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黄忠小船追周瑜
文聘并不知此变故,他出了荆州,也很纠结,一路往广陵去了。因为心中特别不平静,因此,就走走停停的,脚程很慢。真的不去助黄祖吗?!而且还是去助广陵陈登?!
文聘知道,主公是铁了心的要尽力保全荆州了。
也罢了,倘荆州被破,死的也并不只是黄祖一个,是更多更多的黄祖和无名之小卒。
他忙派出斥侯,一面探知江东兵的消息,一面去探知江夏动静,一面则去探知周瑜是否退兵。倘有退兵,必是真的出了大意外了!
而刘磐一出,文聘再奉命出荆州,府中换防,刘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早料到此,十分平静,也不问服侍自己的人是生是死,或是去哪儿了这种天真的问题,只对周围不熟悉的人道:“带他们母子来见我!”
那人不答,却是退出去了。
刘表不怎么能动了,脸色灰败,就是垂死之人!
然而怵于对上位者,以及夫君的威严,蔡夫人还是有些怯怯的。
她近前,干笑了笑,道:“夫君觉着身体如何?!可好了些!可要用汤药,妾身怕夫君有恙,想要亲自在夫君身边照顾。”
蔡夫人私心是重,但真算不上毒妇,至少看人老了要凌虐夫君及主上,她是不敢的。也就是怂!
就是事做下了,但不敢认,也不主动提,更不可能真的嚣张到脸上了!
刘表淡淡的看着她,道:“琮儿呢?!”
“……琮儿孝心,怕见父亲会心疼而悲,惹夫君不快,因此便没叫他来。”蔡夫人道。
刘表心里也极难受,他知道琮儿是个软懦的性格,是真的有孝心的。只是来了,蔡氏是怕刘琮会不再听她与蔡瑁的了,因此才拦着他不叫来。毕竟在这个时代,一般而言,父权大于天,就是刘表一人,在刘琮心中的份量,是重过母亲和舅舅的。
一般而言,仇恨父亲,甚至毒杀父亲的这种人,是少数,也不是啥正常人。
正常人顶多是刘琮和蔡夫人这种,事做下了,但是也是心虚的。然后呢,也不会把刘表怎么,就是围着不叫外人见了而已。
蔡夫人现在是自以为自己控制了刘表。
刘表觉得这女人智商真是不行啊。只看到小的,没看到大利益。
刘表也不追问,心知肚明,只道:“城中早在你们手中,现在府中也都是你的人了?!”
蔡夫人讷讷不敢言,心虚的站在一边,不敢叫刘表看她的脸色。
“你如今胆子也是大了!有人怂恿了你吧,蔡瑁不在,你也能自己主张了,很好……”刘表叹道:“若我当年进取些,也许如今,你们母子能更好做些。只需守成便可了。可惜啊……”
“夫君,”蔡夫人害怕他说出不是琮儿的话,因此急切的打断道:“琮儿一直勤敏好学,又极像你,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妇人之见!”刘表叹息了一声,道:“如此强大之外敌虎视眈眈,视而不见乎?!”
不是他小看女人的见识,而是时代背景所教育出来的女子,便是再有学识,最终所注重的多数都是自家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夫君死了只想着怎么巩固地位,分家产,继承政治地位。
却只有少数中的少数,能真正的拥有包容天下的胸怀。
他刘表尚且没有,他这个蔡夫人就更没有了!
蔡瑁也没有。全是私权之欲,之心!
蔡夫人犹自狡辩,道:“……我荆州雄立几十年,也未曾被人所破,将来琮儿继承夫君之志,外又有吾弟相助,雄兵数十万,如何不能守?!”
“倾巢之下,安有安卵啊,世道变了……”刘表道:“只想不出,只守,必死于此!”
不像他当初那时候那么容易了。那时候诸侯初乱,他只要守住就可。
可是现在,是吞并期,大小诸侯必相互征服而侵伐不止。刘琮与蔡瑁不能聚人心,凝固实力,又内斗不止。守不住不说,要出荆州,可拉倒吧?!
就算有点军事实力,也因为征伐不休,而拖垮整个的荆州。
蔡夫人不服,便不语。
刘表闭了闭眼睛,反正事情都安排完了。剩下的,她要守就叫她守吧。
他也不焦虑被困,反正不被困,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了。
而刘磐到了江上,多番派人去打探舰队的消息,但小船都被舰队射回。刘般干脆亲自驾了小船,带着几条小船靠近去探,并且叫船队准备随时进攻,只听他号令行事!
其实刘磐也是有些疑心周瑜到底在不在的!
他向来是胆大之人,若非可用,也不可能一直以来受刘表重用和信任。刘氏子弟并不少,族人更不少,能得刘表看重的,除了能力,更有胆气!
所以他命弓箭船随时准备着,人靠近了周瑜的舰队!
江上风大,此时无雾,他这样一近,对方没瞎,能看不见吗?!
然而到了一个界线上,对方的箭就漫天如雨一般的射了过来!
“撤退!”刘磐撤退,退到一定的范围以内,对方的箭雨阵就停了。他站在小船上看,道:“再进!”
亲兵领命再进,然后到达一定的范围以内后,箭雨又射了过来。
刘磐再撤退,箭雨又停了。
如是三回,皆是如此!
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下令命小船来追击射杀,只是将靠近者射到范围以外就不管了!
刘磐心里就咯噔一跳,如此不灵活,难道只是执行死命令行事,所以才行事如此的死板!
刘磐插上一枚小箭,命身后旗兵摇旗令要水军过来,他要发动进攻。探一探周瑜到底还在不在!
只要交手一番才知道到底还没有主将在,倘若早悄悄撤退了不少,这些人就是留下来断后,迷惑荆州的。那此时不攻,何时攻?!
刘磐不敢立即就下判断,所以他打算先进攻一轮后再做决断,是不是要全面发动一次进攻!
然后旗兵摇旗半晌,荆州水军却岿然不动,不见有半条船前来。
刘磐就愣住了,再料不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心里隐忧更甚。
出于愤怒,还是立即带了小船你回舰队,上岸急怒问众将道:“为何见旗不动?!”
“夫人有令,大敌不可擅动,需按兵不动!”众将道。
刘磐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腰牌,冷冷道:“此是荆州牧刘景升亲赐水军腰牌,尔等莫非不识得?!”
众将面面相觑,却硬着头皮道:“我等不知真假,岂敢擅听!”
刘磐都气炸了,道:“竟无一个识得吗!?”
“蔡将军识得,须得等蔡将军回……”众人敷衍。
“你们这些人,便是主公亲自在此,恐怕也不识得了,哪里还有狗眼识得这州牧府的军令和腰牌?!”刘磐怒道:“你们是只知夫人与蔡将军,不知有主公矣!?我是主公何人,你们竟不知吗?!”
众人皆低头不答。
刘磐直感觉一兜冷水浇到了头顶。
看来荆州的水军,恐怕都已经唯蔡瑁是听了。就算蔡瑁带了一部分大军走,水军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人是少了些,但是船全在,舰队都在这!
只要有人主战,便是到江上去与周瑜现在打一仗,也无伤大雅,战不胜,就撤退便是了,还能探虚实。
但是显然,蔡夫人怕是开始防备着他了。
这水军不光是她控制了,只怕城中,州牧府中都已经被她所控制了。
现在只是不听他调令,若是刘表一出事,恐怕下一步便是拿住他,立即就矫诏改遗命!
自己怀中还有刘表给的一些后事安排的重要东西,他是不能被拿住的,否则,这荆州上下,就全是蔡氏的了!
他虽忧心刘表,可是却也知道,若是此时进城理论,只会自投罗网!
眼下是顾不上担心刘表的了,怎么保住怀中的东西才最重要!
“好,好,好得很!”刘磐大怒道:“摆布不动你们是吧?!我且去带我军去迎击江东舰队,待回,我再进城去寻夫人说话!”
说罢恼怒的很,气冲冲的去寻自己的人了。他是外放的战将,自己也有八百左右的兵力的。
众人有想拦的,但想一想,夫人现在也没下令羁押,妄自羁押,万一夫人怪罪,刘磐又是刘氏子弟,他们反倒两面不是人了。
因此便没拦。寻思着他没有战备,就算迎击江上,也战不久,总是要回来的!
哪知道刘磐却是心急如焚的知道,荆州不可久留了!
留之必有大祸!
现在只能避其祸。
当下也顾不得多思,立即把自己亲兵找来,寻了小船,一船二十人,四十多条船,往江心而去!
也有大船,但是水军不给用!然后说要用弓箭和火石,也不给。
刘磐简直是气的不轻!
小船又不能带马匹,只能先把人给带上,然后火速的往江东舰队那边去!
倒也不是去找死!
只是刘磐就是想确信,江东主力还在不在,周瑜还在不在?!
因此分为两小船队,火速的往两翼而探去。
一旦靠近,对方就跟发了疯一样的开始放箭,噌噌噌的声音,落入江中之箭雨数不可胜数!
刘磐命撤回,这一次改了策略,先用一队去吸引火力,掩护这边小船,自己则趁机急速往后去探看周瑜舰队的虚实。
不得不说,他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才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的。
而事实也确实是被他赌中了。
等冲破了设障船队,后面哪还有什么大舰队?!早空空如也,只留下了虚无的一些草船,上面插着旗,风一吹,旗倒是招展的厉害,可是那旗竿上还停着鸟呢!
刘磐呆愣住了。
周瑜跑了!早撤退了!
刘磐急令击鼓传号,后面的小船队,立即也跟着冲了过来,略有些伤亡,然后到达了刘磐船后。
刘磐令旗兵一指旗,船队便跟着他往上游去!
那边舰队似乎也想要追过来,但又恐挡不住荆州的后军大船,因此犹豫了一下,便随他们去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荆州不可能对他们出兵!
刘磐看着被甩在后方的江东舰队,喃喃道:“……如此良机,若能帅水师追而上,必能击周瑜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了如此良机!”
想罢又恨恨咬牙。
黄忠驾小船到他身后,跳了过来,此时黄忠只是一个小部将,一直没有独挡一面的机会,因此急欲表现,道:“刘将军,末将请战,愿去追击周瑜之后!”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无有多少战备,船也不多!”刘磐愁人的道:“这可如何是好!?”
“周瑜急退,悄无声息,又如此虚张声势的留了殿后之船,此必有古怪,只恐是出了什么事,忠以为,当此之时,可击其不备,忠愿领小船去,隐藏其中,若能寻隙,可攻其不意,或凿船,或火攻,倘能找到周瑜之粮草船,烧之,可毁其后也……”黄忠道。
刘磐喜道:“既如此,便遣你去,要多少只船?!”
“二十只足以!”黄忠道,“小船有小船的好处,可扮成渔民,分散行动,目标就可以隐藏,不被敌军发现!周瑜走的快,忠以为,必出了令他心急如焚之事,急则易出错,若有错处,忠寻之,可破其后!”
刘磐沉吟了一声,应了,却没有告知他孙策可能出事的消息。因为这个消息,只是黄祖说的。刘磐对此是疑心的。虽然周瑜走的确实奇怪,然而未能笃定之事,他也不能擅自就以为是真事。
若是都这样以后,让部将们都误解,恐怕会做出误判误断的行动。
所以权衡了一下,还是没说!毕竟这也是机密,不管真假!
黄忠领命,当下便分了二十只船,然后散开行驶,以旗号令,火速的往上游追击而去。方向正是广陵。
刘磐往后看,渐渐看不清荆州的方向了。多好的机会啊。若是荆州内治一心,不至如此分裂,此时兴水军而上,就能趁机将周瑜和江东打残,仇恨还能是仇恨吗?!
可惜了!
想必叔父心中也知晓这是必然,所以才会突然定了这样的遗命吧。因为荆州,没有出路了,只能选择投靠。
以前还能与袁绍结个盟,至少是盟友的关系,而现在,以后……只能沦为附属一样的存在。
一时竟悲从中来。
他都如此的难堪,叔父心中必然是更不好受的。
第692章 进退两难蔡瑁计
刘磐这样一去不回,众将见他久不回,就知道出事了,当下立即回禀了蔡夫人,蔡夫人也是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蔡瑁不在,她也没什么治理的才能,以及军事的才能,因此竟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来禀刘表,道:“刘磐反矣,竟弃荆州而去,恐是投江东去了!他带着人,驾着小船朝着周瑜的舰队,一去不回,也未闻听见有交战之声,恐怕是主动投敌。”
这眼药下的!刘表能听不见这小心思?!
刘磐现在不趁机跑路,难道还要坐以待毙,等你们拿下他?!
刘表心中冷笑一声。不言语。
从她的表述之中,也很确定的就是周瑜的确是撤退了!
如若周瑜还在,不至于连交战声也没有。
那么,是什么缘故,让周瑜连佯攻都不做,而是只留了船殿后,就火速的跑了呢?!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孙策,的确是出事了。如黄祖所言,孙策被擒了!那个陈登,果真是有胆有魄,敢作敢为!
这样的大事,只要做了,只要能稳得住,定得住局势,那么,以后江东,也得是徐州嘴边的肉。吃与不吃,只是时间问题了。
刘表心里就挺难受的,凡事就怕对比啊。
这人最怕的就是对比,晚年的他只想守成,不想进取,而陈登呢,正值壮年,作出这般惊天动地之举,可把他给比下去了。最重要的是,江东与他僵持拉距了多久?!结果被陈登一招就给破了!
不止是擒贼擒到了王,还有就是,破了当初三方灭吕的大计啊!三方少了江东一方,而刘备再被压制,只剩曹操,这个势,以后也组不成了,就算能堪堪组成,恐怕也实力虚弱,人心不定,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让他头疼了多少年的江东,就这么被陈登给……
刘表这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万箭穿心似的!
他若还是壮年,此时若率水师去攻打周瑜之后,或者是直接突袭对岸江东,多年之仇恨,完全就能辗压式的报了!
趁火打劫,可是兵法之中最重要的一计。可惜,人老了……不能动了都。而荆州人心不一,这样的机会,便是到了眼前,也是抓不住了……
见刘表灰心丧气的叹气,蔡夫人还以为他在气刘磐,便道:“夫君安心,等吾弟回,定能将刘磐擒回问罪,夫君待他并不薄,他却叛去,实是罪人!”
刘表懒得理她,闭上眼睛睡觉。
他也想直接咽气就算了。奈何还能支撑一口气就是不断。若是死了,还清静了,也省得看这妇人糟心。
可是终究吊着他一口气的,还是不甘心和不放心吧。
吉平所言不错,他拖着拖着,还是能有些残命,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好,尽量的看一看广陵的局势吧。
蔡夫人见他不理,也不敢再多言了。她现在也是特别的害怕刘表死了。
主要原因在于蔡瑁未回,若是刘表突然死了,她怕自己一个人定不了局势。万一有不轨之心的人加害,她们母子恐怕都得死!
所以哪怕拖着,也得拖到蔡瑁回来再说!
此时哪还能顾得上杀刘备啊,赶紧回来要紧!
也正因为此,刘表得到的是最悉心的照料,半点不怠慢,药一定是不冷也不烫,温度刚刚好的递上去,粥食也是,哪怕现在刘表只能吃点流食,胃口也不多了,只是拖着而已,那粥食也定是用名贵药材和补药一直在吊着。
蔡夫人怕啊,就怕刘表哪天就没呼吸了,她真的控制不住这局势。
而此时的蔡瑁也焦头烂额呢。因为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陷阱。这种陷阱不是实质的那种,而是一种局面。这种局面叫进退两难!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呢?!就是蔡瑁扎了营,准备继续追杀刘备,反正他就是耗死了刘备,这心里有一种强迫症,不弄死刘备不罢休那种执着。
而这种执着将他带入了另一个沟里。
因为马超也扎下了大营。同时,郭娘子与吕青也分别扎下了大营。
蔡瑁心里就有点嘀咕和防备了。你说说这郭娘子和吕青为何要分开扎下大营呢?!目的当然不纯,因为一细析这个扎营的形势,就是三包一啊。三营包一啊,不是包刘备,而是包他!
这就比较焦虑的一种形势了。
进,虽可攻打刘备,但是不论哪一营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都要够呛。所以他不进,按兵不动!
而现在就是撤退,他也很难。因为,他突然要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追杀自己?!呵呵,大家都不是食素动物,都是食肉者,千万别天真的以为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所以蔡瑁就焦虑了,就进退两难了。就坐立难安了。
尤其是在看了三方扎的大营的方向的时候,形成一个扁扁的三角型,把它的大营包在内了。
而最值得他恨的就是马超这厮。可能就是高原上的人与马都野惯了,呆在营中他就是呆不住。没个事就带着人出来跑马,你没事跑马,你倒是去跑刘备那边去啊,你跑到我这边来犯了营与营之间的线,是几个意思?!
与他动真格的吧,动不起,怕一开头,就没得收拾了。
可是忍吧,实在是太挑衅了!
可惜蔡瑁不知后世的上海话,若是晓得,都要指着马超的鼻子骂小赤佬了。
蔡瑁这个人何等的自负与专权的一人,在荆州那是说一不二的人,叫他忍那个马超,可想而知的愤怒吧!
正郁闷着该怎么撤退呢,寻思着哪种方式,能够保全主力的方案的时候,又听见外面跑的马嘶和人哈哈大笑的声音了。还有弓箭声。
蔡瑁听了,腾的站了起来,黑着脸道:“……欺人太甚!”
凡事有一就有二,这马超频频的闯营中范围,一开始没与他打,给他几分颜面,也不想多惹是非,奈何越蹬鼻子越上脸。后面他果然就总是来,像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的来。
外面有将士进来禀道:“……马超又在附近行猎。”
蔡瑁伤还在身,可是却恨的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宰了他。
虎落平时被犬欺啊。这马超王八蛋,靠着徐州兵,为所欲为的很,而那郭娘子当没看见似的。这位女将军治军严明,蔡瑁可不会认为她不敢惹马超,她就是半纵容半装傻的。
已经有诸人进来劝他道:“将军忍了几日,再且忍他无妨。他如此放肆,就是欲逼将军先动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蔡瑁冷笑一声,单手去握了握自己的重兵,又硬生生的放了下来,坐到了主座上生闷气。外面的声音实在刺耳至极!
现在的局势是什么呢,是刘备疲于奔命,还要防着后方的大偷袭。而蔡瑁呢,则还要防着这三营,其实是两方人。
气氛可以说是极为紧张的。
标准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势,黄雀是想把螳螂吃了的,至于蝉,能吃就吃那种!
但是呢,还是有破坏局面的人,就是张飞!
这呆子,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呢,也是拼命的见人杀人,见阵打阵的,一路曲曲折折的往这跑,就是想与刘备汇合。
这个事,已经报到蔡瑁这边。
蔡瑁这心里就存了点心思。
是左琢磨,右琢磨。他是追杀刘备的人,真去与张飞打商量说你帮我进攻,护我撤退,信不信这厮能先把蔡瑁二话不说给砍成两截?!
所以,他得利用。还得要巧妙的利用!
“这马超,就是徐州的犬牙,如此嚣张,令人厌恶,若没有徐州兵在一边,我军也不惧此人,”有战将叹道:“蔡将军,荆州恐有变,既不可进,还是撤退吧!”
众人也都劝,道:“如今再追杀刘备,也未必能杀得了他,无非是再损折些他的兵马,而未能伤他之根本。可能还会因此而陷入到被马超袭后的风险之中去,不如不进,撤退为好!”
蔡瑁早有此心,这一次战是真的元气大伤。问题是该不该撤退,而是怎么撤退,这才是一个大问题啊。
撤退的不好,是要伤根本的!
这马超骑兵过人,跑起来又跟狗似的咬着不放,狗皮膏药一般,令人憎恶!
这一次真不好办。哪里料到会有马超这个变数呢,这个野路子,真的与正规军不同!
若只是徐州兵,他安排后军,击退就可,但是这马超就是泰迪,一次不行,数次不休,简直能烦死!
头疼!
众人也都头疼的正寻思着对策呢,马超像苍蝇似的又来了,特别自来熟的就要进营。被营兵拦住,马超还不死心,道:“超与蔡将军是盟友也,既非为敌,何故不放我入?!莫非是小瞧我不成?!”
他要发怒的时候,荆州兵也怕他,十分紧张而生硬的劝阻道:“将军正在静心养伤,并不待客!”
马超思索了一下,也不强行要进营了,便笑道:“本欲邀他一同行猎,再好好喝一杯的,倒忘了他受了伤,也罢了。我自去便可。我且去汝营后林中去看看,你禀你们将军一声,不要进林中干扰,否则弓箭无眼,伤了,可不负责!”
说罢呼啦啦的带着数百骑兵呼啸的跑了!
蔡瑁听着脸都黑了。
以前是直接打猎,他当不知道忍着就算了,现在还想进营,还要来问。这就是挑衅,这是把他蔡瑁的面子里子往地上踩。简直了!
蔡瑁指着林后的方向,道:“小儿!不要脸皮,厚颜无耻!”
他忍不得了,道:“……张飞在后将至,斥侯去散播消息于他,言马超杀了关羽,此贼必要与马超算帐!”
散播消息?怎么散播,只能斥侯营的人送上门去送消息!
张飞那厮是出了名的杀人如麻,他可没有那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种想法。
这还得了,去了是送命啊!
可是主将之令不可抗,不去也得去!至于还有没有命回,不是小卒子能决定得了的。蔡瑁派出不少去,奈何跑了一些人走!
当然,有些家人在荆州的,还是迎着张飞来的方向找去了!
而此时江东境内得知了消息,都快要急疯了!
孙太夫人与孙氏子弟急召了张昭等诸臣前来问策,张昭见孙太夫人急哭,便道:“当务之急,是围住广陵,逼迫广陵太守陈登交出主公来……然而,都需要前线战事给力,倘若不成,只恐怕……太夫人千万莫悲急,不可伤身啊,一旦有变,还需太夫人作主,万务保得身体!”
孙太夫人面有哀色,道:“速派使臣前去徐州……”
说罢咬牙骂道:“吕布不义之人,行此不义之事,天若有眼,当谴之,天谴之!老身的伯符啊……”
“太夫人……”众人皆劝。太夫人不忘正事,道:“所遣使者可有人选!”
“非鲁子敬莫属!他此时在周瑜舰上,臣且写信与他,叫他前去徐州交涉,以作不测!”张昭红着眼睛道。
“不测,什么不测?!”孙太夫人泣道:“伯符虽向来强势,然也是响当当的丈夫英雄,如此之人,何人能伤之,何人敢杀之?!便是那吕布父女,也不能杀!定不至有不测!”
孙太夫人显然很激动,拍着胸口,又捶着厅中的圆柱子,道:“伯符继承父业,所立之基业,是江东之小霸,举江东之力,拔一广陵城,莫非可不胜?!周瑜舰队千乘船,兵士带甲者数十万,过江直举广陵,莫非也惧不能胜?!既是如此,文武颜面何存?!上不能护主,下不能逞威于外,如此之基业,老身羞矣!”
张昭为首,文武之人皆跪了下来,羞惭道:“……定赴死也会讨回主公!”
孙太夫人道:“吾闻兵哀者,必胜,主辱者,臣死。尔等定要不惜死,也要带回伯符,否则,天下何人不轻看汝等?以为江东无才俊矣,俱是无能之辈!江东虽小,然也是吴越旧地,吴,越,强国先也,兵勇也,必能胜!”
众人皆坚定了意志,匆匆的去了。
孙太夫人这一举,算是将人心给凝固了,也将被打蔫下去的士气,以及丧气都给激出来了。否则,一旦文武班底心里先一步接受了这个事实。反而不顾要回人,只想着后路,那孙策就永远都别想回来了!
众人皆退下,领命去了。
孙氏子弟这才围住孙太夫人相泣。
第693章 仲谋有谋擅忍耐
孙太夫人这才抱怨起孙策,道:“素来我便常劝他,行事切莫太过自负,不料果真闯起这种祸事来,若是旁人有此之祸,尤能原谅,可他,是一地之主,如何能如此任性啊!?战场非猎场,怎么能如此肆意行探查之事!?若非他非要过江,哪里会有此祸……身为人主,不爱惜己身,就是大错!”
说罢皆相拥而泣。
孙权道:“兄长之事,还需母亲主持,切不可太过悲伤,当先主张救回兄长要紧!只要能保住兄长的性命,能叫兄长回来,什么代价都好谈!”
“此战若胜,你兄长自能平安回来,若是败或拉距僵持……江东上下,都得脱层皮……”孙太夫人难受的道:“为主如此,文武上下自不敢有愤心,只有耻意。然而你兄长那般性格,最是强梁之人,为俘作囚,他自觉比死还难受,我恐他受不住,反而会……”
孙权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孙太夫人也着急,来回徘徊,心急如焚。
等张昭忙着处理了大多数事情,发了多数命令以后,又被孙太夫人急召进府了。
张昭道:“太夫人有何吩咐……”
“我恐伯符有死志,”孙太夫人道:“既托口信与太史慈,立仲谋为主,便是有赴死之心……”
张昭点首。孙策的性格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孙策的确就是这种人!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愿意受屈的那种人。
“如今文臣之中,可有此言者?!”孙太夫人道。
“如今只求力救出主公,现在只有争心,未有退意,只是……”张昭道:“若是真的不利,恐怕文臣之中,会力求立新主……”
文臣是最讲究那种不可一日无主的人的。一旦见事有败,就可能马上倒墙头的人。
“太夫人,臣以为,当往最好处着眼,但也要往最坏处打算啊……万一有所不利……”张昭道:“一切都需要太夫人作主……”
孙太夫人突然恼了,道:“怎么作主?!叫老身放弃伯符的性命,叫仲谋放弃兄长于不顾,替代为主?!那些文武,若不努力行事而败,不求自己的过失,倒要将压力与老身和仲谋?!如此不义之事,令人不齿,他们说的出,老身却办不到……”
张昭伏地,不语。
道理是道理,可是感情是感情啊。而这件事最痛心的地方就在于此。又要她拿主张,她真是心如刀割。
孙太夫人现在是急怒攻心,才至于此。她是紧张,而且有极大的情绪!现在的她是不理智的。这个时候最担心孙策的时候,若是叫她作第二套预案,她心理上,情绪上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张昭身为人臣,还是得说,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不说,就是失职了!
这也是创业者最为残酷的地方!如同森林之中的王者,旧王者倒下,可能都没有时间哀悼,就得马上选出继任者来应付四面八方的敌人,否则,内乱外患,足以侵吞掉因为王者倒下而失去领袖的所有动物……
所以孙太夫人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
“江北误我!克我夫君,克我儿……”孙太夫人眼泪直掉,道:“我夫丧命于荆州之手,如今我儿,也误入广陵手中……所误我江东者,霸业也。因为此,叫老身承受丧夫之痛,还要承受丧子之痛吗!?”
她恨的咬牙切齿,却颓然的又坐了下来,落泪道:“伯符是什么性格,知子莫若母,我再知晓不过!”
孙策若是真的到了绝境,他绝对毫不犹豫的一心求死。除非,遭受了折磨,而不能求死……
想到这个可能,孙太夫人心痛如刀搅。
“要做好伯符不能再回来的准备……”孙太夫人难受的道:“……准备丧仪,倘若战败,伯符,伯符……也就被徐州逼迫而亡了。”
哪怕那时孙策人还活着,江东也只能说他已经死了。
张昭听了也是心如刀搅,红着眼睛道:“是!”
这就是最残酷的地方。这就是霸业最为残酷的地方!
“这也是伯符所愿,他若活着,也绝不愿意江东被徐州掐住整个咽喉……”孙太夫人道。
张昭明了了,退下去。此事是机密的办的,当然不可能公布,现在就影响军心。
张昭一走,孙权走了进来,道:“母亲……”
“即使战败,也不能说兄长没了……”孙权急道:“无论如何代价,都得将兄长要回来……”
“如果拿整个江东去换呢?!”孙太夫人道:“……我儿啊,你以为母亲不心疼吗,不仇恨吗?!不痛心扉吗?!可是,这里面深海血仇,是两条命呐,你父亲的,还有伯符的……他们为何早死?!皆是为了霸业!倘若有不测,只能如此,否则,我们就成了背叛他们的人,杀死他们雄心的人……于他们而言,身可死,雄心永存,绝不可亡……”
孙权听的泪如雨下。
孙太夫人握紧他的手,道:“如果有不测,你要吸取你父亲和你兄长的教训,为他们报仇……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要过江……那是你父亲和兄长铺的路,你不能辜负……”
孙太夫人这一生经历了多少事,本身就不是普通的妇人。
普通的妇人,见此景,只有悲,而孙太夫人,除了悲,还有愤怒。对江北的愤怒。整个北方的愤怒。杰出的人会将愤怒转化为内心的力量。
这并不代表她们的悲伤比那些人更少。
只是他们更知道,忍辱负重的重要!
孙权摇头,泣着跪了下来,道:“母亲!我做不到,父亲去了是无法,可是兄长还活着,我做不到告诉江东百姓,说兄长死了……他活一日,我便要将兄长给接回来……”
孙太夫人心里既悲伤又欣慰,道:“……你长大了!可是,为何你却没有你兄长的一颗雄心。”
“雄心若长在兄长的命之上,我宁愿不要……”孙权摇头,红着眼睛道:“母亲的无奈,我懂,兄长的决断我也懂,可我,不能做。”
“你可知道,就为了这一点,徐州一定会留着你兄长的命的,你知道……你父兄的一生基业,都毁于一旦吗?!”孙太夫人泣道:“你是个孝悌有加的好孩子,可是,不能辜负你兄长……”
“若举江东之力,都不能下广陵,辜负了便辜负了……”孙权泣道:“对兄长的生死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倘若江东伐而无功,也不能要回兄长,倘若荆州有变,徐州唾手而得之,徐州之强,何人可阻?!势强如此,江东有何不可服?!”孙权道:“非要长他人志气,只是形势比人强,倘若连举江东兵力都不能下广陵,往后,权儿更做不到呢,我没有兄长的谋略,没有兄长的勇无畏,我甚至要在兄长的命上去接手江东,心中有愧,若是以后也做不到呢……母亲,我算什么?!我就是罪人,母亲想过吗!?父兄该有多失望……我不认为父兄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非我丧气,而是,徐州出现此大变,可能就是天之预示了。如今吕布父女皆在北方,于南都能布置如此精密,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做到……报这血海深仇……”
孙太夫人脸色苍白,跪坐了下来,道:“……你没有信心?被徐州吓破胆了吗?!”
孙权却没有解释,只道:“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败了,谈和时,叫我俯首称臣,只要兄长安然,我都愿意……既便是要我去徐州为质,我也愿意,左不过是与兄长关在一处,兄弟也能团聚了……”
孙太夫人剧烈咳了起来,道:“……徐州若真如此要求,他们也不会放回你兄长……”
“当然不可能叫我换回兄长,徐州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这么做,只是他们必会断我江东的根脉,一定要有质的……”孙权内心很平静,道:“……当初王楷来江东的时候,我心中其实就清楚了。徐州防着我。这一次,必要我去的……”
孙太夫人再受不住了,再强势的女人,也终究是女人,是母亲,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一时怒悲从心中来,噗的吐了一口血。
孙权大惊失色,急的叫太医。
孙太夫人脸色青的似鬼一般,道:“……徐州,要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想再抓一个啊……”
那边孙夫人与大乔早已经花容失色,急扑过来,一时哭成一团。
孙权见了太医看了孙太夫人,见无事了,才急出府寻张昭。
张昭心知以后这江东可能是这一位的了,忙拜。
“张相请起!”孙权道:“母亲为了父兄霸业,宁愿自毁,也要受屈。然而,为子者,不可如此踏践母亲之心,为弟者,不可不顾兄长之危,而只顾自己。张相,倘若战败,请和,约从。不过是俯首而已。权能做到!”
张昭大惊失色,他向来知道孙策极擅于攻,而孙权的性格则内敛的多,但心中也是有谋略的人,并不是那种平凡的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时愕住了。
这是叫他万一战败,也绝不能给孙策办丧事的意思了。
“仲谋可知,倘若战败,江东就任他谈条件,任人宰割了……”张昭道:“倘若以太夫人的意思办,忍辱十年,可以再战,一决生死!”
“非我怯战也,倘若十年可战,我自也不怯,可是,徐州强横不已,倘若吕布父女定下北方,拿下荆州,那么……这条江,我江东还过得去吗?!”孙权极为冷静。
张昭默然。
“有此考虑,没有把握,我若还能狠心不顾兄长之危,而只顾自己图什么霸业,就不是人了,若是能拼,我孙权也不怯,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今日可以牺牲兄长的命,他日呢,被吕布父女逼迫的驾船逃亡海上,何其哀也,所谓基业,旦夕可剥夺……”孙权道:“倘若吕布父女战胜了,定了北方,我孙氏人,服强者是从,也是天意。倘若吕氏父女战败,我江东低一时头又算什么?!”
张昭这下是真的服了,郑重一拜,道:“昭唯公子命是听!”
“张相起来……”孙权道:“既要忍辱,十年我也忍得,二十年也可,三十年也无所谓,然而,我必要接回兄长的……”
“上次徐州王楷来过,言吕娴之意中,恐怕她很防备于我,此次,倘若战不利……必要我为质去往徐州,我去之后,张相,定要稳定江东内,安抚好江东子弟,低头俯首,皆为来日……”孙权道:“若有来日的话……”
来日,是指等吕布父女战败,徐州衰弱之时……可以联合曹操,刘备,依旧可以进行三方灭吕的计划。
可是不顾孙策,就真的一切都牺牲了。再也不可挽回了。而这一切,甚至可能是无意义的。
“公子!”张昭服的没法说了,老泪纵横,道:“孙氏有后矣!先主与主公若知公子有此忍性,定然欣慰……”
孙权道:“兄长只会怪我,兄长的个性……”
孙权苦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了,只道:“只是,倘若吕布父女真的平了北方……四方胆寒,九州卑怯,届时,我会劝兄长早早臣服,低头也好……兄长大概会恨我不成器吧。可是,若真是如此,就是天意了。那时,举我江东之力,如何与他们吕氏相抗?!如果臣服,还能保留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如同那袁耀一样……”
“天意么?!”张昭黯然道:“徐州近一年来的崛起,令人惊心,若再定北方,天下九州,恐皆不能挡!”
“张相也知道的,”孙权道:“天下之势如此,若逆之,也是无用也……”
“势若如此,确实是天意……”张昭黯然不已道。
孙权虽还年少,然而此次也是正式的出来主事了,孙策出了此大事,他也须得出来主事。他已经做了计划二,计划三。
计划一是先力战!
若力战能赢,夺回孙策,江东哪怕不能再过江,据江而守,还能再发展一番,将来也未必不能有赢的机会。
但是孙权也同样是极冷静的人,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不好的打算。
第694章 直而不迂孙尚香
若有意外,他不能在兄长的苦辱之上,只顾自己。
若是还有希望,顾着自己就是顾着江东,他也就算了,认了。
可是再明知做不到的情况下,还这么做,他心里过不了这一关!
“忍!”孙权在手心写下这个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即使是为质,也得忍耐,若有天时,待天与时既可,若天不可,非人力可强为之。就服天命。
孙权已经有了决断!虽年纪尚轻,但的确是英雄之材!
孙太夫人心病很厉害,因此便卧而不起,也不是身体多脆弱,而是实在是起不来。人的心一旦有所忧虑,就吃不香,睡不好。也是常理。
孙夫人带着一应人在侍疾,日日以泪洗面。孙太夫人可以斥责群臣不力,可以骂孙策鲁莽,她却是不能够的。身为妻子,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妻贤夫祸少。一个妻子的价值,完全依托于丈夫所代来的荣耀,可想而知,这件事本身,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妻尚如此,对妾室更是如此了。
至少孙夫人还能公然的哭,因为是妻室,孙太夫人也不会斥责她哭丧个没完,但是妾室就不好做了。妾室是最倒霉的,长的美要被骂妖,见天的勾引丈夫,挑拨家里不宁,长的丑,又要被骂影响子嗣相貌,当然,长的丑的也未必能当人妾了,古人讲妻要贤,妾要美嘛。而妾室话多要被骂,话少还要被骂是木头,哭的太凶,要被骂,不哭还得骂不心疼夫君……
好一个附属物了得!
但是乔公是江东大富户,乔家姐妹又美貌,所获宠爱长久,因此,大乔在一应妾室之中,算是地位极高的。
小乔匆匆的进了府,找到姐姐,道:“阿姐……”
她是想来安慰她的,可是第一步先给哭了。若是孙策出事,大乔就守寡了,在她这还不到二十的年纪里,连一子半女都没的傍身,就要守着。妻守着,哪怕没子女,还有妻的身份在,没人敢小待。可是妾不同,真的要守了寡,只能慢慢凋零枯萎。
姐妹先是一通啜泣,小乔道:“境况如何?可能将主公接回来?!”
大乔摇首,道:“不知,我也不敢问,此事,全在前朝文武身上,老夫人和仲谋决断,我哪里敢问?!”
她拉住小乔的手,道:“你与公瑾感情笃深,可否写信问他近况,我甚忧心!”
“好。”小乔道:“家姐切不可太过悲伤,还需好好侍奉老夫人和夫人。”
大乔眼睛都是肿的,点了点头。
小乔不敢久留,道:“一有消息,我会递给家姐,切勿忧心过度,以至伤怀!”
大乔起身送她,见她走了,往回走,正巧碰上孙权。
孙权远远站立,并不靠近,大乔忍不住,见无人,泣道:“……仲谋,伯符他,请仲谋务必救回伯符……”
大乔是很得宠的,私下与孙策感情甚深,只是叫孙策的字,却是不符合规矩了。
孙权也未纠正,也不看她,只是行了一礼,道:“嫂嫂放心,权定竭力接回兄长!不惜一切代价!”
大乔红着眼睛,朝他福了一礼,退到一边,让他先过去了。
她身边侍女小声道:“……将军素来最看重权公子,人之所倚者,皆是父母兄弟亲族也,权公子定能接回主公,如夫人切不可再担心了。仔细伤身,将军便是回来瞧见,也会心疼。”
大乔点首,匆匆的去服侍孙太夫人了。
乔家家世虽不是大士族,但家底极厚,大乔小乔都是诗书礼义教育长大,就是身边的侍女也是自小通文墨的,家学教养,样样不差!
刚至院中,还未进内室,早看见两边女侍者执锐器而分列两旁,大乔便知是孙尚香来了。
走进去,果然听见她在极力争辩,各种气急败坏的声音据理力争,然后两边都有劝的,还有孙夫人也在劝。大乔忙走了进去,忙也劝。众人说切莫任性行事,不要气坏了老夫人。
孙尚香却气哭了,力说不过众人,流泪道:“……指望那些文武,想要救回兄长,何其难也?!我若不去,兄长恐再不能回矣,母亲舍得几位嫂嫂都守寡吗?!”
这一说,孙夫人与大乔等人都哭了。
孙尚香如今不过十来岁出头,却一身戎装,自小不是那种只养在深闺中的人,性情与孙策如出一辙。心中也是有豪气的,只是被女子之身所限,加之吴越等地,对女子略有些严苛,她也只能做到拿武当耍事,而不能真正的进军营领武的。
孙太夫人气道:“……你要怎么去?!你一介女流,去了是找死!你可知,人可杀,不可辱啊,若你出了事,叫你兄长情何以堪?!叫我江东上下颜面丢尽吗?!”
孙尚香哭道:“我为江东出力而争,便是死,便是受辱,也死的有尊严,如何就算丢了颜面了?!那徐州还有女兵,难道他们就只顾着颜面,那还能出什么女兵?!兄长也是一位女将给擒了的!兄长之事,只以军事,不足矣。需得刺客同行,我一女子,才更令人不备,接近了兄长,带着人将之救出,便是死也值了,母亲却只说怕我丢尽颜面……只依赖于文武,早晚要被陷。那些文人,最喜讲什么忍辱负重,有个屁用!若此时不救出,此生都未必能救得出了,母亲可知后果……”
这话,差点就说是孙权等文臣了。
孙尚香与孙权年岁相差不大,却十分不相合。孙权内敛擅文谋,孙尚香却以直勇而称,与孙策性情相似。这两兄妹之间,其实差不多的年纪,冲突争辩极多。
她不赞同孙权等文臣的处理方法,所以闹着要带着刺客渡江遣入徐州去,以伺行动!
孙太夫人简直气的够呛,道:“你与你兄长学了个皮像骨不像,你哪里知道战场如杀场,又如何知道厉害。已经陷进去你兄长,你再出事,可想过后果?!此事自有江东上下操心,你不许离开……来人,看着她!不许叫她再出府一步!”
这是准备看着她了。
孙尚香脸色都变了,哭道:“母亲是女人,都瞧不起女人,我知道仲谋也是,我虽是她妹妹,兄长不反对我弄武,他却不赞同。只有兄长和徐州以为女子也可强兵。我也是孙姓人,非外人也,如何就不能担这等任务?!我倒要看看,他们可能救回兄长……倘救不回,江东上下羞煞人也,届时天下嘲笑输于女子之手,恐惹人笑。堂堂江东诸才俊,不敌徐州一位女将,羞煞人也!”
孙太夫人差点气的七窍升天,拍着床板怒道:“……你,你!如此忤逆……”
母女二人大吵一架,孙尚香一心想带着人往去救孙策,用的当然是暗探一类的方法。然而,孙太夫人自然不可能同意!
不欢而散,结果就是孙尚香被关起来了!
人一走,孙太夫人气的落泪,道:“又是一个孽障,与伯符性情一模一样!都是直而不迂,叫老身心力交瘁!”
结果大乔上前跪下了,伏在地上不起!
孙太夫人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怼到脸上来,一见此,就是眉头倒竖,道:“你又作什么妖?!”
大乔泣道:“……妾身卑贱之躯也,愿自请去主公处服侍照顾主公,以宽其心。妾身并不畏死,若有不妥,立自行了断,绝不叫主公为难,绝不会叫江东上下丢脸,求太夫人成全!”
孙夫人道:“妹妹要去,我就更要去了……”
“夫人尊贵之体,是宗妇也,岂能去徐州受屈?!”大乔道:“妾身却是浦草,便是死了,也不惜。愿自请去照顾将军。劝他保全性命。等待归时!”
孙太夫人道:“你可知道,此去,可能再不能回……”
“妾身知之,并不惜死也,”大乔道。
孙尚香是孙氏血脉,她去不妥。她去了要是受了辱,出了事,整个孙氏上下的颜面全部丢尽了。可是大乔不一样,再有名于外,也不过是个妾室。一个妾室,便是出了事,也无伤大雅。
孙太夫人并没有当下做决断,她头疼的道:“……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如若孙策真的不能再回来,而江东力战就是不能赢的话。整个江东就得俯首……她隐隐的心里是想要有人去的,毕竟孙策是江东之主啊,怎么能身边没有自己人照料?!
她只是出了一个想法,大乔却主动求去了。
孙太夫人看了一眼其它妾室,没有一个吭声的,心里隐隐的倒有些赞叹几声大乔的勇气与志气。
孙策为人质,若是派去什么兵,将之类的,肯定不会叫放到孙策身边,可是一个服侍他的女子,无伤大雅,想必徐州也会成全,同意。
如果是这样,她作为母亲也能放心。
她的儿子不能在那边连生活都没人照料。
大乔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若是不同意去,徐州随便派个什么人与他,孙策便是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一朝英雄,折腰于此,如同坐牢。
孙太夫人其实更怕的是徐州要提出两方联姻,倘若战败,徐州把什么人嫁给孙策为妾,那可真是食不安,寝不安了……
孙太夫人叫大乔近前来,拍拍她的手,道:“你是好女!”
大乔感恩伏地!
等所有人都退下以后,孙夫人红着眼睛道:“母亲要遣大乔去吗?!”
“倘若战败,非去不可……”孙太夫人道:“不能叫伯符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啊,他那样的个性,会憋死的!”
孙夫人点首,倘若战败,恐怕要接回孙策都无有时日了,一想到此处,就是一阵难受。
外面侍女来禀,说是孙权与孙尚香吵起来了!
孙太夫人头都炸了,道:“又吵什么?!乱糟糟的。”
孙夫人叫她歇着,说自己去劝开。
孙太夫人躺回去,却蹙着眉头,喃喃道:“……永无宁日了……”
孙夫人忙去了孙尚香处,原来她虽被关了,但还是叫人把孙权叫来,兄妹二人大吵一架。
孙尚香是吵着要他把自己放了,偷偷的瞒着太夫人,自己带人潜入徐州去,若可成事,便无需兵力。
孙权说她天真,不肯。
孙尚香气急之处,就破口大骂,说他文人忍耐手段,必要失败,然后说到气急处,难免又气急口无遮拦,连盼着孙策别回,好自主江东的话都放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孙权就扇了她一耳光!
这下可炸了锅,孙尚香拿刀拿剑的要打他,兄妹二人恨不得动起手来!
其实这兄妹从小就不怎么对付,孙策在时,有这珠玉在前,孙尚香是不服孙权的,她的崇拜对象是孙策。如今孙策尚在,她的日子过的极为潇洒,天天不是练女兵,就是跑出去打猎游街。
孙权是不同意的,只是孙策却极为欣赏,公开的说过,孙氏子弟,不管男子女子,都没一个是怂包!
所以可想而知,孙尚香事事模仿孙策,视孙策如兄长,更为想成为的人,可见她心里也是有志向的。
可是孙权不同。孙策与他比起来,更多了豁达,和英豪,这一点,孙权也是不及的。
史上孙策死后,其实孙尚香的日子虽富贵,却再不及现在的洒脱和豁达,后来更是沦为工具,成为与刘备联姻的筹码!
孙权信奉联姻这种东西,孙策却哧之以鼻,孙尚香就更是了。
她性格无比刚烈,与孙策如出一辙。
这认知的矛盾也是再所难免的。
孙夫人进去了,兄妹二人相互仇视着,虽都停了手,可都很委屈。
孙权忍着怒道:“两兵交战,非同儿戏!你凭着这点身手,这点人就想完成军队都完成不了的任务?!你可知风险,倘若兄长知晓遣了你去,岂能不怨我无人可用,无计可施,江东兵者数十万,却只能任用一女子?!”
孙尚香道:“你就是瞧不起女子!那徐州女公子也为女子,照样把江东打的无有还手之力!”
孙权却说出一句评价至极的话,道:“她非为女子,而为英雄。”
这样的人早非能用寻常女子来概括了。
孙权欣赏英雄,未必因性别而完全否定的。他否定的只是她孙尚香!
第695章 周瑜舰队风折桅
孙尚香一怔,眼泪滚滚而下,她明白了,孙权看不上的是她的能力,而不是性别。
她的计策在他看来是拙劣的可怕的。与徐州那位比,连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孙尚香老实了。
孙权也懒得理她,他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也不会宠她哄她,直接就甩袖走人了!
一个被父兄,母亲宠坏了的女子,又岂能与那个谋出徐州生路,练出强兵的吕娴相提并论!
孙权是很清醒的,孙尚香的这一切,都只是过家家的游戏,真去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江东,一堆人让着她,在战场可不会有人让。
吕娴是战场中真正厮杀出来的,甚至能主导战争而不输的人,谋略雄兵样样不缺。这样的人,早已经不能单以雌雄而分了!
孙权压力很大。或者说是徐州给与的压力太大,他尚怕自己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被宠坏了的孙尚香?!
兄长就是犯了这错,才有此大事。若他还要纵容,才是真正的对江东,对兄长,也是对孙尚香的不负责任。
孙夫人看孙尚香如此任性,心里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个宠坏了的人,与一个战场里厮杀出来的人,能得到徐州上下拥护,文有谋,武有略,文从武随的人相比?!
光提起来,都略胆寒的人名。
孙夫人劝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亲情,遭此大难,仲谋心里也不好受。”
孙尚香眼泪直淌,道:“你也嫌我添乱!”
孙夫人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然而,我也是孙家妇人,虽说是嫂嫂,可是疼你的心是一样的,仲谋也一样,只是性情不同罢了。”
“他才不疼我,”孙尚香道:“只有兄长最好。嫂嫂,我错了,兄长出了此事,嫂嫂心里最不好受,我却还给嫂嫂添麻烦。只是,我心里跟烧心似的难受。兄长是被一位女将给擒了的,他是多么英勇无畏之人,早名传天下,如今却被一女将所擒,天下何人不笑……”
孙夫人听的心中也是滚滚落泪,强忍着。
“我若能厉害些,也能上马征战就好了,我也是女子,将兄长夺回,我江东便不失此颜面,能堪堪打个平手……不至于叫兄长被人取笑不如妇人……是我无用……”孙尚香道。
孙夫人原以为是她任性,万料不到她竟也有此考虑,泪水便止不住了,抱住她便是大哭。
孙尚香眼睛红红的,抱着嫂嫂,道:“……是我没用,早些年母亲总说我是女儿身,家有父兄庇护,何必如此舞刀弄枪,我虽不服,然而心里却是认同的,因此身手只是练成了绣花枕头,看着威风,其实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未见真章的实力。如今心中懊悔不已,今日才知,我不能只靠兄长护我,我却在他需要的时候,连忙也帮不上,只能添乱……若我勤奋些,不怕苦寒,不怕累汗,今日我也能如那女将一样,独挡一面,何须求文武,何须让母亲如此伤悲,叫仲谋他忍耐迂回……”
“不必自责如此!”孙夫人道:“太夫人知道了,会更难受的。”
知道她是懂事,而非任性。太夫人也会欣慰又心酸的吧?!
孙尚香大哭,既哀孙坚之死,又愤孙策之擒,更怨自己无能,束手无策,只能哭作女儿状。
她后悔了,当初哪怕再多人劝,她也该坚定的,而不该心里认同,嘴上不认,行动上也没有拿出真正的行动来。她是江东孙氏女公子,便是要入军营,要练女兵,孙家也是拗不过她的。她该坚持的……
她怨不了旁人劝阻太多,不管男子女子,坚定的有这个地位可以坚持自己想走的路,别人能拦得住吗?!如那吕娴一样。
她只怨自己不够坚持,倘若当初足够坚持,如今的她能上马征战,就可以将兄长带回来。父亲当年出事,她尚年幼,可是现在她却成了大姑娘了。却依旧束手无策。
她的确天真,傻气,可是,心里未必就没有愤怒,着急和志向。
所幸眼下,都不算晚。
徐州重用女将,至少给她看到了范本,以前是几乎没有这样的范例,可是现在有了。
当前面没有光时,她没有勇气往前走,往前坚持,可是前面有了光,她只需追随着光就可以走出另一片天地来……
孙尚香心里坚定了意志,立了志向,决心以后要加急练武,好好练兵,从军。而不是只依靠父兄的基业,用这个孙氏女公子的身份混一辈子。
她大哭一通,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完了,才道:“我会与仲谋道歉。我知道他也急,还故意说了诛心的话曲解他,都怪我能力不够,才叫他如此忍耐……”
对她,孙权算是客气了。
孙夫人道:“这般才好,兄妹失和,徒叫太夫人伤心。”
二人心中都极忐忑,如今之势还不知如何发展,倘若大战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既需要依赖文武,又需要孙权忍耐主事。
至于孙策的名声,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孙策被擒之事,瞒不了太久,虽然还未扩散到别处去,但是哪里又能瞒得了江东的兵?!
孙策去而未回,军中紧急调动出兵,种种迹象,江东的兵将早已经人尽皆知,悲怒之余,还有惊恐。
更得知孙策是为一女将所擒,更是令人震慑,议论纷纷。
徐州吕娴威名早驰名于外,孙策数次落败于吕氏父女之手,早不是秘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江东兵勇猛,跟着孙策,也素来不怯,可是主将被擒,便是再勇之人,也是蒙的,再加上为一女将所败。这心里就隐隐的升起一起担忧与怯意。
吕布吕娴之威,近一年来,如雷入耳,江东上下,皆不敢小视。而她麾下女将,竟一战而擒孙策,这女将甚至连名,都还未知,这徐州的实力,又怎么能不让人心里犯嘀咕?!
精英部队是不可能有这个担心的,他们极严,直接效忠于高层,因为孙策在他们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孙策此事,他们只感觉到愤怒。
可是普通军队就不一样了,如今这军中上下,难免都有点丧气。
而对此,孙权,张昭等人都心知。
然而眼下,只能约束,却不能完全堵住悠悠众口啊!
普通军队的灰心丧气,他们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除了孙策能回,暂时之间,别无他策。除非孙权现在就继任为江东之主。那自能定下军心与民心,文臣之心。
其实文臣之中也一样,知道了的文臣,心里有的是真急,忧心不已,还有的一些则是萌生退意,和二心。再有就是本来就不坚定的那群打酱油的混日子的底层文臣了,那就随便。反正不管怎么,这种小官,就是见风使舵的,也没什么立场不立场。
所谓立场与忠心都是大臣们的事情。
江上,风很大,吹的人脸冷冰冰的疼,鲁肃是浑身冰冷,手上红红的没有半丝温度,心里就更如此了。
他随着周瑜进了船舱,周瑜原本就是文雅儒将,然而眼下遇到此大难,也是难免露出苦闷之色,让他英俊的脸上,略有几丝焦虑。
手上是送来的战报,以及打探的前线消息,还有江东加急送来的信。
那日他得知孙策有此之险,急的连夜留下了后船,自己带着舰队,趁着夜色急行才到了此处,这里离广陵也只三十里了。舰队半日便至,所以他在此等待情报,与江东的消息。
鲁肃道:“张相遣我执币,立即出使徐州。公瑾,此事,你心中可有章程!?”
周瑜坐不住,起了身,道:“要战可战,只是投鼠忌器,胜负难料!倘若报得仇,破得城,最后伯符也出了事,于江东何益?!因此仲谋才来此之信,言切不可听伯符所言,立新主,而弃伯符不顾。”
“仲谋与张相皆是此意,可战,战若可行,夺回伯符,一切之事,后再论!”周瑜道:“若战不胜,若受掣肘,顾伯符,子敬去了徐州,可以此谈判……”
鲁肃真的吃了一惊,道:“……若要谈判,便是要俯首称臣了。主公若知,必恼怒欲死也不愿。如何能行?!”
“仲谋之意,在忍辱负重……”周瑜叹道:“效仿越王勾践事吴王也。”心中倒是挺感慨的,孙权还有这样的气魄。
想一想,也的确是,不愧是孙策也看中的继任人。这般资质,的确可继任为主!
雄才,不只是心狠手辣,当机立断叫雄才,更有如孙权者,顾全大局,而不私心以误当前大事,才是真正的雄才。
有担当,有魄力!
周瑜心里稍许感到安慰。
鲁肃道:“若敬主公,当遵主公之意,继任为主,保全大局啊……”
“所谓大局就是不顾伯符安危吗?”周瑜道:“既便可行,仲谋可成大业,然后呢,仲谋心里能否过得了这一关,能否不为今日之舍,而产生心魔?!所谓大业,在此之上,如何能够成就?!”
鲁肃动了动唇,脸色有点白,道理他都懂,可是,若为王者,遵兄之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矛盾所在了,鲁肃现在当然以为大局为重,当以保全江东基业为大局。可是孙权真这么做了。将来既使大业成了,这件事,也是一件阴影,孙策若是因此而死,或是而被困不得出,这江东的大业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大业也未必能成,旧主犹在,孙权若是不顾,便不能服众,若是顾,便要常常要与徐州开战,耗尽心力,可能还是一败涂地……
想必这些,孙权也想清楚了。
鲁肃叹道:“卧薪尝胆,谈何容易?!”
他黯然道:“看看荆州,看看淮南,刘琦与袁耀二者虽软弱不成材,仲谋远胜他们,然而,一旦被徐州踏入,那行政上必是徐州官员接收,里外加以治理,便是这二人依旧在旧地,也早是不能再起的了,倘若江东也如此,如何是好?!”
“此去徐州,若江东败,他们必提出江东完全无法答应的要求,届时叫肃,是应,还是不应?!”鲁肃黯然不已,道:“……此去,肃必成为罪人矣!沦为卖主卖江东之恶也……公瑾,竟然也以为此才是正道吗?!不欲思劝仲谋回心转意,而却无有他策,只是任人宰割……”
周瑜默然无语。
在情份上,友谊上……他对孙策,是不一样的。
即使是他周瑜,也是有私心的。
此刻他的心像挖着一样痛,大业,孙策,一样重要。原本这二者是统一的,他心里没有拉扯和矛盾。
可是现在有了!
二人还未商议出对策,小乔的信来了。周瑜打开看了,没急着回信。此时此刻,也没空回什么私信!
正欲商议大事,江上忽来大风,呼的一声,吹断了桅杆。
兵士来报,鲁肃略有失色,道:“……不祥矣!”他是心有余悸,唯恐再出什么乱子!
周瑜道:“应在有人偷船上,必会有人偷袭!”
他不敢大意,传令下去,日夜都要戒备。
船在行驶,周瑜召了武将要制定战术,紧急的那种。
鲁肃道:“肃先去准备出使之事……”
此时商议也商议不出什么标准对策来,因为一切都在变,没有定准!这就很考验临时的能力了。
二人此时心境是完全沉痛的,只能默契的相互点了点首,达成了一时的共识,就是遵孙权所说,先出使,以作准备。待事态发展,再做决断!
鲁肃不敢耽误,连夜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准备了钱币礼物等诸侯间必备的礼数,就准备随时下船要去徐州了。
而此时的黄忠,在江上追着,小船不大,他又熟知附近水况,因此走的极为隐蔽小心。
他全心意的在谋划着要袭击周瑜的舰队。
他人少船也小,想要弄大规模的袭击,是不可能的!
只能偷袭,趁其不备而已!
第696章 纪灵诈开江夏城
荆州与江东之水军,素来擅船,极擅水性。便是冬日,下水也如下汤。尤其是斥侯营的兵,水性都极好。一头扎进水中,就像猛龙入江一样自然。只稍露个头呼吸一气,就能扎下许久都不必浮上来。水边长大的人,水性都是不赖的。既便是这冬日冬泳,也如常。
天极黑,江面被风吹的皱起一浪浪的浪花,水声拍打着,再加上风声,人游在水中的声音可以被此掩盖而忽略不计。风呼啸啸的江面上,黑魆魆的看不清,视力受限。
潜入水中的几个斥探兵回来了,浑身上下只一条短裤,在水中也不是不知冷,而是常下水的人,适应能力是极强的,上来便将船靠近黄忠船,道:“回将军,那条大船,吃水极深,上面有兵士把守,行驶极慢,又有两船相护左右。必是粮草船!”
黄忠跟了很久了,现有有五六分的把握跟着的这一艘可能是粮草船。
眼下也没有利船可以与舰队正式开战,只能偷袭。
他看着江面,其实看不清什么,然而,广陵就在眼前了,若再不袭击,恐怕一旦靠近岸边以后,他可能就再不能近前,也不会再有机会!
黄忠回首寻思,在仔细衡量着利弊要不要下手。他果有谨慎的人,就算知道现在不下手,可能再找不到好时机可下手,然而,他还是会冷静分析。
他感到奇怪的是,周瑜舰队过江夏的时候,江夏郡明明有船只却并未攻击周瑜的舰队,这件事不奇怪吗?!
是冷眼旁观?还是准备袭后?!
那江夏黄祖可是江东的死仇!
竟然白白的放着周瑜的舰队过了,怎么想都不正常!
黄忠又看着那条大船,心中蠢蠢欲动,却按捺住,道:“再等等,等到下半夜!全员先在船上休息!”
旗兵将小旗摆动几下,众船收到命令,便原地休息,在江上也没多少辎重,只能吃点随身带的干粮,再喝几口冰冷的江水而已。
作战条件极为艰苦。但这个时代,很多从军的人都习惯了!
黄忠身边随身亲兵道:“将军在等什么?!”
黄忠道:“周瑜心思缜密,却将粮草船放在后方,可能有诈!而江夏一向是江东死仇,周瑜大舰队通过,江夏却毫无动静,故,忠在等江夏的动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倘江夏就是不出呢,”亲兵道。
“那我等便去偷袭,放火烧船,将之凿沉!”黄忠道,“我兵少人少,辎重粮草马匹都无,利箭也少,只能奇袭!倘江夏有兵出,我军可趁乱放火也。”
众亲兵皆心服之,道:“谨遵令!”
因此沉寂下来,并未立即就行动。而黄忠则一直警惕的盯着江面上的动静,尤其是周瑜的舰队的动静。
刘磐二十条小船紧跟在后,他放缓了船速,将至江夏郡时却停了下来。
他也狠拧眉头,奇怪于为何江夏黄祖没有阻截周瑜舰队,相信那时周瑜作好了充分的应战准备,连他都以为必能趁火打劫,却万万料不到江夏却是没动静。
刘磐心中狐疑,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江夏看一看。
却听见斥侯来报,道:“将军,江夏舰队有动静,刚发了一阵快船,火速的正往周瑜处追去!恐为奇袭。”
所以,是在周瑜戒备的时候没阻截,而现在想要趁机袭他后船吗?!
趁机不备?!
刘磐心中直跳,看向江夏郡的方向,那么此时,江夏城内,崖下关口岂不是都兵力空虚!?
刘磐犹豫不已,寻思着到底是跟在后面去,还是先进江夏。
寻思了一回,他下令道:“先往江夏渡口去,汇合一番情报再说!”
众船随其后,先往江夏去了。
此时陈就也的确是如是作想,因此他带了精锐,追着周瑜去了,寻思着趁机不备,便可放火烧船,能袭多少是多少,然后再撤回来,有江夏守着,成了事便退回来避入城中,便无事矣。周瑜又只顾着广陵的事,便是遭受了损失,也必不会来与江夏纠缠。所以陈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之所以不在周瑜过江夏时开战,就是因为己方兵少,怕周瑜与他纠缠,他怕黄祖不在,自己敌不过!
哪里又知道,此时的纪灵,早驻扎在隐密处,等了时机好几日了。
既便是夜间,陈就的舰队一动,就已有人报到了他面前。
纪灵果断起身,道:“后营原地戒备守营,先锋营随我先去埋伏!”
当下点了三千,慢慢的分兵靠近了城中去!暗伏不动。
而将早早准备好的扮好的江夏兵到了城门前,拍门叫城门道:“急报!急报!速速开城门!”
城墙上有兵肃然道:“何人叫门?”
城下兵士怒道:“黄祖将军从军中兵也,汝等竟听不出我江夏口音?!陈就将军何在,速开城门叫我进去报急!”
此时守城之将并不是独挡一面的大将,此时听了也拿不定主意,便道:“天黑看不清!可有黄将军的印授为证?!”
叫门之人大怒,道:“黄祖将军兵败被围困矣,如何有机会能写得印授书信为证?!我等冒死前来报信,还不快快开城门?!若见陈就将军,自见分晓!汝只顾拦我等,倘将军有何变故,你可负起责任?!军情急急,若有延误,你我皆人头落地!速开城门,叫我一见陈就将军便知!黄将军需要急援,速速!十万火急是也!”
城上之人犹豫了一下,见他的人并不多,便道:“陈就将军此时在渡口守江,不在城中!汝等可往渡口去寻是也!”
城下之人道:“让我等进去,再另派人去报陈将军,我等力竭也,已无力气再跑了……”
城上之人果真在犹豫,似乎想要放,但又不敢。
城下之人急道:“黄祖将军被困广陵外,再不去援,若有变故,江夏上下,皆死也,主死,城又何守之?!休得耽误,速叫我们进去,派人急去唤陈就将军!”
城上之人想了想,道:“我放箩筐下去,拉你们上来!”
城下之人皆大怒,大骂道:“我等几十人,皆是壮士,如何能如女子般在筐中被拉上去?!开城门,我等勇壮之士,只走正门!”
城上之人与左右商议了一下,此时心里也是犯嘀咕的,既怕有诈,也怕是真的耽误了军情,因此想了想,便答应了,只是却暗伏了弓箭手,准备了保险之策。
城门打开了,吱吱嗄嘎,透着笨重的,结实的铁制的那种巨大声音。声虽大,却是为保险起见,只开了一扇门,另一扇并未开。
可人一进去,立即掏出匕首将开城门的人给割了喉,血洒了一手!
变故就在这一瞬之间。
城上人大惊失色,弓箭手立即发箭,然而人已至城门下,城上已经射不中了!
城上大急,立即拎着弓箭急往城下去,要杀死他们,而重新关闭城门!
可是却来不及了!
城上将军已经听到了扑天盖地的响在黑地中的铁蹄之声。踏踏踏!
只余沉闷的这种振动声入耳,却不闻半丝的马嘶人鸣,甚至连旗都给隐了,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神兵!
是诈!还有埋伏!
何人,究竟是何人……竟然早埋伏在外,而城中却无半丝的消息。明明也设了哨站,为何,连半丝敌人的风声都不闻?!
神出鬼没而来,简直把城中人吓破了胆!
听着这声音如魔鬼一般,越来越近,城上之将脸红脖子粗,大声狂吼,道:“……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然而那些诈进城的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们将开城门的人杀尽了,然后开始组成两排,以应付源源不绝涌而下的江夏兵!
弓箭太近,此时已经很难再用箭,只能近身肉搏,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守住城门!”后排之人顾不上再战了,他们哪怕是死也要拖延时间,也要等兵马入城!为此,他们甚至舍弃了后背,去推开了另半扇门,然后几人组团,死死的压在上面。
前面的人在应战,挡箭,肉搏,压在城门上的人,无论身中几箭,皆不愿倒,也要等到城外的骑兵来!
近前了,很多江夏兵都急了,此时都不顾弓箭如雨了,急速的去拉扯城门要关,两方拉距之间,那是手脚并上,缠在一块,门被拉扯的吱吱嘎嘎,极为难听!
不惧死如此!天降何兵马,如此之勇也?!
整个城上的人都惊着了。
纪灵近前了,才叫弓箭兵发箭,先射杀了靠近城门的江夏兵,箭如雨,射杀了一堆,都躺在了城门口,堵住了。
近了,近了!
整个的近了!
城上之将是急的不行了,慌乱之中,又叫弓箭兵火还在城上朝着纪灵的兵马放箭!
乱箭齐发,纪灵却完全不顾箭雨,火速的冲进了城门!
“咴……”马嘶鸣之声,昭示着进城之不易,然后是紧接着无数匹马也跟着进了城,像冲破闸口的洪水,奔腾一泄千里的顺畅,像濒临爆破的炮仗,只那么一声,就在瞬息之间,划破了空气,改变了局势。
势如破竹,噼啪一声,城门被破!
直到进了城,纪灵才令身边旗兵竖了旗,大大的一个纪字!
姓纪的将军少,而成名的,已知的,当世的,除了纪灵还能有谁?!
城上诸小将一看,已是脸色如灰土一般!
纪灵之名,在南方和北方,都不入耳,唯独在这一带,是扬名出色之大将。袁术虽败,然而纪灵其人,无人不知。也知道他跟着袁氏余众降了徐州,如今效命于徐州府。
纪灵本就是大名鼎鼎,背后再有吕氏的震慑,一进入城,挡势不可抵之时,竟是溃败如山倒,奔逃者弃甲者,不敢战者无数!
黄祖不在,倘若黄祖在,或是陈就等他手下力将在,江夏兵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
主要是主将不在,这兵者心一旦溃乱,无主可聚集时,可不就乱如一团乱麻一般!
纪灵破城,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一入城,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分了十小队,各执旗帜,分批行动,三千骑兵,入城如入无人之境,几队人马火速从巷道奔去了,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只片刻功夫,已经火速控制了其它三个城门,把守住了。而这三个城门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束手投降。
几队人分次上了城墙,很快就将城中的局势控制住了!
还有一队去了城中府库,很快把守,一围城中士老。
降者皆弃甲弃械,不知所措!
而这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相当于后世一个小时的功夫。
纪灵演练数遍,他甚至都在这其中,未发一个命令,全是提前布置好的行动,简直就是一句废话也没有!
等城中一拿下,来不及整理城中之事,立即命斥侯前去探江上渡口消息,命了部将,立即就趁机将渡口拿下来了!
然而却并未换旗。
此时陈就不在,追击周瑜而去,这渡口空虚,哪里能挡得住这个急速与攻势?!完全不备,束手就擒。
直到此时,纪灵才命城外五千人将营移进城中驻扎,防守城池,以及准备备战,又命人往江上去探周瑜和江东兵的消息。
周瑜舰队经过只是一支,江东必还要增兵,必要经过江夏。
纪灵心知肚明。
想要与江东开战,江夏不被己方所得,就永远是掣肘,只有它是己方的,才能周转调度,转寰战场的可能。
纪灵接收了江夏城池,这才见城中降将,招纳可用者。然后布署战略,稳当至极。毫无悬念。
刘磐的船到了渡口附近,试探的道:“不知城中何人在守渡口,在下是荆州之船,前来投靠,不知可否让我人下船登岸!?欲休整一二。”
“荆州何人?!”那人执着弓箭对准了他们的船。
刘磐心中却是咯噔一声,道:“陈就将军可在渡口,在下刘磐求见。有要事相商!”
那人沉默了一瞬,大约是没想到怎么措辞,半晌才道:“陈将军在城中,若要求见,还请先报入,再见之!汝且上岸稍候,我军既去报入!”
刘磐的汗都下来了。
他隐讳的看了一眼旗帜,还是陈字的旗,旗未换,可是事就不对了!
黄祖的老巢都被人给抄底了,这老家伙知道吗?!
第697章 陈就偷袭周瑜舰
刘磐一时恨陈就无用,又怨黄祖贪功冒进,留下一个空虚的城池被人截了都不知道,结果还跑去广陵凑热闹,找死还差不多!到时候孙策没弄到手,老巢又丢了,这黄祖还能有命在吗?!得被人剿了。就这冒进,迟早要被陈登算计死!
他哪里敢再上岸,这一上岸,马上就被扣押了不可!
当下嘴上应付,却是偷偷的换了小旗,那船如利箭一般拼了命的划出去了。
岸上之人,果然对他们开始放箭,还有隐隐欲追的意思。
不过到底是没追来。
隐隐的听见劝说声,“不必节外生枝,守好渡口既可……”
刘磐才稍安。然后追着黄忠去了。
这心里的滋味,特别的难受,从荆州跑出来,到了江夏,江夏也不得不跑出来,明明,荆襄九地,以前全是荆州牧刘表所辖之地。然而如今却还剩下几处,俱都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不得守也……
悲从中来,也不忘大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抄了江夏的底。因为没有换旗,哪里想去?!
这样子不变旗换帜,万一黄祖或陈就跑回来,一逮一个准!守株待兔就可。
是周瑜?!还是江东其它人?!
不可能!
倘若孙策出事,江东现在的水军没有任何人有这个心情去攻打江夏,恐怕一心只在广陵。
况且江夏江崖,极为易守难攻,想要从江上渡口攻入,无异于独步登天,极为难也!就算攻得破,也需要很多的兵力,以及时间才可攻破!
所以,必不是周瑜,也未必是江东。
那么,只剩下徐州了,是广陵兵,还是广陵的援兵,无论是哪一个,都对黄祖极为不利!
刘磐心里真是心急如焚,又气黄祖坏了事,骂咒几声道:“……坏事者,黄祖也!”
因为如果是广陵兵,事不好了,广陵不仅有兵马,还能有兵马来抄黄祖后,可见实力有余。如果是援兵,事就更不好了,援兵多少,来者何人?!有什么军情,动作……这些一概不知!
黄祖都两眼一摸黑,还打个屁的仗?!
刘磐深深的吸了口气,此时他眼前的事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顾得上黄祖?!
既便是与他报信,他又如何能听?!
老将啊,资深之辈,向来在刘表身边受信任,其实未必能听得进他们这些小辈的意见。
文人相轻,武将其实也是。抢功的时候,可没人客气。他既便能来得及向他报信,只怕黄祖还得疑心是他不欲他立功,才故意如此说。
黄祖其实是个挺刚愎的一人,刘磐一向以是刘氏侄子而深受诟病,就是他因为沾亲带故的,有点裙带关系,就基本是被排除在有本事这个行列以外了似的。仿佛他是没本事,只因为这个,就只能沦为是裙带关系这一类而不被主流的主将所承认。
荆州就是这样。文化灿烂,商贸发达,文人思想不绝,而武将,相互抢功猜忌者也甚多……
刘磐也顾不上去想,只是特别感慨,眼下他自身难保,更没办法向黄祖及时送信,只能作罢。
“速往前,”刘磐道:“追截陈就将军的船只,将江夏之事告知于他要紧。以防他不知,撤退时被逮了。”
斥侯领命,划了小船去了。
刘磐现在是特别狼狈的,无粮无马,无多少器械,又靠不了岸进行补给和装备,这下,可麻烦了……本来是想进渡口,在江夏补给一二的,换点大船和军备,这下落空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快点与陈就汇合。
纪灵一拿下江夏,立即就通知了魏续,魏续押运着粮草先到了江夏,见了纪灵道:“越往前去,越恐粮草被劫,续心中甚忧,不知将军可有计策,能保粮草顺利到达广陵城中!”
纪灵道:“灵即刻写信与陈太守,陈太守对广陵诸事了然于胸,必有计策,魏将军听之便可保全粮草。”
魏续点首,他现在战斗力是很弱的了,本来就非强将。又受过伤,如今也只能做点后勤,以及押运粮草的工作。
然而这个工作,恰恰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是军队中的嘴,嘴没的吃,必败啊!
没有多大战斗力的他,一旦被敌军强将所拦,魏续便是再有勇,再有决心,也不能保得住粮草啊。这是作战能力的问题。
所以,他需要问策,问谋,虚心以受,绝不敢自专。唯恐错失了粮草。当初曹操大败,就是粮草输送出了大问题,本来兵队就是长途来战,这一出问题,整个军心都崩溃了。兵败如山倒,只能溃乱而撤退……
魏续是极谨慎的,他自曹吕之战后一直与徐庶呆在寿春,与聪明人呆久了,就特别相信,且依赖他们的智慧。
徐庶几番夸过陈登,说他智勇谋样样不缺。
魏续心里也是听进去的,很是服这二人。
借人之智,完成自己之事,不丢人。
纪灵不敢耽误,火速将信寄出来了,道出了粮草的事,以及江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情况。
而怎么布置抄底黄祖,这就需要陈登的智慧了。
他与魏续二人听命便是。
魏续是真心服聪明有智略的人,纪灵不完全算是,与其说他是服这个人,不如说是,听令行事。他至少眼下是没有魏续对徐州的忠诚的。只是也并不妨碍他完成任务。
听令从事,无大咎。徐州不会因为说他眼下没几个忠诚,就不信任他。
纪灵与徐州,目前处于一种磨合的期间,一切的认同,相互认同,都是需要时间的。急不来!
“广陵外有黄祖,江东兵在聚集……”魏续道:“一旦广陵被围,粮草又没来得及送进去的话……就被他们给切断了……”
纪灵道:“无妨,江夏已得,可从外破入,况且如果此种情况形成,便是极端情况了,徐州定还会再派援兵,与江东决战……”
魏续点首,道:“就怕实力不足,一旦粮草不足,而围势形成的话,只恐我等还未送进粮草进去,广陵却粮草告罄……”
这中间可能会产生一个时间差,这才是魏续最为担心的。
人与马,是不能饿的,一饿三五天,哪还能有什么战斗力?!整个广陵城中的军队与百姓都是任人宰割的了。
围城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情。
有时候在兵力足的情况下,敌军又能有这个实力去进行拉距战的时候,一旦围起来,而叫援兵不能进去,城中人不得出来之势形成,那真的就是人间惨剧了!
史上这般的例子不知凡几,有些一围围几个月还算好的,也许几个月硬撑过来了,城未破,外面兵先撑不住撤退了。
但是还有一围围几年的这一种,特别的夸张。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要么誓死不降,城中先杀马而食,然后就是食人了,是生物学上的那种真的食人。要么,就是只能投降。
但是投降,也未必能避免得了这人间惨剧。
围城的人嫌投降的太迟,可能会因为愤怒而进行屠杀。鸡犬不留这一种!
围城,那几乎是能耗死对方!
战国时,这种围城战,有的是有耐心的人,围上几年,城中就是不降,结果兵退以后,城中也不剩什么人了,都吃光了。
而魏续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一旦江东兵用十足的兵力将广陵围困了,然后逼迫徐州交出孙策,广陵上下军队和百姓这么多条人命,孰轻孰重,自有天下人衡量,而一旦徐州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终将后悔终生!
真出现这种情况,那是放,后悔,不仅无功,还结了死仇,不死不休这一种。不放呢?!广陵城破人亡,徐州为了孙策,不惜如此多的代价,终究赢了,也算是输了人心!
所以魏续,岂止是担心粮草问题啊!
他与纪灵不熟,所以这种担忧,也就无从与他说起,只能自己闷闷谨慎而忐忑不乐。
纪灵与魏续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
魏续是徐州的死忠,如今哪怕已经不能独挡一方了,依旧心里是替徐州上下,前后的忧虑的,陈登捉了孙策,他是又喜又忧啊,就怕这开局虽好,过程惨烈,而结果又惨淡。
但是纪灵就不同了,如今的他,谈不上忠心,更无所谓担心不担心了!
当然,反心他也不可能有,现在不如说是磨合与公事公办的一种状态。
反正交给他的任务,他领命,尽量的去完成便是,便合格了。但是像魏续这样担心的要死要活,纪灵没有这种情感。至少,目前是没有的。
魏续派出不少斥侯营的人出去探知江东兵所在动静,暗影的人也用上了,目的就是想要尽快的,安全的,不被截的将粮草送到广陵手中,这心里,简直是心急如焚!
天还未亮,很黑,此时已是深夜,陈就的船队,终于赶上了周瑜舰队的尾巴,主要是晚上,周瑜放缓了船速。
陈就不同,急令船急行,追上以后,二话不说,立即将船队分成三队,中间为先锋,左翼与右翼船队,然后如风一般的疾行过去,熄了灯,江上只靠眼力,根本辩别不清,周瑜舰队也有小船在江上各处放哨。
大舰未察觉,小船却先看到了,然后拎了锣鼓就狠命的敲起来!
密集的锣声一响起,立即惊起江东舰队,船上诸人马上戒备起来,火速的跑动防备,“……敌袭!有敌袭!”
“戒备!戒备!”
到处都是脚步声,亮光一起,反而给了陈就以明显的目标可以攻击!
陈就是不可能撤退的,当即一咬牙,分成三批冲撞过去,紧紧的咬着目标,疾行到了船后,密集的箭朝着江东舰队射去。
噌,嗖,嗖……
就着灯光,不少江东兵士不防,被射中落水!
而陈就的船队是完全没有任何光亮的,这大大的增加了攻击的难度。
江东船上将士见自己吃亏,心中一凛,怒道:“……上火箭!火箭!”
兵士熟练的将弓箭包上易燃箭头,对火点燃,一箭箭的朝着箭来的方向一阵乱射。
有许多火箭直接落入水中,然而还是有很多的火箭射中了江夏的船队,冬天极冷,最近又无雨,船上很干燥,而且现在的船只都是木制,不是那种水泥钢筋的大家伙,虽然木制的船涂了防水防火的材料,然而,当箭破开船上的木制结构,直中木材的时候,这船还是燃起来了,因为箭上不仅有火,还有很多易燃物,一与木料结合,火趁势而起,岂能扑灭?!
火势一起,虽不能瞬间就烧尽大船,但亮光一亮,也是暴露了陈就舰队所在,而成为敌方回击的目标!
两方已无法再各自偷袭,如今目标都已显现,自然是激烈交战!
陈就的船队派出两只直直往前,去猛的撞击周瑜舰队的那只重船,对方显然也不遑多让,两翼的两船立即就来包抄陈就的船队,意欲断他后路!
两方你来我往,箭术不断,杀的你死我活!
而黄忠紧随其后观战,船上也没有点火,在江上,是不知道他的所在的。
“是江夏的船队……”亲兵道:“将军所料不错,江夏的船队果然跟随来偷袭了!”
另一人道:“将军,我等可要去助其一臂之力,两军两合,极有胜算。此时这两船已经被江夏的船队吸引去了火力。我等只需悄声接近粮草船,瞬间便能点火燃烧之,或是凿沉大船,江东若失粮草船,必元气大伤……”
黄忠道:“如此易为攻击,而敌来,他们宁弃之不顾,也不惧调虎离山之计。古怪!恐怕这船未必就是粮草船。周瑜向来奸诈,此次却看着鲁莽,现在想一想,他怎么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粮草船押后行驶呢?!而看看眼前这战术,很有问题。”
众人仔细观察,换位想了一下,道:“如果我是周瑜,巴不得将粮草船护在舰队中间还来不及,绝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船在后行驶。怎么可能会不怕后方的偷袭呢?!”
况且只有两艘船保护。此时这么大的动静,前方舰队,也未见来有应援。
所以黄忠深以为,这就是周瑜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好一个周瑜啊!
黄忠望向更前的方向,既然这船可能不是粮草船,那么,真正的粮草船,在哪儿呢?!
或者根本就没有粮草船?!
第698章 遇夜袭周瑜不乱
如果没有,那么就是精锐舰队。
而如何挫伤周瑜元气,是个需要黄忠当下就做决断,而再延误,便失去偷袭机会的大问题。
黄忠眼眸沉沉,吩咐下去,道:“隐蔽,往前,散行,避过战火,直接继续往前……”
这是绕过交战区,而直接往腹心的舰队而去了?!
黄忠一吩咐,小船如箭一般的往前行驶过了。
此时注意力皆在陈就那,视力又受限的情况下,目标又不太显眼的时候,小船分散又不多,很快就隐蔽的抄过去了!
一路往前,直接将后方交战之地给甩在后面,黄忠顾不上去与陈就汇合,一心的只盯着前面的大战船。
“将军……”亲兵指了指前面的一艘巨舰,吃水也极深,但是真的拿不准这到底是否是粮草船。
就算不是,也一定是重要的装辎重的船只。
黄忠看了看东方的天色,若再不行动,天就亮了!晨光一来,江上一览无余,再想隐蔽的做什么,也不可能做得到了。恐怕连靠近也靠近不了!
黄忠又往后方看了一会,那边都是火光,很大,江东的大船的舰队实力雄厚,而陈就来偷袭的船虽也大,但并不多。他原本是想着偷袭的,结果就暴露目标了。也就是说,现在转为了明攻,他肯定是干不过江东船的。他必撤退。
黄忠此时人也不多,就算想去救援,也未必有功,可能还错失了眼前的目标。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万没有就这么放弃的道理。
他咬了一下牙,令亲兵换旗,旗指的方向,正是那艘巨舰。
旁边的小船看到了,也跟着改了旗,将旗尖对准了那艘巨舰,一一的传下去,无声的军令传达了所有的船。
轻微的忽哨一声,如同夜枭的尖细的轻微叫声,如果不仔细分辩,很难听得见,因为风声呼呼的,也有怪声传出,这声音杂在其中,江东的舰根本就没有听见的可能!
船只各自散的更开,如同利箭一样的朝着巨舰去了。
很多人下了水,然后消失在水中!
黄忠指着船只绕到了另一头,靠近,再靠近,然后开始凿船。
这么巨大的舰,想要这么点人将之凿沉,是根本不可能的!黄忠的目的在于吸引注意力!
这凿船的沉闷的声音实在想忽视都不可能!
船上立即跑动起来,来了两队人,舰队上的人吩咐道:“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舰巨大,也有很多小船跟着护舰的,但是晚上都看不清,因此舰上的人一发出信号,有两艘小船已经靠近了过来,越来越近了,船上的江东兵也拉着弓,随时准备放箭!
黄忠却先发制人,早早的叫己方的几条小船立即先朝着对方放箭。
箭尖上有火,射中对方的桅杆,然后就雄雄的烧起来了。幸尔晚上收了船帆,否则那帆布一遇火,必是要烧起来的。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一烧起来就控制不住了!
现在只是小范围的火,然而也足够令江东兵惊慌的了。
原本看着后方有火光战事的声音,他们还以为必打不来,不料竟然还有敌袭来此。
一时之间,也敲起锣鼓来,道:“……敌袭,有敌袭!敌人绕道我舰队中来了……”
这一声,如惊涛入了骇浪,如油入了滚水,一石惊起千层浪!
江东的所有船都一声声的敲起了锣来,这声音惊动江水两旁的飞鸟到处惊叫逃命。吓的不轻!
而这声传回来,也将江东兵骇了一跳,此时他们经此一事,颇有点风声鹤唳的味道。
而这飞鸟惊飞,凄厉的逃窜的声音,何曾的骇人?!
弄的他们误会以为是有大埋伏,一时之间,竟然戒备无比的森严!
江东兵也上了火箭,朝着黄忠的船只射箭,他们看不清目标,只能茫然的凭着感觉朝着箭来的方向射。而茫然的漆黑的江面和黑夜,无疑加深了这种恐惧。
因为看不清目标,人在内心之中,会将敌方想象的无比的恐怖和壮大,此时他们都不敢想对方有多少条船,是从何处袭来,到底是神出鬼没,还是四面八方都是敌袭?!
江东船整个的以为就是遇到了埋伏,不是小埋伏,是大埋伏这一种。
整个的都乱了!
周瑜在首舰上,听到鼓动声,披衣而起,脸色微微一变,道:“……不好,只恐是中计了!”
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声东击西之计啊。
对方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而己方的船都惊动起来了,这不是自乱阵脚是什么?!
有副将等人到了门前,报道:“报!有敌袭!”
“敌在何方?!”周瑜拉开舱门道。
“不知!”众人皆道。
周瑜道:“传令下去,不可自乱阵脚,各船都守原位,不许妄动!只在船上击退敌袭即可!”
“是!”众将听令传令去了。
“后军有袭,是江夏陈就的船只来袭,”斥侯来报道。
“无妨!”周瑜道。
众人见他不慌,心中即刻就安定了下来。
“小打小闹而已,无需紧张。”周瑜是见过大战的人,也是最具王佐之资的人,他的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也是笃定的。
东方将明,周瑜心里牵挂的始终是广陵城,他最想要的是凌统的消息。只是战报还未送上船,也不知是如何情况。他心里不安的其实是这个!
黄忠一吸引走注意力,潜入水中的人,便趁着夜色,爬到舰上去了。
将巡守的几人抹了脖子,拎了火油,就往巨舰上倒,到处倒,火油是有一股强烈的味道的。古代的这种油可不会像现代那样提纯。所以味道极为难闻……
这风一刮,这味道便传开了。
另一侧的江东兵闻到了脸色一变,急道:“……有人在纵火,何处有失?速去护。若遇火,速灭之!”
一时全往这边来。
而人一听见动静,往水中一跳,当即点了火把,往船上一扔……
那火噌的就烧了起来,火遇油,风一刮,那巨舰很快火势就控制不住了。
火油漏到水面上都有,因此火星掉下来,弄的水面也烧了起来。有几人来不及上船,身上也着火了,船划过去,将人拉了上来,用布盖,火才灭了。但也疼的嘶嘶的叫!
小船也着火了,见人一撤退,立即划着着了火的船撤退啊……
这火光一冒,目标就极明显了,江东各船瞅见,箭雨如筛子一样射了过来!
很多人中了箭,死在小船上,火势一烧,小船也渐渐的被烧沉了!
但也有侥幸逃脱者,到了无火之处,忙下了水,浇灭了火,然后按着黄忠原定的方位去集合,准备撤退!
而那舰巨舰火势越来越大了,很多江东兵在舰上也被烧了,有很多被波及,实在受不住,往江里就跳,哭喊的嘶声裂肺的。
但是因为舰怕是保不住了,一开始准备灭火的人,也只能撤退,或逃命。因此马上从大舰上撤了下来。
因为攻击力不强,再加上只烧了一舰,因此江东伤亡并不大!
而其它船已经开始在江面上到处搜罗黄忠等人,准备射杀!
黄忠带着活下来的小船到了汇合处,然后火速的撤退,狼狈的不得了,依旧有不少被箭射中而亡者!
但黄忠所料是不错的,因为江东舰队并没有因为有敌袭而背离原来的位置。只是将他们射退而已。并没有派出追兵前来追赶堵截!
黄忠便停了船,他看着周瑜方向的舰队若有所思,眉头紧紧的蹙在一块!
当即船都汇合在一块,黄忠命人清点伤亡,一共二十条船,回来的只剩下十一艘,船上的人也只余下一百七十余人,折损过半!
主要还是船不利的原因,身上的器械和准备都太少了。根本没办法开大战。
能偷袭到一艘巨舰,就已经是意外之功了。
江东因起火,死去的兵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再加上这艘受损的巨舰,算成功的了!
巨舰没沉,毕竟太巨大了,火势虽烧了一多半,也将船上烧了个乱七八糟,但最终还是被江东各船合力灭了火势。
所以,这舰里是什么呢?!
不大可能是粮草,如果是粮草,烧成这样的粮草都不能吃了!
身边的人回答了他的疑问,道:“……是辎重和弓械器物,打开看了一眼,匆匆的,看不大清有多少,还看到了攻城器具等物!”
准备了这么多这些东西?!
是立誓要打下广陵?!
为什么?!为什么不攻江夏,而去攻广陵?!
而且这么一舰都是,这是准备陆战啊。只有陆战才能用得上这些东西。
黄忠想不通,为何弃水战,而得陆战。
周瑜身为舰队之首,反应也很奇怪。仿佛只要从后攻来的敌袭,只要没有大伤损,他是不在乎的。就像断尾求生的壁虎。为保全最重要的,而舍弃了尾巴。
是什么,让他不顾后面的损伤,只顾往前狂奔。为了活命。事关江东的生存?!
一定出大事了!
这是黄忠的判断。
他静静的等了一会,见无船再回,便心知都折损了。便令撤退,欲去寻陈就的船队,汇合以后问问情况。
如今他这没有补给,得登陆以后补充一下补给啊。江夏就是最好的去处。他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而陈就呢,损失也重,撞沉了两艘船,但也是有成果的。
他带着人登上了那条吃水的船,放火,然后准备抢掠,结果却是中了计。
船舱以内,哪里有什么粮草或是军械,里面堆积着无数的沙袋,都是江里的沙石。
陈就都傻眼了,用当刀刺入,沙石流下来时,他还不敢相信,再去刺其它的,都是如此!
“周瑜好计,”陈就都气笑了,脸色极为难看,忙活半天,损失惨重,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有点可笑。
江夏兵也傻眼了,道:“将军,这并非粮草,而是砂石,周瑜是搞什么名堂?!故意的?!”
陈就一开始也以为是故意的,这是第一反应。因为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怕是一箭双雕之计……”陈就道:“这样的大船,一看就吃水深,让人就以为是粮草,吸引火力。我等不就上当了吗?!”
“若是保不住这船,吸引了火力,也不可惜。倘能保住,这沙石,可以作为攻城之战的工具!”陈就道:“周瑜是铁了心的要围住广陵城,拿下广陵城啊……”
黄忠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陈就是知道的。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道:“沙能做什么?!搬这个攻城,未免太过笨重,还不如攻城梯。”
“可以用来挖壕沟所用,作为堡垒,”陈就道:“而沙能堵水,倘周瑜要水攻广陵城,而又要保住自己不被水淹的话,就得寻一高处,堵住水流,不至于叫己方也被水围困……”
“周瑜费这么大的劲,只怕主要的目的是这个,威慑广陵弃城投降,必要时采取极端手段的意思……”陈就道。
“将军,这船当如何?!”众江夏兵道。
“既上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陈就冷笑两声,道:“江东,江夏死仇也,周瑜此去,必要与黄将军对上,凿了这船,便是助了江夏和将军!”
众人一想也是,损失惨重才上得这船,本来不是粮草已是傻眼,现在既然知道这般的用处,自然不会放过,必须得凿沉了!
当即立即下去破船。
造船不易,破船却易,只要人够多,有时间破坏,只需要破坏几处,以这个船的体量和吃水深度,只要几处破了进了水,很快就沉了!
陈就回到了自己的船队上,心里忧思如焚,道:“沉了此船,速回江夏,此事须得报知将军,若遇水攻,将军若无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了,将船凿了,然后火速撤退。
江东其它船忙来堵追,然后哪里能拦得住,两方又是激烈交战一番。
而那船却缓缓的往下沉了,江东其它船上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心急如焚,然则哪里能阻得住这种引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的下沉,下沉……直到被水完全吞没!
第699章 进退不宜鲁肃忧
陈就则撞开了江东围堵的船,往回撤!
江东船追了一阵,也就不追了。
而此时,晨光已起,晨曦迎着朝露,让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带着一点点红日东升的红光,天要亮了……
周瑜听着部将的汇报,点了点首。
沉了一艘船,但是伤亡不多。而偷袭者也没有再死咬,人也不多,退回去了。虽然这吸引火力的船沉了确实可惜,但也用它保住了粮草船。
也不枉他早料到了会有此种情景,所以将粮草船作了伪装,隐在战船群中,看上去与战船没有什么区别!
另外一艘损毁却挺严重,但船没有沉,东西就没有损失,都能派得上用场!
“天已明!”周瑜只看着眼前,道:“扬帆,全速前进!”
冬季,风正是对着上游吹的。
要到春季以后,才会有季风从海上来,才会有东南风,现在都是西北风。呼呼的响着,吹动着帆,正好顺风!
“午时之前必要到达广陵……”周瑜道:“今日必要登陆。”
“是!”众部将领命而去。
周瑜在甲板上徘徊,他心中焦急如焚,问左右道:“凌统可有消息送来?!”
“还未到,”斥侯道:“将军不如再等等,应是无法上船,才未有信至!”
周瑜就怕前线出什么意外,眉头紧蹙。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援兵来的时间差,以及两者相差的速度,心里对这次的事件并不怎么乐观。可以说是极为忧虑的。
陈登能做出这么绝的事情来的一个人,是真的不能小看了他的狠辣出手。
这样的人,并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但他依旧这么做了,也就是说,他早将后果,利弊想的明明白白。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恐怕早做了牺牲的准备了。
一旦真的围了城,陈登不顾全城百姓,他又投鼠忌器的话,事情就会大不妙。
就会僵持,就会拉距,就会慢慢的被陈登主导着,然后整个江东都受掣肘,而任人宰割。
周瑜是极警惕的,若是只顾打战,江东兵甚勇,以死力而围,未必会输。
可是顾及到孙策,周瑜不敢赌,心里极不乐观。
周瑜觉得要重新认识一番陈登这个人。
千万别忖度的说这个人做不出来杀孙策的事。能自恃聪明,而舍得牺牲,又将利弊后果什么都想的清楚明白的人还是做了擒拿孙策的事情,就不惧天下人非议,就不怕做的更绝。
他必有后招而能扭转全局。这才是周瑜真正觉得焦虑的地方!
太不利了!
就算现在江东押上所有的兵马而来,也未必能保得回孙策啊。
毕竟周瑜以为,陈登是个智者,他完全不是那种鲁莽的人,若是鲁莽的人做下了这等事,哪怕吓,去围,去恐吓,都能将孙策给弄回来,只要恩威并施,总有办法,也有胜算。
但是陈登不同,他是顶级的聪明人,聪明人行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就是说,陈登考虑了所有的后果,还是这么做了。
他就有另一种狠辣的决绝。
逼急了这个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周瑜胆汁都犯苦水,来回徘徊,意欲与陈登写信,写了几张,俱都觉得不妥,又给撕了。
鲁肃来了,道:“昨夜果有人偷船,可有损伤?!”
“损失不大,”周瑜道:“追兵也不多。应是江夏兵,此时黄祖在广陵,江夏的兵力不足,便是来,也不会有多少。故而布置了后军。”
鲁肃挺佩服他的,周瑜在军事上,算是算无遗策了。防守方面,是完全没问题的。
“都整顿妥当了?!”周瑜道。
“是。到了岸,便加急去徐州……”鲁肃道:“只希望我去了无用我之处。”
真到了用到他为主力的时候,事情就真的极为不利了。那时候,就是任人宰割,任人提条件了……
周瑜不答。
鲁肃心里沉重的不得了,因为周瑜这个人是个儒将,私底下是个极为风趣的一个人。极少见到有这样严肃的时候。这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鲁肃不甘心,道:“可有把握!?”
周瑜摇首,道:“陈登是个意外,他才是我真正没把握的人。”
鲁肃道:“此人以往颇有才名,并不曾听闻有甚计毒之处,不料他行事,竟如此决绝狠辣,的确是意料之外……”
周瑜道:“出了此事,徐州必有增援,还是要防备。”
就是说战事,可能真的不那么容易。
正说着,有斥侯来报,道:“粮草船在前等候接应,是从江东直发过江之船。”
“押粮官是何人?!”周瑜道。
“是程普!”斥侯道。
周瑜大喜,道:“是德谋来了?!速靠近,唤他上船。”
不一会,两船靠近,程普乘着小船来。
来了便道:“拜见将军。一出事,张相便命普急来江上,就近运粮上船,就等着将军前来,一并汇合。以策后应。普唯将军令是听!”
“速起!”周瑜拉他起来。
这粮来的及时,解了燃眉之急。可见张昭等人也是真急了。若不是就近调粮上船来接应,恐怕周瑜的粮草再从后方运来,连续间就怕出事被江夏阻截。那就真的坏了事了。
程普起了身,眼睛红红的,道:“主公……可有消息?!”
周瑜摇首,道:“陈登奸诈,恐怕此时主公在哪儿都未得知。”
鲁肃听了叹了一口气。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叫他去徐州啊。
为什么不去广陵,而去徐州呢,就是猜到,可能孙策未必在广陵。
但到底在不在广陵,也不知道,也不敢赌。
程普听着,拳都握的极紧,道:“如此说来,既便是破了广陵城,也未必能得主公!?”
他急了,抱拳道:“既是如此,何不调兵,直奔徐州,此时吕布父女不在,精锐兵马俱都不在,实是天赐良机,围了徐州,不怕他不交出主公来……”
鲁肃道:“莽将之见!”
三人也比较熟了,说话并不会太客气。
程普道:“子敬,若我军围了广陵,如果主公不在,那时如何是好?!我江东之兵,只能受此之屈吗?!围广陵不如围徐州!”
鲁肃走到案前道:“虽说吕布父女已不在徐州,然而,徐州的兵力布置依旧不少,他们父女带走的只是精锐。当初吕布破曹操后,收了多少流民为编兵?!收服淮南,又收了多少兵力为己用?!吕布父女只挑出精锐部队带走,多数是骑兵。而汝以为徐州兵少,大错特错矣。若论兵力,徐州眼下并不少,只不过是精锐较少而已……”
“那吕娴练兵向来有道,所练兵马皆不输于陷阵营,此去北方,之所以父女全出,也不是鲁莽,”鲁肃道:“徐州内有陈宫,贾诩,而兵力有袁耀镇守淮南,另还有不少袁术旧将,实力皆不弱于我江东之将,兵力也不输于江东实力,德谋,说实话,若论实力,袁术部将与兵力,可输于我江东兵?!而这些人,当初全被徐州纳入。只不过是未曾大用过,若用之,我江东兵果真能敌得过?!当初袁术败,败在内乱不修,可兵力上是很强的,至少那时,我江东兵马与之敌,也敌不过……这情况,你也知晓,也经历过。主公还是从袁术手下来了江东,那三千兵马,是从袁术手上借来起家……”
程普动了动唇,脸色忽的就变的很难看了。
“不能小看徐州啊,光凭我江东实力,贸然去围徐州,只会落得个进退不宜的下场,若深陷战场不能出,就不止是失去主公这么简单了,是连整个江东都曝露于敌人眼中,示弱于人,恐会受害……”鲁肃道。
“难道徐州强到还能夺了江东之土吗?!”程普怒道。
“徐州是没这个精力,可是休要忘了,还有刘备,刘备正到处寻找可发展之地,若他知主公被擒,江东举力而深陷徐州战场,后方皆是妇孺,空虚不已,我只问你,是巴蜀好,还是江东好?!”鲁肃道。
程普本来恼火的不得了,一听就哑火了,动了动嘴,道:“徐州哪里会如此之强,无有吕布父女在,何人可为将?!何必长他志气,而不敢进?!”
鲁肃道:“徐州胜在内有谋,外有德修,百姓拥戴。据我所知,自旧年开始,此地百姓,皆爱重吕氏,尊敬而拥之,此地之心已聚,民心不可攻破。而内又有谋臣,外又有强兵,更有强将,便是吕布父女不在,我江东举力,也未必能拿得下徐州!”
周瑜也是这个看法。当初诸葛亮写信与主公,议及三方灭吕之势,其实就是激主公主动的打徐州去,而刘备存有什么目的,昭然若揭。若知孙策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他点首,攻徐州除非有同盟,可是眼下,是寻不到同盟的。寻到了,可能还得防备着他们会在江东后方趁火打劫。
“徐庶在寿春,上面是彭城,兵力甚重,”周瑜道:“陈登在广陵,淮南一带,皆是袁术旧部之将在守,文治出色,难破……”
周瑜对程普道:“最让我顾忌的是陈登,此人恐怕早与荆州有所连结。黄祖被其诱去用之,很难说没有他的手笔。”
程普听着脸色都变了。
黄祖可是个死仇。
程普想到孙坚之死,咬着牙道:“黄祖老儿,普见之,杀之后快!”
“荆州怎么会!?刘表那厮能将荆州拱手让人?!他都病了,若说连盟,也没这般精力。更兼有蔡瑁从中作梗,他岂会与徐州结盟?!”程普道。
“蔡瑁与刘表不一心,才是最不可控之处,我江东下荆州几次不下,荆州实力依旧不弱。而蔡瑁可能会趁机反袭江东,刘表则早与陈登勾结,这两处,都是风险……”周瑜道。
“最重要的是,主公在他们手上,若去,赢了还好,可以谈。若是输了,便全陷了。就什么交涉权都没了。到时不光救不回来主公,还可能失去江东的基业,主公若知之,必恼我等无用人也……”周瑜道:“主公是什么性子,你我都知。”
程普一听便黯然。
“孤军深入,很难赢,陈登,徐庶,荆州从后一抄,我兵休矣。那时,整个江东,全任人宰割,主公更可能会被杀……”鲁肃道:“围广陵,用广陵交换主公,可能更利。只要徐州肯谈,忍辱也没什么。不论是割城池,还是如何,都成!仲谋也是这个意思。仲谋做出这个决定,将围徐州的弊处全都想清楚了,不然不会做这个艰难的决定。”
“深陷徐州,江东若被人袭之,我们只能与徐州和解,要徐州去救江东……”周瑜道:“德谋,那时又如何是好?!只能低首称臣。江东被人攫取,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主公依旧回不来,在徐州为质,辖制整个江东……”
“保得基业,才有再青山的可能。若基业失去,一切,都没用了……”鲁肃道。
程普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也没再说,只点了点头。
周瑜知道他心里烧心,此时此刻,都是一样的。
于最艰难之中,做出最最得宜的行动和选择。这将是最最无奈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就算徐州吕布父女不在,也别以为它好欺。
毕竟当初是吞了袁术的,袁术虽死,可是他的部将,兵力,土地,谋臣,几乎全被徐州给吃下去消化了啊。当初孙策战袁术都不能赢,现在是两相结合的徐州体,真的能胜得过吗?!
这些,周瑜等人早想过了。
而又有荆州在后虎视眈眈,就算他不与徐州联合,但它也依旧是江东久攻不下的地方。实力是不弱的。就算衰败了,实力也是不可轻视的。
刘表是病了,但是蔡瑁揽大权。
此人可能会不与刘表商议就主动进攻江东。
蔡瑁的实力,他的水军,也自不必说的强。
所以,就算刘表与蔡瑁之间有嫌隙,也会可能有两个不同的选择,无论哪一种,都对江东不利。
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残酷。
进也好,退也罢,都对江东不利。
若知孙策出事,以蔡瑁那人的性格,哪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必会趁火打劫。
而江东与荆州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就算是刘表,哪怕病危了,又能放得过江东吗?!
第700章 江上相遇助广陵
这个形势,没有盟友,到处是敌,进,没有胜算,退,也无法退的情况之下……整个的就是陷入了僵局!
“不能急进!”周瑜道。
孙策就是急进,才落入如此之境的。
眼下,周瑜更不能急进了!
一旦深入徐州腹地,背后广陵与寿春,切断他们的补给与退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是要为孙策拼命,为他们的主公赌上生死与荣辱,可若是无脑莽进,只能被人消灭的连骨头也不剩!这就是,最为残酷,让周瑜极力要平衡的地方。
程普吸了一口气,道:“普只任凭将军调遣便是,绝不私自行动!”
周瑜道:“既是如此,便分头行动,子敬靠岸,速速往徐州去。我军登陆后,德谋巡视广陵各处,切断敌方粮草供应与援兵组合,而瑜则命人挖壕沟,行防御工事!必要之事,须行水攻!”
程普道:“挖一条渠出来!?!”
周瑜点首,道:“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无胜算在手,又如何能握得筹码与徐州进行谈判!”
鲁肃点首,深以为然。
程普吸了一口气,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军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周瑜道:“所有军士,包括江东后方,都要做好艰苦卓绝受辱受气的准备。吃得苦事,只要达成目的,便都值得!”
三人点首。
江东频频调动,将有更多的粮草,供应,兵马全部支援此处。这是整个江东上下的一场考验,生与死,一心与分心的巨大考验。
谁也不知道一心是否就一定能换回他们的主公,然而,他们知道若分心,必一无所成,反而可能就此分裂,再也不能一心而成就大业。
江东的舰队扬着帆,半日而可下,直接登陆。
季风的吹拂,是顺风船,极其的快!
陈就率着舰队准备回江夏的时候,正遇着黄忠率着小船赶来,他吃了一惊,忙命人斥问,“何人在江上?!”
弓箭手都很紧张,因为他们以为现在能在江上这样乱跑的,除了江东可能不会有其它人了。但是他们的弓箭用的差不多了,虽然对方船不多,倘若远攻,也未必有胜算。而且看对方的小船也驾的极顺溜,必是熟悉水性的人。
一旦打起来,一无弓箭利器,二又人筋疲力尽,倘对方死缠,己方真的很可能会吃亏!
“在下刘磐将军手下部将黄忠是也!对面可是陈就将军!?”黄忠道:“末将认出江夏的舰队了……”
陈就吃了一惊,道:“你如何在江上?!莫非夜间偷袭江东舰队者,是你?!”
“是末将。”黄忠驾了一条小船靠近,道:“刘将军遣我来追踪周瑜舰队,周瑜在荆州外留下迷惑人的后军,实则早离开荆州,因此末将见对方急率而去,便趁此攻击,见陈就将军也率舰攻击,本欲先打招呼,只是夜间辩不清,恐有误会,因此并不敢靠近。”
“原来如此!”黄忠近的更前了,陈就才看清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忙命黄忠上得船来说话,黄忠便上了首舰,道:“末将人少,可惜并无能击沉船,只烧了一半,船中之物,却分文不少,俱都是攻城之物。忠疑心定是广陵出了事,不知陈将军可知底细。不然为何周瑜连番设置后船,也不顾来击我等,只顾往广陵去!?”
陈就沉默了一下,心里倒是佩服此人的敏锐,想了想,道:“……现下告知于你也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才道:“广陵陈登擒了孙策。故而才如此之急。也因知他心急,这才击他之后,他必是料到了!”
黄忠愕然,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嗡的一声,竟然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这天下的大事,得发生多大的变化啊?!这简直就是江东以来最最大的事件,没有之一啊。
这比当初袁术败还要令人震惊。
陈就见他如此愕然,苦笑一声,道:“江夏太守黄将军也去了广陵……”
他欲言又止,他是江夏军中都督,纵然有很多的疑虑,也是有苦说不出的。因为他只是部将,他不能说上司的不是!
哪怕他心里是万分的忐忑,十分不安,以为必会有败。他也说不出来。
黄忠也如是,像哑了似的,一言不发。
不说本领不本领,反正二人虽都是有本事的人,但是就是没什么话语权。
黄忠在作战上,不知道有多敏锐,耐何一直不能独当一面,他只是个部将,有些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默然无语。
这心里吧,不知道是啥滋味,对孙策的事,这心里震动的跟地震了一样。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这一种。
船继续行驶,两军合一,准备驶回江夏,驶过一段,正遇上刘磐,二人心中就更惊了。
刘磐上了舰首,黄忠忙请礼,然后汇报了战事,因为不利,所以黄忠还请了罪。
只是此时刘磐哪顾得上,他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手的,忙叫黄忠起来,对陈就道:“陈将军切不可再回江夏,江夏已经被夺了!”
陈就骇了一惊,心中惊跳,道:“何人,何人夺得江夏城?!”
“对方并未换旗,”刘磐将夜间不妥一一告知,才道:“恐怕是徐州军,若无意外,恐是纪灵!”
“纪灵?!”陈就脸色青的白的,那叫一个精彩。
若是纪灵,除非文聘在,否则,谁能再从他手上讨得便宜?!把江夏再夺回?!
陈就看了一眼三方合的兵马,战船有损,军备也不多了,也没啥粮草了,还有伤残,加起来的人数,只有二千人。
二千人在对方早有预防的情况下,怎么夺回?!
陈就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两难。命战船都停了船,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就死罪矣,丢了江夏,怎么向黄将军交代……?”陈就七尺男儿,对着江风,竟是潸然泪下。
黄忠敛着眉眼,低着头不语。他就是一部将,现在可没有他说话的份。他一直都是靠边站的人。
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
为何?!
周瑜突然离开荆州,而刘磐突然领重命从荆州出来,必是已经知晓了荆州的变故,以及孙策的事情。
黄忠看出了不妥,可是刘磐没有告知黄忠这件事。
这说明,并不信任他。或者说,觉得他这个老将不值得倚重,或者应该说是没有能力可以被倚重!
可是陈就没有隐瞒,恐怕陈就是觉得无望,才说的。
有些方面,他与陈就,倒有些微妙的可悲之处。
刘磐道:“江夏不能回矣……”
“回将何从?!必死矣,”陈就道:“可是现下能去何处?!回荆州?!”
刘磐摇首,道:“更不可。磐能出荆,也是捡了条命才出。如今的荆州已被蔡氏把持,一去,必被擒押而死。”
“主公他……”陈就愕然道。
“叔父的身体,恐怕……”刘磐哀然道。
陈就恍恍惚惚的有点摇摇欲坠。荆州牧将陨落,身老将死,而孙策又被擒……当今天下,还有何者可挡徐州之势?!
难道,这是一种变数吗?!
他看了一眼刘磐,道:“周瑜舰队中运了很多的沙石,若就所料不错,他必是要水攻广陵城!预备围困长久,而逼迫除州谈判,交出孙策……拿广陵的一城人命,去换孙策。”
若应,徐州所谋现在一切,功亏一篑,若不应,失去广陵一城之人,之城,徐州必失天下人心。
这就是江东的打算。
刘磐道:“为何不去围徐州?!”
“顾虑者,江夏与荆州也,吕布父女虽不在,然徐州实力依旧强势,江东失其主,又无同盟可以并进,贸然围徐,只恐全盘皆输……”陈就道。
这就是江东的考虑,所以,围广陵,是不得不往的答案。
刘磐心中万分挣扎。
其实刘表将荆州托付与刘琦,就是依附于徐州,他是不甘心的,可是看如今之势,还能如何?!
不向着徐州,难道投往江东,帮着江东吗?!那可是死敌啊!
刘磐心中挣扎了一下,道:“不瞒你,我逃出荆州,不只是为了避蔡氏之乱,还更有重任。叔父托了重任与我!”
说罢,将怀中包的紧紧的锦书拿了出来。
陈就忙跪下迎读,面对荆州之主的书,所有部将都是要跪下以示尊敬的。
他小心的将之一览,道:“主公这是托孤于汝等,而将刘琦长公子托付于徐州了?!”
“天下之势如此,徐州是必然的选择,而眼下,我等三人也不得不作出选择。”因为已经没别的路可走了。总不能去寻江东投之。江夏回不去,荆州也回不去。绝路了!
刘磐道:“除了我,还有文聘,叔父已遣他领兵去助广陵。”
所以他们,除了广陵,也没别的选择。
“这些都是刘琦公子将来入主荆州的信物与铁证,代表的是主公的意志!”陈就道:“主公之意如此,陈就自然当尊之!”
不是他们想投徐州,是刘表的意思就是如此!
这心里虽有茫然与不甘,但心却是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
刘般道:“黄忠,你可愿去广陵?!将来效死于刘琦长公子麾下!”
黄忠哪能说不,抱拳道:“既是主公之意,自当尊之!”
“好!”刘磐道:“既然如此,我三人便往广陵去,为广陵为功,为主公报江东之仇,将来效死于长公子麾下,护我荆州下下。保得荆州安宁!”
他也跪了下来,三人面向荆州方向,在甲板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陈就立即发舰队往下,道:“去与文聘汇合!保广陵就是保荆州!”
这是打算要与江东死磕了。
不准备死磕,还能怎么办?!
回江夏是不能回的,他们总不能去了被纪灵所擒,万一不被信任,不被用,只能关着,这也太虐了。
而去广陵,一来是符合荆州和刘表之意,二来便是江夏被夺,只要是一家,将来总是要投诚的,夺了就夺了吧,对黄祖也能交代得过去,三来便是,去了广陵若立了功,将来多多少少的有点功劳,便有点话语权,不至于任人宰割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黄祖。
三人脑子没傻,真傻了,去找黄祖,若是知晓江夏丢了,陈就第一个保不住脑袋。
况且黄祖虽对江东有死仇,但对徐州也极反感,他对广陵是不可能真心的相帮的。他本来就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意思。
若是得知三人真心去帮着广陵,第一个就是不同意!
三人十分有默契。
其实,这是将黄祖弃掉,任其孤立无援,而不知的情况了。
陈就甚至都没有遣人告知黄祖一声,江夏被夺了!
如今之势,只能保得自身罢了。
想要尽忠与尽与上司的忠,相矛盾的时候,他选择不失大义,遵从主公刘表,而又能保全自身的选择。
因此舰队很快下去,一径往广陵去了,跟随在周瑜舰队以后。
苏飞腿受了伤,被送了回江夏,正巧就落入纪灵手中。
纪灵很精明的,得了江夏以后,依旧插的是黄祖的旗,并未换旗。
护送苏飞的人毫无防备的进了城,一进城就被叩押了。
然后苏飞极度愕然。
他腿受了伤,只能被抬到担架上提审。
当他看到纪灵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然后喃喃了一句,“……大势已去啊……”
黄祖死定了!
他也认命,老实了,纪灵问他什么,他将前线的事都与说了。包括凌统设伏的事情。
纪灵点首,心里倒是挺尊重这人,道:“一心忠于主,倒是个有勇有谋的好战将。”
魏续见了,却不客气,道:“可惜黄祖不知恤下。”
纪灵命左右好好照顾苏飞,延医请药,不可苛待。
苏飞便好好的被抬回府去了,然后好好治疗。
没有下狱,也没有被鞭打……这都出乎他的意料。然后也没有被招降。他都蒙了,这什么意思?!
直到有降将前来看他,劝他时赧然委婉的以后跟着纪灵与徐州,他才明白过来:纪灵得了江夏,江夏的城池和人马,百姓,便都归徐州所有了。
自动的,默认的……苏飞有点无语。
一切似乎那么理所当然,又有绝对的权威。
这其中韵含着的,其实是属于强者的逻辑。
苏飞叹了一口气。认命了。
不认怎么能办呢?!
他现在,也就是这江夏的附属的战利品之一。
第701章 凌统带伤去救营
只是这徐州的作风有点怪怪的,与别的不太一样啊。别的征服了一处,杀人,威慑一番人心,然后把想用的人捆了,再施恩放了,收为己用,弄的感动的不得了,像出戏。就与那禅让制一样,甭管真假吧,都得三辞三让才能答应。就是得这么办,就是这个套路是不是?!
可是这徐州吧……怪怪的,一言难尽的。但却有一种天者的强者威严,不容反对的强者的逻辑。
强,就是毫无道理可讲呢。
这纪灵以前也不这样,看来是跟什么主子,刮什么作风。
苏飞心内挺感慨的,只是想到江夏被夺,黄祖还不知道老底被抄了。然后荆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心里也挺郁闷。
然而,眼下他吃了败仗,又受了伤,更是被叩押看管起来了,便是想有什么心思也根本不可能办得到。干脆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尽了人事,听天命罢了。天下有时,人主也有其时。
只说周瑜舰队很快抵达了广陵渡口,靠岸停靠时,遇到了袭击。
岸上无数的重石被投石机砸了过来,砰砰砰……砸坏了无数船只!也有不少伤亡者。
周瑜咬着牙道:“硬登陆!”
此令一下,舰队很快就驾着小船开始登陆,不止有投石机,还有无数的弓箭,江东兵也是趁着人多,才终于登上了岸。一心的要去杀埋伏的人!
然而见江东兵不可抵挡时,他们很快就砸坏了投石机,带着弓箭且战且退的跑了!
周瑜上岸时,看着埋伏在林中的毁坏了的投石机,面沉如水。
如果登陆出了问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凌统那里也出了大事。
难怪,一直未有消息送来。而且,连接应的人马都不见。
周瑜想到了,程普也想到了,他来请命道:“将军,普愿领先锋往前去一探究竟!”
周瑜道:“可,许汝一千人马作先锋,先去看看,与凌统兵汇合。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易交战。一定要小心。广陵诡计多端,不可轻易中下埋伏!”
程普道:“普领命。”
当下点了一千先锋,率先去了。
鲁肃也下了船,周瑜给他准备了二百精兵护送,道:“若遇徐州兵,应不至被擒,两军相遇,不斩来使,这是铁规。只是恐子敬会遇到黄祖,此贼若擒我江东之人,必会杀之。子敬此去定要小心。我只拨二百精英与你,扮作商人还方便一些。”
其实若遇袭,二百人与五百人都一样,左不过是被擒杀的下场。
所以鲁肃看的很开,道:“不必忧我。我自小心去往徐州。我握有使书,应不至被徐州为难。只是公瑾,定要小心!”
周瑜郑重的点了点头。
鲁肃没有多作停留,下了船后,带了车马,使书,钱币,礼物等匆匆的走了。只扮作商队行动。希望别遇到江夏兵。
若遇江夏兵,十个鲁肃也不够杀的!
有时候出使,也不是万分安全的,有时候被叩押还算是小事。顶多叩押着,折辱几回,忍一忍就算了。就怕有一些不讲规矩的人。破坏规矩的人。两兵交战不斩来使是中原的规矩,但是有些人是不守的。比如死仇。
如那黄祖若得到了鲁肃,定不会轻饶的。那时候死得快点,还能少受点罪!
周瑜命斥侯去探前方消息,然后大军推进,往广陵进发。留下后军在此扎营,等候江东增援船来,也是退偷袭的本营,同时是准备接应的腹地。
这个渡口是必须要占据的。
“晚间定要轮班值守,”周瑜对后军吩咐道:“只恐会有人夜间来袭!”
“是!”众人都一一领命应了。
周瑜率着大军往前线进发,全线推进,将后军与船放到了此渡口。
且说黄祖其实隐隐的有退意了,但是又不甘心。
因此,便迟疑的很。
众人想劝他退兵回江夏,但只能隐隐的提,根本不敢直面叫黄祖退兵。因为黄祖有时候并不是能听得进意见的人。
就这样蹉跎了好几天。
黄祖见广陵城并无动静,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
斥侯去探凌统的消息回来了,道:“江东兵营营门紧闭,不知何故!?”
黄祖听了便有些蠢蠢欲动。
苏飞折了这么多人,黄祖心里其实是想要报复回来的,现在听闻江东兵营紧闭营门,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跃跃欲试。
众将便知他等了这么多日,肯定是想战的。
若战而胜之,自不用说,脸面也寻回来了。
但是若战而不胜,也找到理由可以撤退,似乎也不丢脸,总比在这儿呆着,突然宣布退兵的强。兴冲冲而来,总不能就这么的突然撤退。
他部将邓龙见黄祖欲战,便出列请命,道:“将军,末将愿去袭营,出其不意,一探究竟!”
黄祖道:“好!”
他坐了下来,道:“汝去,祖便押后为援,定能给与凌统军以重创!”
“是!”邓龙领了作战令,点兵出帐去了。
主薄道:“将军,只恐营中有诈,若陷之,将何往?!广陵如今必不肯助我等,陈登本就是欲借将军之力,坐山观虎斗。岂可消耗我军,让他如愿?!”
“无妨!我亲往助之,若有不好,即刻撤军。”黄祖道。
主薄想了想,也便罢了,如果一败而能撤军回,这也算是好了。他知道黄祖不甘心退兵,便劝道:“……也好,不管胜败,应早回江夏,若江夏有失,一切皆休矣……”
黄祖听了也没说什么。
黄祖当下命张硕继续扎营于此守营,自己则率了援军,从另一侧去援邓龙。
意欲给凌统营一个措手不及!
这边一动,陈登就已经知道了。
他算了算时间,道:“如无意外,纪灵已经夺了江夏,粮草与援兵也将至。二娘何在?!”
高二娘上前,道:“在此处!”
“伤势如何?!”陈登道。
“已半愈,无有大碍矣。”高二娘道。
“遣汝带五百兵秘往江夏去,接应粮草与援兵来此!”陈登道:“定要小心,避开众人。此时江夏具体情景也未可知。你心细,小心,早去早回。”
高二娘应了,当下带了五百兵,从西门入夜去了。
陈登对左右道:“叫城中备水,水越多越好!还有干粮,也尽量的多准备起来!”
幕宾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了。
然后心情沉重的道:“……江东必然围城。若遇围,大人可有破解之策?!”
“无!”陈登道:“熬!”
幕宾心里咯噔一声,听陈登道:“拿此图去挖城下之土,掘地九尺。”
幕宾接了过来,还以为是挖护城河,或是壕沟用来防御,或是挖地道通往城外的。不料却是真的掘地九尺的地下工事。他都惊呆了,道:“大人,此是何故?!”
“沿城墙下挖一圈,入地越深越好,以防敌军挖地道攻入城中!”陈登道:“挖地下工事,若遇火攻,可为堡垒,护民以避攻势。若遇水攻,此地下便可储水,不至全城被淹。挖出来的土堆,垒到这几处,将粮草藏于高处,方好。以免被淹!”
幕宾整个的都惊呆了,道:“若真遇水攻,百姓何存啊?!能够躲避于何处?!”
“架土堆,置高桥,作浮木于水上……”陈登道:“这是持久之战。必要做好心理准备!”
幕宾心情沉重,领命下去了。
守住了这一关,徐州一应事都顺了。只是,也得守得住才行!
只是若守不住呢,这满城的军民,都得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见陈登的背影如此笃定,目标明确,便领命下去了。
城内匆匆忙忙了起来,到处都是挖土的声音。
陈登知道,周瑜若至,江东兵若至,也许不会发出急攻,而逼急了满城的人,他会一试再探,最大的可能就是围起来。等他粮草告罄,而援兵不至,用这个来要胁谈判。
当然,这只是陈登的判断,保守的,可能的判断。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攻击不止的!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硬撑的准备。倒也不惧。
暗影来了,隐在一柱之后,若不注意看,都注意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暗影挑人,都是挑那种长相不出挑,然后扔到人群中,怎么都不引人注意的人,有的人就是有这么一种气场,然后加以训练。
怎么训练呢,走路无声,呼吸都放缓,站在树边像树,站在柱边像柱,毫无存在感的那种人。所以才叫影,意为影子一般的存在!
陈登道:“秘令出去,孙策已交至黄祖之手。”
暗影领命,很快消失于原地。
算算时间,时候已经快到了啊!
黄祖是必要除的!
这除了之前的一番考虑以外,其实陈登还有一个不可说的考虑。
就是黄祖是孙坚的直接凶手。他就必须死。
若黄祖不死,将来荆州降而徐州纳,又接纳了此人,江东的仇恨之心,便会转移到徐州身上,江东就不可能真正的臣服。
用黄祖一命,平息江东一番之火。至少不至于将孙坚和孙策的帐一并算在徐州身上!
江东与黄祖之间水火不容,黄祖就根本不可能留。
将来刘表也死了,江东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作罢了。
这才是陈登真正要考虑的事情。
投以食的围杀,开始了!
陈登看向广陵外,然后目光又注视到了广陵城内!
得守住啊!只有守住了。一切的开局才会有好的结果!否则,不光毫无作用,还会沦为笑柄,让徐州反而受制!
转眼,夜已深,冬天的夜透着彻骨的冷,只见风声,偶尔能听到几只夜鸟的叫声。
凌统大营中灯火微明。都在守着营。各司其职!
邓龙暗中观察了一会,见营中不见动静,立即命人拿着火把和弓箭火速的攻进营中去了!
进了营先点火,点燃了大营帐,一时火光大起!
“杀!”江夏兵冲进大营中见人就杀,见马就捅,一时江东兵未必反应,有些人还未清醒,就在睡梦中被杀死了。
待江东兵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开始激烈交战,开始反击。
邓龙率的人不多,杀了一阵,烧了大营,便开始撤退。
江东兵也有四散而逃者。
一时之间此处乱糟糟的。
而凌统扎营在另一营,本就在养伤,见此营中火起,怒从心头起,腾的起了身就要骑马去援。
军医拉住他,道:“将军,不可,不可啊!颈伤颇为致命,本来就已极危,若再遇战,而不顾,恐怕疮口会崩裂……”
凌统道:“大丈夫死可矣。遑论统身为江东之将,为主顾,岂能惜命?!”
说罢一力挥开他,披挂上马,带着伤,拎着重兵去救主营。
军医在原地跌足,道:“……此伤本就险极,恐怕,恐怕得受害啊……危矣,危矣……”
他说完,见身边的其它医者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了,一时有点讶然,道:“这是何故?!”
“逃命去也!”不少胆小的医者道:“凌将军若不遇战,尚不敢保必无咎。如今遇战,必死无疑。主公被擒,太史慈也被擒,若再损一战将先锋,士气极不利,若周都督前来,会杀何人祭旗?!医巫者,向来命贱,此时不逃,何时逃也……”
“汝等家眷不要了吗?!”军医急道。
众人一窒,手却未停,脚也不止,道:“……若留下,一家偕亡。若走,妻儿还会再有后……”
军医那脚都站不稳,冰凉凉的。
何故于此啊?!
他涕泗横流不止。看,军中对他们如同鸡犬,而他们对妻儿,更视如鸡犬,随时可弃之也……
这,这……荒诞的人间啊。
不少人都跑了。
可是军医未跑,他抬不动步子。只是不愿意没个交代,留下必保不住己身,但至少有了顶罪的人,这些逃命的人,至少家眷不至于被牵累。
天下崩坏,人如鸡犬,到处奔命,也未必能保得生也。
这就是当今之世道。
凌统之所以分开扎营,就是自己一面养伤,一面守着要道。他千算万算的以为就算有袭,也该是从他这要道上袭来。
不料,对方盯着的是他的后营,后营起火,岂能不慌?!
第702章 凌统斩邓龙后危
凌统喘着气,脸色白的像鬼,因为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挤压了,让他喘气都喘不太上来。然而他还是凭着一股韧劲,哪怕马颠的他难受,他还是拼了命的往这边赶。
而邓龙正在撤退呢,却不料后方有江东兵来。
只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踏风而至。
未听其声,只听到一阵阵艰难的喘气声,隐在风声里,透着一股诡异!
邓龙听到后方有异,回首去看,只见凌统如鬼魅飞奔而至一般的恐怖,他的眼睛瞪如铃,眼中全是红血丝,脸白的像纸,胸腔还呼呼的喘着一股透不过来的气,像漏气似的,又失了半边耳朵,还包扎着,像个残缺的凶狠恶娃。
邓龙吃了一惊,心中骇然,本是晚上,古人又是信鬼神之人,这一受惊,就慌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如此失态!
他一慌,就被凌统给寻到了隙处,得了手!
邓龙还未稳住心神呢,凌统已飞奔至前,举起大刀,横劈而来,眼疾手快间,只见瞪大眼的不敢置信的邓龙的首级飞了出去!落了地!滚了几滚!
凌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却无声,他说的是:何人敢犯我营!受死!
这等凶悍,真如恶鬼降临!
凌统一稳局势,江东兵便渐渐的找回了节奏,有些回来开始反击了!
凌统用大刀将邓龙的首级一挑,然后拎到了手上,高高一举,可惜他有话说不出来!
然后他的旗兵已叫道:“汝等将军首级已枭在此!还不速投降受缚。降者不杀!”
江夏兵也骇的不轻。见到凌统如此凶悍,简直像见了恶鬼一般。
哪里信什么降者不杀?!
武刃都不要了,丢盔弃甲者无数!
逃命去也!
凌统带着人收割了一波首级,才渐渐的稳住了营,但是营中被烧的差不多了。
凌统越看越生气!
便带着人追杀了江夏兵一阵。
邓龙一死,江夏兵一逃,等于是再次吃了一次败仗,黄祖看到有兵逃回,才知此事,气的是七窍生烟。丢脸至极。一时咬着牙,率着人马,火速的拍马而至,迎着凌统便要打杀,道:“……杀我一将,伤我一将,数次败我。且受死!”
黄祖拎着弓,朝着凌统便狠命的射了一箭。
凌统不察,被射中肩膀,一头栽下地来!
江东兵吃了一惊,忙下马死命将凌统拖回去。
黄祖踏着马恨不得踏死凌统,奈何他被江东兵给救回,才没有得逞!
黄祖哪肯甘休,趁着胜势,火速的追杀!
此时凌统本就有伤,又栽了一跤,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凌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消失。他有些不甘心,想要狂吼一声,杀回去。可是吼不出来了。
一时悲从中来,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张了张嘴,无声的道:恨不能以生以死而报主公。今生恐不能也,来世定还要效忠孙氏!
黄祖正追着呢,截杀了一阵,突听己方阵营之中有人高声嚷道:“……凌统何需逃命?!汝主孙策在我江夏营中矣?!还不速速投降,不欲来此效忠汝主公矣?!”
“孙策在此,汝等不欲救矣?!”
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的全是这种叫声!
黄祖心中呼噔一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已是心知恐怕是被陈登给算计了。
他大叫一声,道:“陈登!竖子!祖定杀汝!”
他心中恼火,见己军之中有很多人开始这样嚷,嚷的人尽皆知,江东兵都愣了,有些忘了逃了。他们还在嚷。
黄祖大怒,一时拎着刀,斩了两个,大喊道:“……何人,何人敢无事生非,胡言乱语?!”
然后此势却是挡不住了!
庞统受了伤,起不来了,他却用手指着黄祖的方向,就是不肯放下手来!眼睛瞪的极大,极不甘心。
他的脖子上全是浸出来的血,嘴角也被咬破了,牙绷着,指着黄祖的方向,道:报,报仇!
他身边的部将看这都悲从中来!
大吼一声道:“报仇!黄祖!此贼昔日杀我旧主,如今又有我军主公在手中。儿郎们!江东的好儿郎们!誓杀此贼!以吾等血肉之躯,为我旧主报仇,夺回主公!”
“报仇!”
“夺回主公!”
这士气,怒意,哀与愤一被激起,江东兵整个的士气都不一样了,从散乱开始重新组成兵势,不惧死般的朝着黄祖杀过来!
人心中一旦生了怯,便会变弱,先前江东兵不防,已是士气变弱,黄祖杀来,只是如杀鸡一般了。然而人心就是这样经不得激,一旦有了愤怒与哀色,便生出无数的勇气来,变为狂士,变为加血的战士,勇气就这样被一言而轻挑而激发出来!
如同献祭一般的杀将过来,朝着黄祖的江夏兵涌了过来,也没什么章法,就是凭着死力,像是骨子里所有的力气,哪怕自己死,也要与江夏兵同归于尽的狠劲。
不管有兵器的,还是没有兵器的,都扑了过来。
没有兵器的,几乎是抱着对方来缠斗厮杀,那股狠劲,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来的。
死死的攀咬着他们不放,这股劲,把江夏兵骇的不轻,整个的都开始战栗起来,略有些怯意生出。
这局势就被逆转了。
然而,并不是说江东兵战无不胜了,而是他们不惧死,伤亡也多,然而嘴里一直喊着,杀黄祖,报仇!夺回主公!
仿佛因此而从生死边缘生出无数的勇气来!
勇者的诞生,就在战场之上!
江夏兵哪里能敌得过,哪怕他们实力现在比之强,江东兵死的更多,可是,他们都被这股不要命的狠韧给吓到了。
这是不要命,同归于尽一般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一同死在这里的样子。
不光兵士们慌了,连黄祖也慌了。
他连连斩杀数人,可是倒下了的,依旧吓不退还有更多的涌上来的人,仿佛命都不要了一般的朝着他接连不断的涌过来!
众部将脸色都变了,纷纷过来将黄祖护在中间,急道:“将军,情势逼人如此,不得不退啊!”
众人皆道:“当避其锋芒再战!先退兵罢!”
黄祖见此,已知不可胜,再耗下去,只空耗死人而已!
便咬着牙,脸色微变下令,道:“鸣金收兵!撤退!”
一时间当当当的狠命敲起来。
那声音透着一股慌乱!
黄祖马上就撤,众部将追随他身后。有很多兵士也开始跟着没了命似的跑。
而江东兵却像恶鬼索命一样,只要被拉住的,没有一个放过的,还是拼命一般的追杀厮杀了一阵。
黄祖跑的好不狼狈,跑了三十余里,才堪堪将众人甩开!
他喘着气,脸色微变,怒道:“……刚刚何人大嚷?!推出斩之!”
有几个不明所以的人被斩了。死前哭叫道:“……本欲震慑其人,以扬江夏之威……哪知如此……”
然而黄祖脸色阴着,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辩解。
杀了不少。心里依旧不痛快。
恨的不行。
他是知道的,他是中了陈登的计。
他的军中有广陵的人。这一点,有人在鼓动。让他格外的愤怒。
他阴着一张脸,这一次是真的被耍的老脸都丢了!
众人见他这脸色,好似又想要不甘心了,一时急劝道:“将军,速撤兵回江夏吧。恐怕江东兵以为孙策在我军之手,必会急追不止,若不回江夏,恐有意外啊。那陈登,绝对不能信……!”
“陈登此人谋算于祖!”黄祖道:“不报此仇,焉能报此之恨?!”
众人见他还是惦记着被耍而挫败一事,心中便是一沉。若是黄祖执迷于此,恐怕真的会被江东兵给包抄掉。
主薄心生一计,道:“将军,陈登千方百计陷将军于此,又出卖将军,利用将军,此时江夏空虚……”
黄祖听到此处,脸色就是一变,急道:“走!撤兵回广陵,此间之事,容后再报复!”
一时忙命人通知陈硕,叫退兵撤营回江夏防守要紧。
张硕还不知道黄祖被算计一事呢,他还在守着营,未接到信,对此事全然不知!
且说江东兵追着厮杀了一阵,这才回营,见营地败乱不堪,凌乱无容,一时悲从中来!
而众副将则围着奄奄一息的凌统,令人到处寻军医来。
那未走的军医也被急叫过来了,一时帮着包扎,处理裂开的伤口。
还未及有人问话,却听见马蹄之声,众人脸色都变了,倘若此时再被人袭营,这是雪上加霜啊!
所幸,却是程普到了。
众副将才松了一口气。
程普至前,道:“出了何事?!”
众人便将此间战事说了,程普听之大怒,道:“岂有此理!黄祖老贼来,岂能放他离去?!普这便去追杀之!枭其首再回!倘主公若在他手,定迎回来。若不在,灭了他的老巢,夺下江夏再说!”
凌统还有一口气在,指着广陵的方向,想说请却说不清了。
副将明白他的意思,道:“江夏军还有后营在广陵外,此时去袭,定能胜之!”
程普表示明白了,又担忧的道:“凌将军,如何会有如此重的伤?!”
副将讶然道:“所送之信,莫非程将军未曾收到?!”
程普摇首,道:“周都督也未收之,普又如何能知?!”
“只恐是被人截获了……”副将道:“此间多有广陵斥侯,定要多加小心!”
“难怪,登陆之时不见我江东之船与兵马……”程普道:“只恐是被人所抄后了。”
凌统听着,俨然是急了,他在江边放的人数不多,真的都被杀了吗?!
这也太可恨了!
程普忙劝他不要激动,又对军医道:“速医好凌将军……”
军医一脸为难的跪了下来,道:“老朽请罪,凌将军这伤,恐怕没有圣手在此,医不了……”
程普与众副将听了愕然。他们见凌统好端端的,虽然是重伤,也说不了话,可依旧还有一口气在,如何就医不了?!
程普怒道:“如何会医不了?!凌将军这不是好好的?!”
“看着是好,然而之前就已重伤,都难以痊愈,如今经过一战,伤口撕裂,现在伤更严重了,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向将军请罪!”医者已经跪了下来。
程普显然接受不了这一点,急道:“怎么会医不好?!江东倾力,医药不缺,为何会医不好?!莫非是你医术不成?!”
医者喃喃道:“的确是我医术不行,若华佗在此,也许尚可一救!”
程普脸色难看,咬着牙道:“说什么屁话?!医不了,就杀了你!”
天下谁不知道华佗那老头是徐州人了,是吕布麾下所用的良医,这样的人,哪里寻来去?!便是能寻来,又能抓得来吗?!来得及吗?!所以这话不是废话是什么?!不是添堵是什么?!也难怪程普会恼火了。
“将军便是杀了我,我也医不了……”医者道。
程普一滞,脸色难看,道:“凌将军会如何?!”
医者道:“气管受损,开始漏气了,而将军胸腔内则积累了大量的气,这气若不放掉,会因压力七窍流血而死,或者是憋死……”
程普去看凌统,呼吸起来,像个风箱,呼哧哧的,那胸腔剧烈起伏,像个鼓鼓的青蛙。看上去特别的痛苦与费力。
一旦透不过气,大脑供不上气,就是缺氧而死。
或者另一种是胸腔内的气压太大,而逼迫内脏破裂,然后血会炸出七窍而亡。
至于是哪一种,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过程是极度的痛苦的!
见程普脸色不好看,医者道:“华佗外科医术过人,他会一种技术,在人的胸口扎一个口子,而不伤及内脏,能将胸腔内积累的气给放掉,让将军不至那么痛苦……至于颈处伤口,听闻会佗现在弄了一种新的缝合技术。若凌将军在他手中,妙手生花,也许能活命……”
“只是此症,我也只是听说,自己并不会……”医者实话实说,道:“就算没有这一战,没有加重,之前所受的伤,也足以导致这两种可能。现在是伤的更重,来的更快了而已……此伤,无救!”
第703章 江东悲愤失虎臣
程普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也就是凌统死前,会非常的痛苦!
就像被蛇缠到窒息的青蛙,慢慢的,痛苦的,逐渐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而无能为力!
程普走到了凌统面前,他看着凌统,已经没有什么人样子了,像是森林之中被咬到将死的狼,身上遍体是伤,独有一双眼睛,还算凌厉,证明着他还活着。
失了半耳,脖子上的伤让他呼吸困难,生命将逝。而刚刚还中了黄祖一箭。再加上这气鼓鼓的气胸出不来,感觉随时都能爆破了他的胸腔似的!
程普的眼睛就红了,动了动唇,拉住了凌统的手,道:“你阻断江夏兵有功,又斩杀邓龙,此功不可没。我定如实上报与周都督。你只安心,定尽力为你延医请药医治。”
凌统却摇了摇头,他大抵也是知晓自己可能是没救了。他看着他身后军医面上的哀色,又将目光转移到程普脸上,也不知怎了,感觉眼睛视力都开始模糊。他只能下意识的抓紧了程普的手,道:黄祖!
是杀黄祖的意思!
程普点头道:“放心,我定取来黄祖的首级。为先主报仇,为你报仇!”
孙坚之死,是所有江东人的恨!
凌统还是不放手,道:主公!
“周都督已押后在来途中,我等定举江东之力,迎回主公!”程普道:“你还有何愿?!说……”
剩下的便是家眷和张飞的旧事了。当初在张飞手上受辱,凌统深恨怨之,然而一直没有机会报复回去。
如今生命将逝,这些便是放不下的遗恨!
程普道:“你的家眷会得到最好的照料。你是有功之人,有功于荫,主公绝不会薄待!”
“至于张飞,将来若有对上之时,”程普道:“我诺你,为你报雪前耻!”
凌统这才放了手,指着广陵的方向不止,意思直视着他,要他不要延误,速速的去。
程普咬牙,道:“那我去了!”
他也怕黄祖跑了,因此想要奋起直追,吩咐军医道:“好好照顾凌将军,周都督将至……”
军医一脸黯然,领命应了。
程普率着自己带的一千人,又将先锋兵的兵力集合于一处,一并带去了,一径的往广陵奔去!
周瑜带着大军到的时候,凌统已经没气了!
死状极惨,到最后的时候,肺泡都炸开了,胸腔像个鼓一样鼓起来,而肺泡中的血透过五官流了出来,而颅内又缺氧,压力极大,到最后眼球上都在流着血。
若依传统的说法,就是含冤而死。
医者懂这个原理。可是普通兵士不懂,见此惨状,皆为凌统哭!
以为他死有不甘,死有冤屈,又遇败绩,再加上孙策有失,整个江东兵都在号哭!
一战再战,一挫再挫,主公与太史慈被擒,而又折损大将,这心里的哀痛,岂能用言语可表达?!
周瑜到的时候,脸色也有哀,一面令人整军肃容,安营扎寨,一面则将凌统装敛,拈土焚香,静手哀悼,痛涕道:“公绩,主公未回,又先折汝,主公若知,定哀痛而吐血也!”
周瑜与部将等文武都皆恨哭不已。
凌统能力是很强的,而且算是江东的大将,可以堪为先锋的那种实力。说是虎臣,不为过!
然而,二番都折在广陵这座城上。先是刘备的张飞,被擒而辱打过,后江东虽将其换回,然而,凌统一直深记其恨,一心的想要立战功而洗刷耻辱。所以广陵出事,别人未至,他已先为先锋到了。
后便是这陈登了,折在了他的算计上。
死不瞑目!
周瑜亲去将凌统的眼睛阖上,咬着牙吊哀道:“瑜定为汝报仇!”
几杯酒下去,江东兵的战意已涌至极盛。
周瑜一面发信回江东,报凌统死讯,另再为凌统请封,一面则派人去援应程普。
然后才见了军医。
“你医治不力,可知罪?!”周瑜道:“阵前折将,何其不祥,倘你医术精湛,不至如此,丧我军士气!”
军医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苦笑一声,也不多语,只道:“愿领死罪!”
在江东兵看来,凌统之死是积累了极大的怨气所致,所以才死不瞑目,其实并不是。医者是知道的,是因为受了伤以后,没有及时能得到治疗和处理,以至于胸腔内和颅内慢慢的积累了很多的气压,然后将内脏和脑中的部分都给挤了。所以凌统死前是极为痛苦的。并非是因为憋气而死,而是在憋死之前,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先出血而死了。
凌统是面目全非的,眼球都是红的,就是因为出血所致。
可是军医知道,军事一事上是复杂的,医学上的一些东西,解释起来有什么用?!没人肯听,也无法平息将士们的愤怒和哀切。
其实周瑜又何尝不知他无能为力呢,他的确无罪呢?
只是,这满营愤怒悲哀的兵士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去倾泄这心中的怨气与沮丧!
否则,压抑而不动,只会慢慢的折损士气。
与其说周瑜因为他医治不力而治他死罪,其实,不过是想要借他的脑袋去疏发江东兵积累的窝囊的怨气,让兵士们重新振作起来,找一个出泄口,泄掉那股压力,如同那凌统的压力一样。
而凌统无良医可医,可是治心,周瑜却会治。
军事与政治都是无情的,有时候,就是这样直接而残酷。
其实周瑜明白,军医心中更明白。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周瑜顿了一下,道:“你既认罪,便赦你家人无罪!一人之罪,不必积累家人!”
有些罪,总得认的,就如同他想要保住他的家人,与那些逃跑的同事一样。只要他成了那个口子,其实人就都安全了。
所以,这算是他与周瑜之间的默契。
“推出斩之!延治不力,以致凌将军惨死而束手无策,此等庸人,当斩其首,祭凌将军之魂,以安之!”周瑜道。
没有多余的话语,早有愤怒的战将将军医给推出去了。
很快用盘子盛了一颗首级上来,周瑜接过,放到了凌统面前,道:“且安!定斩黄祖,以祭公绩之魂!”
军中大泣,但郁结于心的愤怒,军士们都从心里泄出来了!
周瑜现在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凌统死了,这对士气来说,折损是巨大的。他要么,率师马上去攻广陵,要么,就借人头以安抚人心之怒。
然而前者,肯定不行。
若攻战能这么容易就不是陈登了。
周瑜不是一个冒险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暂时安抚人心。安营扎寨,然后择机再战。而不是现在就贸然进攻,然后无功而返,这将更是对士气的大摧毁!
周瑜无疑是极为冷静的。冷血的。冷酷的。
人命与人命之间,作为主将而不得不作出残忍的选择。
如同当年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一样。他未必没有承受绝大的痛苦。可是,他更知道,如此深仇大恨,不能将之放回。否则反噬回秦国,将是巨大的反扑。
就算强如白起,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都是人命。难道心里没有罪孽感吗?!
战场上杀死敌军是天经地义,因为上了战场所杀的人,那就是立场对立,本份为之。
可是,当敌方投降了,或是束手了。再坑杀,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周瑜也是。
有些痛,有些冤,有些人命的背负,的确无辜。
可是他也得承受下来。并且作出最残忍的选择。
因为作为主将,不能只考虑小细节,小地方,他们更需要考虑大的方向,大局。有时候就不得不作出牺牲局部,包括局部人的选择。
这是每一个领袖或领军之人都该承受的东西。
想要当一个圣人,或好人,就不能担当大任。白莲花虽美,却无用。若是又当又立,那就更只能沦为嘴上的圣人了。
每一个领军之人,都是承担大任的巨人。
周瑜祭拜完凌统,将这安排好了,这才转身,道:“升帐!”
兵士一心,战将服从,很快发出无数指令出去。目标直接就是广陵城。
大营扎了一座又一座,然后就是进行防御与进攻工事。
一步步的以营的方式逼近着广陵城。暗中设的阵法,精密的步署。
周瑜极为忍耐,像个猎人,要与广陵一分高下!
而张硕听到了斥侯的回禀,心里是极为焦虑的,因为他知道前线邓龙战败,而黄祖也撤了,然而他却未等到黄祖来叫他撤退的消息。
他若拔营,便是违军令,若是不拔营,便是等死!
所以,张硕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极度忧患和焦虑之中。
他还未下定决心的时候,程普带着先锋营的人已经到了,马蹄声一涌而来,奔进营中便杀!
而张硕竟是连叫营中安排步防和射击都没能来得及组成阵势,就已经被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程普能杀了个片甲不留。
张硕是真的慌了,眼见营地是保不住,也不迟疑,立即夺命就跑。
程普哪肯放过他?!见到他就追,连发数箭,张硕皆躲过!
程普取了大刀,拍马直追,张硕仓皇之间根本躲之不及,很快被追上,都未来得及反击,就已被程普枭了首级。
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透着无数的血腥。
程普将之挑起,递与身后之人,道:“送回去,送与凌统将军!”
“是!”旗兵亲兵皆应了,很快叫斥侯捧了送回去。
张硕一死。程普趁势进行斩杀,江夏营很快大溃大乱,大败,死于乱刀之下者无数,奔逃夺命者也有很多。程普却并未收手,回首摇摇了看了一眼广陵城,咬着牙,却转着方向,急速往江夏方向奔进!
呼啸的马,踏踏踏的骑兵,一路,一径的往江夏狂奔,去追杀黄祖了!
程普极勇,所带精锐骑兵,又都是精英,所以马极快。片刻不停,是不杀了黄祖不罢休的态度。
再加上早有斥侯放出去探明他撤退的方向,所以追起来特别的快。
又捉了张硕营中的营兵指路,得知还有小径,可迅速通过去截杀。
程普本就是勇将,又敢于冒险,就算知道这可能背后有陈登的手笔。他也是当机立断的立即就从小道去了!
因为不管有没有陈登出手,黄祖,都是江东的死仇。他都是必要杀的!
旧仇新恨加在一起,这个就足以让程普敢一马当先,视死如归了!
立即就从小径上狂奔了过去,片刻不歇的去阻杀黄祖!
而陈登也得到了消息。
“周瑜登岸了,今日之前,必会到于广陵外,他已在精密步署。”陈登道:“此人谋略不低,如设棋局。很难破。江东举力而来,唯有此人有大局之略。不得不防!”
“另外,便是凌统亡,邓龙死,张硕死,而程普去截杀黄祖……”陈登道:“江夏已在纪灵手中,黄祖不知,便无有援,若无意外,程普是可能成功的……”
幕宾听的心惊,听陈登说话,直到此时,才露出一些杀机的锋芒,揭开了真正大戏的边角。
他都服了陈登,步局的能力真的太强了。活像一盘盘的棋。
而这些,都是他日琢磨夜琢磨而琢磨出来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真的很强啊!
“若是程普杀了黄祖,黄祖之患便也去了,大人借了江东的刀,杀了黄祖,而平息了江东一时的怒火,又去了后患,江东虽报得仇,却未得到江夏……”幕宾道:“大人步署才是真的转动了,启动了第一步大成!”
陈登笑了一下,这算什么,这才是开胃菜!真正的白热化的巅峰与生死对决还未到呢!那个时候就只拼谁头铁,谁的骨头硬了。因为双方都是为信念和信仰而战。江东为孙策,为他们的荣辱,而他,则为自己支撑自己内心的力量!
“就看刘表怎么选了!”陈登道。
幕宾吃了一惊,莫非刘表还能来助广陵不成?!刘表不至于的……
“你不知荆州局势……”陈登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又道:“蔡氏必生乱,蔡瑁将回,不能叫此人闲着……”
“他若闲着,必要内乱生变,”陈登道。
幕宾听明白了,这是想激蔡瑁去打江东?!
他都惊了,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啊,又避免了江东的内患,又能趁机截杀江东之后。
“只是蔡瑁肯么?!”幕宾道。
第704章 围城打援黄祖亡
“蔡氏贪而暴,只要激之,必去。”陈登道:“此事都不必我出手。周瑜也必料中,江东若举力而出,蔡瑁必有攻江东之心。所以他在出手与不出手之间徘徊。若主动出手,可能引起蔡瑁反感,再加上与荆州有仇,他不会主动的去与蔡瑁接触,劝他要搞定荆州之内的事。”
“而我所要做的,便是做出一个假象,设个饵,假装要去劝说蔡瑁攻打江东,去不去无所谓,蔡瑁打不打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周瑜知道,我有这个打算……”陈登道:“你知道吗,聪明人有时候想的特别多,一旦心里有了疑心和焦虑,就会干涉……他只要一干涉,以蔡瑁与江东的死仇,必知周瑜心存不轨,只略需一挑动,蔡瑁就算只有一分心去攻江东,也会增至三五分……”
这是架桥拨火啊。
陈登真的对于隙处,人与人的矛盾,以及势如水火的形势,看的特别清,特别擅于利用和挑拨。
幕宾服的不行,道:“这是聪明人之间的猜忌与战争。此事还需大人指点。唯恐过犹不及,而多做了什么叫周瑜反而看出破绽,反而不动了。”
的确是聪明人之间的忖度和较量!
这是上兵伐谋。
这个脑子,这个布局部局势全局以及谋算人心的能力,真的太厉害了!
幕宾道:“周瑜必要围城打援。”
就是围住城池,将广陵,整个广陵上下,作为谈判的筹码,用军事力量直接推动而切断所有的外援,然后再配合力量,再谋交涉,换回孙策!这是周瑜最重要的战略目标。
孙策不止一个人,更不是可以弃的人,他是江东的尊严,是整个江东上下的核心与力量,这才是本质!
所以周瑜必定不遗余力!
“周瑜未必没有猜出,孙策如今已不在广陵,可他依旧采取此种战略,只说明一件事情,他也顾忌大后方有失……大后方皆是孙氏妇孺,倘若有失,便是断了江东的根基,这就不止是元气大伤这么简单了,这是拦腰截断气运!”幕宾道:“所以大人采取的策略是釜底抽薪……”
何其老辣!
陈登点首。
幕宾道:“为何不激刘备?!”
“不可,”陈登道:“此人必除,难以利用。若加以利用,只会被他反噬。所以,我不光不会写信与他告知此事,欲利用他袭江东,相反,我还要百般的隐瞒,好叫这人尽量晚些得到消息!把他逼入巴蜀!绝不可叫他有机会去江东!”
幕宾蓦然反应过来,道:“不错,蔡瑁终究与刘备不可同日而语,蔡瑁可利用,将来就算占了江东也好除。然而刘备,却是入江如龙飞天了。倒是我误了……”
刘备若真有机会去江东,那才是真正潜龙出井入大江河,必乘浪而起,那么对江东的布谋就完全失效了,没用了,完全做了无用功!
所以是可以容忍孙氏,却不能放纵刘备。相反还要防备。
刘备那人若得江东,焉肯放手?!他又素有仁名于外,若以助名前去,占住不走,那陈登谋算孙策其实是为刘备做了嫁衣裳。
这一点陈登清楚,幕宾反应过来后,感慨不已,寻思着自己与大人之间的水平还是差了很多很多啊。
他只看到眼前的困难,然后想到的办法都是设法解决眼前的困难,而不顾大后患。
可是陈登不同,他一直抓住的都是事物的核心和本质。就是真正的辖制江东。
“蔡瑁贪且急,若他知之,必定会动心,就能牵制周瑜与整个江东……”陈登道:“广陵便能得一机而喘息!”
围城打援与釜底抽薪!
幕宾明白了,见陈登看过来,便道:“那就由我来写信与蔡瑁党人,叫他劝蔡瑁趁机进江东。”
陈登亲自写信是不妥的。
由他写信最好。
而这个关系也注定由广陵直接写信与蔡瑁也是不妥的,写与他的党人,就不一样了。
“多写几封,多发几人……”陈登道。
一个人劝与多数人劝是不同的。
而且要确保周瑜能截获信。
幕宾了然,立即写信便去发出。
而周瑜也的确是在慢慢的推进过来,他是进行地毯式的推进这种模式,精密而细致的直到了广陵十里外,然后开始进行工事,先挖壕沟,然后将挖出来的土置多处高台,设了哨楼巡守。
这么大的动静,陈登哪不知道,他却是挺平静的,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倒是不意外。
周瑜想要真正把城围住,至少需要十日到二十日的功夫,既要等后方兵力充足补充以后,又要进行防御工事,同时还要把城周围切干净,切断要道与小路,这城才算是围成了。
所以在这时间差里,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了!
“周瑜并无有急攻城的样子,”诸将问陈登道:“大人,要主动去袭吗!?打乱他们的营地和阵脚。”
“不急!”陈登道:“现在是周瑜观察的时候,若是贸然出,被他们看到我广陵的底细和底牌可就不划算了……”
诸将听他有安排,便同声应了一声是!
江东的斥侯和兵力小组到处在搜寻,慢慢的进行着摸索城外的行动。
周瑜观察着广陵的动静,陈登也在观察着他的动静。
两人都绷紧了劲头,都像极善于观察的猎人,而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先动。
但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观察着自己,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或是先露出破绽。
他们都是最优秀的猎人。
兵法讲,谋定而后动,后发制人!
有时候,这种无声的较量本身,也是另一种推进!
至少,他们彼此都没有轻视对方而自大冒进!
江东的兵如同这天边的云,铺天盖地,援援不断的过江而来,周瑜在召集江东的实力,来赢回他们的尊严,他们的江东之主!
而陈登却如同守护这片大地的城堡,以大地为依托,像个巨人屹立着,准备以任何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去维护身后的这座城。
一场巨大的风暴与变故在广陵这片土地,这个边境而聚集。
程普片刻未歇,追了半天,终于在黄祖到达之前,埋伏到了他必经的要道之处。
黄祖一心要回江夏,哪里会想得到遇到埋伏!
当他经过坡地,正准备转道火速回江夏的时候,箭雨突至,马绊索从土中升起,绊倒了无数的马,而后军因为惯性也倒了一大片,很多马都是急急勒停,一时之间那军容便乱成了一团,人踩人,马踏马,人仰马嘶!
箭雨至而收割着人命!
“有袭,有袭!”旗兵与亲兵都急了,连忙击起鼓来。
黄祖亦是大急,众人拥护着他,黄祖急的大喊大叫,道:“原地整军,回击,放箭回击!盾兵何在,速准备!”
就在这准备时,无数的人与马被射死了。
江夏兵狼狈不堪,堪堪用盾牌挡住了攻势,才维持住了双方的平衡。
程普见箭雨已不奏效!立即就弃了弓,举着大刀冲了下来,道:“儿郎们!随我冲杀,斩黄祖首级,为先主报仇!”
“报仇!杀黄祖!”声并至,何等的齐心,惊心动魄!
黄祖还未来得及调整队伍,程普已经带着骑兵冲杀了过来,立即就将乱中整肃的江夏兵给冲乱了!
一时乱成一团,与其说是反击,与厮杀,不如说是被动反击与被杀。
这压倒性的先发制人,控制住了整个战局的优势是不用说的。
黄祖千方百计想要摆脱这种劣势,也因为毫无心理准备,以至于士气被压倒根本提不上来!
黄祖身先士卒,率先便逞着勇力想去与程普战,事实就是身先士卒的扭转局势,只要他与程普之间平衡住了,或是斩杀了程普,那么,他就能扭转战势。
黄祖的确是有很多的毛病,然而,若说他作战不勇,那绝对不可能!
黄祖虽老,然而却是极勇的,力气也极大。当下拎着大刀便到了程普面前,拦腰便斩,大喝一声道:“何人宵小,敢在祖面前放肆!留下首级!”
程普冷笑一声,道:“黄祖,我先主之仇还未与你算,你倒又谋算起我主公来!这新仇旧帐一并与汝算!我必杀你,为凌统报仇!”
黄祖大笑,见他拎刀回击,忙拦住,道:“凌统死了?!江东无用小儿如此之多,还敢在我面前犟嘴!休逞能,祖送你去与那凌统地下相聚!”
程普大怒,狂斩过来,两人斗的你死我活。俱都是力将,充满着杀气凛凛。
“我军已斩杀你军邓龙与张硕,还敢与普逞嘴!”程普冷笑道:“第三个便是你!叫你江夏上下,为我先主赔命。定斩杀你,去祭我先主之灵!此仇不报,非江东之将也!杀!”
这话一出,惊出无数江夏将士,邓龙和张硕都死了?!因为惊乱,心中一慌,被斩杀捅杀者无数。
一时之间,争斗间颇有些不死不休的狠劲。
黄祖也是心中一惊,冷笑道:“你如何又能有空去斩杀我后营中人?!”
程普道:“空留后营而不顾,他不死谁死,枉有你这等之主,才有死过!亦是该死!”
黄祖心略有些乱了,竟渐有些力有不敌!
程普攀咬不放,哪里放他离开!竟是越缠越紧。越缠越是杀死他的狠劲。刀之力也越来越紧。
程普大怒道:“我主公何在?!交出来!”
黄祖额上渐渐浸出不少汗水来,也是真的慌了,他瞄了一眼周围战况,发现己方兵虽多,却是被对方给压着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得先避其锋芒,否则就是死磕,硬碰,这在战事上是不利的,忌讳的。
因此他便有意欲退,想要择时有所准备再战。
他拍开程普的大刀,竟是拍马勒缰绳就跑,他也是个狠角色,竟不说孙策不在他手上,叫他问陈登去。这也是一句话,是不是?!
但他就是不说,犹自嘴硬,冷笑着拖着大刀就跑,道:“欲知孙策生死,有胆随祖来!”
程普听了这话,又见他跑了,血直接头上涌,大急道:“黄祖老贼休跑!看刀!”
程普逮着他就追着跑,程普是死咬不放!
而且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黄祖的汗都从背上落下来了,他感觉到了死神在追他自己的急迫,此时他也是真的有点寒从胆边生了!
而令他更胆寒的事情在后面。
此时不知何人高声喊了一声,“报!报!急报!江夏已失,江夏已失!江夏城已被夺了!”
此言一出,江夏兵闻听大乱。
黄祖更是心中慌上加慌,竟是一时不察,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正遇一坡,直直的往下滚了下去!
程普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勒马就冲了下去,手起刀落,极其利落的对着黄祖便是一斩!
黄祖情急之下,用手去挡!
那刀正削中他的右手,右手离臂,飞了出去。
黄祖大叫一声,却是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无数的血从颈处冒了出来。原来是首级已经离身!
是程普见一刀未杀死,手急刀快,发了狠劲,狠狠的趁他未爬起来的时候补了一刀。
简直就是神补刀,趁其不备。
黄祖命丧黄泉。
程普立即拎了黄祖的首级,眼睛却是这时才顾得上往刚刚有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晚了,是何人来报,早看不到了!
刚刚他在那个瞬间选择的不是去看报信的乱黄祖心的人,若是只顾这个,他可能会丧失杀黄祖的机会。
而杀了黄祖以后,再去看,哪里还能找到是谁?!
程普虽已杀了黄祖,胆边也生了无数的畅快之意,然而,却不知为何,背上升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谁?!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
他是要杀黄祖不假,然而,当他意识到他只是被人利用的推手的时候,这种感觉很荒谬,很可怕!
但他还是眯了眼睛,扫了一眼,没寻到人,便忙将黄祖的首级一举,上了马,奔跑起来,道:“黄祖已死!降者不杀!速降!”
第705章 借刀杀人嫁衣裳
江夏兵已是士气丧如是者三,在遇袭是一丧,在闻听江夏已失是二丧,在听闻黄祖已死时,是三丧,士气三竭,哪还能再有力支撑?!
一时之间有降的,有哭的,还哭喊挣扎而被杀的,也有到处逃窜的,乱糟糟的成了一团!
程普哪容得叫这些人给跑了。
当下便急令兵士们去围杀,阻杀,截杀!
江东兵恨江夏兵入骨!因为孙坚之仇,因为多番交战,那是生死的仇恨,别说想跑了?!就是不想跑的,有些明明已经投降了的,也是束手就被一心想要报复的江东兵给砍死了!
程普见了也当没见着。
人的恨,需要出泄口,这就是!
既然黄祖已经斩杀了,他们多死一些,又有什么紧要!
因此束手被杀者无数。江东兵更是追截而阻杀奔逃之江夏兵无数。
程普还在人群中之中寻找着报信的人,但他知道这必定是寻不到的。便眯了眼睛,寻思着江夏被夺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事情的确是更麻烦了。
此事还需要报知周瑜方好。
因此寻来斥侯道:“将此首级奉回与周都督,可祭我江东先主之灵!另传话与之,江夏可能已被人所夺!”
“程将军不回转吗?!”斥侯道。
程普道:“普要趁胜追击去一观江夏动静与虚实,至少要弄清楚是何人占了江夏。如若只是虚言,黄祖已死,若普能趁机拿下江夏,更是一胜!若不能,便会回转,探明再向都督回禀!”
斥侯明白了,当下遣了数人,一并先报信回去了!
程普正欲整军肃马想要往江夏赶去,岂料突然背后嗖的一声,利箭破空声,朝着他的后心而至!
也幸亏他此时五灵在外,十分警惕,一听动静,立即蜇伏,箭擦着他的后背过去了。程普简直吃了一惊,骇的忙也拉弓欲反击,可第二箭就到了,嗖的朝着他来,这一次他险险的擦着他的天灵盖过去,差点箭尖入颅。
好高明的箭术。因为要射这一箭,他连反击都没能做得到,弓都落在一边了。
其中狼狈,可想而知!
程普身边的战将副将偏将,亲兵以及旗兵都惊了,慌的忙持盾的持盾来护,又有反击的,搭弓朝着箭来的方位射了过去!
没有第三箭过来。那边也没了动静。
程普欲亲自去探查,众人不肯,都叫他不必犯险,冒这个险。
众亲兵亲自去探查了。脸色难看的过来回道:“并未找到是何人偷袭,只寻到了一点踪迹和痕迹,那树上有箭弦拉过的痕迹,必是碰到了。贼人是躲在树上而发的箭!”
程普面色严肃,这青天白日的,又是这等的距离,怎么能做到的?!
程普扫了扫,将这两支箭给找到了,一箭射中了其中一人,人已经死了,可是那箭却入骨极深,拔了出来,才发现,人死之前,骨头都被射碎了!
竟力大如此!
而另一枝则入了土,费了大力拔出来,程普的脸色是难看的,道:“用箭之人,要么是大力士,要么,就是有精巧的助力弓弦。而准头如此之准,可见视力也极好的。此不管是大力士,还是有助力,都是擅远攻之人!此次真的要小心了!”
众人皆道:“必是广陵所为!主公之所以受陷,必也与此有关!主公如此勇者,此次竟栽了,恐怕是敌方实力所为!”
程普道:“如果是,就是广陵内有高手。又青天白日的不见影踪,让人心忧!”
他仔细观察着箭,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这箭都估计是从战场上临时寻来的,没有任何特征。
“听闻徐州极擅工事,招揽无数民间高手,而那吕娴又极擅改进工艺武械,闻名天下,恐怕与此有关……”有副将道:“又听闻那徐州之影在暗处,无处不至,无所不在,恐怕刚刚所放出风声之事,也与此有关……”
程普脸色沉重,杀了黄祖,报了孙坚之仇的欣喜与狂欢都淡了不少,接下来的便是沉重。
“曹吕之战时,曹操曾用刺客行事,俱都败于吕娴之手,此子在用暗处的势力方面,连曹操都不是对手……”程普道:“此子如今还不在此处,幸而去了北方,如若在此……”
还能有什么胜算吗?!
程普虽然看不起吕布,也不可能尊重,服从,以及鄙视吕娴等徐州所有人。但是,战略上是重视的。
毕竟是能重挫曹操的人,这样的人,能小看吗?!
副将道:“她虽去了北方,然而,一人所改进的器械犹在徐州根基,一人所更进的练兵之法犹在,依旧不容小视!”
是的!
一只狼没什么可怕,一群狼才真正的可怕!
以前的吕娴再厉害,再聪明,再会擅工事,擅暗处之事,她也只是一个人!
可是当她拥有权势,拥有军事力量,而将所擅长的一切,扩大到一个营,武装到一支军队,那么这样的狼就是可是复制的,再现的,无数的……不可战胜的狼群。
就算她不在,有她指导,徐州从上到下都被他武装过,继承了她的惯性,创新了新的练兵方法,武装了一切器械,而将思维也重新刷新了呢?!
程普心中沉重,问左右道:“可看出有什么足迹?!”
“对方很精明,只留下了这一处无法毁去的痕迹,其余皆无……”众人道。
“也就是说,偷袭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了!?”程普的心里突然多出不少怒火来。也有些焦虑和不安。
可是没有其它信息了,他只能作罢,道:“走!收拾兵马去江夏一观!”
当下即刻收拾兵马。
程普可以确信一件事情,他抄了张硕的后营,又大破黄祖的精锐之兵力,他当然到处找了可疑之处,却都没发现孙策。
这就说明一件事情。
这些事背后就是有人操纵。
而孙策,极不可能在黄祖手上。
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战略考虑,他不得不去一趟江夏。去确认江夏被何人所夺,以及孙策可能性的所在!
一路便悄悄的往江夏去,也是隐藏踪迹的意思,不欲与江夏交战的意思。行的十分小心。
而高二娘微微喘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发了两箭都没能杀得了程普。
倘若杀了程普,就又重创江东一次。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她是因为有暗影的消息,才知道程普来追杀黄祖了。便存了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当然,她没蠢到留下任何踪迹。
唯一的破绽,可能是她进行了一下伪装,将箭术用杠杆原理,借助树的力量重整了一下弦,而能增加力度,或者说是加速度。
这个原理,与投石机那一种推助力是相似的。
可惜,还是没能杀得了程普。
多好的机会啊。程普杀了黄祖,而程普也死在了乱军丛中!这个简直是完美。
她是片叶不沾身,与徐州半点干系也沾不上。
暗杀这种事吧,其实,一旦尝到了点甜头,一旦有点机会,就也止不住的想一用再用。
但她也知道,暗刺这种行为,终究只是小道,偶尔为之可以。若是只为此而胜,就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她干脆利落的用了两箭,见两箭不中,还冒着可能被发现的风险,是半点也不贪功,立即麻溜的就撤了……
只是有点可惜而已!
稍微有点感慨了一瞬,便将这事给丢开,火速的往江夏去。得赶在程普到之前赶到啊。
若是顺利,还能领兵出来迎击他一番。
高二娘便急赶路。
这个小插曲,她是不可能提起的,别说没做成了,便是做成了,她也是死都不会承认的。就像黄祖死了,陈登也绝不可能承认有他的手笔一样!
反正黄祖本来就是死在江东兵手上的,与广陵可是半点的干系都没有!
她急赶路,半路接到了魏续的信,心中大喜,急忙的去接应粮草了。一路是隐藏踪迹,带着人一直很注意。
夜已至。
黄祖的首级和程普的口信报回来的时候,周瑜又喜又忧。
他先捧了黄祖的首级,验了验,然后眼泪落下来了。
“多年了,先主之仇,已得报!”周瑜跪了下来,朝着江东方向大哭。诸将与文士都跟着跪了下来,心酸而泣。
一时都磕头,将黄祖首级置于前,燃上香,道:“祭我先主,瑜与江东诸人定会迎回主公!”
待祭毕了。
这才忙命人将黄祖首级,以及凌统的遗体送回江东去!
黄祖一死,大大的告慰了江东的人心。
有时候祭祀这件事,安抚的未必是死人的心,而是活人的心啊。
至少江东兵们又哭又泣的,看到了大大的希望!
一时举孝吊哀,欣慰者无数!
这是荣光得报的一刻。
周瑜将程普之功,与凌统之报一并报上。
待都安排送出了。这才升帐议事。
周瑜道:“江夏被夺,此事有几分真假?!”
“恐怕几分为真,”有文士析道:“只是不知是何人去夺。此事程将军一探便知究竟!”
“倘若为真,广陵便势分了水火,大不利啊……”
“如若为真,便要切断二者之间的联络。”周瑜道:“需要十倍兵力在此方能做到全面的围城!”
众人心情沉重。
如果真是这样,就必须得执行特殊的防御工事了!
周瑜眉眼低垂,拳头已是紧紧的握了起来,良久,道:“开渠挖河沟!”
众人一咬牙,应声道:“是!”
已有战将领命而去。
周瑜心中焦虑极了。
程普破了黄祖的军也未寻得孙策所在,那么,孙策必然只可能在广陵,或是已经去往徐州了。
应该不至于在江夏。
他正忧心至极的时候,有斥侯来道:“报都督,有箭信至!”
“拿来我观!”周瑜道。
斥侯忙奉上,这信不是人亲送至,而是箭射进营外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陈登怕自己人被杀,所以,这是公然的对立,是生死对决的意思了。
这本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写的信却透着一股亲腻,特别的与事实不符。
信中写的啥呢?!
信中写:登知孙坚之死是江东之哀仇久矣,今方知黄祖被程普力战所杀,孙坚大仇得报,可喜可贺矣,登知江东上下定喜极,特来一贺。还请江东上下节哀,等等,等等……
这信看的周瑜脸色都变了,他脸色虽难看,到底是儒将,没有做出将信扯碎烧了的事情来。
众将看了,却止不住大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来信倒快,程普将军回信刚到,他便来了信……”一帐前谋士道:“这只说明,他对一切了然于胸。名为庆贺,实为取笑。取笑黄祖之死,是他所送,所谋,所算也……那我江东杀黄祖,报先主之仇算什么?!他送来的?!他推动的?!”
这衬的江东像是个傻瓜似的。连报仇也要别人送,别人谋算!
而更恨不得没直接取笑了。
陈登的这意思,就是说:多谢你们江东替我杀了黄祖,去了我的心腹之患,江夏我收下了!
这话能不气人吗?!
众人怒火滔天!
说来说去,是为他作嫁衣裳。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周瑜挺冷静,道:“这陈登果然会算计。黄祖的确是死在他谋算人心上的。这个人……瑜必不能小看。小看必吃他大亏!”
“都督,他信中丝毫不提主公之事,莫非是在等都督与他交涉?!”战将们与谋士们都急道。
“若是主动交涉,越表现的急,越会被他耍的团团转!”周瑜道:“那才是真的中了他的计了!”
周瑜直盯着眼前这信,还是气的够呛!
“先围城,再谈判!我若要人,他直接说主公早在黄祖手上,我们便很被动……”周瑜道:“围城,与徐州直接谈!”
诸将气不过,咬着牙道:“若破城,定将陈登开膛剖腹,方解吾等之恨!欺人太甚是也!”
这陈登气人的功夫实在太强。
这一封信,是生生的把报了孙坚仇的喜悦给活生生的给冲淡了。
真的是把全军上下气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