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三国吕布之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1章 远交近攻强之道

    “损失如此多人,三弟还沦落在后,不知生死艰险,无兵去援应,二弟,又伤了,如何是好?!”刘备哭道:“无兵可用,难为军师如此费心,是备……无用矣,以至于叫如此多兵马追击不止!”

    “是追兵无义,非主公之错。”诸葛亮道:“此去巴蜀,这些人也足够了。当务之急,是休养一番,再继续进发,离开当阳此地方是。主公勿忧,亮自有退追兵之策!”

    刘备见他心中安定,又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这才略心安,便来看关羽。

    关羽已经拔了箭,处理了伤口。

    逃亡之中,条件当然也不可能多好,因此流了不少血,药材也有缺,就随便止了血,关羽身强体壮,抵抗力强,又无伤及要害,这才无恙。可是关羽脸色沉沉的,倒不是因为疼的,而是因为没敌得过马超而耿耿于怀。

    关羽的傲气,刘备如何不知?!

    知道他心中的疙瘩,便对症下药了,道:“二弟何必与那马超相比?!此子虽猛,不过是吕布之流,不义之人,与二弟不同人也。二弟是忠义之骨,马超不能比!况论实力,若二弟无伤,何至于连他也敌不过?!”

    关羽心中一软,点了点头,道:“是羽无用,若能斩了马超,不至如此狼狈奔窜。”

    “敌势强,非二弟之错也。”刘备道。

    关羽羞惭的低了头,这番耻辱,令他抬不起头来。

    关羽是极为傲气之人,傲气的人有傲气的人的尊严,马超当然是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的宿敌。别说现在,以后相遇,誓必要分出生死,决出胜负的。

    “将来再遇,必一雪前耻,洗刷此辱,”关羽道:“兄长,是吾回来迟了,以至于兵败垂成……”

    “二弟休要自责,是备之错也,若不进荆州,何至于此!”刘备红着眼睛,道:“二弟先休息!”

    关羽确实是累了,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向刘备抱了抱拳,然后闭上眼睛,靠着山坡休息了。

    刘备看着他的伤,都替他疼!

    他走到诸葛的这边,见诸葛亮也是撑了一夜未睡,心里当真是万分痛心,军师为了等他回来,也是费了颇多心思!此番之事,当真是蜕层皮换层骨的痛和煎熬!

    刘备道:“军师也趁机休息一会。”

    诸葛亮摇摇头,道:“未离绝地,未甩追兵,如何安心?!主公一路赶回劳苦,先休息。”

    刘备摇摇头,哪里又能休息得下来?!人便是累的不行,心是歇不下来的。可是眼下兵士们都需要调整休息,不然只顾赶路,也是走不远的!

    诸葛亮道:“主公可是忧心追兵不退,我军必忧?!”

    刘备点点头,道:“不知军师何计可退敌?!”

    “蔡瑁与马超,不和!几路追兵,必各怀心思,就是追击也有限度,只要避过他们的锋芒,便安然无忧了,”诸葛亮道。

    刘备道:“蔡瑁与马超会打起来?!”

    诸葛亮道:“只需投以引,不想打,也会打起来!”

    刘备秒懂,便不再追问,想来诸葛亮定然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心里是特别叹服的,觉得得了诸葛亮,心里特别定。可惜此次损兵如此,若不然……刘备一想,心中便是一痛。

    “有军师之未雨绸缪,备无忧也,只是备却拖了后腿,”刘备道:“此去巴蜀,也不知能否顺利……一想这心中便如火炙一般。”

    “刘璋不难破,兵为下策,计谋才为上策,”诸葛亮道:“等离开此地,我再与主公言及,眼下还是要尽快离开当阳!”

    刘备点点头,知道他心中有谋算,一颗慌乱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下来。

    前路也好,后路也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无非是拼着死也往前跑罢了!

    “如果顺利,张将军也顺利,必能等到他回之时,有张将军紧随,追兵也无需患也……”诸葛亮道。

    刘备一听,心中转忧为喜,只要张飞能顺利的回来,接应到他们,此去就更安心,也更不必担心后方了。

    他自是一番恳辞,言一切拜托给军师!

    诸葛亮一向事无巨细,很喜欢揽事之人,见刘备信重,并不慌乱,这心里也就定了。

    诸葛亮自然也要说些叫他勿忧,此次离去才是真的天空凭鸟飞,海阔凭鱼跃,是鱼化龙之势,如蛟龙离渊而深入海,天空海阔之行也……

    主臣二人如此才都有数了,巡视了一下守兵,刘备刚坐下,有斥侯回禀,道:“追兵在三十里外扎营。”

    诸葛亮道:“可有先锋营来追?!”

    “暂无……”斥侯道。

    诸葛便叫人去了。

    “吕青一营,郭娘子一军,马超一行,再加上蔡瑁……”诸葛亮道:“必然相互防备,猜忌,既是如此,只需轻轻一推,威慑力便不大了!”

    “蔡瑁必惧马超从后被袭,因此不敢再急追,不肯为先锋,”刘备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庞统谨慎,必叫马超小心埋伏,他不肯叫马超折了诸多骑兵,又恐担了不义之名,因此,他有顾虑,而郭娘子军更如此,徐州出兵拦截我军,然而却不会出头追主公至绝路。”

    徐州兵一开始打的主意是借刀杀人!

    刘备一听,局势已经分明了。

    诸葛亮道:“还是要小心,这马超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性情火躁,若性起,也许一个念头就不管不顾的率兵杀来!所以,还是有硬战要打!”

    刘备自然不敢心存侥幸,只是叹道:“马超好生将才,可惜了……”

    诸葛亮见他面有忧色,便道:“马超年少,还未定性,此人也反复无谋,多战而无功,将来与徐州之事结不结盟,还不好说!”

    “倘若结盟了助了徐州呢?!”刘备心中的担忧简直无法预料。

    诸葛亮在地上用枯树枝一划,道:“若如此,吕氏之基业,将东连海,西阔西北是也,横跨两地,两相一击,中间必收入手中,其势,吞北国,断巴蜀出地,绝江东之出,在旦夕也!”

    刘备一听,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草图,“吞北国,断巴蜀出地,绝江东之出!?”

    “军师可有计能破二人联盟?!”刘备道:“昔日备也能谋划过挑拨吕布父女,反目成仇,然而,计绝不成……如今,已是束手无策了。眼看这马超也被其招揽,备心中,何其忧虑!”

    为什么没成?!一开始刘备是绝不肯放弃的,只要吕布父女一出征,领军一处,自然会生嫌隙。但是他的计划落空了。因为徐州根本没有按着他以为的方式来。

    吕布身边有司马懿,吕娴另组建一军,不仅没有在一起生怨隙,反而因各自重组,变得更强了。

    而军中不行,哪怕在徐州政事上,也可以生出多少怨隙啊。

    但是吕娴又让他的计策落空了。因为她把徐州的权分出去,分给了死忠!然后只要牢牢的抓住了他们就可以,而这些人,又反过来束缚了很多的死忠,延伸出去,变的更壮实了。

    而主持徐州庶务的人,都是人精子,他们行事,向来不愿意破基本的规则,别说吕布感受到吕娴争权了,他是根本就没这个感觉,不是吕布感受不到,而是这些人,行事规范,自身并无让人指摘之处,这叫刘备就是有心想要下手挑拨也挑拨不着。

    比如军情,不管事大事小,都是要送交吕布印鉴的,不管吕布看不看吧,这是另外一回事。但谁也不能说,徐州之事,目中无人,全是吕娴揽大权。吕娴甚至连揽大权的表现都没有……她的统治与手腕是润物细无声的,可她的决策,未必就只是些形式上的表达。

    而商议决事,不管事大事小,都是要报与吕布的,吕布虽然不耐烦听,也都要报。吕布经常就是这些公文烦的要死要活。可是不批也得批,也就一目十行阅过就压下鉴就算,事后问他,他哪能记得清?!

    但是反正就是规范着来的,没有半点错事。

    吕布就是再记不住,甚至都懒得看,以这个挑刺说,有人糊弄吕布,吕布能翻个白眼,信不信?!就算想在其中作文章也做不起来。

    吕娴是没有半丝错漏,不留半点把柄,不违孝道,错无可抓。这才是吕娴真正的高明之处。

    看天下之强,此徐州之少子,说隐形的统治人,将来的人,无疑只可能是吕娴。

    就算吕布指明不是她,哪个能认?!

    刘备见司马懿跟着了吕布,也就死心了,他知道此计胎死腹中,再不可成!

    可是甘心吗?!

    是绝不甘心的。

    父女二人若是在一处,牙齿碰石头,不管多亲,久而久之的,难免都会有生嫌怨的时候,可是吕娴高明啊。她隐形了。她把吕布交到了司马懿手上。

    可是,谁能否认,真正抓紧着徐州政权的是人不是她呢?!

    什么叫天赋,什么叫手腕,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隐形的线,把徐州抓牢,包括吕布!

    偏吕布这人,也不是那种多疑的人,也不是那种会耍弄权势的人,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这个人就是脑子缺根筋,很多事,他都懒得管,只说问军师去,问吕娴去,问陈相去,问贾诩去……

    这一种,若是搁再慈爱的父亲身上,哪一个能受得了?!刘备受得了将来儿女独揽大权?刘表能?!一直压着儿子呢,至于袁绍,他还知道两个儿子平衡一下,相互斗一斗,去制衡呢,曹操就更不可能了……

    这吕布真的就别用一般人的思维去想他。

    他就真的是那种脑回路特别清奇的人。

    刘备一直以为,吕布现在所处的位置,早超过了他的脑回路可纳的范围了,以至于,他根本都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这货自己的权力早被揽了,权也早被分了,后花园都被占了,他还乐呵呵的,就他这德性,将来吕娴翅膀一硬,用不上他的时候,实力一统北国,她就是把吕布架空了,关起来,谁又能管得了?!

    所以刘备可想而知有多郁闷吧。

    真的就是那无处下手的感觉。真的就是!

    他半点不忌惮吕布,可他真的忌惮吕娴。

    吕布多行不义,丁原董卓的债,是吕布的,都说父债子偿,然而,罪不及子孙也是有这句话的。

    吕布想要完全洗刷掉那些,不可能!

    但这些原罪,吕娴顶多担个吕布之子的名声,但罪名,她是没有的。

    而吕布所挣来的荣光,威赫显名,她就在他的光环之下,真的就是好处占尽,才有此根基。

    这份实力,这份养份,吕娴将来……

    刘备看着诸葛亮,心中又怎么能不急?!

    “马超甚强!”刘备道:“他若与徐州结盟,强强结合,中原之事,定矣。哪还有旁人之事?!军师以为,这马超与吕娴之间可能离间?!马腾与吕布之间,可有图隙之处?!”

    “如主公所言,两者近,可图,远却可交,至强之道也,”诸葛亮道:“马腾与吕布非一路之人,而马超与吕娴也如是,若是两地相连,必相不容,若远,反而会为盟友。若要取之,除非二处有水火不容之势!”

    “而吕娴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此,马超,可用,放远了用,庞统,有才,更用!也放远了用,二人相互制衡,相互监视,”诸葛亮道:“董卓之乱又是如何开始的?!是何皇后何国舅二人召十八路诸侯进京开始的,而吕娴深谙此之弊,所以,她心里是忌惮马超的。用他,却未必肯信他。也有手腕辖制他,若即若离,虽重用,却放在核心腹心之外!马超尚年少,有些事,他现在未必懂,待过三五年,他又如何甘心?!肯臣服于吕氏?!吕氏强,他必不服。”

    “马氏吕氏结盟,强至三五年,未必可破,然而吕氏越强,平衡打破,这其中的臣属关系又如何确定呢,必要分出君臣,而马超,未必是肯屈居人下之人。如若生不平心,必有内耗之战。此为不义之弊。”诸葛亮道,“除非吕娴心里更有他策……”

第662章 孙伯符刺探军情

    “联姻?!”刘备道:“不是马氏吞灭吕氏,就是吕氏吞灭马氏!”

    “现在若提联姻,马氏肯,可若三五年之后,马氏必不肯。”诸葛亮道:“若能促成姻亲,放在一处,必自相残杀是也。徐州无需外力而破,从内,可破也!三人绝非能相互容之人!”

    刘备蹙眉道:“只恐强强结合。”

    “素来联姻,男强女弱,早分雌雄,合作共谋,无可争议。然马超与吕娴,谁雌谁雄?!祸乱出自萧墙!”诸葛亮道,“然而此事,若要成,外力不可为,只见马腾。”

    马腾早在谋算着要与吕布联姻呢,他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想要通过吕娴,吞掉整个吕氏。壮大马氏的实力。消化二为一。

    此事,刘备也是略有耳闻,他的情报也是不少的,道:“倘若如此,便好了。”

    “成不成,只看天意……只是马超少年意气,低不下头颅,未必会肯。现在的他,不知形势之强,若是他更成熟些,也许就成了。”现在男子气概作崇,只恐怕低不下头。真的看到天下机会的时候,哪个会低不下头?!可惜马超现在太年轻,现在不成,以后恐怕就迟了。

    二人都默认为马超不是那种有顺势而为气度的人,只认为他只是普通有气节的战将而已。

    因为合格的政治家都是能屈能伸的。一时屈折,也不辱终生之节。

    “一切之事,还要看势行事,成与不成,只看天意。”诸葛亮道:“主公离开此地,待稳定下来,便要促成江东与曹操,共灭吕氏!再这般壮大下去,非人力可阻其势也……”

    刘备苦笑道:“尽人事,听天意。”

    可是,吕娴这个人的天数,也许,不是那么能尽人事可违的。

    他就一直在吃这个人的苦,现在更是被排挤的,只能往巴蜀跑……被撵成了这个样子,何其的狼狈?!哪一个英雄不想要壮志凌云,一展雄图?!而是这般的狼狈逃窜,又不忘仁人之志?!

    刘备看着茫茫的冬季时节的萧索,默了一会,道:“倘若吕氏与马氏真的成了不可分割的情势呢,会如何?!”

    诸葛亮沉默了一下,道:“东西路通,从海可达西域,徐州商贾甚善贸易,此路若通,必然富庶!而吕氏与马氏更将利益捆绑在一块,不可分割是也!”

    现在西边乱啊。东边定了以后,现在特别稳定,就能稳定的做生意?!

    商人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一稳定,做生意就不用提心吊胆!交的税就足够反哺衙门和军队了。

    而西凉军队,只需要维持一下稳定,然后商队收点过路费,再弄个互市啥的,这里面的钱与利润,总比曹操去挖人祖坟光明正大……

    在军费充足,而有钱养兵喝酒,买马的情况下?!哪一个又愿意再过回以往的日子。以往的日子美是美,但就是穷。兜里没钱,就得抢。

    有时候军队抢起富户,商队来,其实也有风险的,这要是遇上更强的,这不是折了吗?!

    而收过路费就不一样了,细水长流,这钱来的多容易?!而且是源源不断的,比以前那一种,强太多了!

    诸葛亮道:“亮虽自比管子之才,也不得不服女公子,在内政之事上,她更有条理。倘此势成,不说马超,只说马腾,西凉是彻底的被她捆绑了。”

    那就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就是嘴上不肯臣服,其实心里恐怕也早服了。

    凡事怕的就是心服。

    吕娴对西凉所为,就是怀柔与布谋并存那种。

    刘备一开始是看不懂她所为,经诸葛亮一提点,心里也是清明不已,骇然又愕然。

    “到了巴蜀,要发展农耕,却不能闭关,还是要发展商贸之道……”诸葛亮道:“双管齐下,才能真正的兴盛。”

    刘备点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战争是战争,便是以后要开战,要敌对,贸易还是不能断的!

    这就与两军对战不斩来使是一样的。刘备能做得到,相信那位女公子也是做得到的。再怎么打,迁怒于百姓,商贾,以及使者,都是神经病。

    刘备焦虑啊。他是干涉不到多少了,但他真的希望马氏与吕氏能相互不容,早晚自相残杀。

    若是真叫吕娴的计谋得成,就是将来马超想要下船,恐怕西凉的部将也不会答应?!那个时候,西凉看着是马氏的,其实是谁的?!还用说吗?!

    一想,竟是一身冷汗。

    这个吕娴,她是真正的抓住精髓了。打仗打的是粮草,而她慢慢的掌握了西凉的命脉……就算以后马超死了,西凉完全可以换一任地方职守。现在西凉是在马氏手中,将来呢……

    用谁不是用?!

    这就叫真正的兵不血刃!直接权力过渡!

    刘备诅咒马超,是为了毁去这个人的前程,然而,他更知道吕娴根本不会在意,他要的是吕娴阵营的人在意,也要马氏吃心。是为离间。

    然而,如果真的如诸葛所说。

    以后徐州谁还能挡得住?!

    粮种几种皆丰产,天下美名颇盛,如今又紧抓贸易,农与商齐下。再加上还有科举取士,天下人皆归之,趋之若鹜,这样的情势之下……

    刘备又怎么能不着急!?

    与这些比起来,吕布那点黑料又算得了什么呢?!老是揪着这个不放,其实到后来已经没啥用了。天下人更多的看到的是徐州的其它成就……

    刘备急啊,若是兵力不受损,得了巴蜀,稍微恢复一点实力,就能联合孙策,曹操灭徐州!出兵只在旦夕,可是现在不成了……他的实力损了……

    要恢复实力需要很久。短则一年,长则甚至三五年……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才说,徐州上下真的特别会看势,知三方灭吕之势是趋势,所以此次就算没能杀了刘备,也把他身边的羽翼削了九成……

    好一个吕娴啊,好一个徐州阵营啊。

    刘备就是累,疲惫至极,人的头脑也完全的清净不下来。

    他焦虑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手变成了庞然大物!

    倘不可动摇之势而成。他躲进巴蜀也只能成为一个守成的诸侯了……

    刘备此时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就像一直被折了翅膀的大鹏,想要飞,也有这个能力,可就是被这个折了翅膀的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刘备看着这形势,西凉,徐州,荆州……向来江东富庶,荆州更是如此,若是荆州被徐州所取,不光此地是军事之地啊,这里依旧可以成为商贸中心,可达江东交易,可沿江下海……

    而占地利若此,若此次北伐,吕布父女再得势力新增,天下谁还能阻挡其强势?!光靠孙策与曹操二人,真的靠得住吗?!

    茫茫东风,吹的刘备头脑发冷。若吕氏不灭,刘备以后又该如何发展?!只据巴蜀困而不出,被扼于内,而不能向外扩展吗?!

    说报仇之类的还是轻的,政治人物,哪会将私仇放的那么大,真正的要害在于,吕氏强,其它人必弱。

    他发展的太快,真的挡住了他刘备的光了!

    参天大树之下,小苗不长……孱弱幼苗若不设法除去大树,又怎么能出巴蜀?!

    更何况还有汉中……

    如今这局面,汉中能不能轻易得,还是未知数!

    马超这个祸害,真的是个要害。他现在人在此处,若回了西凉,他就算有能力去取汉中,这货必然来攻打,原本刘备也不怕,就怕他有徐州相助。到时候,真的就是……

    憋屈!

    这个时候不光刘备憋屈,孙策也憋屈呢。他堂堂江东小霸王,就是过不了江!

    这条江像是克他一样,他明明水军满江船,可就是过不了江,上不了北岸,这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但他完全与刘备不同。

    一直在跃跃欲试,凭凭的想要来试探广陵分兵的薄弱。

    高二娘回到广陵的时候,正是陈登愁着无人可用的时候,见她回来,也略有喜,竟亲自出城将她迎回城了。

    高二娘很羞愧,红着眼睛将遇袭的事情说了。

    “兵事胜败,生死如常也。”陈登叹道:“安抚家属之事,登来安排。你来的正好,登正愁无人可用!”

    高二娘道:“末将也是正为江东之兵而回来。”

    陈登赞道:“好!如此气节,真是高将军之后!”

    高二娘心里挺感动的,陈登这个人,虽说算不上多么知人善用,但绝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这样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她是女子,而轻易否定!

    陈登将事情安排下去,叫高二娘进了书房,请她坐了,也没有废话,道:“近些日子,频频有江东小舟舶上岸来,意欲探刺广陵分兵轻重,欲从薄弱处撕裂而破城也!登虽迷惑之,但,也唯恐兵力不足,无有大将,而被江东之兵寻出空隙,一旦被其撕裂,后果不堪设想。若广陵破,必危及徐州,一旦后心有失,前线之战力也会人心惶惶,此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也……”

    高二娘道:“大人若要用末将,只管吩咐!末将虽不及主公与女公子之才,然领军作战,也愿尽死力而全忠。”

    陈登笑道:“制一孙策,何须用死力?!”

    高二娘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陈登笑道:“吾知你有何想,思他是江东之主,早有雄名于外,然而在登眼中,此人也不过是一莽夫也!无须阵前用将,就能杀之!”

    见高二娘不解,陈登道:“频频来刺探之人是谁?!除了是孙策本人,我不作他想!”

    他冷笑一声,道:“他自恃己强,不以人主为念,只以匹夫之勇而轻易乘小舟而涉险,此种人,就算现在不死于匹夫之手,将来,也必可轻易图之。杀此人,何须用牛刀,一人一弓既可!他若死,江东乱,周瑜之兵也必从荆州退……”

    “大人是要行刺客之事?!”高二娘道。

    “然也!”陈登道:“你可敢?!”

    “有何不敢?!”高二娘激动的道:“唯恐大人不用,大人若肯吩咐,末将恨不能以死报之!”

    “好!不过,一军之将当以自保为重,切不可轻易赴死,射杀孙策,无需死,若能得,更好,若不能得,也罢。”陈登道:“他死了,江东必怒而率军来强攻,反倒不利,可若受了伤,拖上一拖,就不好说了……若得不了手,你也只需退回。无需死追。”

    “大人料他必然要上岸?!”高二娘道。

    陈登点头,道:“他已经试探良久,每每欲上岸,皆被我埋的兵从岸上射退。此时必已经心头躁火,必要登岸不可。火候到了,他既要寻死,何必放过这般的机会?!”

    高二娘不可思议的道:“这个孙策,好生古怪!他不止为将,更为江东之主,刺探之事何须亲自来?!都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果真莽夫!”

    “只是大人确定一定是他?!”高二娘不解的很,因为这个用常人的思维是说不通的!

    孙策不比往日,往日他不过是个普通战将,可现在,他有基业,是江东之主。今时不同往日。

    若叫吕布亲自去探刺军情,这怎么也不可能。

    “此人与女公子略有些相似之处,然而他自负,远不及女公子谨慎,”陈登道:“轻率而无谋,恃勇而涉险,虽有智,却不足。这个人,无王霸器,而早死之象。若不早死,也当自绝于人。”

    陈登见高二娘不可思议的表情,笑道:“你见了吕青不曾?他应见过孙策本人!”

    高二娘点头,“行军匆忙,可惜并未多言孙策之事。”

    “此人名震江东,然而,他并非第一次如此率性,在江东时行猎,常一人单骑,不叫人近身!”陈登道:“就算今日不死于广陵箭下,他日也被内患外敌而轻取射杀!”

    高二娘眼睛一亮,她若射杀孙策,就真的名扬天下了。她的从军生涯也将从这里正式的开始。

    “谨从命,大人吩咐,定奋力而为。”高二娘道。

    “你是最好的人选,可愿作女子装扮?!”陈登笑道:“若为妇人,他必轻之,更不防备!”

第663章 高二娘守江待船

    “有何不可?!”高二娘倒不忌讳这个,道:“只是若为女子打扮,他反而会生疑心!”

    一般情况之下,女子都不会单独出门,就是在城里,女子也少有能自行出门的时候,而在这两阵对敌之前的江堤临津之处,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孙策要是正常人就一定会疑心。而孙策也恰恰是很聪明的人,审时度势,以及临机应变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要的就是他疑心。”陈登道:“此人智勇双全,然而也聪明自误!自负之人,明知其险,偏向虎山行!”

    高二娘明白了,道:“定不辱命!”

    “拨二十精锐接应你,另还有二百人埋伏在渡口处十里外,倘若有变,会接应你撤退。”陈登道:“凡事能行当行,若不能成,便不可强求,应退就退。切不可学那孙策自负!高二娘,军令虽重,然,命更不可负!吾将这些人的命都交到你手上,尽量都活着回来!去了随机应变,若是孙策人势众多,切不可露面。”

    高二娘郑重的应了。

    “就在此渡口,我料他有五六成的可能会在此处登岸。”陈登道:“我故作疑兵之计,他不信此处有埋伏兵马,必会来探明,才好进攻薄弱之处,攻陷广陵。你去那里守着!”

    高二娘领命应了。

    当下也没多言,抓紧时间吃饭,带了饮水,然后补睡了一觉,保存体力,等天渐渐黑了,她才将戎装用布包了起来,背到了背上。贴身之处,只塞了一个护心镜!而身上只穿一身女装,然后背上弓箭,带了兵器,上马,带着人火速从北门出去了!

    那马像离弦的箭一样的发了出去,就在夕阳黄昏的阳光之下,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幕宾站在陈登身后一步之处,略有些忧心的道:“此计真的可行?!只恐那孙策不会上当!”

    “孙策此子,智勇有余,过犹不及啊,登赌的就是他任性自负。此事非高二娘不可。若为男子,他反而会更加谨慎,”陈登道:“而知是女子,心中必轻,骄则必败!此时不取他性命,何人可取他性命?!”

    幕宾一想也是一叹,道:“这孙策,能敌千军万马,却偏不能敌稚儿,女子,以及匹夫莽勇死士之徒!”

    他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担心,高二娘有闪失!”

    他忧虑的看向陈登,道:“他是高将军之女,而高将军是女公子义父,万一……”

    “所以才非用她不可,成则扬名天下,若不得,也不会有损失,倘若败而被擒,也正是因为是女子被孙策所轻,反而会留她一命……”陈登转首看向他,道:“若真死于孙策之手,孙策名于天下,是变成了何等人?!高二娘以一人之死,激徐州上下之士气,士气之壮,区区江东,何足敌哉!”

    幕宾呆了一下,怔然的看着他,他真的第一次见陈登这么老辣!

    此计,甚毒!

    而高二娘就算成功杀了江东之主,孙策与江东也未必有脸。

    如此勇者竟死于妇人之手?!这江东的脸面也高不到哪儿去,连个妇人都敌不过,悲怒之前,先要羞愧。天下人也会笑。

    而举江东之兵来攻广陵要为孙策报仇,讨伐一死于妇人之手的孙策,这个名声……这个士气,都先败了,折了!

    当然,若真是这样,其实陈登的名声也臭了。

    因为这刺客之行,是比美人计还要烂的计谋。陈登是需要为此付出很多代价的。到最终,可以是陈登以一人而背负这罪名,平江东之怒。

    原来,他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高二娘有这个觉悟,他也有,这个时候,他是与高二娘共进退,同生死的。

    只是这个名声,怎么都是不好听的。

    美人计成了,好歹因为有艳色,还能为人津津乐道。

    此事若成了,怎么着都不光彩。

    幕宾便明白,这个事若成了,陈登可能是要把命填进去,填这个不光彩了。

    为了徐州,拼到这种地步吗?!

    只要陈登因此事而填了一条命,那么江东举兵来伐,便成了得理不饶人,那么徐州也因为陈登的命而并不理亏了,自然可以以此相抗!

    见幕宾愕然的看着自己。陈登道:“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徐州还不足以壮大,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实力能够应付孙策与刘备。如今刘备就算不死,也得损折实力,再无力来围徐州,而以此若击江东,江东必溃,而新旧主交替,必然动荡,需以时日才能安定,而要再用兵,至少也是几年之后……抚内安外,都需要时间。这争取来的时间,便能缓和徐州之危,能更壮大是也。”

    “徐庶如此谋算,为徐州机关算尽,而登又怎么能不尽力,落人一步?!”陈登笑道:“刘备羽翼去,而孙策死,三围之危,解除。所有的代价都值得。”

    “大人,”幕宾道:“大人为此,令人敬,却也……”

    陈登却不这么想,若真是此计成了,他一条命换孙策一条命,怎么算都划算啊。

    “若无华佗,我本命不久矣……”陈登道:“如今能镇守此郡,已是托了大恩德。若能建功立业,名传后世,也不负我陈登此生之谋。”

    “以往登以为,若我为太守,必会安民抚众,让百姓安居乐业。现在却有了些不同的感悟,我也曾自傲,以为自己是管子再世,若做一定能做到最好,”陈登道:“现在却知道,徐州做的更好……这份治下的能力,这些政策的施行,只要方法对了,无论换了谁,都差别不大!”

    幕宾听了,有些默然。陈登这份感受,他也是感触良多的。

    他甚至对圣人之治都产生了疑心。

    因为以前都是为了显摆能力,提倡人治的。只要有才能,便能将治下治理好,就是自己的功劳。

    现在才知道脸太大,脸皮再厚都不敢再这样自我以为。

    看了徐州治下以后,他们才知道,一个好的内治,不在于人,而在于体制本身啊。只要上面引导的好,下面的郡守啊,大官小官的,换了谁区别都不大!

    而用陈登目的只在于抵御外敌罢了。这才是他优于旁人的地方。

    这一点,他们感悟特别多,以前他们真的想差了。所以沾沾自喜的那种恨不能得伯乐的那种哀叹和自赏。

    看到徐州所为,才知道最重要的,也许并不是止是选贤用能,更重要的是变革本身。

    秦图强变法,才有强秦。而制度本身的优势,才是它最终能站立巅峰的基础。

    古人讲儒入士,而道则提无为而治。而最难得的是,好的体制本身,基础架构好以后,既入士,又能无为而治。各人各司其职,不越矩,就已经完成了每一个人的使命……

    这是一条条畅通的筋血脉络。而最终成就的将是最终的强大。

    幕宾明白了,他并非是为吕氏献祭,而是愿意用命,为这份强大之制而贡献一己之力!

    每推进一大步,都是需要牺牲者的。

    而陈登有这个觉悟,愿意去做这个推动者。

    两人沉默了一回,幕宾释然一笑,道:“也罢。成与不成,只看天意!”

    孙策死了,是个坏局面,也许也未必算是坏局面。因为江东的基础还在,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主人,而突然变弱。

    孙策没死,江东依旧还是那个江东。

    所以,只看天意!

    夜,黑魆魆的,临近江堤渡口是没有村庄和居民的。一来是因为江水常泛滥,一般三角洲这一带,虽是很好的种植之地,但是绝不会建村庄和城镇。二来是还是因为天下大乱的战争。

    但是,交通要道依旧在,有官道,以及渡口!

    以前天下太平之时,渡口是个极为热闹的地方,有建成的木制码头,还有无数的船舶,商队,依旧过往引渡的船只拉客的人。

    只是现在,人的活跃度远不及盛世之时,除非是逃难的。

    否则一般情况下,这么乱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饭吃,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和土地。广陵以往虽乱,现在却太平,如今既不用躲兵役,或是交不起税赋而逃离土地。所以百姓还是很安然的。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会轻易的靠近这个渡口。这个时候,要么是敌军,要么就是贼人。

    没有多少客商这个时候还想不开,到处乱跑做贸易的,这连锁效应之下,就更没有引渡的船以及摆摊的要在渡口和官道上了。

    曾经的码头因为防敌而全部砍去,这里,很荒芜,没有人烟!

    江面上的风,一到晚上,呼呼的吹,在风中就形成风声,如鬼叫似的!

    只听到江水拍打岸上的声音,却看不清江水的具体面貌。

    今天晚上,星还不怎么亮,人的视线极为受限!

    高二娘看着江面,蹙了一下眉头,身边跟着二十精英,俱都是短打打扮,背着弓箭。他们将马栓在树林里,藏了起来,只身来了江堤巡看。

    而还有二百兵,在十里开外埋伏着,若是有啥事,其实未必能来得及!

    这里面藏着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

    广陵兵驻军也与现代完全不同。

    现代的话,若真有战争,江边要紧之处,可能就有兵营侦察巡视,但这里,完全没有这个条件。

    多数是斥侯巡视,若有意外,只汇报回去,再去应对!

    而这一汇报一反应,一来一去的时间差,很要命!

    倘若没发现呢?!

    或者是兵力不足呢!来不及支应与救援呢。

    而孙策现在频频往这边跑,目的也是这个!

    广陵很大,每一个要紧之处,驻扎的兵力都是军情,都是秘密,哪里强,哪里薄弱,都是需要情报的。

    而孙策就需要来试探。

    想来陈登太精明,江东的斥侯便是趁夜摸到了对岸,也探不明这兵力分散到底是怎么样,所以孙策才如此的坐不住!

    高二娘没有点火把,只是看着星光,在江堤上走了走,风呼呼的,鬼叫一般。

    她蹙着眉头,对左右道:“如此黑夜,若有船来,如何晓得?!防不胜防!”

    关键这样的渡口还很多,只能靠着斥侯日夜巡示。但总有漏的。

    若是大张齐鼓的很多船只发过岸来,必然知晓,若是每次来那么几个船的人,隐于这广亵之间,再隐藏一下,哪里寻人去?!

    而一般斥侯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与野猴子似的,特别强,早晚这样下去,得被摸透了军情。

    所以陈登见孙策不退,才生了杀心!

    而这黑夜,高二娘能这么想,也明白了,为何陈登料定孙策也会这么想。

    因为他真的有冒险来的理由,上了岸,未必能被寻到!就现在这个粗糙的战争方式,怎么说呢,既没有侦察的监视机,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只能靠斥侯的眼睛,总有看漏的时候……

    再加上机动性再弱一点,那基本若是被摸到了弱处,趁着黑夜,速来急攻,广陵可能就真的因为来不及抵御而从弱处被破!

    高二娘看了看,笑了一下,道:“也正因此,孙策本人才敢来啊!”

    众人一愣,一时也无声笑了。对,他们都这么想,孙策更会这么想。

    在来之前,路上的时候,都还在想,孙策疯了吗?!

    冒这种险,跑到这里来。他要真这么做,真的就是神经病。因为一个正常的人主是绝不会这么涉险,敢冒这种险的。

    万一来了,遇了埋伏,又来不及撤退跑的时候,就真的死定了,他身后的江东他想过吗,大军他想过吗。隔着江,而船一旦失去接应的时机,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而当他们看到这情景的时候,他们明白了。如果他们是孙策,也会心存侥幸,一是确实是有这个野外的条件,这防守没那么密集,是可以及时撤退的,二也是因为笃定了他亲自来,没有人能想得到。

    所以孙策只恐真的会来。

    “孙伯符真的会来?!”众人问高二娘。

    高二娘手挽着弓,身上的热血汨汨的涌到手臂上去了,只觉力大无穷。

    她对着这黑魆魆的江水笑了一下,道:“人来杀人,鬼来杀鬼,孙伯策来,留下人头!就算不是他,还能逃得过咱们的弓吗?!在咱们的地盘上……”

    众人一听微喜,听从安排耐心的守了下来。

    当晚,确实是有一条小舟靠近江堤试探了一下,但是没靠岸。

    高二娘半点不急!钓鱼这件事,钓的未必是鱼,而是耐性!

    她带着人,白天隐进山林,到了夜晚,就守江待船!

第664章 欲急攻城得渡口

    如是守了三四日,才又有小舟靠近!

    江上都被孙策摸透了,尤其是这一带,接连看了好几晚上,如今哪怕依旧是无星的黑夜,夜间也有风,江上也有浪,江东的小舟却如履平地,小舟踏着浪终于落了实地。

    高二娘一直盯着呢。

    两方都没有举火把,完全凭着的是旷日持久的久经战场的经验,哪怕夜再黑,总是会有一点点的星光的亮的,不至于说无星的夜晚一点点的光亮都没有。因为没有极至的黑!

    而久经沙场的人,多多少少的有点夜视能力。也未必说是超能力,而是作为动物的本能,人也是动物之一。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一旦适应了黑暗,人类的眼睛,也足以能大致的判断黑夜中的移动物。

    被乌云遮去的星和月不曾余有多少光亮,显得这个夜十分不寻常的紧张。

    本是寻常的深夜,竟连动物的嚎叫都显得那么暴躁。隐隐的山林中从远处传来的回声,夜莺的声音,还有猫头鹰的声音,以及被风声吹的略有些凌乱辩别不清的狼嚎。

    身边一个精英低声道:“高小将军仔细听,这声音里,好像有枭鸟的声音……也像鹰。”

    高二娘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噤声,他们一动不动,不敢再发任何声音。

    朴棱棱……

    似乎有什么扑棱着翅膀,俯冲下来,从远到近,扇动翅膀的声音,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们不敢往上看,连呼吸都放匀了!

    良久,那扑着翅膀的声音远去了。

    众人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必是孙策来了!这一点高二娘心中万分笃定。能在当下豢养鹰作为助力的人,很少!小城守,到郡守,每天事务繁忙,未必有时间能够亲自驯养鹰。

    鹰这个动物十分野性和灵性,就算要熬,它只服强者,并且一定是亲自驯它的人,它才会服从。

    旁人不好讲,但孙策一向志于戎马,他是有时间可以驯鹰的,尤其是到了江东以后,他完全可以有时间多驯几只。

    就是吕布,以前也是没有鹰的。直到吕娴开始命人驯鹰,但多数只是用来传信。就是这般,鹰也只听命于驯它的人,吕娴没亲自驯过,鹰也不买她的帐。而且整个徐州其实没有多少只!一双手能数得过来!

    鹰这个东西很稀罕,比一匹好马都稀罕。除了西北部,有天然的以外,鹰在中原极少见!因为鹰不爱平原,它更爱高山大峰,人迹罕至之处。

    而这黑夜,大晚上的,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种辩不清的天空飞物,除了鹰,高二娘不作他想。除了人驯出来的鹰,很少有野生的鹰会主动的俯冲下来。除非有猎物。而鹰,多数都是白日活动的。

    这样的异常,只恐怕它出现的目的是在于巡视此地军情!

    来的人是谁,还要想吗?!

    有九成,必是孙策!

    鹰大约是去了别处,再没声了,然后良久,又听到几声猎狗的叫声,杂在狼嚎里,虽不显耳,但几人还是听出来了。

    人驯的专门的猎狗很少叫。

    只这么一两声,足以让高二娘头疼了。这一次的任务不好办。

    既有鹰,又有犬……果然,孙策依旧是孙策,他纵然也有鲁莽的时候,行事方式也是缜密的。他并不是真的来打猎,他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带了这些。以策万全。

    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高二娘不敢再说话,唯恐惊动了那犬,目前还不知道带了几只!

    她只是小幅席的朝其它人略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众人放缓呼吸,一动不动。

    冬夜极冷,但他们都撑着,依旧盯着江堤之上的动静。

    而更麻烦的是,又有另外两只小舟赶到了,各下来了几个人,也就是说孙策绝非孤身而来,而是带着略有十几,或二十的人左右,必都是精英,身上着短打,然而都是背着弓箭的。

    唯一没有的就是马,大约是带着马过岸极不方理,所以并未带马。

    高二娘手微微握在了地上,抓住了枯草的根,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那边的动静。

    这渡口以前是个官道直通码头的地方,然而为了防御,将官道与码头之间挖了一个壕沟,等于是斩断了一马平川的可能。

    而要从这个渡口上来,唯一最快的方法是从这个高坡上爬上来。

    孙策必是打定了主意要上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带了钩索等物。

    他上来以后,必会散于此处,各自去搜寻信息,必会到处寻马,一旦得了马跑了,再想找到孙策本人,就难了。

    而高二娘现在也面临一个选择,要么,就等他们上来就动手,要么……他们行动,她选择跟着。

    现在就动手,万一得不了手,必放跑了孙策,这里就在江堤边上,孙策很容易就被小舟接应走了。撤退十分容易,而高二娘人手不多,也未必有很大的把握。生死她倒不怕,也只是怕不能得手。而黑夜之中的风险是,哪一个人是孙策,谁能知道?!

    而跟着,孙策可能不会叫人分散,也很可能叫人四散。那么孙策就会落单。那时候再动手的成功机率高一些,但是,他带了犬和鹰,她带着人跟随的话,被发现的机率也很大。

    而若被孙策寻着了马,只恐就真的逃之夭夭,再不能得手了。

    而她现在就必须要面临一个选择。

    到底在哪儿动手?!

    高二娘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还是一一击破更放心,便低声道:“见机行事。他们若分散,一人跟一个!”

    众精英点首,只是……又哪里会知道,究竟哪一个是孙策呢?!

    这个东西就要看天意和命数,还有运气了。

    而孙策也确实是落了实地,先将三只犬放向三个方向,跑了跑,嗅了嗅,没嗅出奇异的东西,便没有叫,鹰也早飞远了,并没有高空长啼。

    孙策便知道,这里很隐蔽,再加上夜极黑,便吩咐道:“将舟藏起来,留二人在此接应,其它人,与吾走!”

    众人应命。

    只是太史慈也跟来了,他是死活要跟来,就怕孙策有闪失,苦劝不住,孙策非来,太史慈便也赖上了船,这才跟来的。

    听了这话便劝道:“主公,我们无马,不可深入!倘有闪失,必为他们瓮中鳖,任人宰割尔!”

    孙策道:“既已来之,岂可轻易言退,自不能无功便折返!此次必要探出此地军情虚实,再回去定计攻守。”

    太史慈苦劝不能阻,便小心翼翼的跟在孙策身后,在黑夜之中也没什么表情。

    孙策见他这般,便道:“子义箭术过人,策有何忧?!无妨,必无恙也……”

    太史慈道:“只是一小小广陵,实不该当主公如此犯险,今时不同往日,主公是江东之主,干系甚大,若有闪失,如何是好?!军中必乱呐……慈虽箭术过人,然而,徐州向来人才辈出,况那陈登最为狡诈,他若有埋伏,慈唯恐不能力敌,慈死无妨,只恐主公有失,届时江东基业何存?!”

    孙策道:“策虽有业,却不敢忘本,策父孙坚之志,之仇,旦夕不敢忘却,岂能以如今区区之业而束缚自己?!”

    孙策看着黑乎乎的北土,道:“江北,父坚之志也,亦我之志也!岂惜区区之身,而吝惜基业而守成不敢来?!”

    孙策指着那片江北之土,道:“若能过江从此入北,策虽死,不惜命。生为丈夫,唯不敢忘父之志!”

    太史慈看着他眸中坚定的光芒,抱拳道:“主公既已坚决,慈唯有以死报之,保主公也!”

    “走!”孙策拉着太史慈隐入了坡下,这里更陡峭了,他打了个唿哨,叫众人散开,约定了再重聚的时辰,各精英斥侯都一一四散消失了。必是要从各陡峭处爬上去,然后各领任务刺探军情去的。

    分散着,必不至全军覆没,这也是为了尽力的保全信息的方式。

    人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人!

    高二娘只能看到人影,但不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的,她扬了扬手,示意人也分散都各追出去,又示意他们小心的手暗语。

    众人点首,一一离开了原地!

    都是高手,跟着人是不难的,杀了他们也是不难的,唯一难的可能是怎么避过狗的鼻子还有来自高空的鹰的厉眼!

    高二娘静静的伏在原地未动,直到看到二人攀爬着上了坡,然后往东去了,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跟上。脚步缓行,呼吸极轻。

    孙策与太史慈竟是未有察觉,他们一径往不远处的城墙方向去了。

    为刺探军情而来,自然以信息为重。

    “这个津渡,若是子义,会放多少兵守?!”孙策一指那城墙道。但凡要地,都是天然的防御,以及人工的城墙的修缮。

    而兵马这种存在,本身就是有迹可寻的。二人对此倒是老手,寻思着从哪里弄两匹马好策行于地,不然无马,总是很受限。

    高二娘站在树林间,也远远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墙。

    她寻思了一下,孙策的目标很可能是那里。

    她拐了弯,从小道抄过去,打算在路上守株待兔!

    她没有十分把握认定此人一定是孙策,但这最后的二人中,有九成可能其中一人是孙策。

    而此时的孙策,的确是没有察觉的。

    孙策出了山林,终究未必看到村庄,也未能寻到马匹,只能到处寻高地,以图远远的观察城墙后面的兵力。一面也确实是往那边走。

    越来越近了,太史慈始终警惕,走走停停,然后频频的回首,像匹狼一样的环顾四周,警惕的像只兽,有着天然的嗅觉。

    “主公,我等不可再进,”太史慈紧拧眉头。

    “有人跟着?!”孙策道。

    太史慈不大确定,只道:“陈登是何等狡诈之人?!此等之人,在渡津之处都没有设下斥侯或兵力,才更古怪!刚刚慈故意放缓脚步,却也依旧没有人来围堵。慈心中不安!”

    孙策听了若有所思。

    他也停下了脚步,遥遥望向不远处的城墙,若回,未得信息全部,不甘心。若不回,太史慈所忧虑的也确实是很正常。

    确实有些古怪。

    以陈登的算谋,他不可能算不到这里将是从舟登岸的好渡口,既然能算得到,却偏偏不见设防,这个确实是越想越古怪!

    必有陷阱!

    “可见火把?!”孙策问太史慈。

    太史慈摇首,道:“城墙上灯火很少,明明灭灭,辩不太清!”

    孙策哪里肯这么放弃?!便道:“且作村民打扮,继续往前!”

    太史慈道:“主公!”

    孙策却是坚持要去,万没有人来了,却无功而折返的道理。

    “打一担柴,将兵器藏其中,背在背上,以作掩饰!”孙策道。

    太史慈见他从身上真的找出了平民葛衣,便知他是打定主意了,只能依计而行,只是这心里就是跳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可是就是心中极度的不安!

    天渐渐的亮了,二人打柴人打扮,渐渐往城墙靠近。

    已经渐听见马嘶之声,想必城墙内人已经出来巡示。

    二人渐渐的靠近了,正在挑选隐蔽之处,以作观察,进一密林,正在寻找隐蔽之处,却寻到一处小坡,太史慈道:“从这坡下去,可靠近护城壕沟……”

    “听着这城墙里的动静,好像兵力确实是不大多。”孙策道:“此处可拱卫广陵郡,若此处破,广陵尽可得手矣。”

    太史慈也细细的听了一些动静,虽看不清城墙上的兵力,然而,这里确实是兵不多!

    “若重兵至,这里易破。”太史慈道:“需趁其不备,方可成功!若是发大舟来,必有斥侯报知陈登,有兵来援,只怕不能速得!”

    “所以一要趁不备,二要快!快则可定!”孙策道:“子义可有把握?!策回后既发兵往广陵,子义领三千人来此攻城!”

    “声东击西?!”太史慈笑道:“只要切断援兵来路,拿下此处不在话下!此处即下,增发船至,可包抄广陵,陈登狡儿,必不能敌!”

第665章 埋伏智擒小霸王

    “要速破!令人扮成求援兵诈出城中人,既可不费吹灰之力而得此城!有此渡口,有子义守之,重兵至为先锋,可狙击广陵!”孙策道。

    若得此镇城,占了此渡口,便能作为拿下广陵的撕裂口,所以可想而知,孙策此时有多兴奋。

    “以火为应,若得此城,起火号之,主公可击广陵,陈登必左右不能相顾,两处都失……”太史慈道。

    二人一时默契皆起,又观察了一会,粗摸估计这里只有不足二千兵力。别说二千了,只怕八百兵都未必有!

    不过太史慈这个人还是很慎重的,道:“此城镇还是要谨防有诈!这陈登最擅玩弄人心,擅长权术,谋略也不浅,素以狡诈著称,颇有才名,主公还是要小心,不可大意!”

    孙策却不以为意,笑道:“区区书生,难道还能与黄祖比肩?!书生,治一城下,足以,然而守一城,终不敌战将。术业有专攻,若书生能强至此,世间哪还需要武将?!谋为侧,然而本,终究是依赖于战将的战力,而广陵,从未听闻过有什么大将在此镇守,光凭陈登一人,欲抵我江东之兵,难矣!策若连广陵,连一书生都敌不过,也终枉了小霸王之名!”

    太史慈听了,慎重道:“只恐这陈登一直在隐藏实力,反而出其不意!”

    “无妨!任他来,策自敌之!”孙策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火光,是咬着牙,一定要拿下广陵的。

    太史慈知道他不想错失这个机会,见劝不住,便不再劝了!

    左不过是以勇开道,以死保护孙策,如是而已,方为人臣本能。

    此处还算隐蔽,但依旧不可能近观。然而想要再绕到别的门去看一看,也很难。再往前,就要露出破绽,被人寻知了!

    因此孙策哪怕恨不得飞到城上去看看兵力,却也不能再往前涉足半步。

    太史慈怕有闪失,便劝他撤退,道:“再延误下去,只恐城内有兵来巡密林,必不能避。主公千金之躯,还请以江东为重。”

    孙策叹了一声,心知再探索下去也不可能探索更多,便作罢,道:“走!”

    太史慈松了一口气,避着人,沿原路返回!

    算一算,快到约定的时辰,便护着孙策急往回赶,却不巧遇着了约五十余人的小队,正是出来巡视这一带的广陵兵,一时伏到了一处小坡之后。

    这一小队,很快经过,离开去了。

    孙策有心跟随,约是想要听听他们口中随意的交谈,而能得知的信息。太史慈哪里不知他的心思?!便只劝他回转,不可再延误,道:“抓一二个细问城中之守,只恐打草惊蛇,反而不妥!”

    孙策正有此意,听了太史慈这番话,这才打消了心思,继续撤退!

    不料这时却扬起一声鹰啼声,那尖厉的声音,绝非凡响,不巧正好惊动了那五十余人的小队。

    孙策吃了一惊,抬首一看,是他的鹰回来了!

    再这样下去,会暴露!

    太史慈不敢耽误,立即跟着孙策火速撤退,一面跑,一面吹了个唿哨,这种尖细的声音,五十余人可能太远听不见,但对鹰来说,是能仔细辨别到的!

    因此很快沿着逆行的方向,又盘旋到高空去飞远了!

    这五十人却惊的不行,手上已经拎了弓,拿了箭在手,是想要弯弓射下这鹰的,奈何这鹰盘旋了一下,就腾空飞走了。

    “哪里来的鹰?!”为首之副将拧着眉头,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只恐是江东的鹰,听闻江东之主豢养鹰犬爪牙,吴越之人,向来好此类者。”身边有副手道,“徐州虽也有鹰,但多数都往北去了,不可能留在广陵,若要传信,也不会在空中盘旋停留,此地,必有它依赖的人或物。”

    副将心里咯噔一声,与众人面面相觑,嘴上虽都不言,然而,却知道,只恐怕江东的斥侯无处不在!

    他们一一上马,却是弓不离手,箭不离身,道:“速巡视,不可大意。若遇细作,能抓便抓,不能抓,当场射杀!”

    “是!”众人都跟着他急速巡视去了。

    孙策与太史慈以为甩脱了这个小分队,还没松下心中的紧张之气,突听一声破空之声,太史慈听了一惊,柴也不要了,往旁一丢,拿出弓与箭筒,搭上一箭便往声来处发出!

    好快的反应和箭法!

    太史慈一向都是用弓的高手,然而即便如此,箭虽发,却来不及了!

    两箭枝插着箭羽而过,只听蹭的一声,太史慈的面色大变,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箭必是往孙策而来,所以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是立即就往声来处发箭,然而当他的箭出手了,再用眼睛去看时,才发现来的箭并非是朝着孙策的,而是朝着他身后的位置,是他身后的那颗树……

    太史慈手太快,以至于用眼观箭来处时,也是立即下意识的去推开孙策,以免被箭射中。但还是来不及了!

    有什么在他脑中砰的闪过,快的抓不住!

    只见那箭已射中了树上的细索,细索一断,枯叶落满的地上立即被机关拖出一张大网来,没困住孙策,却把太史慈给束了个铁网一般,紧紧的收紧了,然后吊了上去!

    此物有个机关,并且是以人的重量为束缚的,也就是说吊着里面的东西越重,网会缠的越紧。

    太史慈正是堂堂男子汉,岂能不重?!

    有此之变,太史慈与孙策都吃了一惊,太史慈立好下意识的寻身上的短刃要割断绳索自救!

    而孙策也拿了刀来救人。奈何吊的甚高,他又不能下重手,唯恐伤着了太史慈,一时气恨的头皮发麻。

    太史慈却急道:“主公不可上前!有埋伏!必有贼人,主公当速走!”

    “你我同来,岂能让汝一人陷于此处,我独逃,不义也!”孙策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知道这样救法是救不下来人的,便大喝一声道:“何人鬼鬼崇崇,行偷袭行径?!若有胆色,为何不出来一见!?”

    “这就要问伯符了,我行鬼崇,你这般行径,难道不算得鬼崇吗?!广陵非宝地也,不料也能引得小霸王来此一游?!”高二娘的声音带着一点俏皮,半点紧张都没有,反而笑道:“听闻二位素强,不敢轻骄以待,行此下策,还请恕罪,只是若不出下策,又如何困得住两位?!”

    埋伏还有理了?!这是早就被盯上了?!

    孙策心中骇然,然而更令他愕然的是,这声音,再辩,也能听得出来,雌雄莫辩?!此时见不到人,反而更令人能分辩出,像是女子!

    有时候直觉就是这样,有些雌雄莫辩的人,当着面,看着人,听着声音,反而可能想不到是女子。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反而能凭着直觉听出,九成九是女子。

    孙策觉得自己疯了?!

    他心中依旧警惕,没拿她雌雄之事追问不堪,只怒问道:“何故行此不耻之事?!又是埋伏,又是暗器?!藏头露尾,不见何人,莫非是刺客矣?!何人派你前来!?”

    这里是广陵的地盘上,问这话,显然是多问了。

    当然,孙策问这话的目的,当然不在乎她幕后的人,而是,在试探她有多少人!他在激她出来,看她底牌。

    高二娘有心戏弄他,道:“是曹操派我来。”

    孙策冷笑一声,曹操还有闲功夫来刺杀他?!曹操做不做这件事不说,只说他若要做这个事,会在广陵刺杀?!他又怎么预算自己一定出现在这里?!

    “既是曹公之人,为何不尊称曹公,而如此不敬……”孙策一面问,一面听着声音,判断着她的方位,一步一步的往她说话的方向走!

    太史慈一面费力的砍绳索,一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孙策被引进去了,万一有诸多人围攻,如何逃得脱?!

    他又不能相助,只能干着急!

    高二娘却笑了一声,道:“戏弄你的。是袁公派我来。本来是欲使美人计,奈何本姑娘不够貌美,不敢与乔夫人比肩,自惭形秽的很。便不多事,才不耐烦使此计。袁公有言,若杀孙伯符,必取乔夫人往冀州,献美于之!袁公会建高台,而藏于府中,珍之爱之。”

    孙策大怒,急趋几步,再忍不住,拎着手上的短刃,朝着她说话的方向,狠狠朝着她的方向投掷了过去!

    “主公小心!”太史慈急的大叫一声。

    孙策一投刃,就知道坏事了,脚下一陷,整个人都栽了下去,他面色一变,才知道这里有陷阱。

    双手紧急之下,急速的想要抓到点什么,便紧紧的扣住了这陷洞的边缘,人却还是挡不住下滑的趋势,渐渐的往下。

    孙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大意了,这个洞,并不是现挖的,是很久的猎洞,是老猎人早就挖好的洞,能骗过狼与野物的猎洞,可见多隐蔽,而孙策就算再大意,也不可能被新挖的洞给骗了,他的眼神极为复杂,难为她竟找出这样天然的优势地利之处来!还等到了他经过,不,她料不到他会经过这里,想必是引他来的……

    时值隆冬,满是枯草,枯黄的草又怎么能有如此的抓力,能撑得住孙策的重力?他一点点的看着自己撑不住往下滑,尽力的支撑着,十分狼狈,脸却往上看着,等着高二娘出现!

    高二娘拎着弓,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看着十分娇小的身躯,却有这样大的力量。身量小,脸上却是属于少年人的稚嫩和好奇,打量了一下孙策,道:“……唔,应该没跟错,你是孙策吧!?”

    孙策脸色铁青,不善的盯着她。

    真的是个女子,一个女人……

    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一世英名就……

    这要是美人计就算了,偏偏还……

    他也上上下打量这个人,眼中的警惕却半点不少,衡量着她的来历。

    刚刚她是故意激他的。所以,他才明知在太史慈中了埋伏以后还再次中了计。其实这其中未必没有贪心想要杀了她的念头,以及轻敌的意思。结果,就成了这么个结果。

    高二娘见他这种表情,紧抿着唇,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一时乐了,这个人还真禁不住激。

    看看吧,一听是个女人,就先心理上轻视了,然后再一激,果然中了计!

    如陈登所言,这孙策吧,与他所料的半点不差。

    能一个人跑到这对岸来,现在陷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事,也就只有他孙伯符能干得出来了……

    高二娘心里倒是挺佩服他的,当然嘴上不说,便看着他的眼睛,啧啧了两声。

    孙策心中恼羞愧惭不已,勃怒道:“这是何意?!要杀便杀,休要辱我!”

    孙策真的头皮发麻,因为一个女人的眼神如此的大胆,火辣辣的对着一个男人像猎物品头论足的,他真受不了!

    吴越女子都温婉如梦,柔情似水。孙策早习惯了女性固有的样子,却见这么一个异类,还是一个埋伏了自己的异类,这心里多不自在?!只是脸崩着,尽量不崩罢了。

    “只是可惜了江东小霸王这般品貌才能……”高二娘笑嘻嘻的拔了刀,对着孙策的脖子,只离一寸,道:“喏,是我送你下去,还是自己下去?!”

    这个女子,虽是女装打扮,脸上也全是笑容,可是眼睛是冷的。那刀尖不至于泛着光,但却是冒着寒气,半点不颤。无论行医还是行武之人,最基本的素质就是手一定不能抖,这是一个人心理素质极度冷静的表现。而这样的人,无论是什么人,都早已经不是普通人,区别于大众,一有机会,必能成器的人。

    而这刀就是如此,如此冷锐,一感触就知道是见过血的。

    孙策不用低头去看,就知道这陷洞底下还有老猎人放的夹子。这种东西不管人或兽落下去,非死既残!可见利害。孙策也错过了第一时间爬上来的机会,而这个陷洞十分滑就滑在这里,他需要借一把力才能爬上来。现在,他只能徒劳的撑着,然而是不能抵挡得住这重力的,掉下去是迟早的事。

    可他还是很冷静,看向高二娘的眼睛,道:“你是何人?!”

第666章 大忠似奸正不足

    高二娘还有心情戏弄他呢,道:“这都看不出来,我是一个女人!”

    孙策气笑了,嘴角扯了扯,道:“陈登无所不用其极,竟用女子为刺客!滑天下之稽,他是无人可用了吗?!”

    这人也想激怒她呗。激将法这种事的应用范围是极广的。一个战将心里怯战,可以激将。而对女将身上也如是,世情是男主外女主内,而一个女子违背世情出来上了战场,只要激她,说你不行,你这个女人不行,若是性情暴躁的,一定会上当。而就算性情再好的,总是被主观点否定,积累到了一个量,要么会委屈,要么就会反击。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一个战将心理上的修行。修行不到家的就会上当。

    高二娘年纪虽小,却早被华佗给练出来了。经历过否定,锤打的她,心性之韧,远超在徐州之时。这点伎俩,她完全不上当!哪能被他给激怒,只笑道:“女人再不中用,依旧能叫小霸王吃鳖,就是个强人!”

    高二娘一笑,刀尖已经指到了他的脖子上,道:“昔有荆轲刺秦王,能扬天下名。我虽是一女子,然若能以刺杀成孙策而扬名,也不负此生!”

    孙策却冷笑道:“上殿刺秦王,是大丈夫之行。而你却藏头露尾,埋伏与陷阱并用,岂能与荆轲相提并论!你若杀我,不但非有名,只会为陈登带去臭名,更为徐州招来祸患!我江东之船,舶江万里,即发即至!策死可矣,然哀兵必胜!兴江东之力,必能重击徐州之业!”

    高二娘心中微跳,面上却不显,道:“是在威胁我而求生吗?!若肯受缚,求生也不丢人!”

    孙策冷笑道:“大丈夫死可矣,不向女子求生,不向不义之人求生!吕布不义之徒,陈登狡诈腹黑之狡儿,我不求生。要杀便杀!”

    “主公!”太史慈一直在割绳子,急的背上都汗湿了。然而一直不能得脱。

    他听到这里,已是急不可奈,道:“为杀一人,而让徐州挨江东之兵,此亦陈登所愿矣?!先救人上来,一切好谈!若是主公有恙,徐州,广陵,吾江东必不恕之!”

    “子义!”孙策是头特别铁的人,怒道:“不可为求生,而求人!大丈夫失气节,生不如死!”

    太史慈急的要炸了,急喊她,要与她说话。

    高二娘道:“兴江东之兵,伐荆州都不能胜,更何况是我徐州……”

    太史慈脸色一变,果然孙策也呼吸急促起来,显然是被高二娘气伤了。因为这言语,涉及到了孙坚的死,都没能报得了仇,孙策焉能不怒?!

    脸色都变了!

    此时孙策的杀意腾腾而起,死死的盯着高二娘的脸,她并不是因为无知而戏谑才提这一节,是明知说了这话会将孙策得罪死,她也要说,这就说明,她是真的带着杀心来的!

    孙策手上紧抓的草皮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正在慢慢的向下滑,他全身汗如雨下,靠着这一个点支撑着,可见艰难,就算如此,他也紧紧的盯着高二娘,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只是不断的问自己,难道真是命该绝吗?!

    只是自绝于一个女子之手,呵……天下人会怎么说他孙策,说他就算继父之志,创江东之业,依旧不配称为英雄?!

    高二娘动手了,剑尖一挑,直指孙策咽喉。这是为杀他,也是逼他下去。所以孙策的选择是什么,是等被杀,还是下去落入陷阱?!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突闻一声猎狗的叫声,一只猎狗如离弦的箭一样朝着高二娘扑了过来!

    但凡能上战场的猎狗,能跟着主人游走山林,抓鸡撵兔的猎狗,就是狗中的王者,绝不是家养那种,而是极为凶猛,有时候遇着了狼,都未必能输的凶残。而所驯养的鹰犬,对它们而言,猎物和目标永远是第一位的,而速以爪牙以及速度而在一群犬蛊中脱颖而出的狗,岂是一般的体量?!

    高二娘吃了一惊,想再取弓搭箭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只扑过来的犬已经到了眼前,飞扑上来,像一道残影。

    袖中滑出最长的手术刀,紧紧的捏在手心,弃了刀,而是绷紧了全身的力道,紧盯着这只犬的方位!

    那狗直扑高二娘咽喉,目标正在于此!

    犬牙已扑面而来,透着无比的凶残和戾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是半血丝红色的,高二娘却半点不怵,知道躲避来不及,更显被动,还可能会被咬断脖颈,她便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的拿着手术刀眼疾手快的往那犬下颌方位扎了进去,长长没入,直击中大脑,那狗像被定住了似的,想再用力已经不可能了,只是这惯性还是冲的高二娘一个趔趄,却被孙策看到了机会,在落下去之前,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脚踝。

    高二娘吃了一惊,反手就是一颗金针,扎到孙策手背上,直穿透手背,孙策却闷哼一声,手劲却半点没有松懈下来。

    高二娘身量本就小,哪经得过他的力道的拉扯,竟被他带人带狗一并的滚入陷阱。

    孙策是欲将高二娘填陷阱的,高二娘哪能任他宰割,另一只脚将孙策连头带脑的狠狠一蹬,孙策吃痛,再想去辖制高二娘已经来不及了。

    高二娘将已经死掉的狗往下一垫!

    那陷阱重夹,一遇重物,立即合缝,孙策想要躲开,哪里能避得过!

    他闷哼一声,身上的汗如曝雨一样的下,此陷阱,不亚于被猛虎撕咬的痛,深入骨髓的痛。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到了空气之中!

    高二娘本就懂医,自然也闻到了,她去看孙策的眼神,那双眼睛,怎么说呢,就算是已经成了猎物,然而依旧属于王者的眼神。高二娘心中倒是赞了一声,孙伯符,没有堕了他的小霸王之名!

    孙策一直盯着她,还在寻着她的隙处,见她坐立不稳的掉落下来,不顾自己受了伤不能动,另一只手立即要来掐她的咽喉。

    高二娘一直防着他呢,真要被他一臂箍住咽喉,光只用力扼,也能扼死她这可怜纤细的喉咙。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弱点,或者说,这是所有动物的弱点,见他手来,手术刀从手中击中,再次将孙策的一只手扎了个穿透!

    “劝你不要再乱用力,我若再转个弯,你不死也残,不能握刀的手,小霸王还能算什么小霸王?!”高二娘语气冷冰冰的。

    孙策犹豫了,倒不是怕伤,而是这种路数,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见到她这样的手段,他就算赌一把,也未必能当下将她扼毙。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无不血腥而直接,有时候就是血淋淋的斩头颅,像野兽一样的粗暴而直接。

    然而,这一种方式,孙策都没有见到过。而如此如微雨细风,却丝毫不减那股凶意,这样的手段,太出其不意。他当然会提防。

    孙策的眼神,不见怯意,有的只有像猛兽落入陷阱后的狂猛,气势半点不减。

    高二娘此时的尖刀在杀犬的时候早扔到不知哪儿去了。此洞极小,困住了孙策,也困住了她。

    外面太史慈的声音一直在惶恐而愤怒的叫,“主公!”

    他的动作有点大,恨不得立即就能把网割断,快点出来救人。奈何这网十分结实,他被困在里面,又不好用劲,越挣扎反而越陷的紧了。

    孙策咳了一声,胸腔中隐隐的有血味,高声道:“子义稍安勿躁,策无事!”

    太史慈果然被安抚下来了,道:“主公可有受伤!?”

    孙策不答。

    太史慈心中更急了,然而人却冷静了下来,拿着刀,耐着性子开始切割网!

    现在的局面,是孙策的困局,却也是高二娘的困局。

    失策了,因为一只犬,把自己给陷到了这样的局面里。她也看着孙策,神情复杂。现在杀他,是不容易的,然而,她费力杀了他,自己就未必能顺利能逃脱。她倒不是怕背锅,而是自己死不要紧,只是她这样现成的被抓到的话,这就是徐州最大的话柄。

    她本来是想杀了孙策,迅速潜逃的。

    只是眼下这局面,的确有点紧张了。

    而她的人,如果没有通知的话,也未必能及时来接应,所以现在这个局面,令高二娘十分蹙眉!

    困住太史慈的绳索,恐怕困不住太久,一旦他先出来……

    而自己想要甩开孙策,独自爬上去?!想想都不可能,如果孙策死了,也许还能爬得上去,问题是他现在没死,他一定会狠狠的抓住自己。

    先杀孙策,费劲爬上去,正遇太史慈。

    而要杀了眼前这个人,她想要落井下石也未必能一击毙命。哪怕他现在受伤了!

    所以现在的气氛很微妙,高二娘哪里料得到这样的局面呢?!之前是想逼他下去,受了伤,失了血,也就能造成个落入陷阱,失血而死的假象,她补刀也能补的叫人看不出来。偏偏回来了一只犬!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再完美的局,还是算不过意外。

    难道真是天意不亡此人?!

    她看着孙策,紧紧的拧着眉头,也是在思量着眼前的局势,也在盘算,杀他需要多久,爬上去能要多久。

    而这一击,必是残酷而血腥冷忍的,想要完美脱身,已经是不可能了!

    还是孙策先打破了沉默,道:“你的手法,承谁师传?!”

    说是华佗,是医者的手段,他会信吗?!

    高二娘便不言语。

    孙策试探的道:“徐州女公子吕娴?!”

    高二娘见他主动提到,便不能不答,不答就是默认,便道:“看来伯符很在意徐州女公子。她竟如此叫你忌惮么?!”

    孙策冷笑一声,道:“意欲与之较高下,久矣。”

    你想见也得有本事去见,连江都过不去的人,还说什么?!

    “这刺客手段,是她传授的?!”孙策道:“早先就听闻她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出入陋巷,连曹操刺客都不能近其身。”

    高二娘冷笑道:“不能近其身是她的本事。她用不用这样的手段来杀人,是她的气度。若她是能取刺客行的人,北方曹操还能活?!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孙策明白了,这件事,不是吕娴授意的。若是她会用这种手段的人,必不能服众。也不是如今这局面!一个只想铲除异己,这个名声于外的人,再想取信于天下和诸侯是很难的。所以以他对吕娴所为的了解,必不是她!她没有格局小到这种程度。

    曹操与孙策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若不是他落了单,这样的手段,其实很上不得台面。

    “所以,是陈登派你来。”孙策冷笑一声道:“行此卑劣之事,只恐策一死,他这狡儿,也赔不了策的命。他还不够格。”

    高二娘不答,反正这个事,不能吕娴背锅就行。本来就不是她的锅。不然吕娴背着一个用这样的刺客手段行刺的名声,吕氏的名声更糟糕了。到时候天下人再说她,专门训女子杀手,杀对手这样的事来,也得被黑死。

    孙策脸色微微一变,怔了一下,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嘲讽的道:“好一个忠心的陈登啊。”

    高二娘皱眉。冷冷瞅着他。

    “早先就听闻此人极不服吕娴,与她有仇……”孙策冷冷道。

    所以先用这手段除后患,杀了人再说。等到江东发重兵至的时候,他就能以私自行动为名而告召天下,顺带黑一波吕娴,而他早与吕娴不合……只要一造势,能将徐州摘的干干净净。不过是死一个陈登。

    手段是不能见人,但他的目的却达到了。不过是一个人背了所有的锅,既担了破坏大局的名声,又担了不义不忠的名。却完成了最大的事。

    大忠似奸。说的就是这种人!

    这个人,终究还是小瞧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一个以名声自净的人,却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和性命,而完成对徐州,对吕娴的大忠?!

    忠至此,苦肉之计费心至此。这个陈登,终是不能小觑。

    “所以他才派了一个女人来……”孙策道。他是准备应付最坏的局面,推拖之计。

    到时候稀释一把,这件事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第667章 孙伯符重伤被擒

    局势之下,推波助澜一把,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是打多久,江东能坚持多久?!

    江东举兵若不能迅速下广陵,混乱之中,人心不定,无主之时……

    江东需要新主定人心,那么只要一个事情的终结就要一个说法,陈登一死,兵自退去……

    而不过是死一个陈登,赔了他一条命。毁了一个将成之势。

    好毒的计谋。

    孙策能想通的事,高二娘也想通了。

    她讶了一把,笑了一下,陈太守不负虚名,果然机关算尽。如若如此,陈登将名扬天下,他只是用了一个不太光彩的手段,便将将来徐州被合围的势完完全全的破了……

    待江东再有新主定,也要一二年之后,才能全方位的卷土重来,那个时候,徐州早突破了徐州的地境,这天下又有何人能真正的再围得住徐州?!

    所以孙策把这一切想通,脸色就真的很难看!

    因为陈登虽然手段不光彩,可是,目的就能达到了。而在这过程中,一个活的被擒的孙策,还是一个死了的孙策,区别并不大!

    而一个被擒的江东之主,折损的何止是江东的士气,更是壮大着徐州的声势。

    甚至可以说,一个被擒的活着的孙策,可能对陈登的用处更大些。可作出的文章更多!

    孙策咬着牙,朗声道:“子义!”

    “末将在!”太史慈道:“主公稍候,慈还需片刻便能自救,再来救主公!便是臣身死,也会保主公无恙!”

    “子义且听我说!”孙策朗声说着,眼睛却是一眼不错的盯着高二娘,眼下这个气氛,是很容易出事的,他可不敢大意!

    “你自救后去寻援兵来!要速度!”孙策道:“你留下来,我二人可能全陷于此。你回去,就算救不回策,也能带兵前来施与压力!”

    太史慈急道:“末将怎能弃主不顾?!独自亡去?!”

    “这不是不义,而是大义。”孙策道:“子义,你记住!若策不幸身死,仇虽要报,然而,定要保江东平稳,不可让陈登有机可乘。要另立新主!我弟孙权,谋略在我之上,你交代周瑜与张昭,上下定要全心全意辅之!江东之业不败,父与我仇,皆有日可报之!叫我弟孙权,不可忘父兄之志,继之业,当恭谨而守。”

    太史慈大泣,道:“……主公!”

    孙策只是陈述出最坏的情况。当他将陈登的打算一一的想透了,便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如今他在这广陵的地盘上,还真未必能全身而退。

    要怪谁呢,不过是他太鲁莽。要真的闹笑话了!

    现在的情况无非是,孙策死,而江东兵来报仇,但一定要选新主。要么就是孙策活,能逃回去,可是眼看可能性不大了。要么,就是孙策被擒。

    陈登要用活着的孙策制衡江东,叫江东听话。他明白,这种情况也一定要新立新主。

    这个逼迫的到时候江东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得做。那么这个决定不如他来做,让江东无有后顾之忧,不会投鼠忌器。

    孙策是想透了,道:“子义留下救我离开,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太小,策受了伤,来不及了……子义留下,徒死而已,与其如此,不如活着将吾话带到!”

    太史慈悲从中来,听孙策的话中,是带了死志的了。倘若活着被擒,也要孙权继立。那么,就是不想他被人用着威胁到江东的问题。

    主公被逼至此,太史慈焉能不怒,一时恨道:“慈若离去,定带兵前来。若陈登敢辱我主,慈定以死报复!”

    孙策略扯动了一下嘴角。男子汉大丈夫不在大事上纠结。

    子义终究是他最倚重,最信赖的子义啊!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臣下最重要的品质。

    在明知必险的情况之下,一个合格的有担当的臣下,最该做的是,承受着独自逃亡求生的骂名,而去做真正的大义,这才是真正的家臣该做的事。

    而那些与主共赴死的家臣,虽然赢得了名声,可是,陪死,又有什么用呢?!虽有义,却最终丢了忠!

    真正的大丈夫高贵品格是忍辱负重!

    太史慈继续割绳索。

    听着这一切,高二娘道:“好一场忠臣贤主啊。这太史慈,是个良臣。不纠结于小节,难得一见。”

    孙策冷笑一声,难道太史慈留下来救他,她还真能放了他吗?!

    不过是相互耗死罢了。现在这个境况是什么,是太兄慈要救孙策,必须要先救她上去,才能再救他。

    可是高二娘敢叫太史慈先拉她上去吗?!她会明白,二人合力,她必死无疑。

    所以她的选择必然是,在洞底与他耗死。

    太史慈留下真的毫无用处。

    因为她会用孙策的命威胁他不要胡来,别妄想救她再救孙策,她根本就不会信他。

    留下不过是徒劳罢了。这一点,孙策和高二娘心知肚明。

    孙策一直在失血,脸色渐渐的青白了,可他依旧努力的保持着清醒。耗下去,无非是等待的问题,要么被耗死,要么,就等着陈登的支援过来。

    但是要等太史慈带援兵来,恐怕是不可能了。来不及的。

    孤人深入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绝境。

    这个孙策的性格真的像个赌徒。但是的确不妨碍他是个极为有领袖魅力的人。

    “陈登利用了你,”孙策努力保持平静,道:“他的计是好,用女人也是高明。然而一旦出错,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为陈大人之谋,尽陈大人之忠,也是我之忠者也……”高二娘道:“生死有常。你犯不着用这样的话来挑拨。很低级。”

    孙策紧抿了唇不语。

    高二娘见他快面无人色了,其实也在纠结杀了他,还是留下活的他更妥当中纠结。

    他渐渐支撑不住了,而她毫发无损,想要趁机杀了孙策,是不难的。

    所以她纠结的是,留下一个活的孙策好,还是死的孙策好?!

    外面砰的一声,太史慈掉下来了,连滚带爬的到了洞口往下看,瞳孔便是一缩。这种境况,他身为武人,自然也明白,这是僵持之局。

    高二娘没往上看,只是手抬了起来,手上怵然一根古怪的尖刃状的刀。

    太史慈心中一窒,就是这样的暗器,叫人防不胜防,箭不像箭,刀不像刀,却锋利无比。削骨切皮,无往不利。

    她的意思很明显,他若是要救,也是救不上来的。

    太史慈咬牙,道:“主公受伤了?!”

    “受伤了,”高二娘凉凉的道:“若是想救他,你也不可能救得上来!”

    太史慈知道与她多啰嗦已经没话说了,想要用兵马威胁,也知道没用,便道:“……保住主公的命。江东一切好商量!”

    “子义!”孙策斥道:“速走!”

    太史慈眼睛红了,一咬牙道:“主公等吾来援!”

    说罢掉头走了!

    孙策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

    高二娘却戏谑的道:“江东也有忠臣,小霸王的忠臣更多!”

    所以,这就会变成一场博奕。而第一场,孙策惨败,已经输了。

    孙策冷笑,道:“杀了我!”

    “我偏不……”高二娘道:“你已是我囊中之物,我又何必急着杀你?!拿你与江东交涉不是更占便宜?!退兵还是轻的!啊,如果真的新立一新主,而你还活着,这局面,未免也太有意思了……你说到时候,是放你回去呢,还是不放你回去呢?!你弟弟一开始肯定是盼你回去,可是好座坐久了,就会产生贪心,到时候,他也许会巴不得你死也说不定……”

    孙策哪受得了如此之辱,便要掐她,也不知是反抗,还是求速死。

    高二娘改主意了,哪如他之愿?!抽出两根金针扎到了他的身上,孙策这一刻不仅毫无力气,甚至感觉就算想自尽也做不到了。

    力气像被完全抽光。

    “你!”这一声,饱含愤怒,不可思议,还有愤恨……等一切浓烈的情绪。然后冷汗直下。

    高二娘知道再拖下去,他必失血而死。直到这时,孙策不再是威胁了,她才从衣领里面掏出一枚贴身放的哨子来,然后吹响了特定的旋律!

    耐心等了一会,果然她的死士都回来了,只是没能回来二十人,只回来了十四个,只怕另外六个是折了。然而十四人能回,只说明,他们跟着的江东人,都已经死了!

    来不及细问,高二娘叫他们拉出自己,这才将孙策连同兽夹拖了出来。

    孙策还没晕过去,但是眼神像是能吃了她似的!

    他的腿现在很惨烈,血肉模糊,而且还伤到骨头了,至于两只手更是……

    高二娘看了一眼,手能治得好,但是这腿,以后能不能上马,还不好说!

    她没给治,只是扎了针,给止了血,取了兽夹,道:“去取马来!速取道回广陵。”

    众人应下,当下取了马来,绑了孙策,便往广陵跑,正遇那五十人小队,高二娘道:“速回城!江东兵必重击至!不管他们如何使诈计,尔等必不能出城,可无恙!我回广陵,自带援兵来救!切记,切勿中诈计!”

    五十人重重领命应下,当下不敢耽搁,火速的回去了。

    一行人,与接应的二百兵集合,疯了一般的跑回去。

    孙策到广陵的时候,早被颠的晕了。

    一个人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

    陈登见之大喜,万万没料到高二娘真的把孙策给带回来了,而且还是个活的。活的比死的用处更大啊。这简直就是掐住了江东的咽喉,这以后,江东的威信是彻底的丧失了,士气也被徐州给压下去了……

    一个被缚的江东之主,死不死都不重要了。

    陈登简直大喜过望,犹不敢相信,还将孙策翻过来亲自瞧了瞧,见是本人,才真正的确信了。

    “确实是孙策本人……”陈登喜道:“高二娘,记你大功一件!”

    高二娘重重一应。心里挺喜。

    “江东必有重兵至,想守薄弱处,还要二娘你使力!”陈登道:“广陵兵并不多,不足八千,然,任你调用!”

    高二娘很意外,道:“还要仰仗大人退兵之计。”

    陈登心情极好,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智勇集合,必能退兵。此擒小霸王,高二娘之名,已盖孙策矣!有你在,广陵不愁有失!”

    “我已写信与黄祖,他会与广陵合力退江东之兵,你与他相互援应,江东之兵不足惧哉,况孙策已被缚,削弱江东士气,不在话下,”陈登道:“此必有一场硬仗要打,一定要尽力而来。江东兵必怒而来攻,只要退之,再打消其怒气,才能有谈判的可能!否则败了,便是我广陵破,那这孙策擒来便是毁我广陵守也。切记定要先退兵。”

    待退了兵,所有的谈判就好办了!就是他陈登提要求了。

    高二娘领命,听了他给的计策和布署,拿了军令火速带兵出去了。

    陈登身边的幕宾好几个人,都很惊奇的看着孙策,也有点不敢相信。

    “不料英雄辈出,更出少年啊,这高将军的女儿,真是好生胆勇也……”众人又喜又惊,还回不过神来呢。

    陈登笑道:“我早言过,这孙策,不足为惧!”

    “大人会如何?!”众人道。

    “我写信回徐州,”陈登道:“……最好的谈判的结果,是江东作为小诸侯,依附徐州,纳入徐州治下。”

    众人面面相觑,道:“只恐难。孙策性格暴急,只怕速死,也绝不会令江东基业,归顺徐州。”

    “所以才说是最好的结果……”陈登道:“这一场硬仗,还得胜才行。胜了才有的谈。胜了。再怀柔,加封……就算不肯归,折了士气,擒了孙策是真,一时不归,与以后归,又有何区别呢?!”

    “当年孙坚也不过是袁术手下的部将,如今袁术已败,而孙策,又有何不能归者?!”陈登道:“我非不乐观,但是时势令人强,很多事,依势而成。未必不可能!袁术不舍加封孙坚,徐州可舍得加封孙策!”然后关在徐州,老实呆着。拿着孙策,制着江东。

第668章 用箭高手太史慈

    这倒也是!

    “看来会有一场大谈判啊,”众人道:“大人此功,大功也……”

    陈登道:“不敢言功,徐州能不谴责就不错了……”反正他是准备揽了所有锅的准备。当混不吝呗。骂名他一个人揽了。徐州只要做好人就行!

    因为这个事,真的很难办,也很难听。而徐州也确实是不知道,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众人更是心服陈登,觉得他立功而不揽功,宁愿背恶名也不自以为忠,此,大忠也!

    而黄祖接到陈登的信以后,对左右道:“这陈元龙是什么好东西?竟敢与吾写信。且观之一二。若他舔不知耻,我再回骂他不迟!”

    众人皆道:“陈元龙素有才名,恐怕来信蹊跷,未必有善意。”

    黄祖一直忠于刘表,而且脾气很暴,他是看不起广陵太守陈元龙的。屈服于吕布的人,他都看不起。更何况是陈元龙还是中途变节,不得不屈服的那种才子。

    说到才子这两个字,黄祖就冷笑,特别愤恨,最不喜的就是这类人,以才倨傲恃物,他就神烦。可想而知,他虽与陈登未见过面,但也天然的就想排斥。

    当然了,但凡大战将,个人情感上的喜与不喜,情绪上的满与不满,其实都与合作,或敌对不相干。哪有真正身兼重任的战将只凭个人好恶和情绪作出决策的?!

    黄祖打开信瞧了,没说话,只将信遍与诸人瞧。

    陈登约他共击孙策,并且信中还列了计策。

    别说黄祖心动了,他身边诸将都很心动。若说谁最想杀了孙策,以除后患,黄祖当数第一,因为黄祖当年射杀了孙坚,若说孙氏最恨的人是谁,刘表与黄祖!荆州与江夏。

    孙策也数以攻黄祖,但都得不着江夏,数伐荆州,也没能攻破荆州。

    上一次的大战,还历历在目呢。

    只是上一次孙策兴兵是围攻荆州,只是有刘备等助,荆州虽吃力,却也退了江东之兵。只是这一次,虽说孙策是直接要攻广陵,他也早知,但一直在观望。虽说是观望,哪能不寻隙?!

    正是想要寻到隙处,搞一搞孙策,或是陈登的时候。只不过刘表默许过,尽量不要惹徐州以及陈登,所以他虽蠢蠢欲动,但也没动。顶多是看不上陈登这厮一个文弱书生来守广陵,他以为是囊中之物。取与不取,只看以后罢了,早晚的事。

    所以孙策,他就可以弄的嘛。这动静,他的斥侯的消息就没停过。

    他的谋士团也向他献过计,叫他联合广陵,共抗孙策,借力可更易取也。但黄祖是真的瞧不上陈登这个文弱书生,听了也只是哼哼,并不采纳!

    但主动去求合作,与陈登来信求他共击孙策,性质当然不一样。

    比如现在黄祖就很心动,并且很欣慰,自得,以及自负,道:“总归是这书生有点计谋。”嗯,很有脑子,知道来求他。

    来信约战,他当然自动的转化为求之意了。

    黄祖哈哈大笑,众人见黄祖心悦,便道:“将军,此机不可失!此次周瑜去围荆州,荆州犹危也,若将军能退江东之兵,自为主公解危是也。便是立功一件。况且又有广陵兵共战,胜算更大。若能擒得孙策,叫他去孙坚地下相见,将军之名,盖世难当!杀仇子,解患是也!往后江东闻听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再不敢犯!”

    这话果然取悦了黄祖,黄祖哈哈大笑,道:“好,杀其父,斩其子,所谓江东小霸,也不过如此。若能叫他们父子团聚,也不枉孙策一番孝心了,哈哈哈……”

    众人听了皆请战。

    黄祖道:“准备器械军备,张硕领先锋营去助广陵合兵合戮力敌江东先锋营。陈就领舰队,去江上奇袭江东舰队。弓箭手在崖顶埋伏,若遇江东之船,近的投石,远的放箭和火把。其余人,皆随祖在城中待命。”

    众将皆领军令,道:“是!”

    当下便各自出去了。

    黄祖则拿着陈登的信来回反复的看。

    其长子黄射道:“父亲在看什么?!”

    黄祖将信递与黄射,道:“吾儿再观一遍。”

    黄射再看了一遍,也微微拧了下眉头,道:“第一遍观,是陈登意欲求父亲相助之意,隐隐透出诱导的意思。可是细思第二遍,信中上下皆未提及他们自己的布署。而对父亲用何策说的如此之清。这……”

    黄祖这个人,才智虽有限,但也有勇,有经验,道:“说下去……”

    “儿子以为,陈登要么有所隐瞒,要么,就是布署周密,只是借用父亲之力,谋他自己之事。”黄射道。

    “利用肯定是利用江夏兵的,”黄祖点首,道:“此人的确有些才智。”

    这心里自然也就有所防备,就是不喜欢。

    怎么着都掩盖不了心里的不喜欢。

    有幕宾道:“陈元龙心有九窍,算无遗策,刘备之事,就有他的手笔,此人深谙人心,极度狡猾,我江夏还是要小心防备。”

    黄祖蹙眉,想到刘表,心里又只不安,他害怕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当初孙坚死,他被擒,刘表不忍心他被江东所杀,便用孙坚的遗体换回了黄祖。可以说,刘表就是黄祖的靠山。刘表又仁义,如今刘表年老,黄祖心中隐忧他的身体。

    一个人再强,也终究是人,黄祖哪怕再强梁的个性,最害怕的不是敌人,而是刘表万一……他将惶惶而无所依。荆州落入蔡瑁这贼子之手,他又将何往?!

    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能这样保他的刘表了。

    只是这话说不出来,若是天天将刘表的病情叨念在嘴上,反而显得十分忧患。

    因此心中隐忧罢了。

    谁说英雄不胆怯的。至少黄祖十分胆怯,怕荆州有失,怕刘表会死,而荆州必乱,落不到正统与正义的后人手中,就彻底的完了……

    众人极知他的心思,却不敢当面说,只劝道:“将军若退孙策兵,周瑜必来救,荆州之围自解也。将军不必忧虑。”

    黄祖点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这种不安吧,可能是一种直觉,他就将陈登的信再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古怪。

    但古怪在哪儿,又说不清。

    这陈登一向盯荆州的事盯的极紧,该不会真的在谋算他吧?!

    说罢又冷笑一声,有他黄祖守江夏,就算江对岸有孙策,广陵有陈登盯着,又紧邻淮南,常有淮南徐州兵来巡视,他也不惧。

    只说太史慈寻回了小舟,到了江上被江东兵带回去,一说这事,都是大惊。

    而带去的人,不仅孙策失了,除了太史慈以外的其它人一个都没能回来?!

    怎么能不惊?!

    当下一面急送信与周瑜,以及江东发信,一面太史慈带了五千兵,火速的从江上发船至对岸,上了岸第一步不是去攻城,而是去寻失落孙策的地方。

    可是到的时候,哪里还有孙策的人在?!

    太史慈当即心里是又惊又慌,本要去攻之前与孙策探守的镇,然而,怕早被陈登看破,寻思孙策定在广陵,当下便转道,带着人直奔广陵。

    可是不巧,正遇着带兵出来的高二娘。

    仇人见面,可谓是分外眼红,太史慈直奔高二娘,欲取她首级。

    高二娘却是吃了一惊,不料在这儿遇着了太史慈,回来的倒快,本来还以为会在那个兵镇上相遇呢。当下遇着了,也只能战。

    两兵相遇,太史慈拍马而来,高二娘也不怯,近身战,她可不怕!

    当下持枪在手,与太史慈对战。太史慈力大,而高二娘身手敏捷,两人相遇,如阴遇着阳,水遇着火,交手而战,势如太极。

    高二娘隐隐有些后悔,道:“早知你勇,该杀了你!”

    太史慈知道近身战,她并不输,更知道她暗器天下无双,也怕又着了她的道,便处处警惕,红着眼睛瞪着她,隐怒着道:“吾主公何在!?”

    “死了!”高二娘哧道。

    太史慈目眦欲裂,拉开距离,取弓搭箭就要射高二娘。

    噌,噌,噌!

    连发三箭,箭无虚发,高二娘挡去三箭,却隐有些吃力了。

    凭空而来的近箭,那力道是极强的,这是惯性的加持,箭越近,力的转移力越大,想要挥开,就得用更大的气力。

    弓箭是个历史极悠久的攻击之术。若往上,可借穿透云空的力量,而呈抛物线的力量,大规模攻杀,若平射,则可取远处的敌人心脏。而近攻,也未必失力!人的手臂后座力的加持,那弓箭若射中人,必要穿透见血的。

    高二娘便知道此人勇猛极了,怕是临阵对战的好手,若不避其锋芒,怕是要折在他手里。

    因此转圈调头就跑,太史慈急追,箭并不虚发。

    高二娘就算后背长了眼睛,也不可能全拦得住如此密集而疯狂的箭。

    一时不察,用手去挡时,左肩中了一箭,扎穿了手臂,极疼。血透了肩衫。

    高二娘两根金针下去,止了血,忍着伏低身体继续跑。

    嗖嗖嗖的箭不停……

    再转个弯,太史慈却是紧急的勒停了马,急的汗如雨下,道:“狡诈之徒,最擅设陷阱,出来一战!只要你说出主公在何处,看你是个女人,慈不枭你首级!”

    哪里还有高二娘的身影。

    太史慈越来越急,他立即回首就跑,因为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与他带的兵离的远了,这可不是好事,因为愤怒,而被她激怒,单骑引到这里来了。

    他可没忘,此女子是单打独斗的好手,刺客手段层出不穷。若与她久耗,必中她的计。

    太史慈咬着牙,他不能在这里久耗,若不幸被她谋死了。主公怎么办?!

    至于她说孙策死了的话,他根本不相信。

    他得去广陵,直接攻打广陵城,到这个时候了,只能正面交战!逼陈登不敢轻易杀孙策。才能有谈判的可能!

    来不及多想,就跑。

    然后就是嗖嗖两声,果然这女子狡诈至极,自己埋伏起来,设了隐庇物,便又来射杀他了。

    太史慈挡过利刃的攻击,伏低身体,继续飞奔。

    他这么一路,高二娘又从隐蔽处跑出来了,反过来追击他。

    人的背后不长眼,所以两将相遇,这种追击模式,在前的人是极吃亏的!

    高二娘知道射不中他,她的手臂受伤,就算勉强拉弓,弓的力道也不会太强,就算伤了太史慈也伤不深,干脆用飞刃去直接攻击他的马。

    马不一样,只要有一点点疼,它们就得罢工。马是动物,与人不一样。人是有意志力,特别能忍耐的物种。能用理智压制本能的疼。

    可是马不同,只要伤到了,它们就会焦躁不安,哪里还会理智的任人驱使!?

    嗖,飞刃直中太史慈的白马,那马臀部受伤,一时扬蹄而起,太史慈就势滚落下来,却拎了弓,搭着箭,人还未站稳就对着高二娘发箭。

    腾腾腾……江东之兵来了。

    高二娘一见,已错失了杀太史慈最佳的时机,也不恋战,掉头就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江东兵将太史慈救出,扶上了马。

    太史慈也不追高二娘,只道:“速往广陵进,准备攻城器械!主公危在旦夕,必要踏平广陵城墙,救出主公!”

    江东兵大应,往广陵疯了一般的跑。

    刚刚交战一场,广陵兵到底不及江东兵先锋营勇猛,杀了一场就四散了,又不见高二娘所在,因此都散了,现在找到了高二娘才重新整合起来。

    高二娘到底是经验不足,而广陵兵还是得再练啊。

    她也不丧气!

    先把左肩上的箭拔出,将带的药给敷了,一直面不改色。

    反倒是跟着她的人心里服她服的不行。都说医不自治。虽说高二娘是医人出身,但这样一个人能这样治自己,还面不改色,真的可怕!再加上,她勇猛过人,智勇无双。她已经用她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兵士们的服从,尊重和敬意了。

    此时都看着她下达指令。

    高二娘道:“分两小队,一小队去镇上支应,只叫不必来援广陵,只守住镇既可,否则他处兵弱被破,广陵必危。另一队去接应黄祖的先锋营,若相遇,速领来。余下诸人随我回广陵守城。”

第669章 太史慈怒极攻城

    广陵城内八千人,她只带了三千出来。她得回去,不然以太史慈的猛势,广陵没有战将能够挡得住他不要命般的攻势。

    此时太史慈与江东兵正处于最最愤怒,最最哀怨的时候,都说哀兵必胜。当屈辱的怒与洗刷耻辱的哀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转化成一种无人可争锋的士气。这一种,如果非要概念,就是宁死也要战胜的意志。

    这般意志是何物?!是天地之灵气,连天地都会让道的精神。

    这一种若是败了,连天地都要与之同悲祭奠的共振。

    万物有灵,有其悲时,而若共悲,天地也会转为慈。怒与慈悲,是天的共存形态。

    这个时候的太史慈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你可以杀了一个不怕死的敌人,但却战胜不了一个宁愿以死赴义的勇士。

    这一点,陈登未必懂。

    可是高二娘懂。她虽是女子,却出身将门。高家虽然说不是多么显赫的世族,但是祖辈世代为将,以武传家。家风与氛围之中,就算不教女儿,她也会深受影响与熏陶。

    她太知道陷阵营的厉害。因为陷阵营不惧死,所以才有了不可战胜的神话,名震天下。人数不多,却个个骁勇,以一敌百。

    张辽后来也深受高顺领军的影响,也效法高顺练兵之法,强强结合,组成强兵。

    身为战将,都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刚刚的太史慈,俨然是不打算要命了。

    这个人,领着五千精锐先锋,这些人,足以成为第二个更大的陷阵营!

    她怕陈登会做出激化事情的事来。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真的不能用一个甘心赴死,不惧死的孙策去威胁一个同样不怕死的太史慈退兵。万一攻城郁急,而陈登不能敌时,高二娘是真怕他拿着孙策去威胁太史慈。

    不管当不当面,都只会激化矛盾。

    要么当面,只会将陈登和广陵架上火台。

    士可杀,不可辱,孙策身为主将,江东之主,他若遇此情况,只会自尽也不愿意被当成筹码威胁江东之兵。他是一个可以死,但是绝不能受辱的人。

    孙策与其它的战将都不太一样。像别的主公,倘若被擒了,很多老谋深算的人,都会隐忍负重,委曲求全,以求十年报仇不晚,只要没死!足够有耐心卧薪尝胆。

    但是孙策这个人不太一样。他是那种刚过易折的那种人。一旦确信,威胁他所在乎的一切时,他就会舍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有更不能舍弃的东西高于生命。

    孙策死在战场,与死在被威胁不得不死这件事上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高二娘怕陈登不知人主之志,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所以带着人拼命的也往回赶!

    此时黄祖部将张硕带着先锋营也已经到了,见到来接应的斥侯,便火速的也往广陵赶,一面命人报信与黄祖,言之若有江东援兵,江夏当阻截援兵,以期不让两军合一而成势候。

    “报!太史慈带五千骑步兵组合,离广陵十里外!”斥侯急来报,脑门子上全是汗!

    陈登道:“可有高二娘消息?!”

    “不曾!”斥侯道。

    陈登便知道,恐怕二兵未遇,或是错过了,便叫斥侯立即传信给高二娘回。

    “大人!吾等听凭调遣。”众小将副将偏将俱都是官职很小的人,还不足以挡大任,不然也不会叫陈登矮子堆里拔高个,叫高二娘身兼重责!

    陈登知道,这次守城,还需要他来主镇,这些人都担当不了大将,无法发号施令!承担重任。

    “准备守城器械,江东兵来必强攻城夺回孙策,务必守住城池!”陈登道:“我知敌兵勇,尔等必惧,然我军有城池据守,本就占优势。如今高小将军于外,若知消息必回,又有援兵,尔等又有何惧?!随我守城,以死报徐州,我等皆是徐州人!”

    “以死报徐州,不负徐州人!”众将皆抱拳下膝,道:“听从大人调令!”

    陈登下发军令,将城墙上都安排了无有死角,才稍微放了些心。

    孙策还活着,其实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烫手山芋。然而,只要顶住了这一关,这个人就不再烫手了!

    若是守不住,这烫手山芋能把广陵毁掉。

    然而,陈登愿意以书生之志守住广陵。

    陈登本就是一个狡诈,深谙人心之人。如果是以前的他,必会将孙策压到城墙上,然后威胁太史慈退兵。因为这是最有效的手段。兵不厌诈嘛。这种手段虽会被人诟病,却是退兵最有效的手段。

    可是,陈登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妥。他想一想孙策的个性,否决了。

    其实否决这个计的主要原因还不是因为孙策的个性,也不是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而是,在这一瞬,他突然想到了吕娴。如果是她,她会这么做吗?!

    不,她不会。她会抓到孙策,然后奉为上宾,待之以礼!

    不放回去,也绝不会屈辱他,叫他折节而受辱,到城墙去退兵。

    吕娴……虽然,陈登一想到她,还是挺不自在的,可是,她就是能够将事做的坦然又大气,还能保持赢面。不仅不受诟病,还能得到世间的赞誉。

    她从来不会包容不下,而将人逼至绝境。

    当初对他,现在对孙策……都一样。

    这个人啊,他最服的,也许并非是她多么英明,多么有才能,而是心胸吧,如果是他,当时的陈登,他都已经杀了几回。

    自问是做不到像吕娴那样如此包容的。

    不过不可否定的是,孙策与袁耀,还有刘琦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袁耀可以用,刘琦可以送回辖制荆州。这些都在她的大局以内,但是孙策,是绝对不能,绝对不可能放回的。

    陈登否决了要孙策上城退兵以后,还得想个法子转寰一下对方的攻势。否则硬杠着,可能广陵并不能摆脱危机。

    毕竟这一次,他动的人可是江东之主!

    孙策还活着,才算是能够有所转寰,如果死了,其实只能硬来打了。但也因为孙策活着,对方才会有所顾忌,可也一定会死咬不放。

    孤注一掷吗?!未必!

    陈登将这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先来了后书房寻自己的舍人,也就是幕宾,他一直在身边辅佐,也是老人了。虽算不上是家臣,但也与家臣一样亲近,很忠诚!

    陈登道:“有件要事要交代你!”

    “大人请说,”幕宾道。

    “带着孙策,隐藏起来。”陈登道。

    幕宾吃了一惊,道:“大人何故此言?!是怕守不住广陵。”

    “江东兵必死咬不放,纠缠不休,虽会有援兵来,但若有意外,孙策被夺回,登所谋,一切皆休,”陈登道:“孙策已被俘,再被救回,后患无穷!”

    幕宾道:“既知有患,大人何不杀之,以定大患。既已结死仇,孙策若活着,依旧是死仇,若是死了,也不过是江东之怒,再坏也坏到旁处去。”

    陈登道:“登也有意。但是高二娘所虑,登也有所考量。登想到了女公子。若是女公子得到了孙策,会如何?!”

    幕宾听着便明白了。

    “因此心中恍然大悟一般,一个活着的,被俘的孙策,比一个死了的,更能辖制结了仇的江东。”陈登道。

    “就算孙策不死,江东另立新主,孙策杀不得,放不得,如何是好?!多么尴尬,”幕宾道。

    陈登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孙策在此,江东兵攻势猛而不下广陵,到那时便可进入交锋谈判阶段,对方一定咬死要放孙策,我方必不能放,不放对方便不退兵,那么,何不提出要求,要孙权以外交之策来徐州换回孙策呢!如此,可陷孙氏二子!”

    幕宾瞪大眼睛,服气不已的看着陈登道:“这,这,妙计如何想来,大人高招!”

    “只是以女公子的思维去想了一遍,发现了更大的可能和高度。”陈登叹服道:“孙权不管继不继立,他来不来,都入绝境!”

    妙,妙啊!

    孙权若来,必陷入,就算陷不入,低头来了徐州,也是被徐州压了一头。

    孙权不来呢,他这个江东之主,永远也不能服众了,一个不能服众的江东新主,怎么坐得稳江东基业!

    几番一交锋,江东都休想再兴起来了。

    这里面可操作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孙策反而不能死。得像风筝一样吊着江东。叫孙策永远不能放心而赴死,而孙权和江东那一头永远也放不下孙伯符。

    得一人,而制衡江对岸。

    幕宾有点激动,热血澎湃的看着陈登,拜服下去,服气的不要不要的,道:“大人放心,臣这就装扮带着妥当人,将孙策装扮藏起。必会看紧他,必不叫他有任何闪失。”

    “别叫他自尽了。”陈登道:“藏着他,也是为了意外。此时关键之时也,你是我信得过的人,此事须你我才安心。否则一旦广陵撑不住,城上诸将想的恐怕只是寻到孙策送还回去,以期对方退兵,我不敢保证,兵危之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也是为了万全考虑。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

    “大人思虑周祥。”幕宾道。

    陈登道:“若有失,立即带着孙策离开广陵,去往徐州,务必送他到贾诩手中。交到外事处。”

    幕宾道:“定不辱命!”

    幕宾听命去了。

    陈登深深吸了一口气,出了府往城墙那边走,找了个相似的囚犯斩了,拎了人首,提着滴血的剑,一面急趋上城,一面拎着满是血的脸和首级,朗声道:“……孙策已死!敌攻必猛,若城破,吾等皆要被屠。男儿们,丈夫们!吾等顶天立地,必要守住城池,死则死矣,绝不可降!宁站着死,不跪着屈而死!”

    通信兵将话传至各军耳中,朗声重复这话。

    广陵兵听了,先是震恐,然后又升起无限的勇气来!

    如果没有退路,那么只能一心的击退敌人了!

    陈登这一举,是彻底的把众将的侥幸之心打消了。

    也彻底的断绝了不敌而投降的可能!

    因为孙策死在这里。他们是不能降,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降,因为降,没有生路。

    如果孙策还活着,也许他们还会侥幸一把,其实这样子,陈登是明白,对方也绝不会给生路的。

    但架不住底下的将士会这么侥幸的想。

    所以干脆做了一件杜绝侥幸心的事!

    如此壮举,如同项羽当年破釜沉舟。士气一下子就被拉上来了!

    陈登在那首级上划了几把,将耳朵和鼻子割下,眼睛也挖了,面目全非,高高一举,道:“孙策贼首在此!江东兵乌合之众,有何可惧?!儿郎们,随着登守护广陵!!”

    “守住广陵!”将士们举着长戈朗声,声势越来越大!

    踏踏跳!

    地都在震,是骑兵到了。

    乌泱泱的正是江东之兵,一半骑兵,一半步兵,还带了辎重,想是攻城所用!

    太史慈为首,马已至城下,怒道:“陈登!我主公在何处?!将主公送还,本将立即退兵,若不送还,我太史慈定踏平广陵城,尽杀汝之人!”

    城上陈登冷笑一声,将首级往下一丢,道:“还你主公!接着!”

    太史慈骇了一跳,下意识的以为是陈登将孙策给推下了城墙,他忙去接,行到半道才发现是个脑袋,一时呆住了!

    待抱到手中,看着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脸,一时悲从中来,简直不敢相信,目眦欲裂,血气上涌,此时连理智都没了!

    陈登却是搭起一箭往下一射,他骑射一般,但这就是一个信号!

    一时城上弓箭手往下箭如弦雨般落下!

    马惊叫一声,披着箭雨开始躲!

    太史慈抱着首级,不大确定这是不是孙策,却是哀叫一声,“主公!”

    其声凄厉而哀鸣。

    透着沉痛与愤恨,朗声一呼,他身上中了几箭,却半点不在乎,低沉的压抑的吼道:“……攻城!”

    那一声,何其悲壮!

    江东之兵一听号令如疯了一般的往城墙猛冲。不顾箭雨,只想要破了这城门,宣泄他们的愤怒,“杀!”

第670章 马岱得令接马超

    星夜,兖州。

    司马懿收到了来自汉中的情报,以及徐庶的信,他看过,起身便往吕布营中走。

    今天奇怪,吕布竟然在帐中,真是破天荒。司马懿看了一眼亲兵,便懂了。哦,原来是吕娴的信到了。也就只有吕娴的信到的时候,吕布才会这么老实的呆在自己的帐中,读信并且回信。

    司马懿没急着进帐,甚至是有点想回帐一会儿再来。但想一想,这都来了,又回去了,再来,吕布还得拉着他说吕娴的事情,便止了脚步。左不过是逃不过他的魔音穿耳,忍一忍就算了。

    吕布已经看见了司马懿,左手拿信,大踏步的出帐,右手往他肩上一搭,一搂,道:“仲达,来,看吾儿给吾写的信!”

    司马懿真的受不了这个大个子随意的姿态,关键是他每一次都是这么亲近又无礼,每每让他心里抓狂,偏偏又耐何他不得,他只能一个踉跄,忙道:“女公子写与主公之信,懿怎好观之?!”

    踉跄着踉跄着也就习惯了。这歹命。关键是每天都在心里建设的边缘,让人崩溃。

    “诶?!”吕布道:“仲达是布军师,如是布之手臂,腹心。我儿之信,仲达如何看不得?!”

    说罢就将信往他怀里一塞。

    司马懿此时的心理活动真是特别的剧烈,胸口起起伏伏,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厚厚一沓纸,面无表情开始看信。吕娴写信与吕布,以及与他的信是完全不同的。

    给他写信,是言简意赅,一般传达意思,一张纸,寥寥几语就结束了。司马懿本就忙,有时候处理公文等诸事,真的没空看太长的文案。他又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吕娴哪怕写的短,他也能意会,而且还能延伸,她表达的,他领会了,她暗含的,他领教了,而她没想到的,他也想多了。

    可是给吕布写信,洋洋洒洒的写了二十多页纸。现在纸多贵?!这对父女用起纸来倒是不怕费。而信中,一件小事,就说的又长又透,就是怕吕布领不明白似的。这得多担心吕布智商不足啊。偏偏吕布还在一旁说道:“吾儿思父矣。军情繁重,事有多出之时,还写如此多信与布,布也甚忧之也,此次是我儿第一次离父出征,叫人挂心啊……”很是忧心她的样子。

    思父?!并不……她是怕你听不懂人话,所以多说几遍,好叫你记住。看她与旁人写信就不啰嗦。

    司马懿看了一眼吕布担忧的脸色,笑道:“主公与女公子父女之情,令人称羡。又隐有劝告之意,主公当遵之,也好叫女公子放心。”

    吕布道:“自当如此。布当为吾女之后盾,让她安心征伐而无忧。”

    司马懿怕他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实在不想听吕娴的事,便道:“女公子所言不错,冀州向来是王地,商王朝兴发于此,若得翼州而震之,可江山问鼎,若震不住,必被人所攻占,此乃德厚之人才可能占得住之处。如商兴起,周王封土,皆以此为中原腹心,四面而王天下!”

    德厚之人所能居者,关键是你吕布有德这个东西吗?!

    但是他说的隐讳讽刺,奈何吕布就是听不明白,还道:“如此说来,袁绍必坐不住,无德无震人心,必能被布所攻占。”

    “……”司马懿笑。袁绍再怎么,也是四世三公,德行也是比你这个不堪的好吧?!

    吕布来回徘徊,一想到冀州曾有先贤之王风所在,这心里就澎湃的很,道:“待得到冀州,等吾儿回,布定要去瞻仰先贤之遗风。闻先王之乐音,大雅也,吾必听之,奏于此地,我与娴儿共赏。仲达有所不知,上次娴儿去冀州时,袁绍所用之音,皆为雅乐。”

    早就谮越了,也不意外,汉室末微,真的没人当回事了,也就嘴上说的厉害,连这吕布都要去了谮越。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崩坏,就再也无法阻止。

    可以想象吗,连这种人,都要瞻仰先王之乐,礼乐早崩坏不修了。

    司马懿避而不答,不说可,也不说不可,只道:“女公子所写之信,主公忘了?!女公子要主公在那安民,抚人心。人心一定,自会来归。人归,则能震住冀州。这才是先王之道。道在人心,非在乐音也。”

    吕布频频点首,还一本正经的朝着司马懿一拜,道:“军师所言,布谨听也。受教了!”

    司马懿嘴角一抽,也不急着说事了,只看吕布开始给吕娴写信,事无巨细的,一点屁大的事都要与吕娴说。

    司马懿懒得看他写琐碎的这些事情,只是低着头想事情。也不是说他守本份还是怎么,主要是懒得看。

    吕娴信中说了什么呢,二十多页,叮嘱的都是叫吕布进了冀州一定不要抢掠,那里可是天下的根基啊,什么商周兴发此地,这是王地,叫他不要轻狂,一定要心有敬畏。去了以后呢,要安民抚众,招揽人才,施以贤德,才能定人心,民才不慌,老爹才能把得稳这个地方。

    又说了袁绍那人肯定震不住这个王地,只有老爹这种才能震得住。彩虹屁吹的一套一套的,把吕布哄的呀。然后就又说,去了以后别掠财宝,有了也多分部下与那边降的将领与文武大臣,对美女,若是有想要的,也别吃相太难看,要是真想要,好歹问问周围人的意见,也得尊重一下美人的意思,下个聘再收纳,不然这不问自取,是不是跟土匪一样的?!人家禅让还要三辞三让呢,老爹千万别显得太急迫了。不像君子,倒像蛮人。

    无论财宝还是美人,还是小事。主要是民心,以及这个地方,不要破坏,好好的安抚,这才是咱们吕氏的真正根基啊,对待冀州要像对待家里一样珍惜,对待冀州人也要像对待徐州人一样尊重,这样老爹才有德行得到这些人的心,人心定了这里就稳了……

    司马懿是真的服吕娴,真不愧是亲父女,对待这时不时抽风的吕布,就是有办法顺毛捋,把他哄的一怔一怔的。

    而吕布回信写什么呢,写他怎么打猎,挖陷阱的法子,又说以后与娴儿一起去试试,然后军营中的屁大的事都要写一写,什么将领立了什么功,他就高兴给升迁了啊,什么将领有什么才能啦,军师又出了什么策谋了之类的倒豆子一样的写给了吕娴,吕娴也不嫌烦,与老爹来回写信,那是啥话都能接得上,吕布写打猎什么法子好,吕娴包管也说好,还能给他建议还有什么方法方便猎虎……

    就这么把吕布给把的紧紧的,对军营中的大事小事也了如指掌,大事,大方向上,司马懿也是汇报的,但是这些小事,屁大的事,吕布会写,会说。她也不嫌烦。因小知大。这虎威军,其实她握着风筝线呢。

    这位女公子,手腕是一等一的。而且与一般的小谋小策,半点不同。

    因为她就是家常信,说她心怀叵测,也不是。人家与亲爹写信,哪里就心里藏坏了?!

    而且她还把吕布的信任,牵挂,亲密关系,握的牢牢的。

    就这手腕,司马懿都不得不服!

    吕布是洋洋洒洒的写了数十张纸,才写完了,等干透,道:“将信与上次猎的狐皮与她送去,北方极冷,也可做个围脖。”

    来打仗,还有空打猎做围脖,来旅游的吗?!

    司马懿心里简直了,应了一声。见他再想不起来问自己来有什么事,司马懿只好主动提醒。不然这货能拉着他闲扯一大堆没用的来。当他军师是闲的么。

    偏这也不能吐糟。司马懿一提醒,吕布才道:“对,军师来可是有正事?!”

    司马懿微笑,吸了一口气,将信从袖中掏出,道:“此是徐庶来信。言是荆州之事不胜不败,只恐刘备要逃之夭夭了。然而,必会尽量削弱其羽翼实力!”

    吕布拧眉拿信看了,徐庶信中隐隐有可惜之意。

    吕布虽然有时候性情很急躁,但能在九州混这么多年,最基本的谋略还是有的,就是脑子里的理智,偶尔会掉线失智。

    但最基本的判断也不差,道:“当日娴儿曾说,刘备若离浅水,必成为蛟龙。此次他若不死,便是天命助之,此去巴蜀,恐怕要飞天了。将来,这巴蜀一带,必定难攻!”

    “巴蜀地势艰险,要定下来,何其艰难,没有几十年的实力积累,必不能够。”司马懿道:“刘璋懦弱,必守不住巴蜀,巴蜀落到刘备手中,此人也是英雄,必定据守而成势,只恐与江东一样,都会据险成为腹心之患!”

    吕布道:“这也是命。当初布有杀他的机会,娴儿却叫我不能动手。其实娴儿说的不错。若要取信于天下,却杀贤人,忠人,难免令人齿寒。这就是刘备的命运。所以他虽到处奔走,却无人敢伤,就是因为此。可惜了,元直所谋,借蔡瑁的手来杀他,也没能成!”这不是命是什么?!

    吕娴洗脑挺成功啊。他还知道取信于天下。

    司马懿道:“女公子所定大谋大局,并不曾错。”

    吕布因此一笑,豁达道:“无妨。他若真据守而有基业,布将来自能上马征服!贤德能服四海,然贤德也需武力支持才能有真正的力量。刘备有德,却缺有武。终是不足,将来也未必能出巴蜀之地!”

    吕布笑着对司马懿,感慨道:“布有勇武,再修以仁义,必能征服天下。天下皆从。布有军师,元直等为吾出谋划策,又有何愁?!”

    这人自恋的。

    司马懿怕他又开始自夸,便道:“这是汉中的情报!主公请一观。”

    吕布打开看了,道:“汉中,粮仓也,绝不可叫刘备谋得!布且写信与马超。”

    司马懿点首,道:“这信与函当发与女公子知之。”

    “自当如此。”吕布道:“另外再联络马腾,言布自有用马超,若马腾缺兵,可再来信,布定支援。”

    他一副不将自己当外人的样子,马腾收到信会怎么想?!连盟友都算不上呢,现在就朝西凉派兵了,不气死才怪。

    司马懿也乐得如此。就随他写信去了。

    这么久了,想必河内也该有消息了!

    吕布写完了信,便火速发出去了。

    西凉那边正是紧急的时候,所以书信都是快马送达的!

    送到马腾手边,可不正是把马腾气了个半死不活?!

    他气的大骂马超,也不能说不要吕布的支援,更不能直接骂吕布翻脸啊,因为还要靠着他才可能击退韩遂啊。

    马腾是真的被马超给气死了。

    这边吃紧,他却是紧急唤了马岱回来。

    马岱如今更年少,也就十来岁出头,也就做点军中后勤的工作,并不叫冲锋陷阵,或是排兵布阵。在军中先练本事与资历,长胆长见识这种。

    见马腾叫回,他就回来了。

    “孟起是吃了外心,久不归也,倒被吕氏父女唤如狗马仆从!”马腾咬着牙,是真的气的额上青筋直跳,怒道:“汝且带些人,去接应他回来。将信带与他,将他速回来!我马腾的儿子,岂能不为西凉尽力,反而去参与那些吕氏的破事?!叫他速归,若不回,绑也绑回来!这孟起,越发不服管教,待唤回,定叫他去马棚清醒,生子如此,不如马奴!”

    马腾是真的气昏了头了。

    马岱见父亲生气,忙劝了几句,又道:“恐是那边脱不得身,才不回。父亲勿怒,岱且去,急唤兄长回便是了。”

    马腾那脸阴的啊,这事对外人,对身边的谋士都没法说,只能将信给马岱瞧,咬着牙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兄长,我的好儿子!自家的事半点不操心。倒为吕布父女如此尽力!便是仆从也没有这般尽心尽力的。他是不是傻,他到底图什么?!气煞我也!还有这吕布,用起我儿来,直接下令……”

    马腾来回走动,暴跳如雷,“不知所谓,将我马氏的脸都丢尽了!那吕布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唤我马氏之子!还唤如牛马!”骂吕布,更骂马超缺心眼,两个凑一块去了!

第671章 陈登据城守广陵

    马岱一脸无辜加无奈,关我什么事啊?!老爹心里不爽,等哥回来再骂,现在朝我喷口水,算怎么回事!

    问题在于,我去接哥,他能听我的吗?!老爹都管不住他,我怎么管他?!

    他是个乖孩子,与马超不同,只能低头看信。

    这信中理所当然的德性,也难怪父亲生气。

    马岱年纪虽小,然而,并不是不知事的人,或者可以说,他其实挺了解吕布这种人的,因为他兄长马超在一定程度上,也与这类人有点相似。马超自我的时候,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旁人劝不动了,亲爹亲兄弟也劝不动,活像脱缰的野马。所以这吕布写信写的理所当然,与马超在决定要掺合事情时也是理所当然的德性是一样的。

    只是苦了他爹马腾和西凉一众部将,那个心塞。难以言喻。

    亲儿子不回退敌,反而为吕布父女这样跑腿跑的不亦乐乎,马腾可想而知的愤怒了,就冲着这吕布德性的态度,马腾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马岱劝道:“吕布狂傲,虽是令人厌恶,然而,他此人天性就是如此,并非故意凌驾于父亲之上,倒也情有可原。昔年高祖皇帝也是性之所至,想骂人就骂人的,可是事情,从不会误。只要不误事,吕布还能想到父亲这里可能要援,就已经很好了。父亲就不要苛责太过了!”

    意思是说,吕布的态度是不怎么样,但他不是故意这样傲慢,理所当然,而是他这个人本性就是这样,你与他计较干啥?!本性这样的人,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跳脱的,有时候也是想到哪就做什么,真不是故意针对。

    但是马岱拿高祖皇帝与吕布对比,这个就不太妥当了。

    连马腾都怔了一下,他相信这是马岱下意识的就说了,然而下意识太可怕。

    也就是下意识的认为,吕布必将有大业,可以高祖当年起步比肩。这也……

    马腾都忘了气了,一时沉默。

    马岱也不知道说错哪儿了,便道:“信中说,刘备出荆州,往巴蜀去,必占巴蜀而侵入汉中,叫兄长去守住汉中,既是用了兄长,父亲这里需要援兵,他自会上心。主动来信说此事,也是尊重父亲之意。父亲就不要为此事生气了!”

    马腾脸色青青的,道:“你年幼,却不知这其中的险阻和狡诈在何处。你那兄长只顾快意,丝毫不想我西凉的立场。我看他是摇摆着想要投靠吕布父女了。他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说罢哼了一声,道:“吾儿可知刘备此人虽然无势业成,然而仁义之名传于天下,此种人为何到现在却未死?!”

    “势大者,如袁绍者,眼中无他,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不会将他当回事,只说他钴名钓誉,也不会费劲去杀他,而势未成者,便是要杀,也恐德不够厚,义不够深,一旦杀他,便为天下诟病,因此也犹豫不决,所以刘备多难,却依旧在世,积累声名,占尽人和。而吕布,则是己名有损,势虽壮,却不能杀此人,担害贤之名。”马腾道:“我儿可知厉害了?!你兄长,并非笨人,我马腾的儿子再笨也会想到一些,可他却还是去掺合了,除了有一较高下的意思,更多的其实就是想与徐州合作之意。可他哪知参与进去易,想要脱身难。”

    “刘备若出事,荆州义名大损,而你兄长也脱不得身,名若有损,势又不够强,只能依附强者,强者将是何人?!”马腾冷笑一声道:“这才是吕氏打的主意!”

    马岱听着就呆了。

    所以一旦刘备真死了,天下恶名俱至,西凉无所依,只能投靠盟友,甚至名低势微,而渐渐的从盟友变成依附。而荆州也会被徐州一口吞下。

    “那吕娴在你兄长身边放了一个人,听说是叫什么凤雏庞统,”马腾道:“此人之心向着谁?!非吕氏莫属。他为西凉着想,也会为西凉而为吕布筑固基业。你兄长在你们兄弟之中是最出类拔萃之人,只是将来,若他都领导不了马氏,马氏又将何从也?!”马腾语重心长的道:“天下大乱,世家生存鼎立,极不易,一步误,则身死义名损尽,再不复也。你们兄弟是至亲,若兄弟都不能一心,我马氏将如何?若你兄长,背离了他的根基,马氏如何有将来啊?!”

    马岱听着心情沉重。

    “此去我儿将观之,”马腾道:“孟起掺合进这些事中,多是吕氏父女所指,而那庞统,若是奸人,吾儿当毫不犹豫,立斩之。人一死,我不信孟起能为一外人与亲兄弟翻脸。吾儿可敢?!”

    马岱道:“谨遵父命!”

    “好生规劝你兄长回来。”马腾道:“他已经任性太久了。你只问他,还要不要西凉。若此处守不住,父族皆葬身失地,他没了西凉为根基,去了吕氏麾下,还不如马奴!岂能像如今这般肆意?”

    马岱应下了。

    “去吧!”马腾苦笑一声道。

    马岱带着信,带了一营兵马,火速取道汉中去寻马超了。

    马岱一走,左右皆劝道:“那韩遂久攻不止,皆是因为有曹操在后面支援不尽,又有钟繇出谋划策之故。若孟起久不回,只恐我西凉有失。既然吕布来信要再来援兵,主公万不可推辞,当借此力,先退韩遂要紧。”

    马腾心里万分郁闷,苦闷点首,表示应下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若无大将庞德守西凉,又还有吕布的援助,恐怕现在力竭会极快。

    但是这个事,叫马腾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个愤怒以及无力,与其说是被韩遂拖的,被吕布气的,倒不如是说被亲儿子给坑的苦逼不已。不是一时蹴成,而是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的把他心里的临界点给搞崩溃了!

    这种被逼的感觉,与被曹操相逼有什么区别?!

    生子绝不能如此子者!哎!

    而此时的广陵,五千怨哀之兵,临于城下,城上是陈登与守城兵士与之相对!战势之中,是愤怒与战意为火引,战火砰的被点燃。

    “满破此城,尽屠之人!”太史慈红着眼睛举着弓在手,指着城上道:“……陈登贼厮,欺我江东之主,吾将擒而生烹之!吾江东之兵尽啖其肉。以解吾恨!”

    “杀!为吾江东之主报仇血恨!”太史慈怒而升士气,道:“让广陵人见见我江东人的血性,死当随吾主,生当力竭而尽忠!”

    “杀!”攻城早有过特殊的训练,此时战火引燃,士气升腾之中,江东兵马无需军令,已然排开阵势,步兵找辎重去搭梯,具重器准备撞城门。其它兵马掩护,弓箭往上发射如雨,更有搭云梯者。而骑兵则绕城射杀城墙上的守卫,以期寻到隙处,可令云梯直通城墙之上!

    陈登换上了铠甲,此时也已经做好与城墙共存亡的准备了。他心知此战必不能轻易而退。

    这般汹涌的战意,令人心怯。也就是说,除非太史慈战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否则是绝不会主动退兵的。

    而广陵没有一个大将能够主持大局,那就需要他这一介书生前来守城。守城是据险而守。虽然占优势,可是敌方士气占优势。

    如果没有他压住人心,恐怕一旦被人撕到隙处,此城就因一处而满城皆输了。此战非同一般,不战是死,败更是死!

    所以,绝不能输!

    陈登是越紧张,人就越冷静的人。他甚至发现自己可能也有点冷血的天赋,在如此残酷的现场时,他的血是冷的,他的眼睛却是敏锐的,能够触及到身周所有人的情绪和灵魂一般。

    就算输了城池和城中人,他也绝不会放了孙策!

    即是如此,那么,就只能是死战一条路了!

    古代攻城战是无比血腥而残酷的。因为攻城之战,就是硬战,不同于野战,攻城战是需要无数的人命去填的。想要占城的人,得踏着前面的尸骨往上,不断的往上,前仆后继,而城上的人,得用无数的同袍的性命,去加固他们的城墙。城墙之固,固不如血肉之躯。

    没有人来得及顾及悲伤,以及看身边倒下的同袍一眼,祭与悲,不在此时。

    此时的他们脑中只有机械的听从军令,守好自己的位置,绝不容有任何闪失。哪怕死的是自己,可是自己守的时候,就得守得住,当自己倒下,一定要坚信,主将不退,主将意志不退,那么就有同袍接任自己守的位置。他们无惧自己倒下!

    陈登是极为冷静的,他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他不在这里,这里的将士军心不定,就会动摇内心。而守住一座城,是需要守住大局的同时,要同时守住短板。就是木桶效应,决定桶的高度,是否成桶的关键在于最短的那块板。

    一旦隙处被敌方攻破,那么他们就会势如破竹的进城来,杀掉一切,毁掉一切成就!

    “吾将与尔等同在,共誓死守城!同袍之心不弃,必能守住城墙!”陈登朗声道:“各归其位!将者归其勇,兵士归其位。守好各自的位置,看好身边的同袍!反击!”

    “遵大人令!”众将士听从,旗信兵传达军令到各处去了!

    箭矢如雨般的落进城内,城中,城墙上,偶尔会有中箭之人。箭雨像漫天的纷雪,可惜是要人命的红血的颜色!

    箭阵跟上,反击的箭雨朝着江东兵马纷纷落下!

    这种自尽式的战争,何其惨烈。损兵折将,如飞蛾扑火,献祭一般的决绝。

    “大人,城门!”通信兵来向陈登汇报。

    陈登急速转移,身边亲兵护着他,挡去箭枝。

    陈登表情严肃。如今的世道,军令政令还不分家,太守的职权很大的,基本上是军中的权力,政令上的权力,以及自治监察的权力都是三合一的那一种。不像后世,各司其职,相互监察监督。

    这种,容易造成割据,自立为政的局面。但好处是,没人质疑一个太守,一个文士书生不能守城!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也更少了无数的扯皮拖后腿,有的只有一心坚守的意志和信念,陈登在,他们的心就定!

    到了城门一看,果然能听到城门脆弱的快支撑不住的声音,那勉强的支撑的顽强与敌军的猛烈,叫人心中一颤!

    城门已然变形了,一旦后面的门闩和铁门连接处断裂,城门便是铁所制,也会破。城墙下虽有沟壕,然而城门一破,登云梯一放平,破城就在一瞬之间。

    陈登道:“投石机准备,泼油准备,弓箭手准备火箭待命!”

    众将士皆听从而去,马上就准备起来。

    投石机极为笨重,却是连投了几个石头出去,然后却攻击面不够广,只是打击力够大。却依旧不能解城门之危!

    油沿着城墙倒下去,然后沿着城门到了城下,点点滴滴汇聚而成一股极大的味道。

    然后就是箭火至,嗖嗖两下,那火如火龙一般,遇大油而燃想冲天之火,燃烧的惊心动魄。

    江东兵反应过来时,根本来不及撤退,就被火烧成了火球。撕心裂肺之声,不绝于耳!

    陈登面无表情看着,这就是战争。

    战争就是你死我亡。

    战争就是森林中的实力的较量,我赢,敌方成为我口下的猎物,敌方赢,则我成为敌方口下的猎物。就是这么简单的逻辑。只是人类之间的战争更加复杂。个人力量终有限,所以需要分工合作。人类建造城池,是为了防御,一开始是为了防御野兽的攻击,到来人类聚集而居,更为了防御人来侵夺自己的财产,然而人类更进步了,这一种变成了战争,变成了彼此之间的划分地盘,争天下为名。

    然而本质始终都是不变的!就是输与赢,生与死,残忍与血腥。亘古不变。谁心软,谁就死得快!这没有什么对错。也没有彼此立场的高下之分。有的只有必须得这么做,都是为了维护己方的利益。

    这就是人类,这也是天地之间,万物的生存法则。争战,一直是人类的主旋律之一,从未改变!

第672章 围堵诱降太史慈

    火光刺痛了太史慈的眼和心,他与江东之兵们却不怯其死,更不失去战意,反而越攻越猛,眼见城门火势不退。暂时不能再进攻城门,便嘶哑着下军令,“登云梯,准备!散落攻城!攻城!”

    这是准备个个击破,哪怕登云梯上城是更难的高度,也要登城突破了!

    今晚江东兵是誓在必得的要上城墙!

    陈登传军令,“令各军上下,守好自己的位置!”

    敌方改变了策略,他也得改变策略。

    战火越演越烈,战势越攻越猛。血腥味被风吹散各处,惊动人心!

    高二娘已经看到火光了。在黑夜之中,显得触目惊心,她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紧张的。莫非是城破了?!

    不,不可能!

    她伏低身体,马纵如喘,可见跑了多久。

    要快,还要更快的赶到!

    此时顾不上喝水,休息,这是生与死的争夺,这是争分夺秒的争夺胜利与生命。

    她必须要更快,更快的赶到!

    渐渐的能听到马鸣嘶之声,还有利器交锋之声,厮杀的声音,以及血味,被风吹了过来,令她浑身冒起冷汗来!

    “加紧行军!”高二娘道:“斥侯何在!速去探明军情!”

    斥侯早率先一步如疯了一般先去看战况了,然后陆续回来禀报,“报!敌军紧叩广陵城南门!”

    “报!敌军正在搭梯散落攻城,攻势极猛,广陵危急!”

    “报!敌军并未扎营,并未设后军防后袭!”

    高二娘听着,便知道,太史慈是存了死志,如项羽那破釜沉舟般的意志,是不准备不成功就不回头了!

    她脸色微沉,道:“我军分二军,各从东西两边包抄!后方不必放人!”太史慈根本就没打算撤后,既没打算撤后,那就是死战,根本不必担心他们会撤退。

    身边众将士都领命应了。

    “将太史慈之军逼至南门外,”高二娘道。

    “谨遵高小将军令!”

    身后兵士有秩序的分为两队,像极了狼群,更像极了分工有序的牧羊犬,然后拼尽全力去厮杀,如赶羊般把敌军聚集一处。

    黑暗之中,两队像飞速前行的流星,如光一样到了广陵城下!

    现在广陵的压力很大,因为江东兵猛且哀,以为孙策死了,他们根本不惧死,如献祭一般的不要命的攻城,给广陵的压力是巨大的,就算是陈登,此时凭着城池城墙为障碍,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呼着气,吸着气。火光烤着他的脸,令他脸上炙热,眼神里的火光却明明灭灭,不屈的意志,也如这火光一般,生生不息!

    他的心里升起无比的豪情,他喃喃道:“我陈登,空有虚名,却未建寸功。然此一役,擒江东小霸,就算身死于此役,也如归矣!君子不惧死,只愧身无寸功!男儿当如是!有此之功传于后世,死得其所!”

    他朗声道:“宁死,不可被江东之人看轻!儿郎们,守住它!我们的广陵!”

    他亲自挥开众人去拿将旗挥舞,又命擂鼓。密集的鼓点,激发着将士们的热血澎湃,被压了一头的士气,立即被提了上来,广陵上下都为之一震!

    这场战役,像一场地震,惊心动魄。一方攀爬城墙,锲而不舍,而另一方,则不断的击退着城墙上的敌人,势钧力敌,生死胶着。

    这时,城下两翼冲进了两阵兵阵,像柄利刃般冲入身后无防的江东兵中。

    “何人?!”陈登将旗递与旗兵,急令斥侯。

    斥侯未去,已有营兵前来汇报道:“报!是高小将军的旗!”

    陈登大喜,去看城下火光处的局势,奈何天暗,看不甚清,只能看到旗在火的微弱光亮中招摇。个人看不清,然而那两翼像尖刀一样刺入江东兵的两翼,然后直入腹心,直直的打乱了江东兵的阵脚。

    陈登即令发箭,趁势将城墙上攀爬的敌军给射了下去!

    就连太史慈都没料到高二娘竟然会这么快就回来!

    眼见她像个搅局的鱼,把他的兵阵搅了个乱七八糟,一怒之下,便带着人去堵高二娘,一面直令:“继续攻城!”

    江东兵得了军令,便继续攻城!

    陈登急令道:“速分五百人,从东门出去助阵高小将军!”

    此时城下有己方的人,如果不去援,只干看着,可能会全军覆没。而因为有助,城上也不能再发箭了,以免误伤友军!

    当下有副将领军而去,其余人继续射下攀爬登云梯的江东兵。

    陈登继续观势态发展。而事态发展也一如他所料,因为高二娘的搅局,本就重损兵的太史慈分身无暇,根本两头顾不全,渐渐的攻城的少了,都只能仓促去打高二娘的兵马。光在背后有敌,根本无法再继续攻城。

    见阵势缓下来,陈登道:“再分五百人,从西门出,去助高小将军!其余兵力,只在城上援应!守好各处。”

    “是……”又偏将领军令而去。

    陈登令亲兵,道:“亲自去看着城门,若有不对,即刻让高小将军带人进城,城上弓箭手掩护!”

    亲兵营应下,急急去了。

    有幕宾上来,古人一般有门第的都会养食客,也就是养士,称为幕宾之臣,就是家臣,负责给人出谋划策,或跑腿使力的。陈府是世家,府上的幕宾没有三千,也有几十人,实不出奇。

    “大人,城中百姓收集了不少物资,如铁器,石块等,若城上兵士疲乏,他们愿意轮流上城守城,愿献物资共与军士同生共死!”幕宾道。

    陈登一怔,心中感动,事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令人去城中百姓募集这些人力物力,不料百姓自行自发的弄起来了。他点点头,来不及多说什么。

    幕宾见他无吩咐,便知道城现在还算守得住,便也没急着走,看到城下战况,得知是高二娘回来了,一时之间特别感慨,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啊。高顺将军有后焉……”

    这般骁勇有谋,真是难得一见的良将。

    陈登也深以为然,有此功,这高二娘封功之日可待可期。

    也许高氏一门双侯,也未必是神话。父女双侯,这等荣耀,何其的令人称赞啊。

    有了左右各五百人的助力,将所剩不多的江东兵的损耗的战斗力驱赶集中是并不难的!更何况是高二娘深谙战术战略。江东之兵已疲,死者过半。极为惨烈的牺牲之下。

    这点兵力,再与高二娘体力还足的骑兵要抗衡是极难的。

    很快就将他们围起来了,并且渐渐的缩小了包围圈子。

    太史慈连杀高二娘不成,脸何其青白,他已经力竭了。他愤恨的往城上看了一眼,道:“陈登。今日慈只要留最后一口气,必不退!”

    陈登搭箭在手,准备射杀他。

    高二娘急速上前道:“大人且住手!江东之兵败势已显,若赶尽杀绝,恐伤人和!”

    陈登这才止了手。

    高二娘看太史慈身上全是箭伤,道:“太史慈,我敬你是英雄,英雄知进也知退,为何不退?!”这样的人,值得敬重,所以她问的是为何不退,而不是为何不肯降!这样的志气,这样的孤胆之气,若是问他为何不降,就是在折辱他!

    她拦了左右两翼,他若趁着余力撤后,是可以的,大不了卷土重来!再来攻便是。这后方可是没有兵力围堵他的。

    可是太史慈没有一丁半点要退的意思,而江东之兵,个个目光坚毅,没有散乱,他们哪怕力竭,却依旧静静的站在太史慈身边,没有一个要降,或是要逃!

    高二娘敬重这样的人,都说士可杀,不可辱。这样的士气,令人心中震憾。天不伤义士也,义至此,若伤之,才是致以天和。这和父亲教导她的便相违背了。所以她不愿违背家训,她除了要学会打仗,还得学会尊重。

    尊重敌军将领,是每一个战将必须要经过的功课。敌军强,己不怯,敌若败,则不可欺杀败军至此也。况且现在这个现状,并非是当年白起拿四十万投降的赵军没办法处理的两艰的时候。

    这样的一些人,不多的一些人,完全可以捕获,而令其降。这些人,徐州完全可吃得下!

    只是这话,却不能明着言说。

    这就需要人因势利导!

    太史慈仰天哈哈大笑,道:“慈与主公相识一场,若不为主公报仇,如何对得起忠义之名?!慈死可矣,退不可矣!今日,汝等可杀我,却不可叫我退后哪怕半步!陈登,还有你这个娘们将军,有本事就杀了我,休得啰嗦。我本是江东人,我江东之兵,不惧死矣。”

    这是何等的悲壮。

    走投无路,也不减英雄之色半分!

    “死于此地,地下追随主公,可矣!哈哈哈……”太史慈道:“儿郎们!站起来。他们可令我等死,却不可叫我等认输!”

    这是打算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降的了。

    这就是他的态度,令人敬畏的士气和态度。

    高二娘道:“孙策是我所抓,他未死,将军何必去地下追随?!”

    太史慈怔了一下,厉声道:“巧言令色,欲诈我乎?!我休诈我!”

    高二娘道:“不信,且问陈太守!”

    “陈登!”太史慈看着城上的陈登,大怒道:“你敢骗我!”

    陈登不言。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合适的。越说越错,反而令人多想。

    这几乎就是默认了。

    此时战势,交由高二娘去引导。若能顺利,便是顺利息战,而且兵不血刃能叫太史慈给降了!

    陈登也不得不感慨,书生虽可守城,然而战场之上的主导者,终究都是属于武将的。

    他们能够应敌及时,并且应敌及时的话,是连文官都赶不及了。因为他们掌握着武力和决定战争的力量。

    而文官为何没办法在武战时主导形势呢,就在于,敌方有实力,而文弱一方,是不敢信的,这就失了基础。就是不平等。

    唯有实力一样,都握有武这个器的时候,说的话,才能令人相互忌惮。

    所以文官无法代替武将,战场之上,每一个逞能的文官,都得付出血的代价!

    江东子弟兵面面相觑,表情麻木之中透着一点混乱和痛苦,他们的心已经乱了。

    太史慈胸闷气短,胸腔起伏不定!却坚定的盯着高二娘,道:“我主公何在?刚刚陈登弃下首级是诈我兵耶?!”

    他在试探高二娘的反应。更是想乱广陵兵的心。反手化解陈登的威望和分化将与兵和太守之间的猜疑。然而高二娘是什么人?别说相互信任没有矛盾,就是做法有分歧也不是大问题,有矛盾也不可能临阵爆发。

    她弃而不答,只平静的道:“放下兵器,我让你见到活着的孙策!”

    此时连幕宾都不禁叫绝,这位小将军临阵不乱,冷静至极,她在主导着主动权。能清醒到这种程度,可见一斑!

    她在攻心。

    这是一场心理的攻守战。

    上兵伐谋,这才是将者最高的素养。

    太史慈此时此刻胸口更加起伏,他没有急着说话。似乎在衡量她的话可不可信。

    哪个战将会轻易信人的?!

    “让我见到主公!”太史慈道:“我不信任你们。”

    没人答他。寂静无声就是隐形的逼迫与对峙。更是他心里对自己的压力。如同血肉分离之痛。发生在他心里,如同是场雷暴大风肆意狂刮,除了他,没人知道这煎熬般的生不如死!

    死,易也,不过是决绝刎颈,成就英雄气概,而现在这无声的压力,更为煎熬。生不能求生,死不敢死。

    高二娘在缩小包围圈。

    现在孙策没死,她还真怕他跑了,再来攻城。这才是放虎归山,几番缚不得,现在就不会让他跑了,因为她拥有最香甜,令他最不舍的诱饵。

    等太史慈想要赌的时候,已经后路被堵。

    太史慈发生愤怒悲号:“陈登,回答我,休要装死!”

    陈登依旧不答。淡定准备收俘或厮杀。

    “你怎知我主公还活着?”他问高二娘道:“若陈登与你意见相左……”早动手了怎么办?!那个首级是真的,又怎么办?!

    高二娘知道,他想要确切的证据才能说服他自己投降而不莫名成为降将。

第673章 陈登释疑定军心

    死,需要勇气。投降,需要更大的勇气,尤其对他这种人来说,投降比死更难抉择!

    他看着高二娘,迫切的等着她的回答。

    她却没有正面回应。

    高二娘道:“太史将军,看看你身边的江东子弟兵,如今已死者过半,你忍心让他们全部不明赴死?!死,虽然得其所,然,若无谓而死,岂不惜矣?!便是都去了地下,寻不着孙策,又将何从?!太史慈,放下兵器,孙伯符在等着你!”

    江东之余兵马狼狈而彼此相视,此时已经有些动摇了。

    在听闻孙策已死的时候,他们力战而并不惜死,去了地下,也能跟随孙策。然而若是孙策果真没死,那么他们现在,赴死何益?!

    这一点,太史慈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怕不是真的,怕一切终究只是对方的计谋!

    “死,易也,我知你不信我,然而,若以为我骗你,你再自尽明志不迟!”高二娘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太史慈心中冷笑,自尽,恐怕他们绝不会让他自尽。只会缚紧他。

    而那时为俘自尽,与现在力竭而死能一样吗?!

    “我不信陈登!”太史慈道:“你是何人?!听闻徐州温侯女公子北上,你并非是她。”

    “我是高顺之女!人称二娘。”高二娘道:“徐州皆勇,尊强者,并不以女子从军为鄙。将军可不信太守,却可信我!我父,忠义之人,对温侯忠心耿耿,追随至今,从不变节。我自承诺,孙策没死,就一定没死。他是我亲手所捉,徐州得此人,又怎么会轻易杀了!?他可是与江东谈判最重要的筹码。自要用到最大的价值。”

    “好!”太史慈道:“放下兵器可,然,我有条件。你若不应,必战至最后一人。”

    高二娘心提着,道:“将军请说,只要不过份,我皆能作主!”

    “一,不可缚我,我需手有短刃,若无见我主公,我自自尽,绝不为俘,”太史慈道。

    高二娘道:“可以,然而你不可与兵卒在一处。”

    太史慈也点首,道:“二,进城,我要马上见我主公。”

    “这个不难!”高二娘也答应了。

    “对主公需礼待有加,不可苛待!”太史慈道:“他终是江东之主,非小人可辱。”

    高二娘道:“孙伯符名霸天下,谁敢小轻,谁敢折辱,自当礼待!我徐州之人,也并非是野蛮不知礼数,绝不会失礼,这一点,将军可以放心!”

    她取了一枝箭来,从中折断,道:“若背与将军此言,我高二娘如同此箭,不得好死!”

    如此重誓,又当众宣誓,太史慈放了一半的心,心里虽有一半的心以为徐州之人向来狡诈,尤其是这陈登。而吕布又早臭名昭著,除了高顺的名声好些,然而都是一伙的,他本不当信,可是他不能完全不信。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指望,他也愿意赌上一把。去赌孙策还活着。

    为俘是很丢人,然而,他们主臣二人既能以忠义至此,自也能一起受辱,至少他得去照顾孙策,他担心孙策的伤,恐累及性命。

    为俘,的确很难看,可是,他也愿意与孙策一起面对天下的非议,与对这次莫名其妙失败的教训。

    若是真骗了他,他不过是束手就缚,自尽而已!

    赌上了这一条,终归是命在自己手中,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太史慈命众人放下兵器,此时看着满地死伤,心里万分伤感,道:“若主公无恙,慈需去服侍主公也。汝等皆是小卒,兵士,是我江东的子弟,更不乏有中流之才者,然而,汝等可降,却还望莫忘江东之乡志,不可降于徐州为卒,江东定会赎回汝等。他们恐不能轻易放我与主公,然而汝等,必能回到江东去!无论多久,还得坚持!”

    众人听了都落下泪来,丢了兵器,泣道:“将军!吾等生也可,死也可,只愿追随将军与主公。若能回江东去,必静等将军与主公归……”

    太史慈的眼泪落下来了,只恐怕他与主公未必能回得去了。

    有此劫难,广陵得到了他与主公,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将他们给放回去?!只恐怕会有大谈判和交易的。不榨出真正的价值来,又怎么可能放得过他们?!

    死,真的不难,一了百了而已。可是,此去,恐怕比死更痛苦,更煎人。

    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必须要受的东西。

    以前他认为,兵败不过是身死,绝路不过是自尽,人只要不违背忠义,又能有何绝境。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绝境,从来不是死!

    他知道这陈登和高二娘的目的不纯,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

    “尔等若回,将战死的江东儿郎们的骨灰带回江南岸去……”太史慈道:“是慈无用,累的汝等离乡背井,成为俘虏,而战死儿郎身死他乡……”

    兵器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的则是大泣之声,从隐泣转为大泣!

    闻者不禁叫人心酸想要落泪。

    就连广陵兵听了都有些动容。敌对关系是真的,可是人的情绪和感受也是真的。人终归不是动物,见此情此景,哪一个又不会感同身受呢?!

    一支军队,欲战死而不降,不屈的意志,令人心里敬且畏。

    而一支军队,宁愿死也不降的品格,却愿意为了忠于主公,而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这似乎更值得敬畏。

    徐州广陵兵上下无不动容,他们尊重这样的人,哪怕他们是敌人和俘虏。

    不过,在原则上,那也是极度警惕的。

    太史慈弃掉了所有的重兵器,解了铠甲,扔在地上,手上只留了一小柄短刃。然后他弃了马,往高二娘这里走。

    高二娘为示尊重,下了马候着!

    太史慈极度从容的走过来。她身边的兵队已列出两列,迅速的往那边跑,然后将太史慈围了起来,个个神情紧张,将他与江东余兵隔离开了。就是这般,也顾忌他无束缚,又有短刃,没有人敢轻视此人之勇。

    太史慈看着高二娘染红了的左肩,道:“吾箭可利否?!”

    高二娘听的乐了,哈哈大笑,道:“利哉!然我广陵之箭可利否?!”

    “不利,快耳!”太史慈道。他身上可是中了好几箭,此时箭枝都已经折断扔到一边去了,可箭并未伤到他的根本,他还生龙活虎,像没事人似的,所以才说不利,却快!快才能伤到他。

    他看这高二娘,心里是服气的,虽是女子,然而面临此阵面不改色,中了箭,还不以为异,与他潜意识中以为的娇弱女子完全不同,像是颠覆性的改观。

    “还望谨遵承诺,才不会被天下唾弃背信。”太史慈说的话不客气!

    高二娘笑道:“我亲自送你入城见孙策!陈太守必不会与我意异。”

    太史慈点首,高二娘作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往城门处走。身后兵士立即分拨行动,一队护送他们进城,一队则去束缚俘虏。

    太史慈没再往后看,然而泣声却不绝于耳。叫不惧死的男子汉流出眼泪来,这才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他不敢回首去看。

    陈登已命打开南门,移开了攻城器械,然后放下了吊桥。

    南门被火烧的早狼藉一片了,可以说是变形残缺,破败不堪,而城门也发出巨大的受尽折磨后的噪音,吱嘎嘎的,特别难听。

    可是无人关心此门所经历的一切,只是警惕的将太史慈围着,进了城!

    陈登已经下了城墙,正在候着二人,看到太史慈,便道:“太史将军可谓勇极也!”

    太史慈满身狼狈,却直盯着陈登,道:“主公在何处?!”

    陈登道:“请!登带你去!”

    有亲兵将陈登护在后面,没有人不防着太史慈,因他有短刃。

    太史慈看这情景倒冷笑了一声,他若要杀一文弱书生,就算没有利器,只要近身,一只手足以!

    高二娘此时也松了一口气,走到陈登身边,将太史慈交由众人去押,便道:“大人为何说孙策已死,激怒江东兵猛攻?!若是稍有不利,只恐城已失矣,城中之民,必不能保。如何又能与徐州交代?!”

    陈登道:“非为激怒也,实不得已也,你有所不知!正因为欲保城,才需要激励我兵之士气,我佯装说孙策已死,是怕因江东兵勇而有人怯,为偷生弃城投降,故断其念。因此再难,也无人想过投降,去打开城门迎江东兵入。只是,计有得必有失,激的江东兵马更勇,也是我之过!”

    “原来如此,非大人之错也。”高二娘坦然道:“是我想的狭隘了。”

    她认真的问,听到解释,也会认真的坦然的道歉。十分坦荡。

    陈登少见这样的人,坦诚的人并不讨厌。

    他们这种聪明人,最怕的就是那种心中有疑问,却偏不说,只闷在心里发酵,然后猜疑着毁去一切关系的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这高二娘有勇有谋,又如此坦诚,陈登十分欣赏,笑道:“有此功,是你回来的快。若不及时,只恐两败俱伤。哪能有此之功!”

    陈登道:“江东之兵极勇,必还有后军来,我先将俘虏押进城看守起来。”

    高二娘应了。

    陈登道:“你不问我到底有没有杀孙策!?”

    “我信大人。知大人必不会杀孙策。”高二娘笑道,“其人生,利大于其死。大人其实是个舍生忘死之人。明知他活着,这个大仇已然结下,将来必有报复,可大人依旧愿意担下来,担这长久的怨恨,心中之义,非常人也!”

    陈登的确是为大局考虑。

    “其实一开始,我并未想到这么远,是真的想杀了他的。”陈登道:“没想过这计会成功的可能。”

    他笑了一下,赞赏的看了一眼高二娘,她是个出乎人意料的厉害角色,竟真的将孙策捉回来了,还是活的。

    正因为没料中,所以才重新权衡了利弊之计。发现活的比死的更有用。这才不惜一切的。

    其实一开始,他也在赌,赌她的刺杀能成功,孙策白送来,不杀不是白不杀嘛!

    如若成功,真的是除却后患。毁去江东生机二三年的元气。

    如若失败,广陵也不损失什么。顶多就是硬战一场,他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谁能料到,这个头小小的女将军,真的做到了呢?!

    连他和他的幕宾都万万没有料到。

    陈登安排了人带她去寻孙策。

    他则去安抚兵士和后续之事,以及抓俘虏,以及收拾战场之事了。

    幕宾跟着他,此时最大的事,其实未必是收拾战场,而是安抚人心!

    幕宾知道广陵兵心中有疑虑,便朗声道:“大人无奈之计尔!怕吾等不敌江东兵勇,会怯战,这才出此下策,以首级而断吾军投降弃城之心!”

    兵士们都看着幕宾。

    幕宾道:“汝等可知,败是死,降更是死!就算孙策未死,我城若是降于此计,他们必满屠此城,绝不放过一个!降是死,不如战而死!大人虽不为武将,然而,也尽力尽心,竭尽所能的守护城墙。他激励着我们,也与我们同生共死。我们就得守护他!”

    众兵士恍然大悟,皆从容而释然,道:“守护!”

    是的,虽然文人心思是多,然而,做为兵士,都是坦然的,他们狐疑是有,然而说开了,原谅也不吝啬,因为他们忘不了,陈登一直呆在城墙上,与他们同生死,共进退。这就是同袍之情!手足之义!

    “如今我军虽惨胜,然而仇已结下,江东之兵必还会再来,必不能生侥幸之心,定要守城到底,降则死,降心万不可生!”幕宾道:“如今已俘下孙策与太史慈二人,我城中,须有勇,方可握紧此筹码,而立于不败之地。若败,只死而已,万不可能以还俘虏而生!”他一面安抚他们,让他们释然陈登所欺,一面也在激励他们,并且更断他们的降心,这种心万不可生。

第674章 屈辱处境不如死

    “主辱臣死,孙策落于广陵之手,我广陵城上下,上至太守,下至平民,皆被江东之兵恨之入骨,江东之臣,必出谋计而图广陵之城,江东之将,必恃勇而杀广陵之民,江东更有万里舶船,一日而下,兵足也,而我广陵所恃不过是一城一池,然而,我城中之兵民一心,必能守而不叫江东之臣,江东之将,江东之船,近半寸于城中之土。尔等万不可生侥幸之心以为降可生……”陈登接上话,道:“须收敛士气,若再来敌,死战到底,才能握紧勇而能进行谈判,到时才是筹码上桌之时。望各位知之!”

    “吾等随大人吩咐,谨遵大人令!”众人皆朗朗回应!士气为之一变,不退反升。

    这是告诉他们,江东之兵恨他们入骨,因为他们抓了孙策,还骗了他们,诈了他们。

    所以休以为有退路。在眼前的他们,没有退路。绝对没有退路。

    再来敌兵,必须要死战到底,才有生路。

    他这么一呼唤,众兵军总算是将陈登骗他们的事给圆过去了。

    其实这种计策用的时候,可以骗到敌人,可以激励己方的士气,然而,也是有负面效应的。若不及时化解,陈登的威信力就会下降,将来想要再好好的治下,就没人信他了!

    一场信任危机,公关处理完成!

    而为家臣或为幕宾之臣,就得替主作想,主想不到的,顾不到的,忙不过来的,他们得想到,得事无巨细,得帮着完成,而替主维护名誉与威信,以及维系关系和信任,更是重中之重,这是治下的关键。

    他们其实很看好陈登,虽然当初投奔陈府,是因为陈家是世家。然而,如今的陈登,前程必不可限量,他们又不傻,只会更死心踏地。

    为何!?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登有擒孙策之名,必名于天下。而女公子重来重功重人才。若陈登将被重用,他们也就因为是幕宾之臣,同样都得进入领导班子。

    君不见昔日之陈宫乎?!

    当年陈宫跟着吕布,征战疆场,但依旧也不过是随军军师,吕布多不听还算了,还每多败,何其郁闷,然而现在为相,当初在战场上需要急智,有时候陈宫就会反应略慢些,但吕布心急,早先一步去做了,总是败,而为相,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慢慢商议,慢慢思索,这需要花时间去想明利害的小事也就只是微不足道了,而当初铺佐着的,跟着陈宫的人,全进了相府慑事。皆是因为此故!

    如今相府更是广纳贤才,便是陈宫一时想不出来的事,也有的是人提意见给他,替他着想,去替他完成。

    这就是执政真正的魅力所在!

    执掌权柄,明以利害,晓以决断,就算一人之智不足,没关系,只要肯纳意见,就能尽善尽美!

    概括一句就是,跟着陈登有前程!陈珪已是副相,陈登又有此功,将来呢……

    以前在陈府,只是家臣,但是真正的进入核心领导层,就不一样了!

    那是腹心所在啊。

    而现在他们将拼死力,也要守住广陵,守住的是将士的心,也是他们的,他们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志向和前程,全在此一役。成则名驰天下,败,败也犹荣!生死留青名!

    “大人,必还会有兵来,须固战备。”幕宾道。

    陈登点首,一一吩咐下去,然后登上了城墙,命人收拾城墙和修城门,加固,然后处理战俘与死去的同袍,伤者也都一一救治进城,打扫战场,有条不紊。

    而陈登却看着根本看不见的那条江。他眼睛看不到,可不妨碍他的心里有那条江。以前那条江是模糊的,朦胧的,可是现在却在心里清晰了。

    因为得了孙策,因为有此之意料之喜……而江还是南下的阻碍吗?!而江南岸,吴越之百姓,之土地,还是不可得的土地吗?!

    他得好好想一想,他也需要花时间想一想,剩下来的事怎么处理。

    因为是从未得过的新局面,是之前从未预想过的局面。

    陈登这个人计谋百出,而且十分狡猾,有时候为了目的,他是不在乎什么手段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局面,将必须以诸侯之间的行为来进行,否则就沦为盗匪的手段,成不了气候。

    他虽然是个阴谋家,但是,有时候水到渠成了,事已经到这地步了,就得拔高高度来想这个问题。

    以外交之策略来处理这件事。当然,前提是,先把江东击退了再说。先得守住了广陵,才能到谈判阶段啊。

    陈登靠着城墙,一息一张之间,脑子里将这些想了个清清楚楚。

    当下便立即发信与徐庶与袁耀,请求增兵增援广陵,并将孙策的事告知,以备有变,准备随时抗击。

    然后发信与贾诩和陈宫,准备外交辞令,这件事,得他们来处理,务必要占尽优势,尤其是吕布父女不在徐州的情况下,这个事的处理,就全靠他们了!别他得了孙策这么一个战果,最后反而被江东弄个什么舆论战而输了阵势,又把徐州黑了一波,叫阴险小人这一类上靠。这个事,就得拔高,无限的拔高,比如扣押孙策这个事,可不叫盗匪绑架,而是孙策犯境,不请自来,只能扣押这个性质,而不是被江东先一步弄个什么话题出来,那真是要黑惨了……

    那他陈登估计也得被他们黑成阴险家,这可不是好事!

    再后面,便是联合黄祖,在援兵来之前,得扛住这个巨大的压力啊。否则,前功尽弃,还要反过来被江东人给黑死。

    他将信唤来两只鹰,火速的送出去了。

    鹰少,而且多数往北方去了,一般除非十万火急,不然是绝不用的。

    鹰送的信,是真的特别紧要,一个是求援兵的,一个是外交一定要及时跟上,不然就来不及处理了。

    陈登就在城墙上处理公务,也不嫌风冷。有他在,军士们的心都是定的,有事便来汇报,马上处理,效率很高。

    战时,是没办法。能有城墙呆着就不错了。

    有时候野战,便是在粪堆上搭帐蓬,还能挑吗?!不也得在这上面处理公务!?

    守着孙策的幕宾已经被亲信通知了事情,然后见到高二娘来,便敬称了一句,“高小将军!”其实高二娘还未正式被封什么将军。她是临时被陈登委以重任。并未有正式的军职。

    然而,这并不妨碍这广陵上下对她的尊称和尊敬。

    与陈登一样,她其实威信也大涨,总归有她在,广陵人是万分的感激和依赖她的。

    高二娘忙还了一礼,道:“这里先交由我吧,请!”

    “某告退!高小将军请便!”幕宾也知道这里很危险,他是文臣还是别在这掺合了,这要是被太史慈用刀胁持了,那就是笑话了。

    所以他麻溜的退了。战已赢,暂时危机解除。

    太史慈迫不及待的推了门进了屋,看到躺着的孙策时,眼睛红了,急趋几步,跪倒在榻前,道:“主公!”

    可他还是不忘最重要的,手微抖着去试鼻息。见还有气,这心底里的气是彻底的松下来了。

    这心气一松,手上的短刃就落地了。

    亲兵上前一步踢开,然后檄了最后的械器。

    此时太史慈已身无锐器。

    高二娘道:“你们先出去吧。”

    “高小将军!”亲兵们不太放心。

    “没事!”高二娘笑着也脱了铠甲,只着便衣,将重兵器也叫亲兵们拿出去。

    屋中只剩下三个人。这里是一处幽静的民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然而,是重兵把守。太史慈能听的出来,也能感受到得到。这是久经士兵之众中的直觉。

    孙策还在昏迷着,太史慈悲从中来,人也傻噔噔的。

    待门一关上,高二娘近前要触碰孙策时,太史慈才像紧张的绷紧的虎一样瞪着她,似乎随时准备发力要擒杀她。

    高二娘头都不抬,道:“太史将军还是省省力,别动手不成,反伤了自身。我高二娘若是能中你的暗算,我就不是我了。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太史慈看她发出一个友善的笑意,仿佛被嘲笑了似的,激怒不已。

    他知道她很强,所以才能如此轻视而浑不在意,敢这样留下来。

    她要去抬孙策的伤腿,太史慈止住她,道:“你要对主公做什么?!”

    “治伤,这条腿再不治,只能锯了!”高二娘道。

    “你如何治!?叫医者来……”太史慈急道。

    “我就是医者,”高二娘看他震惊且不信,还疑心以为她要耍诈使坏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有点无语,便没动,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条腿是钝器伤,却尖刺入腿骨,若换一个医者来,未必能保住他的腿。除非我师父华佗。不过我师父目前不在广陵。太史将军,我敬重你是个英雄,威武不能屈,然而也请信我,我的确不怎么光明正大,但也不算是小人,也希望将军能信我,保住孙策的腿,我说能保得住,就能保得住。”

    “你师从华佗?!”太史慈惊愕不已,道:“怎么会上马征战?!”

    “天赋异禀!”高二娘微微笑。

    “你可以选择不治,到时候锯腿更好,”高二娘道。

    这是摆明了说,除了她,不会有什么医者。

    太史慈的脸色很难看,大有怀疑她学艺不精的意思,一个人是很难学好两样事到精的,一个能上马杀敌的人,骑射功夫如此之好,还能闲余将医术学好,他很怀疑。

    可是,他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他闭了闭眼睛,忍住痛苦,道:“不要动手脚。要保证主公的腿能恢复到以前。”

    “这个保证不了,只能保证能站能走,以后能不能上马杀敌,我不保证。”高二娘见他脸有愤色,便道:“将军见过那被砍断的树能恢复原样吗?!只能长出新芽。这条腿能保住就不错了。”

    太史慈的脸色很纠结很痛苦。不能上马,与废人有什么分别?!孙策这等骄傲之人,怎么受得住?!只会生不如死。

    高二娘已经动手了,嘴上也不客气,道:“大老爷们别磨叽,来帮忙!”

    太史慈手脚僵硬,见她用指尖小刀将伤腿上的衣物给划开了,这个女子,真的很难将她当成女子来看待,豪迈的不得了。

    这样的人,眼里能有男女之别,知道什么叫避讳?!她没有的,可能在她手下的人,只是待宰的猪羊。

    荒谬的感觉!

    没有弄麻药的情况下接骨缝线的后果就是孙策生生的被疼醒了,然后伸手就来掐高二娘的要害咽喉,高二娘一针下去,孙策就生生的停住了手,针一扎,整个手臂都没力了,然后瘫了下来,他疼的头上额上全是汗珠,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看到高二娘为他治腿,那青筋绷的极为恐怖的程度,“你,你究竟是谁?!”

    “高二娘,高顺之女。”高二娘道。

    原来是高顺的女儿!难怪,难怪!

    孙策挣扎,道:“放开我!”

    “主公休动,否则骨接不好!”太史慈急道。

    孙策吃惊,这才看到太史慈,愣住了。

    太史慈一见心里特别难受,请罪道:“主公!慈无用也,回去取兵前来攻城,却败北被擒……”

    主臣二人竟是默然难堪,孙策心里有种特别荒谬的感觉,他奋力挣扎起来,不叫高二娘治腿,道:“杀了我……”

    高二娘烦了,脸上隐现狠厉之色,伸出手立即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疾手快的塞了一颗药进去。

    “咳咳!”孙策卡的咽喉难受,但还是无意间吞到腹中去了,他忙转身去吐,却吐不出!

    “高二娘!”太史慈愤怒无比,手却不敢动,怕伤了孙策的腿,眼睛恨不得吃了她,道:“你给我主公喂了何物?!”

    “软筋丸,”高二娘道:“只是站不起来的药。”

    孙策露出屈辱的神色,痛苦的生不如死。

    就连太史慈都呛住了。

    高二娘大约也料到是有歧义,道:“是为了腿着想,还是别站立的好。方便养伤。”其实是嫌他要死要活的烦,一了百了。

    你不解释其实更好。

    太史慈真的气的没话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如此狼狈,被女子戏弄于言语间,简直是奇耻大辱。

    生不如死这四个字都概括不了现在的处境!

第675章 主臣涕泣骂小人

    “要折磨就折磨我,冲着我来,”太史慈道。

    高二娘看了他一眼,眼疾手快往他喉中喂了一颗。这下好了。两人都失了力气,才好摆弄!

    太史慈万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直到吞下去了,才哽在那里怔怔的,浑身冒冷气。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像极了青蛙被医学生支配的恐惧。毛骨悚然。

    学医之人都这么的变态吗?!

    高二娘见二人这么沉默,像受了大屈辱和大打击一样,还以为他们在意的是她说的那一句话,便解释道:“别担心啊,人的身体我见过很多,在医者眼中,这里那里的,也没区别,真没区别。我还跟着师父解剖过……”

    呵。你不解释更好。学个医,连羞耻之心都丢了嘛。

    人无廉耻至此,作为男子,反倒替她尴尬而死。他们不了解后世,如果知道,就会知道一种叫尴尬癌的东西,用来形容此时心情,最合适不过。

    沉默。诡异的沉默!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孙策和太史慈都顾不上互诉衷肠,就感觉到一股无力在身上蔓延。

    两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卸力之药?!

    这是想控制他们,彻底的控制他们在手心里吗?!

    这个力气,怕是连自尽都未必能做得到。

    太史慈扶不住了,坐在地上,竟是没几丝力气游动,眼中带着惊骇。

    他就知道,这个高二娘,邪门的很。她目的不纯,一开始说医人是故意的,弄这个才是目的。

    “你,故意为之……”太史慈道。

    “无奈之举,”高二娘笑道:“对非寻常人得用些非寻常的手法,若是常人,我还不屑用呢。没办法。只有你们才能拥有这特殊待遇。荣不荣幸?意不意外?!”

    孙策连怒色也摆不上脸了,他挣扎着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太大,就不是我这种阵前小将能解答的了,”高二娘道:“若想要问,只等大人来。我只负责,你们的伤势!”

    孙策喘着气,气的能昏过去,然而却没有多少力气,现在这个怂样,别说跑路,或是上马拉弓,只怕连提个食箸都难!

    “主公!”太史慈内疚不已,既心疼又懊悔,低低的沉闷的唤了一声。

    两人一时之间只有无尽的沉默。

    孙策感觉腿上的疼还是次要的了,心理上的压力才是一等一的不可忍!他闭上眼睛,逃避现实,也不知是逃避难堪,还是逃避高二娘!

    高二娘也没空与他们多言,迅速的将孙策的腿骨接好,缝线,消炎,然后打板子固定住,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只手上的伤倒不严重,无非是留点疤罢了,这个时代,男人只要受的不是要害的伤,留点疤算什么?这是战功,是勋章,是荣耀。

    所以这个极好处理,就是消炎,连缝合都不必,因为是针伤,没刀伤那样夸张。然后稍微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见太史慈呆呆的看着发呆,她抹了抹汗,到他旁边,道:“你的伤,我看看!”

    太史慈气的不轻,也不知是羞,还是耻,或是恨,梗着脖子道:“无需你治。滚开!”

    高二娘也不耐烦说话,她也受伤了,哪有空理会他们多说,因此直接上手就要扒衣服。

    太史慈气炸了,胀着脸道:“不知廉耻!你……”

    “廉耻能当饭吃?!”高二娘没脸没皮,听了这骂人的话,眼皮都没抬,要廉耻那种东西,能学得成医术!?

    但凡学医的,那脸皮都比城墙还厚了,从一开始的害羞到麻木,面不改色,那是基本的要求,别人嬉骂,也能当没风过耳,不入心。

    能从华佗手里学过来的,经过他的锤打的,有几个要脸的?

    因为华佗真不是一般人,手抖不稳的,骂哭是小事,骂的人学不下去了,才是家常便饭。

    解剖而已,什么,还得照顾你是男的不敢剖女的,女的不敢剖男的?!要照顾你的心理?!他火起来就不教了,直接能把人骂到回家喝奶去的那种,骂起来人,只随性,而且从不客气。

    华佗这脾气是真的又怪又大,对学生们是向来不手软,不心软,一是因为都是流水线教出来的弟子,在他眼中,没有一个能当得了他的入门弟子,所以对他来说都是歪瓜裂枣,他能心疼才怪?!

    不骂能学几成去,学到三成就算学艺精的人,所以不骂还客气啊?

    二是华佗对弟子多,他课业教的多,特别的烦,事一多,影响他做研究,他日常绝对没个好脸。

    所以高二娘经过华佗的手出了师的那种,那是什么心理素质?!

    别说这太史慈骂人时自个儿脸先红了,就是真的暴骂她,她也能唾面自干,面不改色的,反正被骂也不会少块肉,只要赢了就行了。

    以前华佗也评价过高二娘这性情,说她手狠心黑。不是贬义词。就是说解剖就解剖,从不迟疑,这是手辣手狠,而心黑是指,别的弟子犹豫不敢的,她敢,她而且敢试,敢与老师对呛。

    以前华佗说医者是为了救人,她却敢违师者命,说医先是人,医能救人,也能杀人。谁说只有刀才能杀人,那是偏见,直把华佗给气的……

    后来嘛,嗯……因为华佗太烦她,见她学的差不多,就死活不肯带她离开广陵了,把她丢给了陈登。正好嘛,高二娘也志不在医,二人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后来高二娘还送着华佗哭了一路,说舍不得啊,华佗却是巴不得她别跟着,嘴虽硬,还骂了她一顿,却告诉她,千万别死在战场,丢了医者的脸面……

    就高二娘这心理素质,是能对着粑粑,血肉模糊吃得下饭的人,经过华佗的锤炼的心理素质,一般人真攻破不了!

    她理所当然,把太史慈都给惊着了,道:“……你们徐州的女子,都,都这么……”

    “谁像你们吴越的女子那样娇滴滴?!大乔小乔是不是就是这般!?”高二娘呛声,却不妨碍她把太史慈给扒了。

    太史慈无力反抗,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后来也当死人,眼睛闭上了。嘴还得维护,道:“休提主公夫人,岂是你能提之辈?!”

    高二娘撇嘴,“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羞羞答答,比女子还更甚,何必惺惺作态?!我徐州便是女子,也没有这样的,太史将军若去了徐州,这一身娘气,只怕没有女子能看得上!”

    说罢哼了两声。

    太史慈气的闭了嘴,不说话了。

    “不服啊……”高二娘给他拔箭头,手是真狠,半点不抖,一会一个,好家伙,这太史慈也是真能忍,中了八箭,虽都不在要害,但这忍劲,是真的极强!就是她动手,他也忍着劲,一声不吭的,像不知道疼似的。

    “真别说,我们徐州女子是可以从武,或从文,是有资格考试的,你们那儿行?!”高二娘哧笑道:“都说江南富庶,女子娇美,然而别说女子,就是一般庶民之子想要从文,都没有门路上升吧。只说这半年中,从吴越过江的平民,到徐州去的,比那江中的鲫鱼还多,太史将军倒是说一说,这是何故?!”

    太史慈一窒,连孙策也是沉默了。

    “民心是骗不了人的,百姓不管你们江东之主如何霸气,有志向的,都在乎有实现志向的目标,而徐州就成为了他们的方向,如夸父逐日,”高二娘道:“民心辅垫,江再宽阔,还能挡得住这人心之向吗?!我徐州过江,只是迟早之事,而你江东想要过江,却难上加难。就在于此!小事中见真章。想一想,我徐州男女皆可上马为战,皆能提笔著文章,我徐州民风鼎盛而悍气,不忘志气,可是孙策自过江以后,多的是江南的富庶靡靡之气,南兵又怎么能与北兵相提并论?!就算今日捉不到孙策,假以数年,也能过江,南下征服,有什么区别?!”

    这话在孙策心中引起震颤。

    “民心追随太阳,拥护太阳,他们拥护的人未必有多么高的道德仁义,却不妨碍他们拥护着自己能上升的路,徐州愿意给天下庶民这样上升的路,给女子以平等考试的资格,就值得他们用命去维护,这就是陈太守坚持的原因……”高二娘道:“与忠义于谁无关。可是陈太守,终究是心怀着庶民的。”

    所以陈登虽不喜吕布,可依旧愿意用命去谋划江东。

    孙策猛的睁开了眼睛,瞪着高二娘,道:“陈登用你来做说客?!”

    行吧,现在正是被迫害妄想症发作的时候,还是少说了吧。

    高二娘便不多说了,把太史慈的伤口给清理干净,清炎包扎,自己也累了一身的汗,这才不犹豫的出去了,将一瓷瓶递给了外面的亲兵,道:“四个时辰一人喂一颗。要盯着他们吃下去。不可苛待二人,茶水饭食,皆要精美。”

    亲兵应下,道:“小将军且去自行处理伤口罢。”

    高二娘应下,这才离开去把自个左肩的伤给处理了。

    然后又有斥侯来禀,道:“黄祖援兵已至十里外,大人望小将军前去接应安顿扎营,最好于城外五里处。不可过近。”

    高二娘点首道:“我自带兵去也,此处一切交与尔等!”

    她去点兵,然后向陈登告辞,陈登道:“黄祖是刘表爪牙,其心不定,虽需有其援,然,更需防备。你去自可思量轻重,只是切不可轻人轻信!”

    高二娘点首应了,这才带兵出城。

    幕宾松了一口气,道:“有此一将,可守吾城!”

    陈登笑道:“虎父无犬女啊,高顺虽止一女,然一女也胜十男!”

    他起了身,道:“城门交由你来守,我去见见孙策!”说罢下得城墙,来寻人。

    “主公不必多思,那高二娘所言,目的是为劝降主公!”太史慈道:“一如对袁耀,对刘琦,对荆州之策。万不可中计。”

    孙策点首,心中却认同高二娘所言,徐州之所以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与她说的不无相关,况且这个女子,哪怕伤了,先不顾己,倒先顾俘,这等的意志,岂是一般人可比。徐州人皆如此,至强天下矣。

    “子义!你不该再来,空陷于此,与策一并受辱,”孙策道:“他们既不杀吾,只恐要交换质子!子义啊,你我皆陷于此,江东之兵皆乱矣,若不败还好,若遇大败,只能与人谈判,倘要换人前来,我孙氏族人,皆入徐州人手中,不费吹灰之力!”

    没有外人在了,孙策才慢慢的诉起衷肠来,道:“吾已是废人,子义勇极,当在江东辅佐吾弟孙权为主,江东之业不废,励精图治,策一人陷于江北,不过一死而已。”

    太史慈泣道:“失义不顾主,臣之过也,而江东不顾主公,于抛弃何异?!连主公都可抛弃不顾,与诸侯何可争雄?!就算仲谋立为主,不顾兄长,如何立足服众?!慈不得不来也,死生与主一处,唯此心而已!”

    听到这了,孙策还能有何言?!

    也忍不住泪落,道:“愿公瑾听吾之言,当辅仲谋,切不可在我身上浪费过多时间,恐无效用,反受制也……”

    太史慈心里难受极了,见孙策心灰,有死志,便劝他道:“昔日文王拘于商纣,忍辱负重,方有周王室之兴。主公切不可灰心,忍辱负重,以待来日!”

    陈登走到门外,听了这话,推开门笑道:“何人是文王,何人是商纣?!未可定哉!今时不同往日,太史将军其言过矣!”

    太史慈见到他,悲愤从心中来,下意识就欲起身,奈何无力又坐回原位,只是瞪着他道:“不义之徒,自为纣王之孽,汝本为良卿,为何为不义之爪牙?!行此毒计,吾不唤汝为毒士,汝却唤我言为过?!岂有此理!吕布,不义之人也,汝,不义之人聚集也,若有基业,也是盗匪之业,不为王业!”

    陈登只笑着看着孙策,道:“黄祖援兵已至,伯符心中可有胜算?!”

    孙策一凛,心中最担心的发生了。他眼眸锐利,看向陈登,“小人!”

    小人得志,猖狂如此,天也不开开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348/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作者:real觅尔所写的《三国吕布之女》为转载作品,三国吕布之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吕布之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吕布之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吕布之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