哪里会有心情多看美人一眼?!

    张绣想清楚了这一点,这心里也就不愁了。

    邹氏长的甚美,这般美人,足以令他复用。如此,能兴张府,也算他兄长张济之功了。

    张绣自此便蜇伏下来。

    而曹操此时也顾不上再烦心张绣之事,只是张绣一败,影响的确不良。让许都上上下下的更加的蠢蠢欲动,让曹操烦不胜烦。

    人在忧患时,再添一忧,曹操的心情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见曹操烦心,又不能真杀人震慑,只能盯着以外,没别的方法。郭嘉道:“唯今之局势,唯胜而定住许都局势,然而,越是此时,越不能急躁,急躁则败多。主公,越是此时,越要稳住局面。主公无患,许都自然无忧也。”

    曹操明白,这个时候,任何事都可以乱,但他绝不能乱。

    一旦他有怯烦,露出一丝慌乱来,眼前的这局面都将不复存在。

    曹操不愧是雄主,到底是震了下来。

    众文臣武将见曹操心中笃定,没事人似的,根本无患的样子,心里也就都踏实下来。

    当然,整个许都因为张绣被软禁一事,内里的筹谋也并不少,反而越演越烈了。这些曹操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隐而不发,或者说,现在不是明着发的时机。

    都说雷霆之怒,而雷霆发的不是时机,也只是空雷炸响,久而久之的,也就失去威慑了。所以,他需要胜利与功业,才能做到这一点。而恰又新败,越是这种时机,越是需要隐忍的。

    吕布屯兵在兖州之后,马腾就一直在盯着他的动静呢,本来离的就不怎么远,又一直盯着动静,张绣新败的消息很快就递到了他手上。

    马腾是来来回回的徘徊啊。

    坐也坐不住,就沉吟着来回的走。

    谋士们都看着他,从这看到那,从那看到这。马腾不说话,他们也不好主动提起来,只能等马腾先做决定。

    马腾来回差不多了,这才坐了下来,笃定道:“发信与吕布,与之盟,且不提求援之事。以免他轻我……”到时臣服于吕布,可就不是好玩的。姿态放低,很容易被要胁,被当成小弟一样保护,保护过后呢,还不是当小弟一样使唤上了。

    这对马腾来说,可不是啥好事。

    平等互助的关系,盟友关系,正是马腾需求的。

    谋士们皆应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待信发出,马腾道:“现下且等吕布回信如何说再说。”

    谋士们这才笑着道:“这不声不响的,就歼灭了张绣主力,狠挫一番曹操,吕布终究还是原先的吕布。”

    马腾笑了一下,曹操倒霉,他心里就高兴,只是也不怎么想夸吕布,便道:“孟起至今不回,还滞留在汉中做什么呢?!我这儿事甚急,他倒不急,被那吕娴小儿摆布的团团转,真是丢尽我马氏的脸面。”

    “本就是少年儿郎,意气相投,也是常有之事。”谋士们笑道:“所幸便是有韩遂急攻,主公也稍能应付。信若发出,吕布必有所应对,若能解围,倒不必急唤孟起回也。”

    “吾这超儿,行事向来不羁,也不指望他能担起重责来,终究是年少气盛。”马腾眼睛转了一下,道:“汝等以为,吕布果真愿立那吕娴为嗣?!”

    谋士们面面相觑,道:“吕布命中恐无子,吕娴年少英雄,如今除吕布外,属她把控徐州内外上下,号令群雄,甚至能与曹操平起平坐,大权握在掌心于此,只恐吕布不立,她亦能自立为雄,既是如此,只要吕布不是昏了头,便不会再改嗣子而引内乱。所以,吾等以为,不破不立,只恐徐州尽归于吕娴之手也……”

    另一个谋士道:“主公可是有何想法?!”

    马腾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吾以为,超儿与她,倒是良配?!”

    这……

    众谋士都呆了。

    既若为嗣,这吕娴与吕布的徐州岂是那么好啃的,想用姻亲连骨带皮的啃下来,恐怕以马腾与马超父子做不到,反倒被人给吃尽了。

    马腾见他们面有难色,便道:“诸位不妨直言。”

    谋士们当然也不会直话说的太难听,便委婉的道:“主公若有此心,最好还是等见过吕娴再说,虽说儿女姻亲是父母之命,然而此姻亲却并非寻常姻亲,一则,若贸然提起,只恐激怒吕布,他必大怒反倒攻我西凉,二则,听闻此女……甚有主见,能与曹操齐平之人,心胸恐在九州之上,此等人,只恐孟起未必能降服,若不能降服,反而让天下人笑话主公赔了一子,甚至连西凉也……”

    马腾一听,脸色也变了。

    也是啊,人不可貌相,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小看她,结果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儿子连地盘全赔进去了。这可真是笑话了!

    这个吕娴连吕布都能管得住,的确不能小看。

    一想到孟起到现在也不回,那性情,也就比吕布稍微好一点点,心里便是一闷。

    他父子难道要被小儿所欺?!

    马腾思忖了一下,便道:“如此也好,那便待见到此女再说后续之事。此事,汝等也可留意,届时商议是否可行!”

    “是。”众人都应了。

    马腾道:“再去信与孟起,速唤回!”

    众谋士忍笑应了。这都去了多少信了?马超还不是当耳旁风,跟没听见似的。反正老父亲与兄弟们是扛得住韩遂,所以他是半点不急着回来。

    关键是马腾的脸挂不住。自己儿子被徐州使唤的跟什么似的,偏要去凑热闹。

    到阵前的时候,都被韩遂给取笑了,说他是卖儿求荣,巴不得要巴结吕布。骂的可难听了!

    虽说马腾也有这个心思吧,但绝不是要做吕布的属臣这一种的,他是想用儿子把吕氏所有一把捞过来吃掉啊。

    但是一想到马超这性情,也挺令人着急的。

    马超见到马腾的信,直接都不回了,他正兴冲的冲往襄阳赶呢,就想堵关张刘三兄弟一战而说。

    马腾的信很快就到了司马懿手中,司马懿遍与之与众文臣看遍,笑道:“信中未提求援之一字,但是援字却遍布信间。诸位以为如何?!”

    众文臣皆笑道:“只恐马腾父子到底吃力于韩遂之患。他既拉不下脸面,自可去援兵相助。”

    “马腾是个精的,一见徐州鼎立一方,便不降于曹操,再见主公败退张绣,立来信示好,”幕宾笑道:“虽说友好,然而,若要降服马腾父子,恐怕非一朝一夕可为。今日胜,他友好来,明日我军败退,他又走,虽可与盟,到底不可指望倚重。”

    司马懿笑而不语。

    马腾可是个贼精,要他降服?!可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如今,还不知怎么盘算着吞掉吕布的势力范围呢。

第614章 遇张杨仲达难为

    这九州诸侯,哪一个是好鸟?!

    众人发出笑声来,见司马懿一直笑而不语,便笑问道:“军师以为可援否?!”

    司马懿笑道:“援自是要援,马腾之子马超为徐州如此效力,若不相报,难免令人不齿。因此,自是要援。”

    众人听了,便听出来司马懿是话中有话。

    幕宾心中最为敏锐,他看司马懿只说个开头,便道:“若派援兵去,必经过河内,弘农等地,要借道。”

    众文臣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借道伐虢的典故吗,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司马军师虽意在助马腾,然而,也要借道收张杨。

    “那便要写信与张杨了,军师本就是河内人氏,与之信,他必肯借道,归附。”众文臣皆纷纷道。

    “问题不在这里,”司马懿道:“女公子出征之前,曾言张杨不能辖下,若他真心归附主公,必被部下所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河内这等要地,只恐张太守麾下之人,俱都心归曹操,女公子所忧,在理也。”幕宾道:“正因是要地,也是非要不可。”

    “河内是必要纳入麾下的。”司马懿道。

    众人互相商议计策。

    幕宾道:“军师在河内时,可曾听说张杨之事?!”

    “张杨仁和,无威刑,因此不能驭下,”司马懿道:“懿常闻其善,却不曾听其威。此人,可以信任。然而,终究不可倚重。”

    司马懿是什么人?!他是谁?!他这种谨慎小心的人,一般是很少会说不好听的话的。而一个特别特别谨慎的人,突然从嘴里说出来这么一句评价。众人都是一凛。

    这就代表是很严重的话,而且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了。

    不愧是心腹,幕宾道:“军师以为,河内要地,要换人守?!”

    司马懿瞥了他一眼,笑了下,这个话他哪里敢说,便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此事,女公子自有安排。懿只奉命行事,助张杨拿稳河内,坐稳此处。其余诸事,不可谮越也……”

    众文臣知道他谨慎,听了便想笑,说真的,虽然他们也服司马懿,但这个军师啊,是真的滴水不漏,半点错也不出的。不揽事,不揽功。

    但这个话吧,并不是说真的说了等于没说,有些事儿的预警,他也是做了的。

    至少他这句话,让众人明白,河内不能丢,但指望张杨真的能拿得住,还是少做梦。

    也就是说,解决了这一次,张杨如果还在河内,这河内就不完全是徐州的,说属于吕布的,那还太早。

    但这个事后面怎么办,是调走张杨,或是在张杨身边再放妥当人,或者,换防驻兵……司马懿一概没说。

    这没说的,也正是司马懿想说的。

    所以,这个事的重点,还是他们要操心,然后与女公子建议,为上解忧的意思。

    众人一想这内里暗含的机锋,也是好笑。司马军师真的算是求生欲很强了。

    众人便笑道:“不如先助张杨拿稳河内,余下诸事,报知女公子,女公子必有安顿。只是女公子也在前线,事无巨细,恐怕也不能事事管的过细,其中诸细事,包括用人,还是需要军师谏言。”

    在体制内混都是有潜规则,大家都不愧是老司机了,司马懿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道:“自当如此,诸位与懿共同协力才是。集思广益,方不遗漏细事,不至辜负女公子!”

    众文臣皆道:“是!”

    当下便延请了吕布来商议。

    吕布练完兵才进了军师帐,见了马腾的信,便道:“孟起于我徐州有恩有义,若不与援,天下怎说我吕布?!布再不至被人说忘恩负义之地。定要与援。”

    “当是如此,现今马超还在徐州为徐州尽力,主公当派以援军前去助力马腾,以报马超之义也。”司马懿道。

    吕布见司马懿不反对,心里挺高兴的,便兴致冲冲的道:“娴儿曾言最好能与马腾约以结盟结义之事?!军师以为,布去与马腾会盟如何?!”

    “不可!”司马懿是真怕他突然又抽疯,真的撇下大军去西凉,便道:“主公休忘女公子叮嘱过,与马腾结盟虽是中事,然而到底要以冀州事为大务,如今冀州瞬息万变,主公当在此守营,震住兖州,图于冀州为要,切不可离大营。”

    吕布听了,便沉吟不语。

    众人也劝他。

    吕布道:“这么说,结盟之事,还要看时机了?!”

    “自当如此,如今,马腾并不知主公诚意若何,倘出兵助他一援,他一心感激,待韩遂兵退,自有助主公之时,那时天地地利人和,两军相合,会盟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岂不为美?!”司马懿道:“如今马腾饱受韩遂之苦,又哪里有空与主公会盟,倘两方谈的不欢而散,反而坏了大事。此时,并不知双方诚意如何,非良机也!”

    吕布虽然有点闷,但也并不是不讲理,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军师所言极是,便依军师所言,且派五千骑兵,日夜兼程,以助马腾退韩遂兵。”

    西凉兵骁勇善战,在西凉这个地方,若没有骑兵,其实说是援兵,那也没啥大用。

    司马懿笑道:“不如与马腾通信约期,我援兵直击韩遂之后,而马腾再在前攻其主力,韩遂必患,兵败且退,方是幸事。”

    “好,便依此计。”吕布听了十分高兴,道:“千里奔袭,若立功,以军功记名。”

    司马懿应了,这才说到张杨之事,道:“与张杨借道,必经河内,可助张杨拿下河内是也。还需另派一千精锐,以助张杨成事。河内在此人之手,这河内一带,便是主公的腹地。可出入随意,不受制约。是要道要地。”

    “好,一切以军师安排,”吕布遗憾没有自己的立功之时了,便有点悻悻的,十分无趣。

    司马懿一看他这德性便怕他生事,便笑道:“主公如今雄才大略,正是赏功施恩之时,切不可与部下争功。虽说能者能劳,然而,有些功劳,便让部将们去立吧?可好?!日月光辉虽盛也需星辰环绕点缀,若不然,岂不是太寂寞。”

    吕布一听,便乐了,道:“仲达此言与娴儿曾言竟如此类同。哈哈哈,可不正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马懿听了却是微微一怔,笑道:“懿如何算得英雄,主公与女公子此等人,才为英雄。”

    “诶?”吕布不赞同的摇首道:“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此二者,军师兼备,如何不可称为英雄?!”

    这话,要是刘备或曹操这么说出来,真的能把人吓死,以为是试探或敲打了。然而这吕布一说,竟有几分搞笑的意味。

    司马懿也确实是有些哭笑不得,道:“若称英才,也可,但实不可谓之雄,主公夸赞,懿辞,绝不敢受。”

    吕布无奈,道:“仲达真是谦虚。”

    司马懿怕他越说越离谱,便笑道:“女公子有信来,主公可要一观?!”

    吕布立时来了劲,道:“速拿来,我看。”

    司马懿将吕娴的信都拿过来了,尤其是有几封吕布亲启的信,都还未解封。

    吕布迫不及待的看过,本来兴高采烈的,看过两封便一个头两个大,都是来骂他的,是劝告他不要得意忘形,多听军师之言,不然叫军师宝剑伺候。

    吕布看了两封,实在没个意思,又不好意思叫司马懿知道吕娴信里写了什么呢,便闷闷的都放到了盒子里,不好在众人面前再看了。

    司马懿也不问吕娴写了什么。反正,估计是没好话。

    吕布这人,是真的需要随时的紧上一紧,不然就特别容易得意忘形。

    果然吕布看了一眼司马懿随身配戴的宝剑,还是他当初亲手所赠,一时特别悻悻,摸着鼻子不说话。

    司马懿转移了话题,道:“主公可知张杨性情如何?!此子可能依靠得住?!”

    吕布拧眉道:“虽为旧友,他也有投靠我之心,然而,此子是仁怀之人,并且忠于汉室。”

    “既是如此,这河内太守一职,他一人,却不够了,”司马懿道:“一则仁怀,恐不能抵御曹操,二则不能驭下,恐早晚被下所害,若下而取代其位,这河内,主公恐是连想都想不成了。”

    吕布的眉头便慢慢紧锁了起来,道:“仲达是问,当如何安置张杨,才不叫其有叛我之心,怨我之意?!并令众服?”

    若刚招降便撤人要职,也是落人口实,非仁义者所为也。

    司马懿点首,道:“若增人助他守河内,只恐是一时之保,不可长久。若将其调离河内,他可能不生怨心,而真心臣服主公?!”

    也就是问忠诚度呗。

    到底算旧友,还是盟友,或是部将的关系,这里面的区别可大着呢。而他对这三者的态度与方法也是不一样的,越往后越严,但是好处也是越往后越多。

    吕布是真的被问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愁眉满脸。

    众文臣看了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算是明白了,这张杨能与吕布成为朋友,恐怕有些方面,二人是有些像的。

    这张杨是果而无智,就是那种虽然有功,也够仁怀,但是不能威严。史上说他是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他便辄原不问的那种人。

    吕布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轻重不分,有点善良过头的。

    这张杨恐怕也是这类人,也是轻重不能分,不知分寸的。只是吕布这个人更善变易怒而已。

    司马懿见吕布为难,便道:“恐其才不配位,只堪有虚仁,不足守山河之郡。还请主公切勿因旧事而误用人。不可用私交而论天下大事。”

    吕布道:“军师之意,是河内郡,换掉张杨?!”

    吕布一脸为难。特别没脸的样子。

    司马懿也是被他这德性气的好笑。当初他不要脸要刘备的徐州的时候,可不是要脸的人。现在这身居上位了,反而面对旧友的事情,突然要起脸来了。

    也是个不堪辅佐的。

    真是!

    司马懿没有明确回答,不然他就是明确的得罪张杨了,谁知道以后吕布会不会向着张杨?!

    他便笑道:“主公若觉难为,不若回信与女公子,问问女公子之意,她必有安排。”

    吕布果然松了一口气,笑道:“然也,一切皆由我儿定夺,布有何忧?!”

    说罢,真个的去写信了。

    得罪人的事由吕娴与他去得罪,他甩在一边的意思呗。

    司马懿简直没眼看他,无语至极。

    众文臣也是特别的无语,咋说呢?!这个吕布也确实是不堪重任的,真要做决定的时候,别指望他。不过是拉个脸,得罪个旧友的事,也下不了手。心这么软,夺什么天下?!

    司马懿是足智多谋,他是能不得罪人,肯定不得罪人。但是这张杨的锅,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到他的身上。

    但这个锅他不背又不行,真不提,到时候吕娴帐还是要算他身上。

    其实要司马懿说,这张杨其实用处不大,还不如叫曹军杀了算。

    这么个人,还是吕布的旧友,性情又十分仁怀,想也知道,是个四处逢源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四处讨巧,却不足智以重用。有啥用?!

    到最后,还得叫他去得罪这种人,最后还得看吕布的脸色。这货比袁绍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最终,复制了袁绍营将与谋士那种现状,那他司马懿还怎么震场子,管大军?!

    不行啊……

    司马懿瞥了一眼不能果决以断的吕布,这个事,还得靠他,要么对立,要么,就狠点心把张杨处理了。

    只是,他明示暗示了,吕布就是想不到这方面,司马懿也是特别无奈。

    他无语望地,要保持自己军师的威严与绝对的信服力,以后只恐难免也要面对敌手了。

    难不成,这是吕娴的阴谋?!

    意思是他想独善其身,完全不得罪人也是做不到的?!

    也许是他想多了,可他就是不由的想的就是很多。

    那个吕娴,他哪里敢小看?!

    关键在于,张杨这种菜瓜角色还不够他下个菜碟的,借个刀施个计,自己不用动手也就死了,现在是,以后在吕布麾下也是,不是大问题。

    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吕娴给他的一个小陷阱,在考他会不会将吕布的意见真正的放在眼里,是否尊敬这个她的父亲?!这个,可就是大事了。

第615章 吕娴臧霸入官渡

    他足够心黑,不在乎一个降将,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锅能甩的干干净净,但是,心再黑也不敢得罪吕娴。

    这不得罪吧,恐怕又要受制忍耐。反正就是不讨巧。

    司马懿禁不住会这么想,一想就有点毛骨悚然,手脚冰凉。

    他是足智多谋,如果犯了大忌,他也差不多要凉了。

    所以这个事……

    他一直是轻视吕布的,没在心里真正的敬畏过,尊敬过是事实。

    也不怪司马懿战战兢兢,想的过多。主要是越是在这个位置,他就越陷越深,有很多的事不管不行,而管的多,得罪人也就是现实,想要独善其身,完全是做梦般的想太多,根本做不到。

    就会难免更患得患失,这也是人之常情。人一如此,就也容易偶有试探之意。

    其实狐狸与老虎虽可狼狈为奸,但也是时常需要敲打才都听话。哎。

    他这里的心思,吕娴接到信的时候都被逗乐了。

    果然自己吓自己这种事,是真的存在的。

    事实上,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多,什么拉张杨制约他之类的,完全就是司马懿胡思乱想,脑补过多。

    吕娴失笑道:“晋亡于内耗,果然不假。脑补是病,这聪明人想的太多,就容易在内里生乱,人一乱,就特别容易内耗,内乱,搞些阴谋诡计,完全不顾政体纲纪,反而失了大的,抓了小的,不亡才怪。”

    搞些阴谋,不甚光明,又怎么能坐稳江山,哪个能服?!

    所以晋之后就是大乱特乱了。

    臧霸进帐,见她对信发笑,便道:“女公子在看主公之信?!”

    “非也,是仲达的信。”吕娴道:“看了他的信,我才发觉,阴暗机敏,也需要光明。衬的我爹反而极好了。”

    吕布的确不够聪明,然而,反而更令人心服的一种光明存在。

    因为他要做的大事就是大事,要做的正义就是正义,做的背叛就是背叛,明明白白的缺点,也是明明白白的让人信服的存在。

    这样的,反而更易让人跪服吧?!

    而司马家虽机敏,却是过了头,反而让晋开了一个大错特错的头,以至于越来越乱。

    所以吕布的光明磊落,反而十分珍贵了。

    这一对比,吕娴发现他爹是需要对比的,一对比,就发现她爹是个大珍宝。

    臧霸没听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一头雾水。

    吕娴道:“宣高也看看。”

    臧霸接了过来,看过了,道:“张杨?!河内郡是个要地,这张杨只恐确实不堪大用。然而要卸他的职务,明升暗降,恐也有过河拆桥之嫌,因此军师迟疑,也在意料之中。”

    “宣高只看出字面意思,却不知其二。”吕娴道。

    臧霸又看了看信,茫然的看着她,什么内含之意?!他不懂。

    所以才说啊,很多人都不是司马懿的心思深沉可比拟,也玩不过他,是有原因的。

    “她来信说的字句中全是对河内的忧患,其实在试探我的意思,要不要杀张杨,”吕娴道。

    臧霸吃了一惊,看了看信,字面之意中,可一字未提。

    “军师心思深沉至此?!”臧霸愕然道:“张杨纵无用,可杀之也不义。”

    “自然不能杀,”吕娴正色道:“我不管他心思多深沉,我是不会默认他开一个坏头的。阴谋诡计,只是小道。我与父亲所建基业,不是由着这样的长袖善舞的政治家表演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上面的人这么玩,将来诸侯有样学样,一个个还得失控,更不好管。张杨来信要投奔我父,这人不管有用没用,有智无智,都不能用阴谋害之。他可以死于战场,不能死于己人之手!”

    臧霸点首,他就知道吕娴不是玩弄权术的人,心中更服了。

    不过他也是嫉恶如仇的人,道:“这司马懿只恐将来不好掌控。”

    吕娴道:“他用这件事也在试探我,宣高可知道,这里面的第三层意思。”

    臧霸拧眉听着她说。

    “他想看看,我是不是要扶植什么人与他打擂台,”吕娴叹了一口气,道:“都说慧极必伤。这个人啊,何止不好掌控。”

    臧霸光听着都觉毛骨悚然,道:“他在试探女公子的心胸,而忖度自己以后行事的尺度?!”

    “不错。”吕娴笑了一下,道,“这人,是在与我打擂台了。不得了!”

    司马懿已是渐掌权的军师,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他的深入,想要杀他,吕娴也得考虑很久了。这就是司马懿保身的利器。

    这人一旦有了利器,发觉了很多东西,这心思……

    这才及冠,二十岁出头,就已经这般深沉,可真是老狐狸了。

    臧霸道:“女公子会如何?!”

    吕娴道:“不宜矫枉过正。他是拿着我爹,作令箭了。”

    吕布是他的护身符,只有他能护得住吕布,用实力证明了,他是吕布的护身符,而吕布也成了他的护身符的意思了。

    有意思。

    吕娴道:“我是当不知道也不行,默认更不行,不说更不行。难呐,这仲达,是真有意思。”

    试探啊,那就来吧。

    吕娴坐了下来开始回信,她更绝,只说河内本属司马氏的故土,张杨力薄无智,只恐不能长久而守河内,既是如此,不若迁司马氏再回河内守,她方安心!

    臧霸一看这信,简直拍案叫绝!

    不回应,不默认,不说不行,就也试探一句,反将一军。包管司马懿见了这信,立即怂了。

    他敢叫司马氏再回河内?!

    啥意思,是背叛徐州,这么大动刀兵的到了徐州,现在又回去?呵呵。去了也得做官吧,不如把河内给你们司马家咋样。再者,这河内,可是曹操的地盘,信不信曹操若是逮了机会,把司马家全给杀光了以绝后患信不信。

    她也不回张杨之事,反正就只这么一回信,河内的事,你司马军师看着办呗。司马氏尽出才俊,派个官,肯定是小事。能者多劳。

    她就是敢这么写,问题是你司马懿敢这么应吗,敢这么做吗?!

    吕娴等信干了,道:“立发出,这仲达可不是好鸟,再迟下去,他会借刀把张杨给除了。”

    臧霸不敢耽误,立即叫亲信兵马上发出。

    “见吾此信,看他怎么做。”吕娴道:“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分寸是什么,他心里有数。若是真的开了什么坏头,或是心不死,非要试探我,我也叫他知道,我更是个中高手。他虽制约着我爹,我也制约着他的七寸。”

    想试探,呵呵。

    臧霸看得出来吕娴虽在笑着,眼眸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十分严肃。想来怕是对司马懿这个事十分不高兴。

    不高兴却没发火,可见心里有决断。

    臧霸道:“这个人,一般人真的辖不住他。以后功大,只恐更难。”

    吕娴却只笑了笑,这有什么,若是好管,就留着用,若是以后不好管,天下也定了,杀个个把人,过河拆桥的事,哪个开国之君没干过。她赌司马懿够聪明。可若是聪明过了头,小看了她,她也会叫他知道,啥叫满门诛灭。

    吕娴心里很不高兴,恨不得给司马懿两个大耳刮子。好叫他清醒点。

    只不过他与吕布现在是共生的关系,有些事就不能直白的说了。

    吕娴倒不担心吕布的安全,只要司马懿脑子没坑到像张飞那种程度,他就知道吕布是他的保命符,绝不会做出伤害吕布的事情。

    吕布这人,她就更不用担心了,好一时坏一时的,想出一出是一出。若是别人性格,她还得担心天天有人扎她的小人,说她的坏话,挑拨了父女关系,但吕布这性格,可拉倒吧。真挑拨,他听都听不出来。

    旁人与他关系再好,也不如家人亲。

    真把他惹火了,他一刀把小人给砍了的事真的干得出来。

    不得不说,吕布这性情薄义寡情也是有好处的。

    也就是说,无论人与他关系多好,真把他惹急了,他真的不管关系多好,说杀真杀。

    所以,现在就是平衡的状态。

    臧霸见她心里有计较,便放了心,道:“曹仁带了大军来亲迎女公子进关。距此只十里。”

    “如此盛情,当备酒水以谢。”吕娴道:“准备酒瓮,大军开拨,前去敬一杯与盟友,马上进关!”

    臧霸应了,忙拔营起寨,往官渡去。

    渐渐近了,曹仁带着大军早在候着,见到吕娴来,心里都很紧张。曹仁是不怎么显露情绪的人,此时心里也是犯嘀咕的。

    大军近前,真正面不改色的人,不是傻子就是装叉。

    顶多是假装面不改色罢了。一个真正的大将,面对着敌人压境,能不紧张才怪!

    这是什么局面?!是那种一言不合,可能就失控打起仗来,混战的局面。正常人都会紧张。

    不光曹仁,曹真,曹休等人都很紧张。扑面而来的踢踏声,阵阵俱震,令人心中都有点颤抖。

    像将士这种还算好的。

    有很多新兵,没见过大场面的,光听着这地震般的动静,以及扑而而来如同黑云般的场面,腿都在抖。

    吕氏训兵与一般的兵阵不大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在于行军等,普通的兵都是不讲究共震的。但是吕氏军不同,一刻一板,左脚右脚都是踩点一样的同个步调。而物理学告诉我们,声与力往一齐发,就会产生共震,而共震,在桥上的时候,是可以直接踩跨一座桥的程度。

    而在地面上,那种震憾,给与人的是极大的心理压力。

    王师有多少人!?吕布虎威军号称十万,其实也就七万多人。

    而吕娴带的兵还是往少了说的,说是五万,其实不止五万。往人家老巢那去,你还要把声称的兵马往多了说,不是傻子吗?!

    因此只往少了说。

    这番压力,是真的令人胆肝俱裂的感觉。

    渐渐近了,大军停下,吕娴带着亲兵营出列,臧霸在原地未动,掌控大军,直直的看着曹营。

    吕娴却是十分轻松,曹仁也出列来了,两人拱手相见,吕娴笑道:“怎敢劳曹将军亲自出关来迎?!太客气了。”

    “既为盟友,若不来迎,实在失礼。”曹仁笑道:“女公子许久不见,更添飒爽也。只不知北方的风雪,可适应?!”

    吕娴笑道:“风雪不停,热血却不冷。我虽弱,我军却强。有何不适应的?!多谢曹将军关心。”

    曹仁笑了笑,道:“女公子远道而来,还请入关吧?!”

    “请!”吕娴道:“为表敬意,愿敬曹军将士一碗酒,以谢礼也。”

    一辆战车拉了酒瓮来。

    曹仁与曹真对视了一眼,笑道:“女公子盛意,本不该拒,只是在此饮酒,确实不妥,不若进关入帐,饮热酒更好。还请女公子不要推辞,莫推东道主之意也。”

    吕娴乐了,他们也算是极谨慎了。

    这种情况,也是应该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临阵下毒。真下了毒,这手段虽不齿,但是这个时候的曹军可输不起。

    吕娴便道:“也罢了。想是酒冷呛风入口,反而不利。且请先入关吧。”

    曹仁道:“请!”

    吕娴身后旗兵换了旗,身后大军缓缓开拨过来。

    曹军同行,曹仁与吕娴并列而行,说说笑笑像聊家常一般,仿佛上次见面不是打仗,而是只是吃了一顿饭。

    曹真则行到臧霸身侧,道:“上次相见时,惜败于汝手。然我虎豹骑,汝军终究不敌。”

    确实是,当时的泰山军马不整,论实力,的确敌不上曹真,后来还是张辽的援军来,才共歼了虎豹骑。

    臧霸并不是那种会在口头上占便宜的人,又不喜争功,也懒得争辩这些,因此只当没听见,道:“我军赵云过关时,曹将军可与之交过手?!”

    曹真道:“切蹉了一二。赵将军骁勇过人。”

    臧霸道:“多谢曹将军并未为难他。赵云本是目标明确之人,若与曹军有何误会,也是非他本意。”

    “不曾有误会。”曹真道:“宣高言重了。”

    曹真看着臧霸,见他如此稳妥,既无对赵云嫉妒,又能稳得住人心。倒是有点不安。

    这样的一个人,以前战场相遇,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威胁。

    不料如此稳重,能掌兵权的地步。

    他刻意相激,他也并不争辩。这样的人守军,极稳。只怕这吕娴的大军,不好啃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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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