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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6章 心安之计埋粮草

    吕介带着部分荆州兵拼了命的跑,终于跑出来了。然后遇到了散兵,有些便直接收拢了。

    到处寻找蔡瑁。直到追的筋疲力尽,才寻到了蔡瑁所在。

    原来是诸人护送他躲到了一处小树林里栖身,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蔡瑁本来就已经丧的不行,再见到吕介回来,瞪着眼睛,噗的一声就吐出口血来。

    吕介立即跪了下来请罪,道:“末将无用,没守住后军,愧对将军,请将军责罚,是末将之过,还请将军,保重身体!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蔡瑁已经缓了不少过来了,他抓住了吕介的手臂,道:“主公必然无恙!阵前遇丧仪,是那庞统耍诈!”

    他咬着牙,恨的磨牙,又道:“事已至此,防御后方已然不可抵御!吕介,我深信你,如今只能求援,你可愿速带人去报信与异度!?他援军至,我营中精锐,必还能有救,必无恙!”

    吕介反手握住了蔡瑁的手,捧住,十分恭敬的双膝都跪了下来,道:“将军托付,介敢不以性命担保,必带来援兵!只是将军,须得离开此处啊,否则那吕青岂肯放过,必不会善罢干休,还会再来追!”

    蔡瑁突然怆然的哈哈大笑,形容狼狈,眼中却带着狠毒,道:“瑁这一生,难遭此败。如今惨至此,愧对荆州兵多也!如今至此,死不足惜,岂能弃荆州兵士于不顾,而只顾自己逃生?!叫瑁回去,如何面对荆州上下将士?!”

    众人听了,心中略有些服气蔡瑁,也有点敬意升起来,眼睛都红了。

    人就是这样的。在将败可能会败的时候,会生出怯意。而逃的过程中,遭遇惨败,有的人可能当下消沉,受不住打击,像是最后的稻草压在身上,就挺不过去了。但蔡瑁,再不济也不至到这种程度,况且,现状再惨,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所以他万不可能到这种程度。说到底,还是因为有希望。

    蔡瑁就算再有私心,也曾是权力在握的一方大臣,有些骨气,依旧是有的,尤其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反生会绝地反弹,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你且去!瑁在此等援!”蔡瑁眼底全是重新燃起来的必死也要守此的决心,他紧紧的握住吕介的手臂,托付着最大的信任,道:“速来!”

    这是最最信任,最最要考验的时刻,让亲信送信,已经不可能了。而且能不能送得到,像之前一样石沉大海,都说不准。

    就是在这最最艰难的时候,就更需要最值得信任的人出去送信,亲自去送信!

    而到了此时,才能真正的看清,蔡瑁所依赖的,所依赖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吕介,眼中带着极大的托付和信任。

    吕介郑重的一拜,道:“末将宁死也绝不负所托!”

    蔡瑁的心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道:“去吧!”

    吕介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对众将与众文士道:“介去也!各位保重!”

    众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也抱拳道:“保重!静候吕将军带援来!”

    吕介连口气都没喘,上了马,带了少数骑,很快就离开了。

    蔡瑁发现自己设想的方向真的错了,现在悔不当初!他在撤退的时候,早就应该派一个最值得信任的战将亲自去报信领兵前来援应。

    蔡瑁悔的肠子都青了,说实在的,终究是大战经验不足,尤其是陆战经验不足。说到底,荆州虽被围过,但多数时候,都是据城而守。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作战过,而且又遇上了几方追击死咬不放的现状。所以,他现在多多少少的有点认识到了自己能力有限的惨痛教训。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就是事实!

    他看着身边的将士与文臣,一个个灰头土脸,毫无战心的样子,眼神恢复凌厉,道:“……瑁知自己才能有限,故而身边才带着各位,或有文,或有武,俱都是才能兼备之人,瑁,是无德之人,小人心也,然而,若为忠者,在瑁前番怯时,为何都不上言?!以尔等才智,足可以献谋策,而避此战,是瑁无德,让诸位失望了吗!?所以,临战,而不拾阵,只一心的想要离开?!”

    众人俱都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可见蔡瑁也认识到了不足与自己的短板,他落泪道:“纵然瑁无能,不能集才智,聚人心德行,然而,在危机之中,我等都为一体,敢问诸位,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众人都跪了下来,羞愧的道:“……我等无能!”

    “快快起来!”蔡瑁道:“……虽有此败,然,士气低落之事,再不可纵容。今日瑁急怒攻心若此,在此等援,倘援未至,而敌已临,瑁已做好赴死之准备。不知尔等以为,能独善身否?!若不能,请收拾士气,随瑁御敌!”

    一个主将视死如归,做好了决定一定要全力抗敌了,底下的人,自然也都被激励了,都高声道:“生死皆随将军,我等定一心御敌!”

    没有问责,没有愤怒,没有再杀人,没有再打压不安与压抑的士气。如此,先自咎,将责任揽入己身,反而真正的平了战士的后顾之忧。

    如此,荆州兵才算真正的开始有所士气了!

    可见,失败是有两面性的,失败虽惨痛,然而,它同样的能让想清醒的人,重新变得清醒起来。而不是怨声载道,怨天尤人,将责任推卸于旁人!

    蔡瑁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是瑁之失多也!不怨诸位不敢献计,如今至此绝境,瑁厚颜,还要请诸位定要与瑁一心,尽力保全。”

    “是。吾等渐愧!”众人皆道:“愿与将军同生死!”

    直到这一刻,因为绝境,才真正的同心了。

    蔡瑁道:“瑁罪人矣,前番多有疑虑,才至此败。此我谬矣!事到如今,诸位可有计来献上,如何保全?!”

    主薄上前道:“士气低落,当立即寻回散落在外的兵马,拒此而守!占下高处,日夜挖下壕沟,守上几日,不成问题!”

    其它战将也道:“吾等也是此意,此处有小树林,而旁边的坡正是可以聚集兵马之地,又有水源可取水饮马饮人,守上三五日不难!”

    蔡瑁道:“便依此计!”

    诸人得了命令,便忙各自散去做事了。

    只有主薄还守在蔡瑁身边,十分羞愧。

    蔡瑁却极力安抚他,道:“此败是瑁之错,非汝之罪也。汝不必羞愧!瑁犯猜忌,部下畏死而不敢进言,此是常情,瑁又如何能够责怪汝,汝不怨我,我已高兴至极。”

    不管这话里是多真多假吧,但古人就是吃这一套。

    蔡瑁这么一安抚,主薄就更愧疚了,落泪道:“臣之罪孽深重,畏诛而不敢进言,非为臣也,惜身不足忠也!”

    蔡瑁道:“此事又如何能够怪你?!相反,瑁还需向你认错,待回荆州,瑁定自罚自身,向将士们谢罪,瑁罪大也……”

    二人情之所至,一时都落泪。

    败虽难堪,然而,有时候,的确能够警醒人,就算蔡瑁有七分是装的,也有三分,是真情实意。懊悔不迭。只是现在必须要集聚人心,这用情打动,就是最快最有用的方法。都是人嘛,人非草木,都有情啊!

    这种时候,什么都没用了,唯有用真情,人性去打动,才是最妥当,最快速的方法。

    两人哭了一通,蔡瑁道:“主公必无恙,然军士哀多也,必以为是真,此是庞统诈计,汝可要激励士气,采取措施!”

    主薄应了,道:“自当如是!在那个当下,兵士们第一反应是蒙与伤心,现下大败,恐怕心中已经料出,必是对方诈我军,臣去安抚军士之心,并不难。难的是另一件事……”

    蔡瑁心中咯噔一声。

    不用说也知道。粮草!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却都没有提出这个话头来。

    此番大败,辎重丢的差不多了,就算能找些回来,也必不能负担这么多人的营守。本来惨败,又有噩耗,已经让士兵极端的低落,士气能不能提得起来都很难说,现在再叫他们接受粮草不足,而援军不知何时能来的事实,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此事只能瞒着。

    主薄道:“只能死守!能隐瞒尽量隐瞒,瞒不住时,杀马而食,也能度过几日,希望吕介将军能顺利,早早带援军来。”

    否则就真的……

    而在这个当下,若是据实以告兵士们,守在这里没有粮吃?!哪个不逃?!

    必然生哗变!

    “去安排!”蔡瑁道:“一切交由于汝。叫粮草官规划用水和粮食,今日起,一天只食两顿,马食减量。”

    主薄点首道:“是。”

    军士们的食量是很大的,除非极端状况下,否则战时军需永远是第一位的。像荆州这种地方,不缺粮的富庶之处,蔡瑁的水军,一天能吃的就有三顿,有时候还有赏赐和加餐。

    现在守营,只食两顿,量还得减,守上几日可以,守的长久,怕是极难。

    所以蔡瑁心中明白,倘若吕介出了意外,若是不能及时来,就真的要出事了!

    蔡瑁不想死,可是,当此之时,也会生出无数的勇气来,面对着死亡。

    他在,军心才能在。他若真如吕介所言,只顾丢下大军跑了,得到了生机是不假,可是大军也丢失了,而军心也没了,就算回了荆州,威信尽失……这样的人,还怎么能够再率众,让人心服?!

    与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蔡瑁本是豪族,在荆州的日子是极好过的,自家的田地,财产就不用说了,是极多的,食客不说有三千,也有上千人。追随者众。

    说苦日子,他还真的没过过。

    像这样被追的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第一回遇上。

    人越遇困境,至绝境,而知道,或是决心不能逃的时候,反而会极速的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很快战将们齐了心,出去寻了很多散落的荆州兵回来,除了已伤亡的,逃走的,被俘的,也找回了约有三千左右的人。良莠不齐。辎重也找了些回来。

    立即就转移到了那坡上,小树林后,可以遮掩目光集聚。

    当下便命令挖壕沟,砍树,设屏障和阻碍对方查探的视线……

    有人组织,也就如火如荼,速速的弄起来了。

    蔡瑁见了粮草官,粮草官便假意出去,带了很多的车马回来,然后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袋子丢进去,对众示道:“此是寻回的粮草,粮草不丰,因而会限制些份额,粮草极为重要,此地将埋起,为免被烧之故也。众军听令,谁敢靠近此处,斩!”

    传令上下,兵士们皆听从。

    主薄知道,这里面根本不是粮草,而是沙土!

    心安之计,不得不为也!

    若不是为此,为何要掩埋呢!

    他当然不可能戳破,见众人心安,也就开始激励起士气来,效果寥寥,但多多少少的,也心安了一些,多数确定当时刘表已死的呐喊,是敌军诈计。

    荆州兵是真的被打怕了。

    兵士们尤其的萎蘼,士气恢复了一些,但也并不高!无战之心,只有守意。

    士气之中,也多有疑心怕不走可能会全军覆没者。都有人偷偷的哭!

    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尤其是刀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死的焦虑感,反而比痛快一刀更让人恐惧。

    在那个痛快的当下,反而可能嗐出去,生出无限勇气来的可能。

    但是现在,士气是真的不高。

    “……将士们皆无战意,”主薄对蔡瑁道:“恐怕守御在此,豺狼依旧不肯舍去!”

    “荆州与西凉有何仇怨!这马超小儿为何死咬我荆州不放?!”蔡瑁道。

    “庞统为吕氏父女走马犬从,他率着西凉兵马,便是西凉也为徐州犬马随从。”主薄道:“他必不肯离去!恐怕不仅不退,还会逼我等投降!”

    “投降为阶下囚?!”蔡瑁光想到这个就恶心的不行,道:“三姓家奴,休想让吾屈从之!”

第737章 马超冒雨穷追打

    主薄叹了一口气,心道徐州手上有刘琦,主公就算现在无恙,将来若是有变,依此之势,恐怕守不住荆州啊。将来荆州之主,究竟为谁……谁也不知道。

    因为西凉骑兵真的很强,吕青也如是,几乎在虐着荆州兵马打,弄的荆州兵毫无战意,不堪一击。先天的看到那阵势,就已经怯了。气势上就弱了一层,这一种,怎么打?!

    刘表在的时候,蔡瑁还有一个大靠山。刘表若真的老死,蔡瑁真的能守得住荆州吗?!

    这一次,是真的将蔡瑁的一些能力暴露出来了,不是说作战能力不行,毕竟胜败是常事。

    而是暴露的是那种性情之类的短板。就是真是危机之时,越靠不住。

    而以前,他们跟着蔡瑁是因为他独揽荆州权势。将来刘表若亡,他必能把住荆州,守住荆州,坐稳荆州。

    而现在,这种信念,同样的在他心里也崩塌了。

    只看阵前就看得出来,丧仪一来,哀乐一起,一听闻刘表死了,士气立即山崩地裂。这说明,荆州的柱石,是刘表,一直都是刘表。而蔡瑁也只是依附于柱石身边的小柱石。

    大柱若失,小柱怎能不崩毁?!

    与他一样想法的,也许不止是他一人吧,可惜,此时此刻,只不过是在内心里衡量罢了!

    心中焦虑郁闷,偏偏天又不作美,竟然下起雨来,冬天的雨真的冷的如刀子一样砸在人身上,毫无道理的冷如刀割。

    而辎重丢失不少,只能多人挤在一处帐中,弄的狼狈泥泞不已,当真是苦不堪言!

    他掀开帘子往外看,冬天的雨不算大,不像夏天的暴雨一样,若是夏天的雨,恐怕这里都得被淹了,此地本就是雨水众多之地。

    可是就算雨不大,砸在人脸上的时候,又怎么能不疼,不冷,不担惊受怕呢?!

    有很多心中崩了的兵士坐在雨中无声的哭泣,这士气,依旧被此所感染着。或者说是被支配着,而在逆境中的时候,尤其的被充斥。这种无力,会传染,情绪的瘟疫,有时候崩塌起来,更为吓人!

    一下雨,他们不好受,其实西凉兵也不好受。他们西北是很少有雨的。所以一般在外行军,都很少带雨具之类的草衣,一时狼狈不堪,本来兴致昂扬的,被一场雨给下蒙了,然后就搭起了帐篷,这心情就更别提了。

    就算有能避雨处,这心里光看着也烦躁啊,十分的不适应。

    夏天还好,就算有暴雨,好歹地面上都有草,不至于完全的泥泞,可是这野外的冬天一下雨,泥泞的都没法说。

    不光他们出行不便,连西凉宛马都有点焦躁,频频踢踏着马蹄,万分的烦躁!

    西凉人向来直来直往,见到这个就忍不住对庞统抱怨,道:“这南蛮之地,怎么就如此的麻烦,经常下雨吗?!”

    庞统取笑道:“所以,你们都是旱鸭子吧?!若是遇着了江水,是不是也会发怵!?”

    什么南蛮?!这里哪里就是南蛮了?!

    但是,怎么说呢,每一个地域的人都是有自身的优越感的。就好像后面某国称某国人为矮脚国,某国称某国为棒子一样。

    现在其实也一样,所以庞统也挺能理解,他们称南方为南蛮的。因为人就是有这种得意自得的那种优越感,哪个地域的人都是一样的。

    众战将就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本来也就是有不高兴就能上脸的人,不像中原那般含蓄,所以庞统为啥适合在这里呢,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不高兴就摆脸上。都是不高兴就直来直往甩脸子的人,反正不会深沉的入心,怀恨在心。这也是一种相处之道。

    “九州有大江大河,恐怕你们都没见过!”庞统还取笑他们,道:“西凉就是高大威猛,马儿也高又跑的快,然而,依旧还是有征服不了的地方。来了就长点见识吧,见见大江大河的,好叫你们知道,马儿跑的再快,也未必就无所不能,无所不至了。就如那江上,用马还真上不去!下个小雨,还要大惊小怪!”

    众人嘴角一抽,这要不是军师,早一鞭子抽上去了。这人嘴咋就从来没有好话呢?!非得把人说恼火了,心里才高兴!

    就不能好好说话!

    也是,他与马超,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过?!原以为马超不在,他们多少还挺心服这军师,至少他有谋略,也少折腾。

    可是,这话,听听?!

    庞统还笑嘻嘻的把蓑衣找出来披上了,帽子找出来戴上了,显摆似的,道:“你们去吕青那借点雨具来,随我一并去巡视敌情!”

    众人瞅了瞅他,又瞅了瞅他,有两个人出帐冒雨骑马去了。

    庞统对其它人笑道:“没见过吧?!穿上好看否?!”

    “丑!像鸭子!”众人一说,便大笑起来,一时捧腹。

    庞统确实长的不算好看,但也不丑,说他丑其实就是故意埋汰着好玩呢。

    庞统听了也不生气,笑道:“鸭子你们见过?!只有在水多的地方,像鸭子才能适应呢。你们就是不懂,嫉我也……”

    众人都笑的不成。嘴上虽嫌弃着,但等借来了雨具,还是穿上骑着马跟着庞统出去了。

    说真的,庞统有时候虽然确实挺嘴贱的,但适应一段时间后,大家都挺服他,也挺喜欢这人说直来直去的,虽然不中听。

    西凉人就怕的就是那种中原的读书人,说一句话要绕九道弯,或者是问什么,就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作高深的能把人急死,一般这一种,他们野蛮的很,直接就砍了。

    所以,这西凉直性子还真得庞统这样的来治。

    都不是那种能好好沟通的人,全是急性子。然后,说话真说不到一块去的那一种。现在这样,也算臭味相投了。

    除了庞统,一般也很少人愿意投往西凉那去发展的。而且因为各种因素,叛者多。

    走到外的时候,吕青带了少数骑也来了,路泥泞难走,因此就放缓马速,慢慢的往前靠近。

    斥侯已经探到他们在哪里扎营,收拾残兵。

    吕青道:“余者有三千左右,吕介跑了,青派人追过一路,没能追得上。”

    “必是去叫救兵,”庞统道:“援兵至时,便是第三战的开始。那时可以围住他们,打援。能损伤多少兵力,全在天意。若是顺利,就算蔡瑁侥幸能回荆州去,实力也大不如前!”

    “蒯越手上还有不少精锐,若是能消耗一些,就算这一次叫蔡瑁跑了,他回荆州,以后想要独守荆州,也是做不到的了。这般折损,没个三五年,恢复不到之前盛时情景。”

    “三五年?!”庞统冷笑道:“刘表一死,蔡瑁可没那个才能能够集聚人心,集中精力恢复盛景。他们能不弄内耗就不错了!所以,蔡瑁现在还真不能杀!他必是个靶子。也得留着这个靶子!”

    吕青自然明白,蔡瑁活着,荆州内将矛头对向他,他将盾对向荆州内。

    而若蔡瑁此次死了,反而荆州内会积聚人心起来,将来一至对着徐州。

    吕青道:“……所以,可放蔡瑁一条生路?!”

    庞统点首,道:“刘表一死,荆州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之盛了。不管此次蔡瑁有没有败。”就算是胜,全力回去,以他的才能与短板,想要有够威望坐稳荆州,是不可能的!

    荆州就是人才济济的地方,而才多之处,必然争议极多,除了刘表仁厚能够纳之以外,其它人都是没这个心胸的。

    蔡瑁这个人就更是了,才能兼备之人,都会远离之。

    也不过那种内斗的把戏,就自己玩自己的,在荆州内玩政治,跟后院的把戏一样,哪个瞧得上?!

    天下明眼人多的是。

    庞统是最了解文士集团的,他一向受他们排斥,最了解这些人的尿性,不管是喜欢卖弄才华的,还是内敛沉默的那种,都是极为高傲的人,高才能的人必然高自尊。

    他们若是见刘表没了,还愿意事奉蔡瑁这样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现在蔡瑁的大败,何尝不是预示着荆州人心的溃散呢!

    所以,领导真的很重要,好的领导能够集聚人心。像刘表,虽然有些不思进取,但是他在的时候,荆州的人心就没散过。忠与荆州者,不知数也!

    吕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若要除蔡瑁,不必非要在战场上除,他一死,荆州一团乱,对刘琦未必有好处。”庞统道:“等刘琦入主荆州,若要杀他,三五人缚之既可!”就算逃了,蔡瑁离了荆州,呵呵。谁又把他放在眼中。

    吕青秒懂。

    走到了一处树林,遥遥的看着对方扎营的坡上。

    庞统道:“天公不作美,雨一下,士气必更丧。而辎重尽失,他们必缺粮草!若三日内援兵来,可解。若超三日援兵未来,粮草断绝,必内溃乱。”

    吕青道:“我已派斥侯盯紧援兵来的方向。”

    庞统点了点头,道:“我二人营也需做好准备。待援兵将至时,围住。”

    “就那分开扎营吧。”吕青道。

    庞统不能再赞同,道:“分八个营,各据点,先按兵不动,届时一围,他们想要突破,甚难!”

    吕青点首应了。

    当下便吩咐下去,只待设点等雨一停就重新扎营。

    对着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二人是誓必要咬残他的,所以决心很大。

    庞统看了看,皱眉道:“孟起还不来,他若来,便是蒯越来援,也讨不了好处!”

    众西凉诸将无语。将军就是不来,又能怎么办?!强按野马喝水,那是不可能的!

    吕青不仅察看了敌情,还去寻找了他们的水源。其实若是要逼死他们,切断水源就行了。这就等于拿到了两个利器。

    水源和粮草。

    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了!

    敌在外,蔡瑁心中甚不安,荆州兵自然也看到了敌军扎营与刺探,都很紧张。

    那种不安感,紧紧的攫住了众人之心。

    他们像是在等宣判的待宰的羔羊,不知何人能救他们的命运于豺狼之下。而这一刻,是生是死,也无从揭晓。

    所以重整士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蔡瑁在帐中,悲叹了一声,“以前以为,我荆州之师,虎豹也,现在才知,徐州之师,如豺狼也,西凉人更是虎狼也。面对豺狼虎师,我荆州兵,如何能敌?!”

    也是见无人才如此自言自语的哀叹。

    他在人前是绝不敢如此叹气自艾的。

    他甚至是很深刻的认识到了荆州的短板。也许水师据城守江的优势上,对江东上,是很有优势的吧,可是面对来自北边的敌人,他们甚是力不从心!

    他甚至是有点明白为何刘表独守一隅,无有争心了。

    在地域上,与北边的人争,真的是敌不过。

    蔡瑁遇此困境,心里的丧气可想而知。

    下着雨,西凉兵马嫌又湿又腻,真的极不舒服。兵士们倒还好,能忍一忍就算了。唯独马超,总感觉身上湿的很。南方有瘴气,其实当时的说法是因为北方人水土不服,所以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才说南方如此,瘴气就是湿气。

    马超看到这雨天,就心情极为烦躁,有点坐立难安。

    在草原上,少有这样的天空,阴沉沉的,不阴不晴的,特别的闷。

    北方晴就是晴,那云美的像不要钱似的,雨就是雨,下起来也特别痛快。天空从来不会像这怪样子。

    下起雨来,连跑马都难,马超被困在帐篷之中,而想而知的郁闷了!

    郭娘子派人送来了些雨具,传口信道:南方冬雨连绵,若要攻打刘备,最好还是等雨停了再说。雨天打仗,恐怕西凉兵马并不适应!

    马超听了心里郁闷的不行,收了东西,也没叫人带话回复,只是心里不住的担心,要是这雨老是不停,刘备跑远了怎么办?!

    马超若是听话,他就不是马超了。

    郭娘子听了人回禀,叹了一声,道:“恐怕孟起要吃亏了!”

    诸将不解。

    “诸葛善相人面,也善相天,这天气突然变成这般,他必早预料到了,岂能没有防备?!若是孟起冒雨前去攻打,可能会中他的埋伏。”郭娘子道:“各营准备吧。孟起性急,又不舍穷追猛打,他若出兵,我军也须跟进。”

第738章 诸葛计水淹望坡

    诸将无奈,道:“是!”

    心里其实有点暗暗的抱怨,跟在马超身后,真是跟老妈子似的!关键人家也不感激啊。

    其实按理智来说,到了现在,都不必再穷追猛打了。可是马超就是不放,他们也只能跟进。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人任性起来,比主公还可怕!

    主公看着威猛,其实是有点怯战的,就是有时候容易脑子热,然后左思右想吧,就有点小怕怕那种人,特别怕输,有时候众人劝一劝,他也就听了。

    但这马超,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那种硬杠,死不放弃的那种人。也是真服了!

    果然,第二天雨还是不停,虽然不算太大,但是连绵不绝,惹人心烦!可是马超是真的担心刘备跑远了,不好追,所以他根本不想再等。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就算是不擅长的天气,他也拍马,带着人开始进攻!

    他率先骑马穿着雨衣在前,骑兵营跟随在后,火速般的冒着雨狂奔去了,马蹄带起一阵阵的泥水,泥泞不堪!

    听到马超营的动静,郭娘子怕有闪失,便分了三队人,先后跟上。她则紧随其后,就防马超有闪失。准备随时救援,一面则命人四处戒备。

    她看着漫天的雨幕,心里的戒备,无法言喻。

    那雨下的仿佛串了线的珠子,就在眼前,偏偏这西北风一吹,吹到脸上,人的眼睛里,又冷又影响视力。冰凉凉的,如同她的心,紧迫的不得了!

    “马超这般急性子,恐怕诸葛亮会算计到啊,”郭娘子拧眉道:“此人计谋过人,刘备多兵马出荆州,主将又与大军分开良久,他都能尽力保全实力,这样的人,计出心裁,必有所图!”

    不然不急着逃跑,是为什么?!就是为了退兵,好安心的走。

    若不然如蔡瑁一样,早慌不择路的跑了!可是诸葛没有,这说明,他内心不仅不慌,还有策略。是一定要退兵,斩断退兵,然后能安心的走!

    诸葛这个人深不见底,他既然敢留下来,就说明一定有策略。郭娘子并非惧怕这个人,而是心底里有着更大的防备,她是真的很怕马超太莽撞,会吃了他的亏!

    诸将道:“诸葛亮内心倒是挺笃定的!感觉很稳重,与蔡瑁的表现完全不同。要么他心里有把握能够退兵,要么,就如将军所言,必另有所图!”

    “我若是他,”郭娘子道:“就不止是要退兵,而是斩草除根!”

    众人心中一颤,转首看向郭娘子,道:“马超?!”

    “一个在窘境之中,依旧能够全力支撑和转寰还能力保全局的人,一个在四面受敌,令蔡瑁与马超营相互生疑而能获得暂时安全的人,这样的人,为了刘备的长久利益,他会对马超做什么?!马超与徐州盟交厚谊,除马超,就是断徐州一臂,能够令西凉元气大损,你们说,他会对马超做什么?!”郭娘子道。

    诸将心中一跳,眼皮猛烈的震颤起来,道:“那他怎么做呢?!”

    郭娘子不语,眼神严肃的看着重重雨幕。

    诸将福灵神至,喃喃道:“……西凉兵马虽悍勇,却不识水性……”

    “将军!”诸将急了,骑着马匹躁动不安起来,道:“……末将等愿自请前去救援马超!支应马超!”

    郭娘子道:“诸葛必有计中计!全员战将皆不可随意离队,以免中了他的陷阱。他有一计,必还有调虎离山之计!焉知他不坑我军?!马超要救,但我军也要万全!”

    诸将道:“吾等全听将军调令!”

    郭娘子道:“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擅算离队,守好各兵阵八方!”

    诸将抱拳,严肃而严阵以待道:“是!”

    “散!”郭娘子道:“保持阵型继续往前,每隔半柱香,便要回禀各自方位信息!”

    诸将当下便领了军令,往各自职责所在去了。

    斥侯来禀,道:“将军,离马超前锋兵五里左右,马超已至望坡!”

    郭娘子心里咯噔一声,天阴沉沉的,视力受阻也看不清大致的轮廓,然而,郭娘子之前让斥侯探查过,望坡这个地方,看着坡不高,却是险要之地。因为此地,有两条河流交汇而过,地形虽不险峻,却极度特殊。

    “往前线去,通知马超,不可大意妄动,以免中计!”郭娘子道。

    斥侯听令,骑着马冒雨前去了!

    郭娘子行军速度不快,是有意放慢,也因为雨水之故,兵士们都很苦,深一脚浅一脚的,都很难受!

    然而,斥侯赶到的时候,告知马超,马超又岂肯听,听了斥侯的劝告,还笑了一声,道:“郭娘子未免太过小心。超知南方雨水多,然冬日并非雨季,水流并不湍急,又有何可惧?!”

    斥侯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马超斥令退下,道:“你且去回郭将军,超自知深浅,自能应付胜败。你且走吧,休在此处,影响我军心!”

    斥侯无奈,只好转回。

    而马超已经急不可奈的命人击鼓叫战,道:“匹夫刘备!还不令你二弟三弟出来应战!先番叫你们逃了,今日我马超,便要在此处斩草除根!”

    望坡之上,有一令旗,上面冒出来一个人,正是关羽,因受了手,只单手拖着刀,道:“……马孟起!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何追杀而不肯去?!穷追不舍,也有失道义吧?!我三兄弟,与西凉可无怨无仇!”

    “见之寇贼,焉能不追?!”马超道:“匹夫休得多言,下来应战!”

    关羽道:“好!即是如此,此恨怨,羽已记下!若吾三兄弟侥幸不死,他日,定与西凉有一战!”

    马超举着枪高喊,冷笑道:“就怕你们有贼心,没有贼本事!废话少说,下来!”

    关羽带着少数单骑,从上冲了下来,与马超战的飞起,泥水飞溅,被甩的两人身上,布满了泥点子,仿佛从泥中滚过的猪一般!

    关羽本就没有多大的战意,此时只故意的用刀拖了泥水点子往马超眼睛上招呼,意思是能斩就斩,趁他不备。但是不能斩,他也不恋战!

    马超见关羽耍诈,心中大恼怒,恨恨的道:“匹夫不能无敌,而使如此手段,如同孩童否?!休欺我怕什么泥水!看我刺下你的首级!”

    当下避开连绵不绝的泥点子,要来刺关羽。

    西凉兵马也往高处攻战,胜势很明显。

    关羽卖了个破绽,佯装不敌,调头就走,鸣金就要收兵!

    马超哪肯叫他走!一时大恼道:“匹夫休逃!”

    说罢便要追,并且是带着兵马来追。

    关羽却走了一条坡间的小道,逃的没了影,马超没追着,却被突然候在那的张飞给截住厮杀,张飞也只能单手,这货现在是独臂呢,另一手伤的厉害,根本不能再提重物了,一面战,气势惊人,一面大骂道:“……休追我二哥,有战冲我来!马超小儿,就凭你这手段,也想要杀我兄弟三人?!做梦吧!”

    “手下败将,还敢犟嘴!”马超怒不可遏,气的半死,提枪就要来刺杀张飞。

    张飞单臂本就吃力,哪肯恋战,见他穷猛追打,也是调头就跑,道:“马超!有种你就来追我,咱们寻个开阔处再战三百合,誓分高下!今日,不是你死,我就是我活。不是我活,就是你死!”

    说来说去,还是他死,张飞活!

    马超哪鸟他这嘴贱的技巧,一时冷笑道:“将死之罪,还敢妄凭口舌!受死吧!”

    马超也是真的恨毒了这嘴贱的张飞,竟是拎着红缨枪,手臂力爆发,朝着张飞投掷了过去!

    张飞眼看就要避不过了,不知从哪里突然同来了一枝箭,正中马超的枪柄,那枪拐个头,扎到地上,扎了个空!

    “三弟!快跑!”刘备急喊。张飞也不回头去看,抱着马首,俯低身子,灰溜溜的跑。

    虽然也不解气,恨不得打死这马超,奈何这马超的实力实在过人,他在带伤的情况下,真的讨不了好。因此也怂了,虽然不甘,但是保命要紧!

    当下硬着头皮,很快就逃了个没影!

    马超还欲再追时,张飞早跑了,顿时气炸,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出来一战!”

    刘备也不与他逞强,见张飞跑了,马上就撤。根本就没应马超。

    马超真的气的不要不要的,大骂道:“一人不战,三人来分别战?!臭不要脸!”

    见张飞跑了,便卯足了劲来追刘备!

    刘备也料到他必来追,拼命的跑!

    然后,马超迷路了!

    刘备也不见了,他带着人有点茫然的在坡里,到处寻人都没寻着,想要再找出去,也找不出去了!

    “怪事……”马超还没有预知到危险,只是觉得有点古怪!

    但他身边的西凉兵们却是面色发白,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道:“……中原人最擅用诡术,莫非……”

    正说着,突然,天轰隆隆的黑了下来,像是有黑云压顶一样的令人压抑!

    马开始躁动不安,不知怎么的,突然在原地开始扑蹄,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马超也略有点慌了,尤其是看着这黑压压的天空,明显的怪,道:“……莫非是入了什么阵?!糟了……”

    马超反应也快,道:“众军听令,速占往高处!快!”

    西凉兵也是真的急了,忙去战领高处,这望坡本来地形就复杂,但是虽险峻,坡度却不算高,所以马超策着马到了一个坡上,还很侥幸,道:“……幸而不是什么高处或悬崖,否则此时推下重石,我军休矣!”

    他四处看了一下,也没有伏兵,便冷笑一声,道:“刘备那厮折将损兵,魏延还在我那呆着吃马屁呢,他还能有什么兵与我相抗?!躲,能躲到猴年马月去?!”

    说着还十分自得!

    待要再眺望看一看地形,是什么古怪的阵法,好能突围出去,哪知道,雨势让天蒙蒙的,根本看不清!

    看不清吧,马超也不心急,道:“继续寻找出阵之处!那诸葛亮便是用阵困住我等也无用,待出了阵,我自还要追他不止!他能困住我军一时,困不了一世!此时要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正恼怒的说着,突然听到又是轰隆隆的一声!

    像是打雷,但天空明明没有打雷。

    这就让马更加不安,西凉兵士们也都面面相觑,面色古怪,道:“……莫非是有鬼……”

    就算是勇士,壮士,谁还没个怕的东西了?!谁还不怕鬼了?!

    他们就算是铁铮铮的汉子,也是怕鬼的。尤其是这青天白日的,突然黑云压顶,都头皮发麻好吧?!

    古人比现代人更加怕这玩意。因为古人更敬畏天地,有很多事的原理搞不清楚,就往鬼神上扯,这敬畏之心,是天生的!

    再加上中原也一向如此,奇术多,对鬼神更敬畏啥的,相反,边民们反而不比中原,中原人有的特别狠,还能驱使鬼神,他们是纯粹敬畏啊!

    马超见兵士们心疑,正想斥骂。突然又是一声轰隆隆的声音……然后紧接着一声炮响。然后就四面八方的响了好几声炮响……

    “什么声音?!……”已有战将到了马超身边,后怕的问道。

    马超紧抿着嘴唇,脸色大变,突然吼道:“……快!全军转移至高处,快点!”

    西凉骑兵立即听令,往高处转疑,然而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马也躁动不安的哀鸣不已,就在挤攘着往高处涌的时候……

    声越发近,而那水也如洪涛一样的涌过来了!

    水,是何物?!是可以征服高山,所有地形之物。它所至之处,有时候虽然是受高低之限,然而一旦肆虐,没有它荡平不了的地方,征服不了的地形。更何况是人马了!

    西凉兵还有至少一小半没有转移到高处,就已经被滚滚的洪水给冲走了!

    这里因为有坡,所以这水就被挤压,水量是不大,但是因为地形狭,所以这左冲右挤的,让水流特别的湍急和霸道,甚至因此而冲垮了两个坡!连土坡都被洪水给冲的土崩瓦解,就崩在马超的眼前,这一切,对马超是何其的震憾……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是瞬间夺去性命!

第739章 退追兵前往蜀益

    马超脚不至软,然而人已经感觉到在自然面前的无力和渺小了!他甚至想要喊要他们躲,要自救,可是,这也做不到,因为逃无可逃!漫天遍地般涌来的水!

    西凉兵不会游泳,在水面前,完全无能为力!

    马超想要喊叫,可是他像哑了似的,他只能瞪大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水来了,冲垮了一切,冲走了他一部分的人马……

    在水中挣扎着不能冒头的人不计其数,连同马匹一道,全是至死前的哀鸣。

    任你武艺高强,任你不惧天地,任你驰骋纵横,任你铁骨铮铮,在水面前,这一切,全都不值一提……

    只几秒,只一瞬,就没了人影,不再冒头……

    只几分钟就可以夺去无数鲜活的拎着弯刀的人的性命……

    马超瞪着眼睛,不知怎的,那泪水,就自然而然的落下来了。

    水到他的脚下了。他身边的亲卫是真的急了,急卸了马后面的木料推给了马超,道:“……将军!抱紧浮木,也许有可生!”

    大丈夫岂可如此窝囊?!

    可是,人类就是如此渺小。

    这一切,令马超内心是极度的震憾的!这是一次巨大的教训!毁了他以往自负三观的一次重大的经历和教训……

    噗……水流来了,一浪打来,蛮不讲理的将他和身边人卷入水中,而他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叮嘱。他只能本能的抱紧浮木,在泥水中被呛的要死不活,还冷入骨髓一般的透心凉,令人心情发抖……

    这就是……诸葛亮的计策吗!?

    一计而敌千军万马!

    终究是他太自大了!中原的战术与地理环境是与西凉不同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种情景!

    马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心里突的就涌上来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悲怆!

    非战而死,对于他来,是耻辱!

    这边水势一起,已有人报到了郭娘子面前,郭娘子大惊,道:“水从东面引来!速速执揪之物,从西面泄洪!也许尚可一救!”

    “是!”徐州兵的效率是极高的,上令下达,火速的奔进,当下执行着分发了器物,很快就往西面狂奔而去,寻到泄洪之处,开始挖!挖开一个口子,水一冲,就涌了出来,往四处平地涌去。徐州兵也不惧水,更是执了木筏来,说是木筏,其实是攻城器械,相当于是梯子类的木制之物,或是站在上面借力,或是抱着它在水里继续往前,去泄洪。

    哪怕水极冷,极冰,哪怕水冲的他们十分不便,水位也在升高,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要往后退!

    几处施力,很快就有了好几个泄洪口,郭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随着洪水出来的,还有很多西凉被淹死的马匹,以及西凉将士,徐州兵皆是心中一寒。

    这一股脑儿的随着水冲了出来,他们怔了一会后,将人给拉住,约有一百余已经冷透了的尸首,当下便来报于郭娘子。

    郭娘子也不惧水,弃了马,执了木筏来看,又爬到了一小坡上去看,却看不太清,道:“这里面设了阵法!幸而我军泄洪,去了水势,否则,马超困在其中,恐怕想出来都不能!”

    出来?!怎么出来,连出口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出来?!除非是迎着水来的方向出去。然而不擅水性之人,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

    “阵法是何物?!”诸将问道。

    “说是阵法,其实是障眼之法,这阵法不同于一般的兵阵兵法。若是知之而破,并不难。若是不知,或是在局中想要破阵,难上加难,恐怕阵还未破,人已被其中的水给淹死了……”郭娘子道:“此是水壶阵。整个望坡被设成了一个封闭的壶,而两水交汇之处,便成了壶口,若凿破而灌水,水没有出口,会淹没整个望坡!孟起实在太自负了。这个望坡,一见就是给两水泄洪之处,他竟然也敢入,自投罗网!”

    “恐怕是并不知此地形之厉害。西凉山势多,湖河少,与中原,到底不同……”诸将叹道:“这就是局限所在啊!”

    正因为望坡是泄洪之处,所以这两水之地才没有建城,驻有村民啊。不然两水交汇所在,是多么棒的地方?!

    一般的大城大镇都是依山傍水而建,两水交汇之地,那是绝对的左青龙右白虎之地。所谓青龙白虎,指的就是两条水。

    可是这望坡,连农田都没有,一般靠水之处,哪怕不建坡,也是天然的良田所在。

    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它也不算湖。因为水位低的时候,它的水蓄不住。

    所以这坡,怪就怪在这里。

    郭娘子此时有点后悔,若是早早探知这地形的机妙,她也能早早的提醒马超。奈何她也并不知道,这个坡真正的机妙,原来在于此。

    正是连地意都要放过刘备等人撤退了,让他们寻到了这么一个地形。

    正说着呢,斥侯来报道:“寻到刘备大军动静,离此三里地,在望坡背面,正在准备渡河!”

    郭娘子忙命众人继续泄洪,一面急带着精英来追。

    恰正是关羽押后,拖着大刀,身后插着大旗,在水对岸,显然,是在候着她!

    关羽眯着眼睛,似乎在预料她会不会奋死而追。

    郭娘子道:“诸葛军师何在?!当真是好手段,这是欲断西凉之后啊!”

    “哈哈哈……”有人推着车将诸葛亮给推了出来,一身白衣,飘飘欲仙,羽扇纶巾,风度翩翩,如是仙人,道:“马超穷追不止,不得不为耳!”

    郭娘子心中一哂,这哪是什么不得不为,这是想把马超给弄死了。

    幸而他没问马超死了没有,这要是问了,她也愤怒。

    “不知郭将军来者何意?意渡河乎?!”诸葛亮道。

    郭娘子权衡了一下,现在再死磕,恐怕已经不理智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得防着他在河后还准备了后手。若是将徐州兵也给陷进去,根本不划算。况且马超那边还不知道损失多少,马超有没有什么意外,她还得去救援。万一与诸葛死磕,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

    也罢,不如适可而止。

    郭娘子本也就没什么追意了,便道:“见刘使君欲去,郭某前来代主公与女公子相送耳!关将军,一路顺风,他日定还有再见之时。诸葛军师之计,将来,郭某也愿领教一二。”

    这话,就是客气之中带着硬气了。因为一般说,吕氏父女还是很珍惜这同盟友谊的。然而郭某却是直白的说了出来,虽隐讳,其实这语中之意,就是代表着,自此河以后,吕氏与刘备,就真正的为敌了。

    不再有同盟的可能了。

    这何止是一个分界的河。更是一个分界的时间点。代表着,刘备将开拓基业,将与吕氏共争天下!

    诸葛亮笑道:“指日可待!”

    他也不说客气话,只说指日可待,也有着言语之中的属于无言的较量。意思是,他也盼着这一天,能够共争天下的一天!

    郭娘子本来就不是爱说笑的人,闻言竟是笑了一下,道:“军师好气度!那就预祝军师一路顺风吧。”

    “郭将军止步!后会有期。”诸葛亮说着客气话,却也是一语双关之意。

    然后,被人推着车离开了!

    河后有一片小树林,很快不见。

    而这后面藏着什么,郭娘子也是内心有点狐疑。然而,她也确实是没有再追之意了!

    关羽抱拳道:“文长还在郭将军手中,还望郭将军能送回归还。”

    郭娘子道:“魏延之事,恐怕郭某做不得主。人之意志,虽生死不可更改,魏将军若转其志,送回也无用,若无转其志,关将军又何苦急于唤回?!左不过是心还在刘使君那罢了。”

    关羽听了,心中微怒,却是忍了下来,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郭娘子看着人影消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将军,追吗?!”诸将道。

    “苦追无益。适止收兵吧。”郭娘子道:“速速寻找阵入口,把两水扎住入口,水可止!”

    “是!”众人听命,当下便急去寻壶口阵的入水处去了。

    关羽拖着刀骑了一会,听着后方的动静,见对方并没有追过河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依旧不敢大意,便来问诸葛亮,道:“……军师,会不会有诈?!”

    关羽是怕郭娘子假意不追,其实还是会渡河来追,杀个他们措手不及。

    因为徐州兵的体力与他们的残兵的体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行三天,他们一天可能就追上了!所以关羽的担心也很有理!

    关羽道:“军师,不若羽且带一部分人押后,也防有意外!”

    诸葛亮赞道:“云长心细,便依你安排!”

    关羽这才松了一口气,便自行安排去了。

    诸葛亮赶到刘备那,刘备早在候着呢,一见诸葛亮,忙执住手,急切的道:“如何?!”

    “那郭娘子极为慎重,与马超性情完全不同,我料她必不追。”诸葛亮道:“主公安心,如今已可全力而奔!”

    刘备喜极而泣,终于,终于……可以安心的跑了,而不是身后坠着尾巴,摆脱不掉,甩都甩不掉的窘迫与狼狈。

    他执住诸葛亮的手道:“若无军师,备已休矣。”

    说的诸葛亮也极感动。

    张飞急道:“二哥呢?!”

    “翼德勿忧,云长心细,深惧那郭娘子使诈,因此要押后,才可安心!”诸葛亮道。

    “原是如此。”刘备道:“如此才可安心!翼德,速去收拾,立好整兵出发,不可耽误!”

    张飞应了一声,忙忙的去了!

    当下也没多说什么,急急如奔命般,带着残余兵马,火速的撤退。

    直到此时,才真正的到了无忧追兵,而能真正的全力撤退的时候。

    刘备与诸葛亮同坐一车。

    刘备问道:“马超如何?!”

    “生死不知,”诸葛亮道:“此番若能水杀此子,徐州去一臂膀也。也是好事,只是深深得罪了西凉,恐有后患。马腾必不饶恕,若发兵而至,还需防备!”

    刘备道:“若能去其子,便是西凉兵马来攻,备也不惧。”

    这就值得!

    刘备是深恨马超的。此子甚强,若助徐州,便是如虎添翼,他是越想越不安。所以马超若死了,吕氏父女少了一处助力,削弱不少实力,刘备就能制衡于天下一二。

    诸葛亮也是这个想法。

    而面对着的是西凉的愤怒,又有什么要紧?!这个险,本来就值得冒!

    但为英雄,哪怕落魄时,哪个又是真正的仁慈,该杀就杀。不要心慈手软,才是做大事的人!

    所以刘备就盼着马超最好是淹死了!毕竟马超不同于其它战将,有些名将,便是去投了徐州,也是单枪匹马之害,他刘备自也有良将可对。便是有些贼人,也不过是略带些草头兵去投,也不过是一阵之害。

    可是马超不同,他是西凉马氏少子,他只要不死,他只要一心的要跟随徐州掺合天下的事情,那么西凉定马首是瞻,西凉虽是荒蛮之地,然也有资源,土地资源还是次要的,在于他们的威望,人脉,以及地方豪族的势力……这样的力量,岂是一般的战将可比?!

    因为马超不止是一员战将那么简单,他更是一方豪强的代表啊。

    强强联合,这危害可比一员大将厉害多了!

    如同那纪灵,失去了袁氏,徐州用他,也不过是多了一方大将。

    可是,马超就是袁耀与纪灵的增强版集合体!

    这又怎么叫刘备能够心安!

    马超的号召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哪怕刘备是头也不回的逃去了,却依旧还是留下了斥侯去打探马超的生死。

    没得到确切消息,他不安心啊。偏偏没办法留下来等打探了消息再走!

    不得不说深以为憾!

    刘备的心思,诸葛懂。

    残兵渐渐的离去了。很快就无影无踪。

    而此时入水处被填了土,水很快就止住了。等水泄的差不多了。郭娘子才带着人亲自去寻找马超。

    望坡以下,还有些水坑,洼洼的,约能到膝盖处。

    这一场水患,所引发的后果是惨不忍睹的!

第740章 折兵将执着于败

    死马倒地者无数,还有些马被淹的奄奄一息,快不行了。

    很多西凉兵士都被泡的浮肿了,身上皮肤都透着惨惨的白,有些已经没气了,变的极冷,有些抓到了浮木,挣扎着幸着还有喘气!

    徐州兵先把有气的给抬出去了,军医跟上,压出胸腔里的水,然后医治。

    西凉兵马纵然见多识广,也见识过大战,然而哪里经历过这个。很多人都略呆滞,哪怕没死,这一场心有余悸的大战,令他们心里全是震惊和后怕。

    因为这一场,对他们以往的认知,是一种覆盖和颠覆。

    战争极度残酷。原来自然之力是可以为人所用的!

    当水淹过来的时候,是如此的冷,如此的冷酷,那种浮在其中,完全找不到着力点的无力感,令人心中后怕和恐慌。

    郭娘子第一次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害怕,或者说是后怕!

    一直以来,西凉兵马自来了此处,都是所向披靡,从来未败过的。他们的眼神狂妄,执着,偏执,死不认输!

    哪怕下一刻便是被敌军砍了头,也有无数的骑兵跟上,他们是一样的,一个死了,还有一个一样的人起来,那种精力,精神,眷刻在灵魂里,从不惧败,从不畏死。

    可是,这一刻,被颠覆了!

    他们宁愿是被战死,也不愿意,经历这一场战事!死的不明不白,侥幸活下来的,也是浑浑噩噩……

    “统计伤亡……”郭娘子看的心痛。

    很快斥侯来了,道:“亡者五百六十人,重伤七百余人,轻伤咳水者更不少,军医说,恐怕重伤能撑过来的,极少……盖因他们不识水性,又肺部泡水严重,恐怕……”

    损失惨重!

    郭娘子听了都心痛至极。这些人,全部都是骁勇的勇士啊。全部都是骑兵的精英。就这样子,折了这么多。

    “尽力救治!原地扎营,若缺药草,待向寿春求援!”郭娘子道。

    “是!”传信兵去传信了。

    又有人来,道:“将军,马匹可活者,几乎无存!”

    “……”郭娘子叹了一声,更心痛了,这些全都是高原良驹啊,却只能沦为肉食。

    “原地宰杀!”郭娘子道:“犒劳伤者!”

    “是!”听从下去了。

    说是犒劳,其实恐怕吃马肉的人,会哭的。西凉人吃牛肉羊肉,马肉也吃,但吃的多数是病马,弱马,或是用处不大的马,战马是万万舍不得吃的。

    不是被围到绝境的时候,谁肯吃自己的马?!

    而现在,这种处境下……就算有肉食,哪个不悲伤?!

    然而,郭娘子必须代劳下这种决定。因为此时马超还没有寻到,没有可以作主的人!

    郭娘子继续找,然后才在一处高坡上找到了马超。

    他狼狈极了,极是狼性的那种性格,也外放奔放,又炸炸乎乎,自负吊炸天的那种人,此时却抱着手上的浮木不放,哪怕水已退去。眼神略微红着,像只土狗。唯有不忿的眼神,还显示着他的极端,以及不甘。

    郭娘子上前,马超凶狠至极的红眼盯了过来,郭娘子走到哪儿,他就盯到哪儿!

    这德性,还是那个马超就行!

    郭娘子看他这副受了刺激的样子,反而松了一口气。总好过蒙了不知所措的好。若真被刺激的成了傻子,她才真傻眼了。

    郭娘子啥也没说,在他对面的石块上坐了下来。坡上水虽退去,然而还留下了水渍的印子。就在不久前,这里就是惨绝人寰的地狱!

    马超也没什么动静,坐在那,看着坡下徐州兵们一一的将人担走,风一吹,浑身湿透,就是一抖,冷的唇都白了。唇角却是有点血渍,怕是不甘心被自己咬破的!

    然后,不知怎么的,这眼泪,大约是蓄积已久,无声的从眼中滑落下来了。

    若是战败,哪怕战死至最后一人,悍勇之士,是绝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在西凉人眼中,这就是弱者的表现。

    可是,这场水,逼迫着他脆弱,也接受了现实。

    郭娘子啥都没说,就看着他。

    马超这个时候,谁都不叫靠近,直到撑不住冻昏过去了,郭娘子才叫人担着出了望坡,进了大营叫军医照料去了!

    折兵损将至此,也难怪他如此了。

    到底年纪还小,便是战败,也是能接受的,只是这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就接受的。

    然而也正因年轻,早早的遭遇失败和教训,也许才能成长的更快!

    对他这样子,其实诸将都挺同情的。所以不遗余力的照顾伤者,不仅将马肉煮的香,还加了药草和蔬菜,米果之类的给伤者吃。

    只是很多人还是没有撑下来。

    很多轻伤的人,吃着马肉,那眼泪无声的掉的,令人心里酸楚。

    也许比起伤亡,这心理上的伤,才是更不可医治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醒转。

    他们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因为少有泡水的时候,再被这污水一冲,一冻,有些轻伤的人都开始发起高烧来,莫名的就是烧不肯退!

    甚至有不少轻伤者就这样没了!

    死于风寒!

    风寒是古代一种特别可怕的病症,在现代,相当于流行性感冒吧。一旦染上它,能挺过来的,就是幸运。

    军医以为,恐怕除了风寒以外,还有细菌感染。可惜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有些药不够。

    一直折腾了两日,咽气的人才大大减少。才真正的算是稳定了下来。

    郭娘子来军帐中看马超。

    马超的烧已经退了,却依旧没有说话。眼睛通红通红的,军医小声对她道:“……日夜不睡,能退烧已是奇迹,也是身体好的缘故,若不然……”搁一般人早死了。

    郭娘子示意他出去,上前坐到了他的对面,这马超其实是个好人,虽然确实是熊,有时候也坏。但是败了,惨败了,他也没有迁怒于人,不像有些战将,心中一不顺,就打杀身边的无辜的人。

    这货心里有伤,就往自个心里埋,这样的人,其实,有时候张扬的让人讨厌,但也叫人厌恶不了太久。

    “孟起,你是打算回西凉,还是回徐州?”郭娘子道。

    马超顿了好久,才冷笑道:“败至此,有何面目回西凉?!”

    “所以呢,要学霸王拔剑自刎?”郭娘子没跟他客气,这种人,你客气的劝他,温柔的劝他,根本没用。

    果然马超通红的眼睛就瞪了过来,看着她。

    “一败而已,古今名将,哪一个,没有败过?!”郭娘子道:“并不丢人。”

    马超不语,显然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不如你且回徐州,兵折损了,徐州自会借兵与粮草与你,再回西凉去。”郭娘子道。

    “你呢?!要走!?”马超道。

    “徐州来信,叫我去襄阳,阻截蔡瑁,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郭娘子道:“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也早驻兵作准备。蔡瑁若回荆州,必押重兵至襄阳,襄阳在寿春外,我不安心。”

    马超此时已经对襄阳和荆州完全没兴趣了,只道:“……我继续追截刘备!”

    郭娘子一滞,有点无语,道:“……掉入坑里一次,难道还要一直盯着坑不放吗?!”

    “我不甘心!”马超道。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心里挺感谢她的。为了他,才耽误了她阻截蔡瑁的最佳机会。也是因为她,他才获得一救。若不然死伤会更严重。

    可是感谢的话,说不出口。

    终究是闭了嘴。

    郭娘子哪里不懂,便道:“若是庞军师在孟起左右,此计必能防范。也便不至于有此灾祸矣!”

    马超不语。

    郭娘子是真怕他死磕刘备,还要中计,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马超冷笑道:“我非君子……”

    郭娘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劝道:“不若发信且唤庞统回。商议再定!”

    马超本来打算是一意孤行的,听了,却是罕见的道:“我会去信的。”

    郭娘子也松了一口气。与这人对话,真不轻松。总感觉一种偏执的压力。

    不过提醒他也好。他好歹知道,一将再强,没有军师在左右提醒,他不听从,败必是显然的。

    经历过大败,才知道珍惜啊。才会大彻大悟啊。

    但是显然马超现在还是有点过猛,钻了牛角尖的样子。

    郭娘子顶着压力也得劝,道:“孟起,恕我直言。穷寇莫追,当此之时,已经不适宜再追击了!若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那时与刘备战,徐州兵也可与你援应,更万全。不至你一人而孤立无援!”

    马超道:“先前你劝我时,我该听从。”

    知道反省,后悔就行!

    “你先养伤,好好考虑一下何去何从,我不建议你再去追刘备!”郭娘子道:“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了一次,便死盯着坑不放。”

    郭娘子见他不吭声,转身欲出帐。不料却听到马超问道:“……若是吕娴,面对此境,会如何?!”

    郭娘子转过头,道:“曹吕之战时,曹操欲水淹下邳,又多有火攻城池,徐州兵也有败绩,然,退其兵之后,女公子可曾与曹操结仇?!至少明面上,是和和气气的和解了的,并且联盟攻袁!”

    “女公子向来以局势而定行动,便有私恨,也不会任由其主导心智。她也经得住败……”郭娘子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至少,她不如你莽撞,一则穷追不止,二则不顾地形而擅入,三则败而不自省反陷入偏执……这些,她都没有!孟起,同样是人,心胸各有不同。女公子从不曾盯着一败处而纠结很久。若论率战力,便是女公子也有不及你之处,西凉兵士悍勇无畏,然而,却败于水淹,孟起,就没有点反省吗?!勇,也有弱处,若只恃勇,未必能强于人也……”

    马超听了,良久,抱拳道:“多谢!”

    郭娘子这才离开。

    到了晚间时,亲兵来报说马超已经从军帐中起身,去安抚伤患的西凉兵了。

    郭娘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担心马超太弱,遭受失败而一蹶不起。而是更怕他钻了牛角尖,不顾一切,要去死磕。

    也好,知道去慰问伤亡,这本身,就已经是在抚伤和进步了。

    诸将对郭娘子道:“到底是少年人,尚有可期。此子虽任性,也并非完全冥顽不灵。吃了一个大亏,依我看,也不尽是坏处。”

    说了一番,十分感慨,这才问郭娘子道:“现下如何安排?!只请我将军吩咐!”

    “马超损兵折将,恐怕要借些兵力与粮草与他,”郭娘子道:“其余诸人,当不得耽误,立即赶去襄阳。”

    “不错,襄阳恐怕会有厉害,此次若不能打残蔡瑁,他回荆州,必布置重兵与襄阳城。总是后患。”

    以后便是要送刘琦回荆州,也须得从这进,不是?!

    所以,少不了还是一战的。便是绕道,也依旧是少不了一战的。而襄阳将成为至关重要的一战!

    “刘备已经逃的无影无踪否?!”郭娘子道:“可会有返回绝杀的可能?!”

    诸将哧笑一声,道:“他亡去之心重也,得此机会,焉能不夹紧尾巴使劲跑?!”

    一时竟都哈哈大笑取笑起来。

    “我只恐大军去,这里又生事端,马超如今……”郭娘子是真不放心。好歹算是保住了小命,要是发生点意外,不管是马超死磕,还是刘备来个反杀,这后果,可真是……

    说来说去的,还是不放心。

    诸将也明白,便道:“将军何不劝他一并前去襄阳?!”

    “他不肯。”郭娘子叹了一声,道:“女公子在,也许说的话管用。”

    徒之奈何啊。

    众人面面相觑的很。

    正在担忧的时候,有西凉斥侯到营了,忙报到郭娘子这,郭娘子忙叫进来,原来是马岱的信,说是奉了马腾的军令,前来接马超回西凉,信中言及西凉局势危云云……

    郭娘子自然知道,这多半是借口,但也松了一口气,道:“马岱来了……”

    诸将也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不道义吧。但终于能甩掉这个不听话的熊娃了。马岱必有增兵,与马超相合,他们也就能安心的走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第741章 吕布来信遏汉中

    当下便命人将斥侯带去见马超!

    斥侯送了信,又见马超营中多败,也是吃了一惊,道:“怪道来送信,却是徐州兵接我入帐,原来……将军怎么会有此败?!”

    他是被马岱遣出来的,并不知马超麾下的兵士,对这边的事也不了解,见此败,心里又伤感,又愤怒,道:“……为何徐州兵毫发无损,独我西凉军有此惨败?!莫非徐州兵上下只当将军为先锋也,好处的事,他在后方做,而前面送死之行,却是交由将军去行?!”

    马超听了斥道:“你懂什么?!”

    斥侯跪了下去,愤愤不平,却不多言了。这心里就难免想多了,阴谋论了许多!

    “何故出此言?!”马超看了信,道:“父亲忧我,我自知之,然忧至此,虑多甚也!”

    “主公心忧将军,言将军年幼,被所谓义友所困,必被徐州上下所利用,今来一见,果然如此,徐州上下只消耗我西凉实力,自己却毫发无损,可不就是被主公言中?!”斥侯是西凉人,西凉人甚直,道:“主公唤将军速回西凉,西凉尚有钟繇韩遂之患,主公要将军千万别再与徐州掺合这边诸事了。徐州上下,只存着利用将军之心,切莫再留恋所以义友之情!”

    这是说他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局势,行事只看朋友义气吗?!

    马超刚败,闻言,也没什么好反驳。败了的人,嘴都钝了。若是没败,这话,他哪里能纵容,早拖下去下鞭子了。正因为败了,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闹腾。若是搁他平时,早乍呼起来,骄傲狂妄的不得了,不可一世至极。

    如今经历一场大败,这就觉得先前自己的自以为是,是真的很蠢。

    马超真的是处于一种有一点分裂的状态,一方面是本性如此,本来就是张扬骄傲的性格,是压抑不住的,另一方面,这个教训太大,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这个打击,把一头骄傲的狼直接变成了狼狈的落汤土狗!

    斥侯见他不语,还以为他认同,便道:“将军,待马小将军到了,汇合以后,就回西凉吧,主公心忧至极。至于如今之仇,以后再报不迟!”

    “刘备的仇,我自然要报!”马超冷哼了一声,一提到这个,这心里无法平静的汹涌,就全化为了愤怒,有点不能内心控制的失态。磨牙握拳,狠狠的砸了一下地!

    斥侯被带下去休息了。

    马超等了两天,马岱也终于到了,见到此种情景,也是吃了一惊,待看见如此伤亡,也颇为震惊,当下来不及与马超多说,先去慰问了伤者,问了伤亡,这才回马超帐中,叹道:“兄长!”

    马超道:“知道前因后果了?!”

    马岱点首,道:“诸葛亮用兵,不用常法,防不胜防!”

    “是我西凉人少用的计策,是我大意了。”马超眉目含霜,道:“枉我自小熟读兵法,书却白读了!”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有了结合实际,重新审视和消化的概念。

    “这一路辛苦你跑一趟,”马超道:“现下西凉情况如何?!”

    “吕布支援了兵马和粮草,目前略能平衡,伯父信中所言,是略有些危言耸听,意在赚兄长回去之意,只是,担忧兄长,是真心的,另一方面,也不想让西凉与徐州牵扯太深。”马岱道:“伯父不想把西凉绑在徐州身上。”

    马岱说的很客观,都来了这里,有些实话是要说的,况且,马超很聪明,他也不可能骗得到他。若是惹恼了他,可能真不听。

    对马超真的要好言相劝,坦诚相告,才有劝的可能。

    马岱太了解这个任性的兄长了。

    况且现在新败,就更需要说实话。否则真的会激怒他,万一做出偏激的事来,伤害到他自己,才是真懊悔不迭。马超就是那种特别一意孤行,敢不报备就能带着兵马去偷袭袁或曹的兵马的那种人。

    马超听了,道:“吕布虽然以前无信著称于天下,然而她却是守信的。果然如此!”

    马岱听了心中暗暗奇怪,心道,他与吕娴的牵扯真的这么深吗?!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关系吧?!

    也怨不得这样多想,实在是因为少年少女,正值青春茂年,就很容易往这方面联想。因为马超从来就不是会肯定旁人的人。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所以将念头又给咽了回去。

    这件事,他还得再看,虽然古怪。但是,肯定有什么合理之处,才如此的相合。

    那位吕娴,也不知是什么奇人,竟能得到兄长的臭味相投,赞赏有加,信服不已。

    “既已败,不如与岱一并回西凉,伯父甚为忧心兄长安危,一意盼归。”马岱劝道。

    马超却理智至极的摇了摇头,道:“遇败而走,我不甘心!”

    “兄长还要再战?!”马岱吃了一惊,道。

    马超不语。

    马岱道:“兄长可知我带来的人心中的嘀咕?!他们见将军败,以为……”

    “我拦不住他们如何想,”马超道:“然而,我知道不是就行了!”

    这,就是一意孤行了。这是多么自大的心理?!什么叫他知道就行了?!这样下去,会众心离散的。

    “……”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维护吕娴和徐州吗?!为什么?!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徐州无有多少伤亡,而西凉兵重挫啊。谁能会不往这方面联想?!

    真的敢说徐州完全没有利用马超之心吗?!

    “是我自己大意,本来不该有此败,若非我一意孤行,不听郭将军劝解,此时已安然收兵无恙也。”马超道。

    马岱都惊了,意气风发的少年,竟还有反省的时刻?!

    马岱到底年纪小,略吃惊的看着他。

    “你带了多少人马来?!”马超道。

    “并不多,只几百人,”马岱道。

    马超道:“明日你就带人回去。”

    “兄长!”马岱急道:“兄长若不回,岱如何向伯父交代?!”

    “别任性!听话,明日就回去。”马超道。

    任性的是你吧?!

    马岱嘴角一抽,哪里就肯就这么被他打发回去,因此道:“兄长不回,岱无颜回去见伯父!”

    马超转首看着他。

    马岱到底不及他皮厚,低下头道:“我带的兵马虽不多,但与兄长合于一处,也能增强实力。算是援应,若是兄长不甘,非要去追击刘备,我随兄长去便是!”

    马超久久不语,良久,才叹道:“……我马氏之后,果然都是任性之人!”

    竟也没反对了。

    马岱一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我这便回信与伯父。”

    竟然欣然的接受留下来的事实了。马超也是无语。

    因为死伤众多,马岱来也没多庆贺,马超只是带着他来见了郭娘子,道:“这是我马氏从弟,名岱者是也!这位是郭将军。”

    马岱忙厮见,道:“拜见郭将军,岱虽年幼,却知若无郭将军相救,兄长危矣。多谢郭娘子为兄长解围。岱心中感激不尽!”

    郭娘子道:“本是连襟之谊,焉能不救,举手之劳,不必马小将军如此郑重相谢!”

    郭娘子见他虽年少,但如此知礼,身上也完全没有世家子的骄纵,与马超完全是两种性格,也是暗暗称奇。

    若是马超在他这位置上,见到一个女将,早就已经大惊小怪的乍呼了。但是马岱完全没有,像是常事一般处之不惊不讶。这一点,极为难得!

    看上去是个极理智的少年。马氏有此之后,也算难得了!

    郭娘子便赞道:“马氏少子有双,西凉有此二兄弟,必盛也!”

    说罢请他们入座,也没大肆的摆什么宴席,只是特别平常的军中招待之仪,酒过三巡,一番客套与推让以后,郭娘子才道:“孟起何时起程回西凉?!”

    马超道:“超并不回西凉!”

    郭娘子叹道:“既是如此,是去襄阳?!”

    马超同样摇了摇头,道:“郭将军只管先拔营回襄阳,不必在意超之所在!”

    郭娘子道:“西凉伤亡惨重,如此之境,我焉能弃之不顾?!郭某便是要走,也不能弃下孟起而走。不然怎么放心?!那诸葛亮计甚多,孟起切不可大意。我看不如与我先回襄阳,与庞军师汇合以后,再计议如何?!”

    “超人虽少,然西凉不惧死,败过一次亏,难道还能因败而不敢战?!”马超道:“郭将军只管走便是,超此处,不必忧心!”

    郭娘子便知道他是铁了心了,想了想,便道:“不若我先拨兵一千与孟起,若有变故,也有所应对!”

    一千人是她能借的最多的人数了,因为去堵襄阳门户,兵力本就不足,再给与太多,她怕后面吃不消。

    马超没有拒绝,道:“多谢!”

    竟是自家人完全接受的意思。

    马岱看这个都有点惊了。他素来知晓兄长不拘小节,但以往,你我的界线是很清的,现在,怎么与徐州如此亲近,与信任?!

    他一头雾水,完全不得其解!

    眼前之景,又说明他之前的小人之心完全想岔了?也就是说,徐州并非是利用马超填人命的?!这……

    郭娘子呆了太久,根本不能再多留了,便道:“明日我便拔营去襄阳,孟起保重。若要支援,只管往徐州写信!”

    她端了酒杯,与他践行。

    马超也举了杯,道:“尽在酒,满饮此杯!”

    二人饮尽,诸将也敬道:“马将军,满饮此杯!”

    马超一一都饮尽了,这才散席。

    郭娘子留了一千精英骑兵与他,第二日一早便匆匆的拔营起寨往襄阳赶。

    一路上还有点忧心,叹道:“明白适可而止,才是马超毕生的功课!”

    此子虽强,然而性情终究是有所欠缺。

    这般的性情,真的是很难成就大事。吃了亏还要一意孤行。这是众叛亲离的命格啊。

    也罢了,女公子信任他,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马超只要可用便行。而这个人,哪怕再强,也终究绝非王者之材。

    最重要的克制己欲,为长远利益而牺牲一时利益,为长久的目标,而要一时忍耐的韧劲,他还没有。

    而这种东西,终究是后天再学,也是不及先天就有的人强的。

    霸王之材多有,自古以来,多的是此类人。而王者之材,也多有,然能最终成事的,终究不可能是像马超这种性格外显,爱憎分明到极致的人。

    诸将道:“马岱倒是与马超性情完全不同。此子内敛许多。如今还如此年少,已有此般性情,将来必是稳重将才。”

    郭娘子深以为然,当下也没多说,下令急行军。一面又急发信与庞统,告知此事。没有庞统在,去追刘备,郭娘子觉得,马超是真的自寻死!越往巴蜀去,地形郁加复杂,恐怕会再吃亏啊!

    行军第二天便接到了吕布的信,言要她去襄阳击蔡瑁。

    马超是先收到信的,他打开信,信中是熟稔的语气,吕布亲笔所写的信,叫他去汉中,助张鲁去守住汉中,抵御刘备去夺汉中。

    信中还有司马懿的信,信中写了去汉中的策略。说是刘备要巴蜀,必要汉中。

    而马超去助张鲁,则可助张鲁抵住刘备。便控制住了刘备出巴蜀的咽喉云云。

    马超这两天也在想这件事呢,还没想个清楚明白,信就来了。

    也就是说,司马懿早已经就想到了这个趋势。

    马岱见马超不语,便将信拿来看,先是惊叹了一下这纸的洁白和光滑,便万分珍惜,小心翼翼的展开看了,看完便是一惊。

    也不知惊吕布的熟稔更多,还是司马懿信中的布谋更多。

    马岱看完,便道:“……徐州志在天下矣。”

    “她从来就没瞒过自己的野心。”马超道。

    马岱道:“兄长真的要去汉中吗?!”

    “汉中离西凉极近,若距汉中,便能遏制刘备,同时,那里是粮食产地,我西凉一向缺粮,这里,可以供应西凉短缺,也便用不着年年去抢掠了。”马超有自己的考量。

第742章 雪上加霜攻人心

    “虽是如此,然而张鲁向来防备我西凉人,若是去,他岂肯?!也许会率汉中而直接投降刘备呢?!”马岱道。

    马超沉吟一声,道:“所以去是要去的,然而,还是要用计。大张旗鼓,反而逼急了张鲁,不妥!那刘备向来主张仁厚,诸葛又向来会应势而要胁人,若是叫他说服了汉中降他……”

    马超拧眉道:“此事,我需问计于庞统,再做决断。不可冒进。”

    马岱有点茫然,庞统又是谁?!

    他见马超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不能劝说什么了。只是他心里的震撼是无法言喻的。

    马超见他不解,便问道:“何故愁眉?!”

    “徐州若说不信任兄长,也有,他利用兄长打头阵,才致此败,”马岱道:“若说信任,未免也太过信任,汉中是何地?!竟然就这么交由了兄长去守,岱不能理解。汉中,虽能遏制刘备,也能遏制徐州的扩张啊。他就不怕吗?!”

    马超道:“小小少年,竟操心这许多。”

    马岱也就十来岁出头,闻言,也不多说了。叹了一口气。感觉兄长很不靠谱的样子啊。特别忧虑。

    马超之前就与汉中打过交道,此时收了信,思索了一会,便斟酌着写了信发了出去!

    是写与张鲁的。

    等不到庞统回来了,但是,现在就是争取一个时间,以免汉中被刘备花言巧语给欺骗了放了他们进去。到时候想要再驱走他,就很难了!

    马超又写了一封信催庞统回来,发出去后,见伤者极多,并不好带,便去问他们,道:“是先在徐州境内安顿,等好后再回,还是随超一并去汉中?”

    伤者虽都未愈,却是从惊险之中回过神来了,闻言道:“我等愿追随将军一并去汉中。誓死追随,岂能因伤而滞留于此?!”

    马超心里挺震动的,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道:“好。此败,此辱,此耻,我必报之!”

    “吾等将追随将军一并报之!”众伤者道。

    马超眼眶便微微红了。终究是跟了自己很久的人,哪怕经过了大败,也没有怪自己,忠心耿耿。这些人,终究是与在兖州时丢下他跑的人,不一样了!

    马超心中也有了真正的感悟,这才是真正的他的兵,真正的嫡系。手足腹心是也。经得起胜,也经得起败,不相互推卸责任,不相互责怨追究。

    领兵当领此兵!

    “好,好,好!”马超连说了几个好,将湿润的眼眶中的东西给逼了回去,道:“先在此养伤,待庞统回,一并急行去汉中!超必死咬刘备,他休想出巴蜀半步!”

    “是!”众伤患拱手应下。

    马岱不解,出帐后问马超道:“他们伤到了心肺,留在徐州境内,岂不是更好,待好了再汇合也一样。”

    “如何能一样?!”马超道:“他们只会以为伤重,而被我所弃!”

    马岱一震,半晌不语。

    “经历此战,是我之过。”马超敛着眉道:“他们不怨我,他们伤再重,我也必不舍弃!”

    “兄长……”马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马超不一样了,与以前区别很大。以前有什么事,从来不会与人商量解释,乍呼又争吵,少年意气特别重。而现在,他能沉下性子去反省,开始理智的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和仇恨,虽然还是执着于刘备不放,但这语气,这多番考量的样子,真的成长了,变得成熟了。

    当然,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吃不了亏,也不能吃亏,吃亏必要讨回的马超。本性终究是没变的!

    信发出,兄弟二人就在原地扎营,继续治愈伤者。

    多是心肺之伤,并非是因为征战而是手足伤,所以,重者撑不过的,也陆续离世,但多数,都撑了过来。用药一调理,加上体质本来就好,很快就慢慢的恢复了。比马超想象中的要恢复的快得多。

    送亡者入土,祭祀,这一切,马岱都与马超亲自安排,参与,沉重的同时,似乎也得到了更多的东西。

    雨已经停了,那场并不大的雨,仿佛是个深刻的教训,牢牢的印在了马超的心里。

    仿佛它的突降,就是为了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郭娘子行军到一半,先接到了庞统的信。

    夜宿扎营的时候,郭娘子将信递与身边诸将看。

    诸将略有吃惊,然后是惊喜,道:“庞军师和吕将军好速度!二战而已大败蔡瑁,将其困于一坡!”

    一时都称赞庞统机智,夸吕青英勇。

    “甘宁被擒,还在庞军师手上呢,”郭娘子道:“此去必要庞军师留下此二人。”

    诸将道:“送往徐州去?!”

    “女公子曾说过这两个人,都是能将,若不能得,也罢,若得之,当请回徐州,重用之,礼遇而善加重用。”郭娘子道。

    “只恐庞军师未必肯留此二人。”诸将道。

    “庞军师若带此二人去往汉中,必为刘备如虎添翼,庞统必知轻重!”郭娘子道:“这二人俱是高才,心高气傲,岂会服于马超?!马超可擒之,却终不能纳之,与其如此,他也不会带二人再去汉中。风险太大了。”

    诸将点头,表示明白。这么一想,其实觉得庞统这人吧,虽然有点嘴贱,但确实是挺可怜的。他一不在呢,马超就遇险而败了,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生气。想要为马超纳几个可用之材吧,马超那性子也不是个能礼贤下士的,他想招揽,也是奈何马超不配合。想一想,也累,非常值得同情!

    唔,莫名的觉得比女公子还累的感觉啊。

    吕布虽然有时候也固执吧,但他确实是一时一个主意,以利为先。一般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他也能听得进去,有时候毛病也犯,自大狂似的,但你与他只要把道理说透了,他哪怕是装个礼贤下士的样子来,他也能做得到。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人,看透了吕布,有时候对他偶尔的发脾气也就不以为意了,反正就这性格,想要他办什么事,只要想办法把他哄顺了就行。对付吕布这种人,一是要能治得住他,二呢,他得看遇到什么样的人,遇到成事的必能成事,遇到降不住他的,或是被人所利用的,也必败!

    马超本事大,主意也大,特别固执,其实想一想,比吕布可难搞多了!

    这么一对比吧,吕布其实还挺可爱的。

    至少他,只要吃了亏,他就敢丢脸,去向陈宫道歉那一种。

    马超年少,虽经此败,能不能拉下脸,好好的敬重庞统,还不好说。

    郭娘子道:“晚间休息,白日加紧行军!散帐!”

    这是要急行去重击蔡瑁之意了!

    而庞统将信送出,却久不等到信至,也没见马超赶回来,这心里就特别的郁闷!

    他沉吟着来寻吕青,道:“……蒯越若见吕介,必率后军至,我们二军这些兵马,未必能完全的挡得住。”

    吕青道:“虽不能完全歼灭,也能与以重击,若孟起不能赶回,也无妨碍。军师不必太过着急!凡事没有尽美尽善,倒也不必追求完美!”

    庞统是心里特别躁,他就是急啊,是真的急,就是不断的在想,马超这货要是现在来了多好。可他就是不来,他心里就多少有点怨气和郁闷,还有急躁。听了吕青这番话,倒是一怔,叹息道:“我终究不如一少年将才的心性……”

    他看了一眼吕青,道:“你虽年少,终究清醒。终于明白为何女公子如此看重于你,托负重任,并赐姓为吕,取名为青了。你的心性,的确胜出常人超多。不说旁人,只说比那孟起,强多许多……”

    说罢一叹,道:“他若知轻重,擅取舍,不死磕,何止于此?!”

    吕青都不知道该说啥了。说实话,他还是年轻,到现在都不敢发表庞统与马超之间的意见了。因为他完全弄不清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相互看不惯,这么互损,贬低,不满……真的好吗?!

    也许是因为他太年轻,不太懂这世间所有的相处方式?!或者这本身也是一种亲密。所以吕青到了现在只能笑着推辞,谦让着他夸自己的话,却对他与马超之间的话题,闭而不谈。

    他也想说啊,说不能老是说马超不好,影响不好,也影响将来二人相处。但是,他又想,也许这就是这二人独特的相处方式呢。他要是上赶着插嘴劝说,不是无事生事吗?!

    所以,吕青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见他又提起马超,也不多言,能转移话题,不能转移话题,就赶紧的撤。

    “若算时日,恐怕要做准备了。”吕青道:“蒯越后军随时可能会到,军师以为,现在当如何?!”

    庞统这才不多说,道:“困了他们两日两夜,又多雨,病伤者多,必已疲累至极,求援若渴。此时,先去切断水源!逼他们投降,交出蔡瑁。”

    “让他们内部生变?!”吕青眼睛一亮,道。

    “此计为乱心之计。”庞统道。

    吕青当下也不耽误,忙不迭的请计去了。

    带着人冒着雨就绕到了他们水源来处,徐州兵早盯着在此呢,一听下令,早迫不及待去挖断了水源,引流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水源一断,蔡瑁军中人真的都慌了,虽怕水源会断,也储备了一些,然而终究杯水车薪,怎么能够让这么多人支持很久?!

    一开始军中人是担心水源头处会被下毒,所以才储水的。竟不料,这隔了两日功夫,这徐州兵贼狠,竟把水源头都给挖断了!

    军心一片混乱,报与蔡瑁,蔡瑁一听便安抚道:“先用储用水!切勿慌乱,不日援兵将至,必有救!”

    虽然混乱,但是因为有储用水,好歹算是暂时稳住了早就躁动不安的人心!

    然后天还未黑时,这天空的雨突然变成了细细的绒毛状的霜下了下来,蔡瑁军中人都惊了。

    蔡瑁的脸色也是难看,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动了动唇,看着一片片的霜花飘下来,心里头都想哭!

    “将军……”主薄喃喃道:“晚间必有大雪……”

    大雪一至,一冻起来,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炭火不足,辎重全部都不足,水源还要节省着用,想要烧点热水暖一暖都做不到,全在苦撑,人心还能撑到几时?!

    “天要丧我……”蔡瑁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扑簌簌的滑落,然后霜花沾到脸上,粘连一片湿意!

    天黑尽了,果然天空的霜花彻底的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一层层的往人身上辅,不一会就覆盖了帐篷极厚。

    军中一片死寂,数不清的都是绝望之意。

    咚咚咚……坡下突然响起急切的锣声来,在安静的夜空之下,震的人耳聋发聩。蔡瑁吃了一惊,诸将也如是,忙带着人全心戒备的去防御。

    蔡瑁也很紧张,听这声音,像是要攻上来了,他知道,如果是这样,只怕不能守得住。

    哪知道,是底下人敲着锣在喊,道:“……四面皆是兵,八方有埋伏,蔡瑁还不速速受降?!如今水源已断,尔等还能撑到几时?!现在投降,可免于人马冻死,若不投降,有几人能撑到见到明天的太阳?!投降,蔡瑁,投除,不杀!”

    “投降,做梦!”蔡瑁听着这如打雷一样的声音时,咬着牙,眼睛冒着火冷笑道:“投降,做梦!瑁,死也不降!荆州,死也不降!欺人太甚!徐州欺人太甚!”

    坡下还有喊声,“汝等还有粮否?!埋于地下之粮,恐是沙土,非是粮也!现在投降,可有热粥热汤供用,若不投降,只能冻饿而死。是汝等之意否?!”

    此言一出,整个坡上的军士都躁动起来。开始频频跑动。

    蔡瑁再也忍不住了,急跑出帐,道:“……休想他们惑乱我军军心!瑁以性命担保,若是沙土而非粮草,瑁必不得好死!”

    众军心疑的看着他,一时都没有动。

    底下的锣紧密的敲了一阵,然后就撤了!

    留下的却是一阵猜忌。

    蔡瑁咬着牙,唤来粮草官,道:“胆敢挖存粮者,死!”

    竟是派了重兵去把守埋粮之地。

    然而军心已疑,就算没有行动,心中哪一个不多猜测?!

    这晚上,没有一个人睡得着,蔡瑁也紧张了一夜,生恐军心生出哗变!

    他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绝境,从来没有!他人生中没有任何一刻,有如此难熬!

    他担心事情败露,更担心的是自己被背叛而被捆了降敌!

    他担心的一晚上都没能睡得着。

    然而,事情还是有了变化。天微亮时,雪已经很厚了。

    很多人聚在一处,虽然没有交谈,然而却是频频的回首看向蔡瑁的军帐。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猜测着什么!

第743章 苦肉计解军心变

    有很多人也频频的望向那埋粮之地的重兵。他们吃着稀的几乎能看出倒影的粥,这心思不住的开始猜测,开始往徐州兵引导的方向去猜想,止都止不住,因为这就是人性。

    “既有粮草,为何不用……”

    有军士端着这稀汤一样的所谓的粥,心里已经笃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粮草吧。

    早有人不愤,竟将稀粥碗一摔,腾的站了起来,道:“既都心疑,何故不去挖出来看个明白?!如果是粮草,凭什么现在不能分着吃?!要吃这稀汤寡水的东西?!儿郎们,不怕死的就随我来挖!我就不信,荆州兵能将刀箭对在自己人身上。饿也要饿个明白!”

    这一起,很多人都跟着站起来了。

    亲兵们都很紧张,脸色大变,意欲用声势将他们压回去,急斥道:“干什么?!回去,回去?!胆敢离开者死!胆敢靠近粮草者,死!”

    “死就死,来啊,杀了我们啊……都有荆州人,你忍心让我等不是战死于战场,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吗?!你们难道就不想弄个明白吗?!”

    众人急问,频频的逼的亲兵们脸色大白,不住后退。

    聚众了很多人,往重兵把守的粮草处去了。

    亲兵营将粮草围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警惕的像只狼,见他们靠近,斥道:“退后,退后!”

    可惜没有人听他的。

    事态眼看就要失控了。

    有人报与蔡瑁,蔡瑁急吼吼的出了帐,到了粮草处,斥道:“都在干什么?!逼杀我吗?!”

    众兵士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都没有散!

    一个个的,还是执着的看着蔡瑁,他们需要一个答案,但也不想落一个逼杀主将的声名!

    但,这示威,就是另一种固执,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生哗变了!

    蔡瑁万万想不到,才两天的功夫,就生哗变了。而这一切,恐怕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蔡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极力安抚住他们,道:“……事非紧急,如何能动用存粮?!若援兵不至,而一味的吃尽粮草的话,我军如何坚持的下去!”

    有一兵士壮着胆子,道:“我们可以挨饿,但我们也要心安,必须要知道,这地下埋着的到底是不是粮草!我死罪,但求一死,也要弄个明白,还请将军务必为上下军中将士解惑!”

    气氛一瞬间就更僵持了。

    蔡瑁站在雪中,表情都快要哭了,看着他们冻的白的脸,饿的,伤的,脱了相的样子,这些,曾他的精英兵马啊。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呢?!

    他动了动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承认吗?!

    承认这只是他的计策,军心立即焕散,失去对他的拥护和信任。

    否认到底吗?!然后呢,挖出来露馅?!

    如果否认,他们不挖出来看一看,誓不罢休,这一切又该如何收场?!

    蔡瑁哭了,权衡了良久,竟是跪了下来,道:“……瑁罪人也!一意孤行前来追恶贼,不料遇豺狼军队,以有此败,皆是因为瑁贪心之故!”

    “将军!”众将都惊了,忙来扶他。

    蔡瑁却不肯起来。

    众军士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去,想了想,也跪了下来,他们不能叫主将为他们下跪。这是逼反。

    “将军……”主薄来哭道:“将军何故如此?!此局势,皆是他们不肯相让之故!将军全力为荆州御敌,怎么能是罪人?!”

    “罪人是我等也,是末将等人无用,若有用,岂有此败……”众将也哭了。

    这么一说,兵士们都羞愧起来,也是他们无用,若是有用,何至此败!

    “天意啊……何故逼我荆州上下至此绝境?!”蔡瑁哭着对天地喊道:“若瑁是罪人,我自行谢罪于天地,然,可否饶过我荆州上下的兵士,让他们安然度过这场危机……瑁愿以性命来换。全是我之罪也,与他们无干啊……瑁愿长跪于此,求天切莫再下雨雪了,还请不要再冻着我荆州的兵士,瑁愿在此领罪于天,只求天意若罚,罚我一人……”

    这一哭,上下皆哭了。也都悲恸的开始对着天地哭号!

    这动静就有点大。

    庞统早派人盯着呢,听人来回禀,便笑了一声,道:“也亏他想得出来用这样的苦肉计!”

    吕青见了,有点急,他还年轻,是不知道有老狐狸的老谋深算的。所以一遇见这样的情况,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要攻上去吗?!”

    庞统摇头,冷笑道:“这老狐狸还是有点计策。这是想含混过去了。然而,这危机,不是含混就能混过去的。就算能苦肉计一时,却不能真正的解围。此时若攻下去,他们反而会同心,我军上下,也未必能讨得便宜!甚至以为我们说的是诈他们的计策。蔡瑁必以此安抚人心,倒弄的我们不安好心,被他落实一般。”

    吕青道:“那我令军士前去喊话,只道若缚蔡瑁来降,皆不必受死!”

    庞统摇头,道:“现在得缓一缓。不要逼的过紧。虚奴啊,张驰有度,才是战之道。现在他们正是被蔡瑁弄的上下一心忏悔的时候,就算有人有缚他投降之心,也怕落得个逼反主将的名声而不敢为。反倒不成计。既不成计,何必还要再急施计?!”

    吕青想了想,也是,此时他们上下一心的时候,这一喊话,岂不是坐实了他们有心离间,这粮草的事是他们故意放的假话了吗?!

    反倒可能被蔡瑁利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揖道:“青终是年轻,不知张驰之道也!多谢军师提点。”

    庞统笑道:“不能操之过急!现在什么也不用做,等着看吧!”

    吕青郑重的点了点头。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这坡上粮草没的吃了,蔡瑁就算能不挖出来一时,还能一直不挖吗?!

    他是按压一时半刻可以,要一直以这种苦肉计的法子来弹压饿饥之意,是做梦!

    吕青便耐住了性子,紧紧的守着,观他们的动静,却不再轻易喊话,以及说攻上去的话了。

    蔡瑁是哭了一个多时辰,又是拜天地,又是请罪请罚于天的,折腾了许久,弄的满营上下皆愧疚同心,也不敢再逼问说挖出粮草的事来了。

    这事也确实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在职场上,你疑心了一件事情,然后气冲冲的去质问你的上司,或是同事,然后你的同事或上司开始落泪卖惨,然后避问题而不谈,哭的那叫一个惨,那个时候,你还能再逼问的下去吗?!

    尽管心中还是愤怒,还是噎了一坨屎一样的郁闷,还是要弄个清楚,可是在那个当下,你却不好问了。不然弄的好像你要逼死对方似的,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有理也变成无理那种。

    所以,卖惨虽然不齿,但是管用,至少是管用一时的。

    现在这场面,算是控制住了。

    庞统却是帐中冷笑,对左右西凉诸将道:“这蔡瑁,我看他是不是能从天上地下变出粮草来,若变不出,呵,能管住几时?!”

    诸将只笑,道:“军师是如何得知他埋了粮草于地下的?!”

    庞统笑道:“一有情报,有兵把守,一猜便知,这还用问?!”

    他们可猜不出。

    正说着呢,吕青遣人来道:“发现了荆州兵的踪迹,斥侯报说,已在三十里开外,吕青将军已经开始去布署兵力。报与军师知晓,以作安排!”

    庞统大喜,道:“好,终于来了!”

    西凉诸将也都腾的站了起来,摩拳擦掌道:“终于来了,是吗?!”

    庞统出来看了看天色,眯着眼睛,道:“希望明日可别下雨。”

    两军火速的紧急的调动起来。

    而蒯越行军,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几乎用狂奔来形容了。

    一面行军,一面还不忘去打探对方的兵力步署。

    待得知被围困之时,蒯越是真的心急如焚。

    行至三十里外时,吕介自请道:“介愿自请为先锋,先去打探敌情,再伺机而战!”

    “投鼠忌器,切不可轻敌,轻于战。更需防备对方偷袭。”蒯越道:“此去先打探蔡将军现状如何,需及时来报!”

    吕介领命,道:“是!”

    当下领了一千五百兵,火速的当先锋兵赶往来了。

    蒯越在吕介来求援的时候,都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荆州主力兵竟在陆地上如此不堪一击,被围截追堵的惨败至此,简直颠覆了他对荆州兵的自信。

    蒯越是对荆州兵力有所自信的。因为荆州一向战多胜多,一直以来守着荆州,压力再大时,也没有多少败绩。守的稳稳的。

    但是万万料不到,出来一战,竟然是这样的下场,怎么能不叫蒯越心惊动魄。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迅速拔营起寨,火速的赶来应援,离的越近的时候,蒯越心里反而更加忧虑了。或者说是一种怯意。

    若是正常大战,他还不至于如此不中用。

    可是,敌方围困住了蔡瑁在中间,明显就是存了围核心打援军的意思。

    这就是受制于人,几乎是受制着要被对方压着打的可能性太大了!

    所以蒯越真的压力很大。

    在怎么能胜出的同时,又能解围蔡瑁,是个大问题!

    快到之时,反而不能急了,此时要弄清楚对方的兵力步署,才最重要。

    又行了五里地,扎下营来,拿出得到的情报,与众人分析,想要规划战略情况。

    蒯越道:“蔡将军危,我等当不吝献计,以救出蔡将军要紧,切不可有计不出,私自还要藏拙。”

    众人皆应下。

    一文士出列道:“西凉兵马与吕青将此坡围的水泄不通,恐怕要救出来,需得撕开一个口子,方能以救。然而,庞统此人,我也曾闻其名,此人虽名声不妥,然而才能却极不弱,他围住坡,是用了兵阵的,恐怕想要破阵,要费些功夫!”

    蒯越道:“是何阵?!”

    “八矩阵,是比较复杂的圆阵与方阵结合的阵法,可攻可守,变化莫端,想要撕开这个阵的口子,恐怕不易!此阵在于变化无常……”那文士在桌案上画了一道,道:“普通的围阵,只需要盯着一个口子强攻,尚有胜处,然而这阵在于,撕开一个,对方还能变化再围堵上,反而可能让我军陷入其中,被他们灭杀,此阵,当真是变化不测,毒辣无比,大人可千万不能小视。”

    “庞统?!”蒯越道:“可是与卧龙齐名之凤雏?!”

    “正是此人,卧龙为刘备所得,而庞统,归于马超,西凉兵马甚勇,再加上徐州兵又极勇,两强相合,纵然兵力不多,也绝不可小视……况且,坡外必挖了壕沟等障碍,这是打算困死蔡将军之意,要胜此战,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甚至需要增兵!”

    蒯越一听就更愁了,道:“我能等着,可是蔡将军等不得,粮草水源断绝,军心何将往?!若生哗变,恐怕于内而起乱也,不用敌军强攻,已败也……”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都叹气不语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那庞统明显的就是打这个主意。现在蔡瑁奄奄一息,其实这点兵力,粮草辎重不足的情况下,便是急攻下来,也无非是费些兵马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目的是什么,就在于他们?!在于消灭援军。

    所以蔡瑁现在其实是人质。

    蒯越越想越着急,拖,拖不得,急攻,也可能急攻不下。这阵法如此刁钻,恐怕极为难破。若是破不了,就真的要拖垮了。而且是完全的落入对方的陷阱中去了!

    对方兵力是不多,但是一个强军师,一个强将,兵马极强,绝对不可小视的存在。

    有文士道:“……若是攻不能胜,只能和?!”

    “和?!投降?!”另一战将摇首,愤怒道:“不战而降,荆州自尊立于何地?!就算战死,也绝不能投降……汝等文士,不能战便罢了,一旦险而生畏,便要说和。大丈夫,岂能无骨气矣?!”

    那说和的文士被噎的脸胀紫了,仿佛说错了话似的,被众将盯的低下了头。再不敢发言了。

第744章 不知我者谓贪功

    其实现在和,可能反而是最好的避免伤亡的办法了。

    但有时候,就是因为局势的不甘心,不想低头,而导致很多的事情,根本只能对立,而完全没有和谈的可能!

    蒯越以为,现在绝境逼至此,是真的万万都想不到的。

    徐州实力强至此,也是所有人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啊。短短几年,徐州发展到如此,在主力往北方的情况下,还能分出精力来,用点小兵力就把蔡瑁逼到这种境地,几乎是快死的境地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此战之后,天下都得重新评估徐州的真正实力,包括人才,资源,战略等。

    所以,蒯良,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是你早早就看清了,还是我自以为是的错估了荆州的所谓实力?!其实不堪一击?!

    蒯越心内其实很痛苦,说不清的搅痛。

    “如此恶劣天气,如此的困境,还需要急胜,要做到急战而胜,何其难也!”蒯越道。

    无论是天气,还是局面,都对他们太不利了。

    要急,要胜这两个前提,就算是蒯越也没有把握!

    众人叹了一口气,这天,不仅下雨了,它还又下雪了。特别可怕!

    蒯越来回徘徊,他也是精通阵法的,因此便不语,只提了笔,来画八矩阵的阵型,却怎么也画不出来,便道:“奇怪!阵法虽然精妙无比,然而,向来阵法中常用的只有六矩阵。这八矩阵……好生刁钻!”

    有文士道:“正是刁钻,六矩阵规规矩矩,一阵一矩皆不出格,虽可变为圆阵防御,然而,终究易破。而八矩阵却是六矩阵与圆阵的变阵。”

    他上前,双手接过他手上的笔,画了起来,描述道:“八角少一,则成七,比六多一,而八角多一,则为九,便是极数。六矩阵一旦被迫防御,只能变为圆阵,这种只要死攻一处,必定能撕开一个口子,寻到生路。可是八矩阵不同,每个阵眼处,都有三个内在的小阵。若是攻其中一个,内里阵法便会急速变动,哪怕兵力极强,矩阵被迫不得不圆阵防守,这三个阵法也能不断的支援此处,它的兵力在局部是流动的,八处皆是如此。甚至能相互跑兵,一处有攻打,其余两处皆可流动而来援应……”

    蒯越看着头都痛了起来,八个角,每个角内还有阵法。兼顾了灵活,这就很强了。

    一般用阵法,都是很死板的,阵法进攻性其实并不强,它的存在的主要目的,多数是为了防御,以及消耗敌军的攻击,是吞噬型的作战方法。

    可是,这庞统用阵,还能兼顾灵活多变,这本身的才能就很逆天了!

    “可有破阵之法?!就没有很巧妙的破阵之法吗?!”蒯越道。

    文士道:“一需要时间,二需要更多兵马,现在我等的援兵根本不能急破之,三,此阵,急难破,需要等待时机,更需强将!”

    而现在这三样,都是紧缺的,蒯越头痛的坐了回去,眼睛沉沉的看着这个阵法,半晌不语。

    众将与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若有文聘在,也许可化敌,”蒯越道:“如若另辟奚径呢,不去寻思破阵之法,而是破敌之法?!”

    破阵便是以兵攻兵,是强攻破敌之法。

    而破敌之法所涵盖的广度就深的多了。

    “大人之意是断其粮草?!若是离间其人?!乱其军心?!”众人道。

    蒯越点首,道:“此计,自也需要时间,然,可双管齐下!”

    “此时,急也,若只一门只顾攻敌强处,只恐不能解救蔡将军,越是此时,我等更当竭力用心,用计献计,方可有解救之机出现……”蒯越道。

    众人都应了。一时纷纷小声的讨论起来。商议半天,也没个可靠的章程。便都去休息了。

    天不亮,便又拔营起寨。火速的往那进发!

    吕介为先锋,早就赶到了,而吕青早就在严阵以待。

    吕介天一明,便来打探敌情,二人也是冤家路窄,这又遇上了!

    吕介浑身肌肉紧绷,用大刀指着吕青,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吕青无有战意,只道:“吕介将军,战否?!”

    吕介也无战意,在没有能确定的情况之下,他没有把握,因此没有逞强,只道:“同为吕氏人,何苦相互为难?!看你年纪轻轻,为何不投降?!效于三姓家奴,难道比得过荆州牧刘景升的仁义之治?!”

    若是旁的姓吕的,估计也差不多听了这话,多少有点难为情,或是羞愧。

    可是吕青完全没有,只道:“吕介将军自姓吕,而青,原先只是无父无母,无姓无名的逃奴是也,出身微末卑鄙,得义父和家姐不弃,赐姓为吕,赐名为青,而我原先之姓名,早不存也,生我者父母,为我有姓名者,义父与家姐也,如此之荣,如何比不过所谓荆州的仁义?!我不曾吃过荆州的饭,也不曾喝过荆州的水,更不曾被所谓仁义而关照,敢问吕介将军,何出此言?!”

    吕介真不知道他原先不姓吕,闻言只能无言以对。他是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纠葛的。还以为他也姓吕。都说同姓,就算不同宗,也算半个故乡人嘛。

    哪里知道这一绕,就绕到吕布身上去了。

    虽都姓吕,与吕青同姓吕,而与吕布同姓吕,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对于厌恶三姓家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吕青见他脸色不好看,便道:“既都姓吕,与我义父同姓,也是有缘,为何吕介将军,不弃暗投明?!归附于徐州呢?!”

    吕介的脸色顿时有吃了屎一样的难看,暴怒道:“伟丈夫,岂能事于无义之徒!休得再提!”

    吕青也是无语,先提的人是你好吧?!

    吕介的脸色挂不太住,便怒道:“取名为青,敢厚颜而谮长平侯之功乎?!无天无地,贪天之功,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说的多难听?!

    吕青也懒得与他辩了,只冷声道:“战否?!战便来战?!”

    吕介也不与他战,绕路而走,看样子是想要观察敌情和侦察一下西凉军的动静!

    还不把他当回事了?!吕青微怒,肃着脸,执着枪便来赶杀!

    吕介知道他强力,也不与之硬争锋,见他穷追不舍,一心的要驱逐自己,也不敢多留,寻了个空隙带着人又跑了。

    吕青把他赶跑了,才停了下来,诸将怒道:“将军不追?!”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一心追之,便真的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守住阵才是真正重要之地,这才能掐住他们的咽喉,他必还再来,不必着急!”吕青沉稳的道:“先锋已至,想必援兵也近了。他们若强攻,更需全力以战,传令全军,不得懈怠,就在这两日了!”

    “是!”众将听令,传信兵传令下去了。

    吕青虽年轻,却绝不是一个会因小失大的人。因此赶走了吕介,生气过后也就没什么气愤了。这种情绪的负面东西其实于战无意,他很少有生气的时候,也就只有别人在轻视吕氏父女的时候,才会有情绪这种东西。其它时候,他很能看得开的。

    他是与马超是相反的人,马超是标准的二代,一切太顺。可是吕青虽也年轻,但是所经历的一切,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一切,又岂是马超能懂的?!

    二者之间,虽处于一片青天之下,却如同隔着壁垒的两个世界!

    正因为经历的多,看得开,知道轻重,而知舍与得。人也豁达,通透。因为他的眼睛,早已经看过了世间的残酷而冷漠,才更珍惜现在的珍贵,而保留着内心的能量,余下纯净的期盼,这才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众将都很生气,他们是极年轻一代,吕介虽然跑了,但他们犹自为吕青打抱不平。也是吕青战功大,众人心归之,所以都生气的道:“将军如何不能与卫青相比?!主公与女公子亲口所言,他倒一口否定,若论战功,将军也不弱,将来,功必居长平侯之上!”

    “岂敢有如此之心?长平侯就是长平侯,吕青就是吕青,”吕青还安抚他们,平静的道:“家姐为我取名为青,是希望我能够以卫青为榜样,稳重自持,领兵作战,未必有与之相提并论之意。若知此者,便知,此是家姐对我的期盼与栽培。若不知者,或有偏见者,便如吕介所言,以为我徐州上下敢贪天之功,妄图与长平侯争功,比长短……”

    “世间偏好恶者,不计其数,若每遇之而都要辩驳,一生所为,也只碌碌,人的精力不能放在这上面,更无需在意这个,”吕青道:“徐州虽强,却强不至于可堵全天下的人的嘴,就算有此之力,也不能做,你们不必在意!以后遇到这样的人,骂回去便是了,骂过就忘了它!此类事,当如沙,可拂过心,却绝不可叫它在心上成为沙烁……”

    众人心中极服,道:“是!”

    人的精力有限,若人人这样讲,你还能一个一个的讲过道理去?!这是不可能的。当下骂回去就行了。不必还追着人家辩论这个。完全没必要!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的留下美名。既便如圣人,也是诽谤多的。

    若是看不开这个,很难包容天下。

    善恶,美名与恶名……越是在意,只会越碌碌无为。

    家姐是实干家,她从不在意这个。所以吕青反而也不在意了。

    因为他们都是有所坚信,有自己信仰,不为人左右和偏见的人。

    吕介一走,吕青又巡视了一下兵阵,然后,见吕介的斥侯蠢蠢欲动的时不时的要来探,他道:“来了,驱走便可,不必此时伤筋动骨的战。保持体力要紧!”

    众小将都听进去了。

    吕介派了不少斥侯来刺探军情,一发现就被赶跑。两方像森林的动物一样。都在储存着实力,都在观察着敌情的阶段,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而吕青,则又跑到坡以下去看坡上的动静。

    雪下了一夜,地面上都覆盖了一层雪,帐蓬上也有很多,白天雪停了,这雪被人一踩再一化,那坡上的条件,可想而知。

    没有水源,而腹中饥饿,粮草耗尽的情景之下,吕青不信他们还能用苦肉计耗很久!

    吕青就在这坡下定了下来,不再走了。

    坡上随时有变,既是如此,他便守着要紧!

    庞统骑马来寻他,道:“吕介驻于五里之外,紧紧的贴着外围。蒯越也将至,要备战了。”

    “军师以为,我们可能守得住?!”吕青道。

    “我军人少,”庞统道:“死守,能守些时日,只是若蔡瑁长久不降,对我军消耗也极不利。我只怕那蒯越会另寻他计。”

    “我军后防?!”吕青拧眉道。

    庞统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沉默。

    现在全军上下,都用在阵上了,后防这一块,没有人为他们守后,的确是很愁人啊。

    吕青道:“师父必至。”

    “郭将军自然是要来,只是恐她被孟起拖住了脚步,也不知是什么情景,”庞统道:“于荆州而言,蔡瑁之事,是事关生死之战,他们必竭尽全力,你我皆不可大意!”

    吕青点了点头,指了指坡上,道:“……乐观点看,未必不会有突破,他们已无粮矣,若降之,只要捉住蔡瑁,就是制住了蒯越。”

    庞统点首,道:“只是一旦起战,他们必知援兵已至,反而升起希望,垂死挣扎!”

    吕青沉默。他根本不怕他们垂死挣扎,守这么些日子,真的是一天都没白过。吕青是笃定,他们根本是做不到所谓里应外合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沉默是因为,一旦升起无尽的所谓希望,反而会令他们死很多人!

    庞统也如是以为,低声道:“……此次之后,荆州必元气大伤。倘刘景升再一死,荆州是真正的空虚了……”

    这是一次对荆州主力上的军事实力的整体的一种消耗。

第745章 援兵增援降龙坡(加更)

    蔡瑁到现在还不降,其实对他是不利的。他可能会填尽所有人的命!

    不降,是绝对出不来的,吕青与庞统早已经隔绝了所有的生路。

    除非有外力可突破,然后填了壕沟,否则,蔡瑁越不降,越是死的多!

    现在这局势,内与外是一种横面的较量,而属于内心的较量也在开始。尤其是蔡瑁与他的残余兵马之间的,属于真正的地狱的部分还没有开始。

    战争很残忍,而人心也更残忍。

    凡事,是不可能尽如人意的。纵然蔡瑁赌,以自己不走为代价而积聚人心,他也没有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战事千变万化,哪里事事都能如人所想呢?!

    而蔡瑁恐怕也没有想到,哪怕人心再集聚,再有信仰,也被无粮无草而击溃!

    “闻!”庞统道。

    冷凝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吕青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他们杀马而食了……”吕青道。

    庞统冷笑道:“今日杀马可食,明日,恐怕得吃人才能支撑了。”

    “……”吕青哪怕见过最最残酷的画面,战争的血腥,血肉辗成泥的最最残忍的画面,但是一听他这种形容,还是止不住的想要作呕。说到底,最基本的底线还是在的!

    也很难得了,逃奴在人群中,在流民之中,恐怕也见过这种最残酷的一面。可他依旧保持着平常之心。也难怪吕娴看中他。

    庞统瞥了他一眼,这小子还年轻,以后征战的多了,就知道,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尤其是死守的时候,粮弹尽绝之下,这种绝境,没几个人能撑过来,要么疯了,要么只能被迫……而活下来!可是这样活下来,也多数后来都废了!

    如同森林之中的动物群相互征剿厮杀的时候,也是极残酷的。

    一群狼守住狮群半个月,狮群包管不死既残,也不硬打,只是围攻,只要狮想突破,就攻回去,不急应战那种。

    这样子的情况下,狮子没有食物失去体力,只能吃掉同类而补充体力而赢得荣誉之战。人与动物是有所不同,可是人是从动物发展而来的。

    很多的战争战术战略等……都与动物界有着高度的相似。

    所以才说,乱世之战,是真的很残酷。对每一个人都是催毁。善食的人,不忍食的人被饿死被食之,而还有良心的人吃了活下来,也离疯不远,而恶者,则会暂时争于乱世一时。因为人类历史,总有一些王者,会在这最最艰难的时刻站出来,去改变世界,重新导回世界秩序,恢复太平……

    总是如此。循环不止。

    蔡瑁兵败,逃无可逃,寻到高处,占领高处,居高临下而守,本也是兵事常情。不然也不可能寻一个低短的平地,或是低地扎营。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办法守。其实骑兵一来,那几乎是不可能有逃得掉的机会。低谷地就更不可能了,从上往下俯冲,那就是旁人盘子中必吃的菜好吗?!

    而庞统与吕青跟进,守而不攻,并且将外围挖断,让他们插翅也难飞,慢慢的以守为攻,消耗他们,本也是兵家常事。

    而所谓局面,本就没有绝对。地势也好,天时也罢,地利所便,人心之向,实力的差距,这些都没有定论。

    而现在,纵然庞统自认计多,也不敢说万无一失,吕青虽强也自信,也不能说必能战胜。

    没有敬畏之心的战事,迟早要被现实狠狠的教训,战争的当下,最忌讳的就是恃强而无敬畏之心。

    二人深知如此,所以丝毫不敢大意,哪怕现在他们是占优势的。

    然而优劣之势,怎么说呢,在战场上一个轻微的变化,可能就会转优为劣势了。

    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得战争!

    吕介连夜刺探了一夜,白天又多绕道而探刺军情,然而,俱都不能太过靠近,总是被驱逐,他满心郁闷和丧气,等到蒯越带着大军来的时候,便来见蒯越,回禀军情,道:“刺探不到坡上情景,也不知将军如此的情况,末将心甚忧之。”

    说罢,单膝跪下,抱拳请战,道:“末将请战,愿大人全力支持,可望突破进去,接应将军!”

    “吕将军先起来,若要战,也不可急于这一时,先弄清军情再说。”蒯越道:“虽可战,然,败则无益,反而乱了军心,又让将军不知如何是好!”

    吕介这才起来了。

    蒯越请他坐于帐下,道:“对方兵力布置如何!?”

    “滴水不漏,”吕介道:“那吕青甚为稳重,末将与他交手过几回,此子虽年轻,却极难激怒。想要调虎离山,他也不中计。”

    蒯越听了也甚为愁人,道:“既是如此,他可会主动来攻我营?!”

    “这……”吕介道:“末将以为,眼下不会,他们一心想拖延下去,等到我军心疲乏,对他们最有利的时候,他们才会行动。”

    所以意思是急的不是他们。

    蒯越喃喃道:“……的确如此,现下急的,确实是我们!”

    一时竟一筹莫展。

    蒯越出了帐,带着人欲往前打探敌情,一面令人张扬旗鼓,鸣金声声,高置军旗,迎风扬着,声势极大,目的就在于转上一圈,好叫蔡瑁知道,援军已经到了!

    蒯越如此动静,庞统冷笑了一声,道:“动静越大,蔡瑁死的越快!”

    吕青也不动如山,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微微蹙了一下眉。

    这张扬旗鼓,虽能壮人心,鼓气势。然而,也能叫坡上的人心乱如麻,急于出来,一旦急过甚,做过过激的行动来,会死很多人的!

    二人十分有默契,竟然闻声半点不动。

    蒯越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见吕青与西凉兵完全不动如山,一时诧异不已。

    竟如此笃定的吗?!只要他们不作势进攻,他们就只守不主动出战。

    这俨然一副完全不愿意被打断兵力布署以及谋略的姿态。仿佛被动,其实完全的占据着主导。

    这就很难办了!

    蒯越也不进攻,只是绕着圈环着这围势,往山坡上看。然而雪茫茫的,也看不太清。唯一确定的是,山上的人听到他们的声势了,因为有鼓声响了起来,来回应他们。

    众人都很激动,道:“将军听到了……”

    既然有鼓声回应,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有些担心根本没法说出口,因为猜测总不能实话实说的猜测说他们是不是可能已经被冻死了,或是饿死了!

    现在有鼓声回应,他们就放心了!

    战鼓都是有特别的韵律的,传信的鼓声,传递信心的击鼓激励人心的鼓声……等等都是不一样的,虽各个阵营有所区别,但是,基本都是如此。

    蒯越如此令人击鼓,坡上的人都听到了。

    几乎是想都没想,都鼓声回应起来,也有人来报与蔡瑁,诸将也都很高兴,出帐往坡下看,从下往上看,很难。但是从上往下看,却容易,虽看不太清,但是,大致的是能看到荆州的旗的。

    一时喜不自胜,一面击鼓回应,一面狂奔而去报与蔡瑁道:“……蒯大人的援兵到了,援兵终于到了!”

    蔡瑁也是平地一声惊雷般高兴的蹦了起来,忙起身来看,待看到大致的旗的轮廓的时候,不禁喜极而泣,道:“来了,终于来了……”

    再不来,他真的要到极限了!

    众人见他欣喜,终于露出笑容,道:“将军,不如今夜约战,里应外合,冲出包围如何?!”

    蔡瑁想都不想的答应了,道:“可!”

    众军士大喜,道:“将军,援兵已至,不如将存粮挖出来吃了吧,饮食一顿,晚上也有力气杀出重围!”

    蔡瑁心中一僵,脸上的表情已是慢慢的收敛了,却是面不改色,道:“……援军既至,何苦还要惦记那一点存粮?!只要出去了,还愁粮草不成?!这是最后的一点底线,绝不能有失的。万一有所变故,它依然能够助我们作后顾,岂不是更好?!”

    众人见他如此之说,也是面面相觑,虽然心中的怀疑已经从六分到了九分,可是听着也有一两分道理,所以也就默认了。

    毕竟,哪怕只是一两分道理,也是有着一两分另外的可能的!

    众人不再提此事,蔡瑁才松了一口气,道:“速去砍伐树木搭起横梯来……”

    既要突破就需要横梯架桥,才能从壕沟上出了这个坡。

    一时兴奋不已,总算等到了希望似的去了。

    蔡瑁又忙命旗兵亲自去击鼓,约定信号。

    传信号很快来回禀蒯越了,道:“……将军鼓声阵阵,言中恐有今晚子时行动之意。大人且细听之!”

    蒯越拧眉道:“……今晚子时?!”

    他心中略有点慌乱,道:“将军岂能擅自行动,现在内外消息不通,如此通知,可能会败无疑啊,糟了,这恐怕是落入庞统的算计之中去了!”

    众人也很不安,道:“大人,如何是好?!”

    “既已约定,岂能不跟从,倘将军有失,如何是好?!”蒯越道:“先回营,布置兵力,以作步署。虽然有风险,然而今晚也是个机会!”

    众人听令,忙收了兵马与他回营去了。

    吕介跟了进来,要自请约战与吕青,道:“将军既已约了暗号,今晚,便由我去拖住吕青。大人只管耗住庞统。”

    蒯越也是此意,道:“拖住吕青,而耗住庞统,叫他们分身乏力,再另起一队,盯着一个阵眼强攻!准备登云梯等辎重,对方准备周全,我军上下皆不可大意!”

    众将领命听从,道:“是!”

    当下四散,确定了战略思路,各自分配去了,并往着目标而去。

    “只能分散兵力,各个击破了,哪怕不能全部突破,也要引走他们的注意力,吕将军,夜间定要小心!”蒯越道。

    吕介重重抱拳道:“介不惜死,定全力以赴!”

    蒯越点了点头,看他出帐走了。

    帐外全是马的嘶鸣声,兵马调动的声音。

    蒯越心中却极不安,打开了地图来寻这个坡的地形。

    然而古时地形图真的很简陋,上面只有一些主要的山川河流的勾画,还有重城池重兵镇防御的地图,像这种不知名的小山坡,地图上哪有?!

    这一找不到,又不知地形究竟如此,打探也不能靠的太近,蒯越自然心中极为不安。

    斥侯进来回话了,道:“……附近有农人,言此坡为降龙坡……”

    “降龙坡?!”蒯越心里咯噔一声,道:“怎么起这个名字,可是有什么出处吗?!”

    “史上并无出处,只是有一个传说……”斥侯道:“此坡地热很严重,虽是多雨地带,然而却从无积水,言是便是有龙降于此,也因无水而渴死……”

    这……

    蒯越头痛欲裂。古人都迷信,这名字,这寓意一听就不祥的很。

    “既是地热,应有温泉才是……”蒯越道。

    斥侯摇头道:“古怪便在于此,山上并无温泉,只是这山上的石头可烧起来……”

    “烧起来?!”蒯越心中一跳。

    “是,当地农人说,家中无柴时,可以从那里寻些黑石头,捡回家去烧……不知是何物。”斥侯道:“山上并不曾有温泉,有一处水源,现下已被切断,想必……已断水良久,然因有雪,应该还能支撑……”

    蒯越让斥侯下去了。

    “能烧的石头?!”蒯越回忆着自己读过的古书,古书中确实有过记载,说是有些水能烧,有些石头也能烧。俱都是黑不溜秋的。俱是古怪。一般这种地方,都为不祥之处,古人迷信,深以为这些地方都是地狱的地方。

    所以取名为降龙坡也不奇怪。就是说,龙来了都飞不起来的地方。就是真龙来了,也得被地狱给拖住了诅咒一样。

    蒯越就算想不让自己迷信,可是也是禁不住的受影响,觉得,一条想飞而飞不起来的龙,恰恰困在这里的蔡瑁,是不是说明着其它的什么?!

    是蔡瑁永远不可能为荆州之主吗?!

第746章 争生路同袍相残

    他也不想多想,可是古人就是容易多想,占卜吉凶,从古至今都有的。

    荆州本就是有水之处,按理说,遇水而处的龙,当如鱼得水一样的自如。

    蔡瑁领率水师,向来无往不利。在江上,那是纵横着挡着江东不能近身的那种强。

    可是,怎么就落到降龙坡这种矮坡之地来了呢?!

    仿佛一种宿命感,让人感觉特别的无力和压抑。

    此时,如何飞天而遁,才能避免被困死的局面?!

    他们在盯着西凉兵和吕青,吕青和庞统也在盯着他们,斥侯说他们调兵频频,庞统与吕青便知晓,就在今晚了!

    因为蔡瑁等不及,而蒯越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急攻一次。

    因为当下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慢吞吞的安排。因为主动权,不在他们的手上!

    天色渐渐的黑了,庞统准备了很多的火把,令军士们饮食,然后严阵以待。

    他怕西凉兵们像野马,不服他的兵阵安排,便道:“打仗讲究策略,而不是不顾大局只一味的往前冲着杀人,战争是要杀人,但绝不是为了杀人。我们打这仗,是为了赢,是为了守住阵势。统丑话先说在前头,如若谁离队,事过之后,一律按不依军法处置而斩首!可听清楚了?!”

    此时马超不在,其实西凉兵马也知道庞统有本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以后,心里也是挺服他的。也愿意听他的话,纷纷道:“听从军师安排便是!我等也并非是杀人狂魔,只要能赢,怎么打都成!”

    庞统松了一口气,马超不在还挺好,至少他们好管多了!

    没有这头开坏头的坏脾气的野马,其实还挺好用的他们。

    “届时只听鼓声行进,连击三次三鼓声,共九声,则向前进攻九十步,定住,守阵。连击鼓七次共二十一次鼓声,则往左行百步,守阵。连击鼓九次共二十七次,则往右行百步。配合令旗,行事!”庞统道。

    “记住了!”西凉人本就好战,听的不耐烦的很,道:“就如训练时一样嘛,这个多简单,如咱西凉赶羊一般。”

    “……”庞统特别无语。行吧,只要到时候不要乱跑,阵不乱了,怎么着都行。

    庞统再一次申令道:“所有兵马,皆不得擅离职守,违者斩!”

    “是!”西凉人也知道,这个军师,平时你与他开个玩笑,哪怕取笑他,他恨不得撕了你,也不至于真记仇。但这个严肃的工作状态的时候,你敢不听,就试试他敢不敢斩以示威重?!

    人嘛,相处久了,有些习惯,习性,脾气,都摸透了。此时也都很听话!依计行事!

    今夜的火把很多。

    而两军相合,围成了个水泄不通的八矩阵,每个阵眼处都有一个三角阵和圆阵的复杂小阵,以备战周转用。而阵中连线也颇为复杂,如同星空的繁星,透着无释解的奥秘。

    真正的进入了战时状态,庞统见到吕青,自负的道:“……此阵,便是孔明来了也束手无策!”

    吕青笑道:“再厉害的阵法,家姐都可破!”

    “哦?!”庞统道:“女公子也是用阵高手?!”

    “非也……”吕青笑道:“家姐曾言,一力降十会。天下,无不可破。”

    庞统哈哈大笑,一时十分感慨,道:“……不错,唯有实力为尊。若有实力,兵力胜于此,自然可破。尽杀之既可!”

    说罢,这心里的自负也就淡去了!

    “自古兵不足者,用兵用奇,兵强尊者,未必将奇计放在眼中……”庞统赞了一声,道:“……秦王推倒天下,兵强为之也!”

    吕青道:“兵虽要重,可攻城掠地,然要人心,终究非兵道可取!”

    庞统失笑道:“看来,你也略知她的天下大计!”

    “若不知之,如何维护尊崇?!”吕青眼中有对亲人的思念,也有对强者的敬畏,还有对她的崇拜,道:“青若战死于疆场,不负家姐之义也。若侥幸立功而不死,将来必为家姐柱石,永不辜负,永为基石,让她去实现她想实现的理想。”

    庞统的眼睛也微亮了起来,笑着捋须,道:“文武为斌,圣人之道,该当如是!”

    一时竟默契不已,哈哈大笑。

    然后就各自散开,吕青道:“庞军师小心。不可逞强于武将之中,避其锋芒,恐怕对方会盯着军师。”

    “无妨!”庞统道:“我又并非孔明,并非自恋之徒!才不会显摆于人前。”

    吕青忍着笑,这人,因没与孔明较量一番就来了这,这时不时的就要黑一波他,这常常提起,就说明在意,十分在意这个对手。若是不在意,也不会提起。

    孔明会主动提起他吗?!不会!

    所以,这庞统吧,有时候,心真的很小。

    他这行为其实也挺能理解。

    如同当世那米国统子,天天恰尔那恰尔那的提啊提,一天不提个百八十遍,浑身不得劲。庞统也差不多的类似的这种状态吧。其实这种,也不算坏事。

    因为是他惦记着要一较高下的对手。誓分胜负的。

    有胜负心的人,最惦记的永远不是朋友,所以别以为庞统对孔明是友情,他那是惦记对手。也就只有对手,才能让他念念不忘。

    这个人,也很可爱了!

    吕青抱了抱拳,有一种合作共赢的战友的情份生出来。

    庞统也如是,笑道:“知己也!”

    两人很快各自散开,回到该守的阵眼去了。

    而在坡上的荆州兵已经望穿了秋水一般,蔡瑁已经看到坡下在戒备了,他隐隐的有点不安,可能今天的行为,怕是过了火,说不定打乱了蒯越的规划。

    若以战而言,当攻其出其不意。

    可是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吕青与那庞统能不知道严重吗?!现在也在戒备着,今晚这一战,真的能攻下去吗?!

    蔡瑁不知道,这一刻,隔着长长的剧冷的夜幕看出去,视力所限,辩不太清蒯越兵来的方向。

    他的心里万分的忐忑,他很怕若是出不去,初战不利,军心将会再无可能起复。

    那个时候,与死,也地狱是真的只一步之遥了!

    他头有点昏,收回了视线,看向脚下,莫名的就是觉得有一只脚已是踏入了地下的感觉。趁着夜黑,泪无人瞅见的落了一滴下来。

    今夜若不成,只恐怕葬身于此矣!

    但为英雄,哪个不心酸暗觉生机惨淡?!

    子时快来了,今夜风呼呼的大,吹的人身上猎猎作响。

    而无人睡,不管是伤了的,病了的,或是好的,饿的渴的,都没睡,一直在磨着兵器。风吹冷了他们的皮肤,可是却吹不去他们内心里所迸发出来的热量和热血。

    那是对生的渴望,那是活着的流动着的血液的属于动物的渴望,草木向阳,人心向生。这都是本能!

    所以哪怕先前已经经历了挣扎,绝望,无数的失望,觉得必死无疑。此时援兵一来,也很快的驱散了他们心头上的阴霾。

    像那春风吹拂大地一般,生机盎然。

    他们也如是,援兵一来,将他们心上的绝望,挣扎等一切一扫而空,仿佛一切都是充满了希望。此时此刻,哪怕饥饿与渴都不太明显了。

    人类的精神力量多么强大啊。

    他们甚至庆幸没有绝望,也一直没有放弃希望,终于等到了春风,他们的援兵。那是活下去的信念。

    此时此刻,生机,生存下去的渴盼,就是一种信念。

    战意根本都用不着刻意去激励,就已经到达极致。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哪怕是蔡瑁,尽管理智上知道,风险依旧很大,可是他落泪以后,心中还是染上了无数的拼命也要拼出去的狠劲。

    人性盖如是。

    子时,风萧萧瑟瑟的吹,无星,大雾。而隔着朦胧的雾,也能看到坡下的火光。他们也同样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应战。

    这个紧张的局势,人人皆心知。

    紧张攫住了所有人的心。呼,吸一口气之间,那白雾从口中冒出来,那是寒冷的表示,但同样的也表明着这是生者才有的气息。

    只有活下去,才能表达,这种热血与寒冷。

    他们,想活下去!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兵士们已经拿了兵器在集结了,他们也选好了易下的坡度和角度,并且立起了火把,点燃,释放着信号,告诉援兵们,他们将要从此突破出去!

    他们必将在这里冲出去,然后与援兵汇合一处,然后,回到荆州去,回到他们的家去。

    而火势一起,火把一立,援兵看到了,西凉兵马也看到了。他们很快也不动声色的往此略增了些布署。他们像一张网,想要前后堵杀,阻止他们汇合。

    当!

    子时的鼓声一响起,静滞安静至极的空气中仿佛一瞬间被点燃,那是热血的力量,那是属于内心属于生者的呐喊,“杀!”

    “杀!”

    两声汇合,一坡上,一坡下,坡上的人往下冲杀,坡下的援兵开始拼了命的往里冲杀陷阵!

    两声相合,那是石破天惊的力量,像滚滚热油中泌入的水流,升腾起无数的战意,汹涌而噬人!

    吕青却很笃定,道:“徐州的好儿郎们,随我应战?!汝等惧否?!”

    徐州兵哈哈大笑,道:“他们声势大,就能吓到我等了?!若比声势大就能胜,我们也能喊!”

    诸将笑骂道:“有这个力气就省省用来多杀几个人吧?!”

    所以他们都窃笑起来,竟然十分无声。可是气势却完全不弱!

    吕青执着枪,一举,弓箭手已然开始摆开阵势,准备了箭羽在手。

    吕青再一举,嗖嗖嗖嗖!无数支箭朝着蒯越的兵马射了出去!

    他们的箭阵是有去无回的。因为蒯越顾忌着距离怕用箭阵会伤到坡上的己军人马,所以他舍了箭阵,只能用骑兵阵硬冲!

    当下便有无数倒地不起者,被绊倒者无数。

    依旧更有无数踩着前面同袍的身体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那边见都近了,西凉兵马已经准备了弯刀,分了一小队出去,去斩马蹄,再加上陷阱拉起,当真是让荆州骑兵损失极大,他们是处于劣势的,是用人命在填进击。西凉兵马像宰羊一样,一冲而入,弯下腰,用那弯刀收割着的何止是马蹄,更有无数的首级!

    他们就像一张网,有攻进来,他们就反弹回去,争取把欲撕破大鱼的鱼给困在网外。

    谁能撕破网,还是网困住谁。战事,本就胜负难料!

    蔡瑁根本不用驱使人往下冲,欲求生者已经开始拼命的往下冲了。

    主薄跟在他的身边,道:“将军,速往前吧,若能与援兵汇合。可安然也……”

    蔡瑁心里却有极不祥的预感,正因如此,他才不发一言。

    主薄见他不动,纵然心急,也只能忍耐,跟在他身侧,慢慢的移动。诸将早冲到前锋去了。

    一面往下冲,一面往壕沟对面射箭。

    而对面同样也有无数的箭枝过来。

    对面夺了他们无数的辎重,盾牌是不缺的,因此他们射中的箭中者少,放空的多。

    可是也不妨碍他们要夺过去的热血。

    当下不顾一切的抬着天梯要架在壕沟上,一定要过去。

    当下徐州兵与西凉兵马,拎着砍刀上前就砍天梯。

    被破坏而掉入壕沟的梯子无数。

    也因此有更多的天梯往上架。

    这是生路,这是天外方舟,哪个不争,哪个不抢?!

    没有人是圣人,在生路面前,没有客气的。哪怕到了对面被砍成肉泥,他们也要过去了再说!

    多日的绝望,已经快逼疯了他们。他们必须要出去!

    一时之间,只要天梯一架上,便有迫不及待往上爬的人,跑的人,甚至连梯子没摆稳都不管,也不管对面是不是梯子快被砍断了。你踩我,我踢你,甚至相互抽刀杀将起来,一时之间,同袍变了质,变成了争路的仇人,场面惨不忍睹。还有很多掉到天梯边缘快掉下去的,同袍不仅没有拉他们,甚至还踢了他们一脚,有的直接就砍手,断手都掉到壕沟无数。

    人太多了,越来越多了,还真有不少到了对面,虽然被乱刀砍死,然而再这样下去,还真的会突破。

    掉到壕沟里的人太多了。庞统虽心生不忍,却依旧冷酷的下令,“……点火!”

第747章 庞统火烧降龙坡(加更)

    西凉兵马巴不得一声,早等这一句呢,一听,立时就拿了火把去点燃壕沟里准备着的火油之物。

    那火油一遇炭石,当真是干柴遇到烈火。蹭的一声,几乎是瞬间就起来了,瞬息而将一整个壕沟烧成火海。火如球一样,一团一团的窜起来,像极了一片片的海洋!

    壕沟中掉了多少人下去?!

    那么一瞬,全成了火球与火人,当真是地狱场景,鬼哭狼嚎一般。

    荆州兵傻眼了,蔡瑁也傻眼了……

    全是哭声。

    庞统终究是士人,见了这地狱一般的场面,不忍的转过头去就落了两滴泪。下地狱吧。将来,他必也要下地狱。可是在生的时候,他必须要完成自己的功业!

    一片一片的哭声,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耳边,仿佛也印在灵魂里,仿佛也在眼前,又遥在天边,蔡瑁头有点发晕,他竟有些撑不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人就是往前一扑,却被身边的人给抱了住,才能支撑得起来,哽咽道:“……将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有血便流血,轻意不流泪,可是这一刻,除了流泪,想要流血都是奢侈!他们宁愿拼死去流血也愿意拼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这火,这眼前的火逼的他们没了路,只有绝路。面对绝路,只能痛哭。

    虽哭无益,可是除了哭,只有无尽的,无数的绝望。

    蔡瑁喘着气,是真的受不住,挣扎开众人便要去寻剑自尽!

    看到他的意图,众人忙抱住,拖住,哭道:“……将军,将军,欲寻死而弃我等乎?!”

    蔡瑁仰天号悲道:“……瑁罪人也!生不得,死不得,安得遇此之境矣?!”

    他哭倒在原地,看着黑乎乎的老天,哭的像笑,笑的像颠狂,颠狂的像疯子。他不过是出荆州来追杀刘备,意欲斩草除根,然后就被徐州兵给算计了。

    其实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他实力强盛,他自负凌人,盛气不以为输,他没怎么将徐州兵和马超的西凉兵放在眼里,直到慢慢的越追越远,然后,刘备没除掉,而自己却中了埋伏……

    他痛哭滚涕不能自已,带出来一万多人啊,现在呢,现在还剩下多少?!

    全是他的错,他太自负了,他也太轻瞧了徐州的决心,以为他们不敢对自己下狠手,全力狙击。

    而事实是,他们不仅下了狠手,还全力狙击了,不,他们没有死战,他们像猫玩老鼠一样,把他追的抱头窜,结果困在这里,不杀了他们,还要这样玩弄!

    经此之役,他蔡瑁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间,生不如死,如果为俘,更是生不如死。

    这一次,是真的败了荆州的大实力了。

    蔡瑁号哭的不能自已,眼睛里全是印进去的火光,那火舌窜的高高的,像条不给人生路的火龙,肆意而窜肆虐过火。

    荆州兵原以为是生路,不顾一切的扑进火里,他们像极了那飞蛾扑火一样的壮烈。甚至很多人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被困。

    他们为了一条火路,甚至开始对同袍下毒手。

    抽刀而斩下的五指铺满了路边,掉下去的五指和人,不计其数!

    那火里燃烧起来的人,从活人变成了死人,从死人变成了灰炭,从号叫变成了无声,从无声,变成了静寂……

    如同地狱一样进退不得!

    蔡瑁脑子里嗡嗡嗡的响,苍惶而狼狈……

    这一切,如此的惊人,而后至者也都慢慢的回过神来,停住了争抢的脚步,然后看着火光,眼中慢慢涌上来了眼泪,那是绝望的眼泪,很多人都跌坐在地上,看着火光,开始哭。如同哭丧,他们对着荆州的方向,哭的像个孩子!

    还能回得去吗?!

    也许只有死了,灵魂才能回去吧!

    “……谓我荆人……何时归故乡……”荆州的乡音从对面传过来,很多荆州兵直接哭倒在地了。还有一些心理极度脆弱的,像是着了魔一样,面无表情的往前纵身一跃,跳进了火海!

    众将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力回天的感觉,充斥了身边,那是彻骨的凉。

    他们看着对面的庞统和徐州兵,涌上来的,是无边无尽的骇惧,可怕,灵魂胆颤。

    这一战,他们见识到了庞统的可怕,这个人,真的是把荆州兵打败了的同时,还把他们的灵魂给打残了。遭受重创的荆州兵的心理,不管能活多少,真的还能再重新燃起斗志吗?!

    不可能了,大势已去!

    就连蔡瑁也染上来一股巨大的胆寒与恐惧。

    当年,四面楚歌的项羽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荆楚不分家,这种乡音,隔着历史漫长的河流,重新整合在一处了。

    蔡瑁去摸铁剑,羞愧的,绝望的想要一死了之!

    主薄却抱住了他,拖着他道:“……若将军寻死,我等只能追随将军而去,那异度将何如?!”

    “我不死,无以谢罪……”蔡瑁哭道:“瑁还有何面目再见荆州人?!”

    “将军,还有希望啊……异度正在攻伐徐州兵,以求突破,若此时知将军死讯,当大悲戚,那时西凉兵马和徐州兵当再无所顾忌,若弃此而去围攻异度,蒯大人,必将受困……”主薄是真急了,怕他寻死。那么所有人只能都寻死,这就是自败,自毁之行。

    蔡瑁喃道:“生不得,死不得……”

    “我若死之,异度尚且弃此而回荆州去,他日再为吾报仇,我若不死,异度,便只能在此脱不得身……”蔡瑁哪怕悲戚至极,脑子是很清楚的,他竟存了自己死,而求蒯越胜的处境了。做好了最孤绝的打算。

    主薄泣道:“将军若死,蒯大人回之荆州,将奉何人?!荆州必亡!”

    蔡瑁一听,悲从中来,竟不能自已。眼泪扑簌簌的流。

    是啊,他若死了,树倒猢狲散,荆州就真的完全没有未来了!蔡氏失了他,如失了大柱石,只能任人宰割,而蔡夫人与刘琮,还能有谁扶持?!

    刘表身体又不好,这是将荆州白送到徐州手上去了!

    蔡瑁此时的心情真的如灰一般。死也死不得,难道,只能被徐州所俘而被折辱吗?!

    不,不,这更会生不如死。

    他眼神希冀的看着对面的战争,他希望蒯越能突破。而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突破,而来救主了!

    倘若不能突破呢,蔡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他真的不知道……

    耳边全是哭声,如置坐于地狱一样的绝望。

    主薄怕再有人寻死超生,忙高声哭道:“……原将军可以独行离去,可是将军不曾,他不曾弃下我等,与我等共存亡,将军对我等有不忍之心,而诸位军士将何以报之?!”

    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把人心集聚起来,哪怕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他也不能叫人心散了,然后做出背叛的更可怕的事情来!

    众军士闻听乡音,本是哭声不绝,听了此言,道:“……将以生以死而报之!”

    “既不畏死,何故悲号?!”主薄道:“……将军尚在,誓与我等共存亡,既如此,请坚持到最后一刻……”

    此言一出,人心算是聚拢了一些,只是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坐到了一起,只是相互取暖一般。悲惨至极!

    火海还在燃烧着,火海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人都烧死了,早瞬息之间,下了地狱。梯子等木筏也早烧没了,隔着火海,是希望与绝望的距离。他们像一座被火架空的孤岛,完全的被孤立在此。

    隔着火海的火光,他们还仅存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那是蒯越与徐州兵在交战,那是最后的一点点的希望……

    在乡音响起的时候,蒯越听着也有点慌了。他太知道,一场战役,最重要的,未必是兵强兵弱,而是士气。

    而士气这种东西的决定因素有很多,这其中就包括人心。

    这乡音一响起,再一看这局势,蒯越心里就知道,这边完了,人心完完全全的被攻破了!

    人心一破,号悲之声一起,他的兵马的节奏也被影响到了,人心也有点散乱了。

    那是因为慌!

    这一慌,就像是迎风展起的旗,被风一折,拦头折断的桅杆,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再起得来了!

    蒯越怕出事,若是死磕下去,根本就不可能胜,甚至还可能影响到更大的士气,输的一败涂地!

    眼前之景,已经确实不是最佳的攻防时间。

    他不甘心,可是,看着人心散乱慌乱的时候就知道很快会顶不住,人心一旦呈了颓势,还能有胜的可能吗?!事实也果然不出他所料,渐渐的徐州兵占了上锋,围的阵法不仅滴水不漏,他不仅没有攻破一分一毫,甚至开始反攻,开始消耗荆州的援兵。这就是围主打援的攻略。

    他狼狈的看了一眼蔡瑁的方向,眼泪夺眶而出!一攻不成,则寻机再攻战!否则今日死磕,却不能一鼓作气的攻上去,到底只能是败势。

    眼下,只能人避其锋芒,寻机再战!

    这一恍惚,最佳的攻守相合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

    蒯越一狠心一咬牙,下令道:“……撤退!全军撤退!”

    当下便命令鸣金收兵,开始撤退!

    吕介不甘心,然而却也听从军令,带着人马押后,开始护着主力撤退!

    吕青带着人掩杀了一阵,得了不少马匹与兵器,也没有再急追,有条不紊的退了回来!

    吕青算是很理智了,没有穷追不舍!

    并且打扫了战场以后,安置了伤亡,还将得到的马匹与辎重分了一多半与西凉兵马。西凉兵马很是高兴,觉得吕青这人很重义气!两边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吕青身边的小将们心里却暗暗不服,吕青早看出来了,笑道:“你我与徐州上下,是以义相交,还是以利相交?!”

    众人想道:“自是以义相交!我等以义服侍主公!”

    “这就对了,对自己人要以义行事,而对同盟,当以利为先,方能得到远方的朋友……”吕青笑道:“我等立了功,徐州自有升职加薪,官爵赏赐,然而,西凉兵马并不会有,他们只是同盟,徐州赏兄弟,但万没有赏同盟的说法。然而,他们远方而来助我徐州,若惜利而不与,我徐州上下,岂不失义?!”

    诸小将这么一想,这才心服了,道:“将军所言甚是!”

    吕青道:“不仅要多与辎重马匹与好处,更要真诚以待,所收获的何止是这些?!”

    诸小将心服口服,道:“受教了,是吾等狭隘小气了……”

    吕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吕娴就是这么做的,尽量的多争取同盟,朋友,才有赢的可能,而在送出好处,得到援助的同时,怎么安抚自己身边的人,就需要更多的东西,那就是情份与义气。

    如此,身边的人就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具有同理心的帮你去送出好处,争取更多的同盟。

    这领袖怎么做人,怎么处理情份,真的是一门很大的课程。

    吕青悟性算高的,有些精细之处不及庞统,然而却悟到了真正的精髓。

    这一点,比吕布好多了,吕布就做不到,他得了好处,就抠抠巴巴的不行,先给自己人,少的给同盟,渐渐的同盟失去了。

    然后呢,对自己人虽赏的多,但也没别人赏的多,官职等方面又抠门的不舍得给,那基本上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你小气就小气呗,很多士人也不爱财物官职,但是你得听话啊,他又不听话!结果可想而知。

    马超也是类似的人,当然,他在财物赏赐上从不小气,但他有一个比吕布更大的毛病,他更不听话啊。哪一个人能受得了这样不听劝的倔马?!有些连赏赐财物都不稀罕,寻到别的公司,立即就狂奔离去了!

    吕布比起马超,至少还舍得给小恩小惠,也会说点体面话,场面话的哄哄人为他卖命。

    马超就完全不会。光给钱,不尊重人,照样留不住人才,比吕布更惨!当然了,他公司血厚,祖上有荫,才比吕布更能扛久一点。然而结果是一样的,只能是在竞争之中,被其它公司吞掉的结果,不得不说,十分遗憾了。

第748章 自相残杀互为食

    吕布身边至少有的是人为他着想,他想不到的,会有人替他想到,去做,他做不到的,也有人去替他做,并且力求完美,甚至有些还会提醒他要注意这个那个,吕布也听……

    有吕娴聚集着人心,是为吕布加了多少分啊。以前这样的事,是不可想象的。

    吕青与西凉兵马其乐融融,西凉人更是直接,喜气洋洋的瓜分财物,一口一个吕将军,吕兄弟!那亲热的真跟兄弟似的!

    庞统瞅见,轻笑了一声,见他过来通报军情,不禁叹道:“若论出谋划策,攻敌之计,征破敌心,你不如我。若论收拢人心,集聚士气,我不如你多矣!”

    吕青一怔,笑着抱拳道:“军师言重了!实在谬赞!今次攻敌之心,军中上下无有不称赞者,此等之计,除却军师,无人可及!”

    庞统哈哈大笑,指着吕青点了点,“你呀,你呀……”吕布得此义子,吕娴看中此人为义兄,就是图他这份机敏忠诚。

    他笑的心里挺服气的,一面觉得自得,因为吕青夸到他心里去了,他难免自负不已,一面呢,则是觉得这个吕青行事,当真是妥帖,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包括他的情绪和对他的安抚。

    凭这份机敏,也难怪郭娘子要任他为先锋。

    一时笑了一通,庞统道:“已破其心,征伐其士气,剩下的便是乘胜追击了!”

    “军师以为,可乘胜追击?!”吕青喜道。

    “可也……”庞统指着后方的火,道:“所围已废,无需再有多大的兵力去围困,他们已丧其胆气。此时当转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出击!”

    吕青抱拳道:“青愿请战!”

    他的眼眸很亮。

    庞统道:“自然非汝不可!”

    他叫着吕青到旁边,道:“……今晚,袭其营。”

    “袭是可袭,只是,蒯越必有防备。”吕青道。

    “此时荆州援兵心中已乱,正是相互生疑之时,何不利用之?!”庞统道:“声东击西为计一,再溃其心为计二。”

    吕青闻听大喜过望,听着庞统一一的道明了其中的妙处。他都一一闻听,求知若渴。

    待听完了计策,便抱拳道:“青定不负厚望,不负军师良计!”

    庞统笑道:“蒯越今日受惊,营中必有防备和陷阱,还是要小心啊。见机行事!”

    吕青当然不失谨慎,道:“青定遵之!”

    当下清点了伤亡,将战场打理的差不多,便各自领营扎住了。

    而此时,眼睁睁的看着蒯越的援兵不得已退去,坡上的蔡瑁和荆州兵马眼中的最后的一点光,慢慢的煙灭了!几乎是堕落似的,毁灭一般的打击!

    他们呆呆的或坐,或跪,或瘫在那里,静寂无声的像个雕像。

    淅沥沥的竟然又下起毛毛雨来,然而他们仿佛已经感受不到冷。

    冬雨哪怕小也很冷,风一吹,冰冷沏骨一般。

    而无边的黑暗,渐渐的被升起的晨曦所驱散,然而,驱散不了他们内心的阴霾。

    他们已经不再哭了,只是那雨水打到脸上,身上,让他们冷的发抖,打起摆子来,紧接着无数的折腾,折磨,绝望,冷与饥交替的折腾,他们很多人病的烧红了脸。

    没有多余的帐蓬,没有更多的东西去驱寒取暖。

    绝望笼罩了所有人的心!

    蔡瑁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哭又笑,生死不得!

    雨一下,那壕沟中的火渐渐的熄了,被雨一淋,很多的炭石直接灭了,但却升起了很多的烟来,呛人的很。若非还有咳嗽声,以及生理上的反应,恐怕庞统已经以为他们死的差不多了。

    看着这动静,庞统站在壕沟这边遥望了一会,统计不出他们还有多少人存活,但真的绝对不多了。

    估计也就几百人而已!

    昨夜一役,多数死伤,很多人都掉到壕沟里去,哪里还有多少人活命?!

    而这剩下的几百人,还能干什么?!病的病,残的残,伤的伤,心里重创的心理重创,他们完全的被击倒了!

    庞统对这些人的战力已经不屑一顾。

    西凉将士到他身边,道:“军师,要过去擒杀吗?!此时是最好时机!他们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庞统道:“不急!叫蔡瑁尝到真正的绝望与不得已的背叛的时候,才更有趣!”

    他的意思,是等着荆州兵自投罗网了呗。

    都把人逼到这种处境了,还围而不杀。啧,这军师很毒辣啊,比他们西凉人更悍毒的感觉。西凉人杀人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痛苦也只是一瞬之事,而这中原士人,才是真的毒。

    光看看,光瞧着这处境的痛苦,西凉兵马都觉得不忍心了。

    唔,确实惨了点。

    不过,他们喜欢这变态,哈哈哈!

    他们兴奋的道:“要叫喊叫他们缚蔡瑁来投降吗?!”

    “不必!”庞统道:“不得已走到这一步,才更有趣。且守着吧!”

    西凉兵马们哈哈大笑,为了这场大胜,这心里畅快的不得了。因为有伤亡,所以有很多战马都受了重伤。还有死了的敌军的马,当下也酣畅,竟将伤亡的马都给宰了,然后开始煮肉汤。都在庆祝着。游牧民族出来的将士,本来就比较随性,此时早在壕沟附近的营地里庆祝起来!

    古时军中也没多少庆祸的方式,华夏人,不管是哪个民族,基本上就是热闹的吃一顿,喝一顿汤。西凉人的话,会加上马奶。但是庞统严禁他们在行军途中喝酒,因此这一顿酒是免了,但并不妨碍他们吃肉的热情。那喧闹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繁华。隔着一道深深的壕沟,像两个世界!

    那香味飘上来,几乎让荆州兵瞬间就回过神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哪怕再蒙,人也是会有自然的生理需求而反应过来的。

    他们,腹中饥饿……

    人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悲苦的事情,肚子到了点,它就会饿,饿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咕咕咕……

    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很多发了烧的兵士张着嘴,下意识的去喝下下来的冷雨,而腹中饮了冷雨,只会病的更重。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医者可以看了,就算有,哪里来的药材?!

    现在不过是死扛。可是死扛又哪里那么容易?!

    很多的事情,不是死扛就一定能过得去的。比如饿饥这件事,只会越扛越饿!

    人类是多么脆弱,灵魂脆弱,身体也脆弱。

    哪怕他们有过多么受伤的心情,多大的心理创伤,经历过多么大的绝望,他们依旧天然的仰望着想要过这道壕沟,那里有香味,属于食物的香味,而这壕沟之中,隔着的是累累的尸首,他们也看不到了。

    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那边的香味!

    很快就躁动起来。

    庞统喝着肉汤,看着对面,若有所思!

    “军师……”一西凉将士来道:“他们死绝了没有?!”

    “眼瞎了不成,没看到他们的动静?!像蠕虫一样的挪动着呢……”另一战将道。

    “啧,可真能活,然而此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那战将道:“……军师,他们会相互吃掉对方吗?!”

    庞统没有说话!

    另一战将道:“我看,离投降也不远了!”

    造孽啊。庞统敛下眉,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

    而坡上的情景,当然是极不乐观,很多兵士撑不下去了,几乎是爬过来,对蔡瑁道:“……将军,事已至此,还不挖出粮草来吗?!将士多饿死,此时,还要保存着不舍拿出吗?!敢问将军要藏到几时?!”

    很多兵士脸上白的似鬼,脸上憔悴的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看着蔡瑁,眼中全是祈求,喃喃道:“……将军,救救我们吧,快饿死了,快病死了……”

    无数求生欲被勾起来的兵士们往这边爬过来,泥水裹在他们身上,像极了蠕虫,一点尊严也没有了,他们喃喃道:“……愿死之前,做个饱死鬼!”

    蔡瑁脑子里嗡嗡嗡的,心里的感伤无以复加。

    而主薄已经忍不住哭了,他先哭了起来,然后跪了下来,重重的在泥水里一磕头,对着将士们道:“……哪里还有什么粮草?!没有粮草了!那粮草,是我,是我叫埋下的,安抚人心之用,根本……已经没什么粮草了!”

    他呜呜的哭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的令人恐怕和绝望。

    将士们静止不动的看着他,脸上既没有绝望也没有愤怒。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只是看着。没什么表情,也仿佛没什么留恋。

    人到绝望至极之时,连愤怒都没有了……

    主薄道:“……吾愿一死,向诸位谢罪!”

    说罢泪如雨下。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人来杀他,不禁抬起了头来。

    很多兵士茫然的看着对方,神思走远,仿佛飘到了荆州的故乡,也仿佛去吃对面的肉汤,他们的灵魂像是七魄去了六魄一般。

    蔡瑁见此,悲从心中来,道:“……主薄不必替我饰过!此计是瑁所出!”

    他闭上眼睛道:“愿以瑁项上人头,平诸位将士之怒。你们杀了瑁吧,拿着我的首级去投降,必能得赦!”

    “瑁是罪人!”蔡瑁泪如雨下,咬牙道:“宁死自己人之手,也不愿活着为敌方阶下之囚!”

    很多将士们都哭了,跪伏在地道:“蔡将军,吾等便是死也追随将军,绝不愿……绝不会背叛将军,做出背叛荆州的事来,这是我等的承诺!”

    “大不了一起受死便是!”诸人也是有骨气的人,道:“宁为饿死鬼,也不愿活着为徐州之囚!”

    蔡瑁喃喃,一一的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去。

    他相信他们的承诺是真诚的,这是绝境之中,有这样的承诺,他已经很满意了,很高兴了,觉得这一生,也值了。

    可是,人在最基本的生死之前,又能坚持多久呢?!

    人能死而守忠义,却无法苦撑着这样受饿而守忠义啊!

    蔡瑁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的心真的动摇了。

    死很容易,可是死要甘心很难。活也容易,可是活的不憋屈真的很难。

    他下不了决心,去自降为俘。

    他蔡瑁宁愿受死!

    死,只需要伏剑就可,可是,然后呢……

    他死了以后呢,蒯越,荆州,蔡夫人,刘琮,他的一切党羽当如何?!

    只能被翦除,或是,各自散而亡,白白的将荆州送与刘琦之手!

    蔡瑁的眼泪禁不住的往下落。

    那是英雄不甘之泪。

    香气之中,白天显得格外的漫长。

    下了一上午的细雨,到了午时,雨停了,然后风吹了起来,吹的他们瑟瑟发抖,有几个人禁不住,打起了摆子,然后直接去了!

    撑着,最后一口气,撑到了夜幕降临。

    很多兵士不忍心,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们偷偷的执了剑伏剑而死。

    死亡似乎随着死神跟着夜幕一起降临,约有一百余人,实在撑不下去了,饿的受不了,俱都自尽!

    而黑夜的来临似乎也能掩盖很多的人性。

    这些死去的人,成为了饿不择食的活着的,苟延残喘的食物。

    然而,胃是满足了,他们的心理却受不了这个压力,竟陆陆续续的从壕沟上跳了下去,壕沟是很难爬上来,然而,若无火时,跳是摔不死的。他们摔的五脏都疼,一心只求速死,竟开始仁慈的相互求着自相残杀!

    而这一切的发生,是那么的魔幻,击溃了蔡瑁心中的一切。

    他颤着嘴唇,他以为,他一生都不会遇此种之境,可是现在所遇到的一切……击溃了他身为这荆州豪族的一切自矜自傲!

    蔡瑁颤着嘴唇,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颤着嘴唇道:“……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浑身颤抖,吼了一声,道:“……我降,我降!我降!”

    他改坐为跪,对着黑暗的天空大吼,道:“……求求上苍,饶了我罢,饶了我罢。我是罪人,我错了!我错了……”也饶了他们罢,哪怕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荆州人选择缚他去投降,没有背叛他,这反而是令他最最难受的地方!

    说罢泣不成声,五体投地的哭成了一团,放弃了一切般的道:“……升白旗,升白旗……我降!”

第749章 兵道不行行诈道

    蒯越受惊般撤退回了营,便加紧了戒备,然后清点伤亡和损失,脸色很是难看。

    营地上下都有着一股焦虑的气氛,紧张的,仿佛人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给攫紧。这是一种无形的崩溃!

    吕介回营了,进帐通报。

    “如何?!”蒯越急问。

    吕介道:“末将无能,并不知坡上情景,恐怕已至绝境,那庞统的阵型十分难破,想要汇合,极难……”

    “如今连将军在坡上的情景都一无所知,如何是好?!”蒯越道:“恐怕将军已经受不住了。就算士气还可以,粮草已经尽绝。如何是好?!”

    众人皆道:“那大火十分猛烈,庞统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竟能寻到易燃之物,那坡上真的有什么会烧的石头?!”蒯越拧眉道,“靠近不得,又汇合不了,近况不知,粮草无以为继,又征战不利,现下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有文士其实想说和,议和,是最好的方式。然而,经过上次一事,哪个敢主动的提议此事?!

    “可有办法去与徐州和庞统谈判,赎回蔡将军?!”蒯越是真的在战争上想不到好办法了,想要硬打来救,这是极难的。他试过了!

    而蔡瑁恐怕是等不得了。

    所以蒯越兵事不行,只能取外谋。

    “这……”一文士道:“如今他们占上锋,岂肯轻易罢休,想要和,此时怕是难了!”

    诸将也道:“不错,我军刚败,他们必咄咄逼人,不肯罢休,岂会轻易谈和?!恐怕只肯叫我们投降?!投降,焉能如此?!”

    和可以,但是投降,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蒯越是顾此失彼,此时已经是后悔不迭了,也就是说,他失去了最后和谈的机会?!

    “无论是割城,还是要财货,皆可应之,只要赎回蔡将军无恙,一切皆可谈判。最重要的是,要让蔡将军缓上一缓,别在坡上出事。”蒯越道:“谁愿意去敌营出使商谈?!”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应声。

    这个事,谈得好,不一定有功劳,谈得不好,就是死罪。谈成了又怎么?!那是千古罪人!

    蒯越见众人无法应答,一时之间,长叹道:“……都说荆州是集聚天下才气之地,难道临阵而出使者都未曾有人吗?!

    吕介面色难看,见众人俱都不应,便道:“大人,既不可谈,不如战!”

    “我军士气已弱,军士已疲,如何战?!”蒯越道:“战未必胜,胜未必能保得住人,而将军,根本拖不起!”

    吕介十分羞愧,道:“末将无能!”

    “那吕青甚为骁勇,庞统又计多出,吕将军不必过于自责。”蒯越道:“既是如此,那越便去信一封,先探探庞统的态度!”

    一说要和,自然不可能先拿出筹码说要割城之类的。

    这封信中,自然是以旁的为要,此时财物,反而是最轻的!

    封很快在多雨绵延的时候发出,到达庞统手上的时候,庞统正在啃吃羊肉呢。一见此信,都乐了。

    诸将围上来,道:“写的什么?!”

    “言愿献十车金换蔡瑁将军与众将士回……”庞统笑道,“蒯异度也有服软的时候!”

    西凉兵马眼睛都亮了,抢过信,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懂这文字,便抓耳挠腮的道:“……换吧,换吧,十车金呐,与众将士分之,众人皆可富也!”

    庞统冷笑着睨了他们一眼,道:“钻进钱眼里的强盗之流吗?!骨气值钱,还是金值钱?!”

    “当然是十车金值钱!”西凉兵马十分理直气壮的说着,仿佛不以为异。

    庞统气了个半死,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为此一战,死了多少人?!诸死之人,难道只是十车金就能换来了?!我现在杀了你们,去换金子,你愿意?!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这些个眼皮子浅的。气死我也!”

    西凉人却不以为异,生活在那里的人,抢掠是常事,基本上不是抢牛羊,就是杀人,与部落夺财物啥的,有时候也有伤亡,在他们的意识里,这种抢盗之行,用点人命换来的财物,很正常。

    而现在这场战争也没什么多大的伤亡,却能换十车金,在他们的概念里,这已经很划算了!

    不过他们都没说了,看庞统生气,也不想触他霉头。

    见他们的表情,庞统便知道他们怎么想,叹了一声,道:“汝等如此作想,我倒不以为异,若马超,马腾也如此作想,西凉处境,哼!将来还不如以前的吕布。败如走犬!”

    众人便不言了。撇撇嘴。

    庞统想,马超无法无天的,不是那种看钱的人,他也绝不是那种人,这臭小子恨不得捅破天去,钱财完全让他心动不了。

    但是马腾就不好说了。到底是一方之主。恐怕是极看重利益的。有时候会看重些眼前的利益而忽略长远利益。这也是西凉那个地方的眼界决定的。

    那地方蛮荒,有时候逼的你不得不看眼前处境,因为眼前的处境你抓不住,你就死了,那里生存条件贼恶劣,部落之间杀来杀去的,各势力打打杀杀像吃饭一样寻常。有时候根本都顾不上长远利益,只能顾短期的利益。

    庞统也不要他们生气,笑道:“明明稳操胜券可以得到更多好处的事情,为何只要点钱,就能做成呢?!”

    西凉兵马眼前一亮,道:“军师能讨要到更多的好处?!”

    “那当然……”庞统笑道:“说你们眼皮子浅,你们还不服。你们信不信,要是要了这十车金,把蔡瑁还回去,天下人能把你们少主马超笑死,马腾也能气死。”

    众人悻悻的摸摸鼻子,他们也只是这么一说,马超若真在这儿,他们也是不敢这样胡乱发表意见,乱说话,只图好处的。

    比起钱财,西凉的扩张,当然更重要,哪一个诸侯不想扩张。只是打来了这里,这不是没办法扩张到这儿来吗?!所以想着能讨点好处,也使得。

    “这是蒯越的试探,他心里的牌,绝不止是这么点……”庞统道:“他们是求保得蔡瑁心切了。”

    “军师想要什么?!”西凉兵马们道。

    庞统笑道:“襄阳城如何?!”

    众诸眼睛大亮,狂点头道:“划算,划算,比十车金划算!”

    庞统翻了一个白眼,道:“要了你们进去抢掠?!”

    众人干笑,不语。但却是默认的!

    “出息!”庞统无语道:“竭泽而渔,半点养鱼的知识都不懂。杀鸡取卵,蠢材所为……”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军师是在骂他们。

    “圣人何以仁治天下,而立国?!”庞统的歪理来了,道:“依你们的理解,这不是干蠢事吗?!把好处分给百姓,这不是蠢是什么?!”

    “是啊是啊……”众人道。

    庞统道:“你们攻入了一个城,进去抢一番,然后回家是不是?!”

    “嗯嗯,对对对,”众人道。

    “如果我不抢,我还分财物给人呢,我把这羊群,啊,不对,是城给养起来,叫百姓纳税,然后呢,年年有余财收,还有个好声名,还不用打仗和死人,人们还要赞人为圣人,圣主,仁治天下,你们说,哪个划算?!”庞统道。

    众人愣住了,一脸纠结。因为中原的东西他们似懂非懂,以前不懂,但是听着庞统说吧,好像有点懂了。

    对比起来,确实他们只想要一次性的财,还积累了仇恨,的确很傻又蠢。

    他们便不说话了。

    “为了十车金,收了这钱,天下会说马超为了这点财物,打了这么一仗,呵呵,以后诸侯之间,就没马氏的事了,哪个能瞧得上这样的人?!不入流,”庞统道:“但是要城池就不一样了,懂吗?!”

    听起来是有点道理的样子,但众人忧心的道:“……要来干吗?!谁留下治城,给徐州,那我们还是白打仗了!”

    “人家给你分辎重马匹的时候,你们也没白拿啊。”庞统道。

    众人便不说话了。

    “你们跟着马超来这,纯粹只是为了好处?!”庞统道。

    “不是,”众人道。

    “这就行了,财物要,城也要,财物带回去,城,送与徐州驻守,也算是给他们的回报了……”庞统道。

    众人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他们本来就对城池没什么兴趣。

    庞统反而松了一口气,说这些,就是为了不想让他们一口答应而已。现在告知他们,他能谈到更好的价码,他们反而就不会急功近利了。

    但是也因此,能够知道点,西凉人的通病。

    攻掠城池而不能守,终究是镜花水月。

    游牧民族多数如此,不足为惧,再强,也是有限的。

    庞统说服了他们,便来与吕青商议,吕青正准备晚上攻营呢,见了此信,倒是有些诧异,道:“……蒯越不会是想行缓兵之计吧?!”

    “我也是此想,”庞统道:“怕西凉的人信以为真,急着要答应,费了些口舌,才哄住了他们!”

    吕青一乐,这些西凉兵马义气是归义气,但是没有马超这个魔王约束着他们,确实是有点难管束,也是难为庞统了。

    “虽是如此,但可以显见的是,蒯越已经急了,他怕蔡瑁不保,所以,现在已不惜代价,要蔡瑁回……我看,至少有三分真诚之意。”庞统道,“我即刻回信,要襄阳城!”

    吕青道:“他们哪会答应?!襄阳是荆州的门户,交出了襄阳,就是交出的荆州的钥匙。”

    “我自然知道,他们不会答应,”庞统一笑,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莫非也忘了?!”

    吕青一愣,便乐了,是真的服了庞统这个人。

    搁一般人,见制住了蒯越,拿住了机窍,见对方服软,必定已经在想怎么谈判要好处,到这个谈判的阶段了。

    但是庞统没有,他是打算两管齐下!襄阳能要得到最好,要不到,他也不以为意,还是以战为主。

    “我去回信,晚上,你则继续进攻其营,还是要小心,蒯越此人诡计必多,他营必有防范。切勿中埋伏之计!”庞统笑道:“我料他不光会守营以待,还会半夜来袭我营阵,不信,且瞧!”

    吕青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营中必有埋伏!”

    庞统点头。

    吕青不禁叹了一声,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这两边都是准备暗渡陈仓的意思了呗!

    偏偏明面上那信还谈的跟真的似的。吕青觉得庞统在看到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必有诈。他根本都没信过。

    但是,还一本正经的解释给西凉那些一根筋的人听,也是难为他了!

    吕青一想,不禁一乐,道:“若是暗间有恙,且引火为号,我来救!蔡瑁可是至关重要的一张牌,不可失也!”

    庞统笑了一声,道:“西凉这些人若是连个坡都守不住,还能干什么?!不必来救,必能克而胜之!”

    吕青笑着去了。

    庞统果然送了信去,信中当真是狮子大开口,送到蒯越面前的时候,蒯越看了面色严肃了一些,却没有什么愤色。

    众将却与文臣们都气炸了,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竟然要襄阳城!那庞统是何德何能,敢以此要胁之?!”

    蒯越道:“虽然过份,却不是不可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蔡将军受困而至绝境吗?!”

    众将像噎住了似的,道:“我们可战而死,可是献出襄阳,万万不能,若是行此,荆州威严尽失也,再无有以往之威信于天下……”

    见蒯越不答,脸色一变道:“莫非大人以为,这还有可谈?!”

    蒯越不动声色,只是忧心忡忡的道:“……我自写信去,与庞士元约时间谈此事……”

    “大人,若献襄阳城,为千古罪人啊!”吕介为首,都跪下苦苦泣诉哀求!

    众文臣皆哭道:“……恐我等为荆州罪人矣,如何回去见荆州乡老?!”

    蒯越却依旧写了信要约庞统谈判此事。

    众人失望而散帐,一时之间,人心愧惶不已。

    吕介却留在帐中准备死谏,“大人,介愿一死,必维护荆州尊严,救出将军,只是万万不可献出襄阳!”

第750章 计中计谁中埋伏

    蒯越却将他扶起,道:“吕将军忠心,我自知之,难道吕将军以为,越是能卖城之人?!此事,来,我与吕将军议之!”

    吕介一惊,随即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点喜意,以及对蒯越的愧疚。

    枉他刚刚还以为,蒯大人已经退让了。原来是另有他意!

    蒯越拉着他的手,到了桌案后坐下,附耳道:“此计明为示弱,暗为逞强也!越会明面上向庞统示弱,麻痹其大意,而今夜,吕将军,可全力去援助蔡将军,若能救而脱身,我军便不再受制也。吕将军,可愿担当重任。此计,恐怕是最后的计策了。若成,我军可脱身也。若不成,越,只能降……否则,蔡将军必死无疑!”因为现在的情势,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吕介抱拳激动的道:“介敢不以死相报!今夜,必死力而救出将军!”

    “快起,”蒯越握住他的拳头,道:“将军可托负之人,如今也只你我而已!若是今夜此事不成,恐怕再无有机会,只能任人宰割了……”说罢泪如雨下。

    蒯越瘦了不少,是真的心急如焚给折磨的!

    吕介也以泪洗面,他又何尝不焦虑,道:“介能力有限,虽敢有死力,然而,那吕青却甚为棘手,几番遇之,都不能斩杀或退之,今晚,若是寻不到隙处,恐怕也未必能突破。介,有赴死而救将军之心,只唯恐力有不逮,辜负了将军与大人的指望。是介,能力不足,愧也……”

    “那吕青的确很棘手。”蒯越道:“然而,白日我军刚败,我料他必会乘胜追击,夜间必来袭营,庞统的兵阵必然减弱,便是好机会……”

    吕介吃了一惊,道:“若被他袭了营,如何是好?!”

    “我虽已做好了准备,然而此子甚强,越也未必能保证守得住全营,然而,既便是输了老营,这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蒯越道:“破釜沉舟,只在此一晚,若是败了,前后军皆输,一切皆休……”

    吕介心情沉重不已,道:“大人不要丧气,介必竭力而为……”

    蒯越苦笑一声,道:“如若蔡将军不在他们手上,机会有的是,自然可以撑着,然后寻找他们的后防,伺机突破都不难,就算不能清了他们的后防,守是能守得住的,可是,蔡将军等不得!那庞统吃定了这一点,我们就是完全被动。”

    这就是掐住了王牌的重要性。

    庞统几乎是掐住了荆州兵的咽喉,所以他慢吞吞的像猫在戏老鼠,不仅不急着下手,甚至还有戏弄的心思,准备玩死他们!

    而现在蒯越唯一能够利用的优势,是赌,赌什么?!

    赌对方很贪!

    蒯越以为吕布向来贪利轻义,而西凉兵马就更是了,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就算是庞统也不得不被军中心意所影响,他才能争取到更好的结果。

    没有军队愿意玩这一手,可是当兵道不得胜,只能以此攻心。

    这也算是分化之计!

    然而,最重要的黄金时刻,可能就是今夜了。

    蒯越突然紧紧的抓住了吕介的手,道:“只许胜,不许败!”

    吕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愿领军令状!”要么和蔡将军一起回,要么死。这是一个战将最重的承诺。

    蒯越低声道:“悄悄的走!”

    吕介应了,当下却是与蒯越吵了一架,假意掀帐离去,他阴着脸出去后,全营上下却是噤若寒蝉。

    吕介大踏步的走了。

    营中上下将士才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道:“……恐怕蒯大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金银器币贿赂敌军……”

    说起来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因为,战不胜,这是军队的耻辱。

    他们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心里很丧气,一面是对自身的自责,一面则是担忧,怕丢脸。此一役,要用这样的方式迎回将军,丢脸丢到天下九州去了。

    输了不可怕,输了还要成为天下九州的黑历史,这就可怕了!

    荆州何曾丢过这样的脸,诸将士上下都挺怨气的,但这怨气,也都不知道该怪谁。

    心里何曾不堵的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用钱币要求生的事情就传的到处都是。

    自然到了斥侯的耳中,斥侯就将消息带回去了,然后徐州兵马和西凉兵马都知道了。

    西凉兵马十分兴奋,见消息这样回来,就知道此事是真的,他们就觉得仿佛金银器物就在眼前,能带回西凉家去了,这心里的感觉,像是打了大胜仗,得了很多的财宝荣归故乡的得意。

    徐州兵马就冷静自持的多,诸小将来问吕青,道:“西凉兵马贪小利,恐怕会中计。那庞军师未必能约束得住他们,晚上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营?!”

    吕青道:“西凉诸将虽略有轻薄,终究是强者,不可轻视之!”

    徐州兵士却不这么想,面上没露出来,心里却觉得这西凉人,的确是有点贪小利了。

    不是徐州兵将不爱财,人生在世,就没有不爱财的。可是他们更看重长远的利益,此时想着的也不可能是战将所想的高瞻远瞩的什么城池得失,而是,他们深深的知道,财物再多,也只是浮财,远远比不上功名,显荣重要。

    徐州能给他们的,是功名,功劳,是荫及子孙的功绩赏赐,职位的升迁,这种东西,不能完全的被财物而蒙蔽了眼睛。这就如同现代社会,很多考公的人的心理。一旦进入了有竞升空间,能改换门庭,还能荫及子孙,又体面又有功劳的事业单位,或是机关单位,哪一个不爱惜羽毛?哪一个又真正的短视,他们心里有一杆秤,有些小利可以贪,因为小利贪了,也不影响自己的大的东西,但是像这种是非分明的东西就拎的很清了……各个时代不同,但是利益思考的方式,却是大同小异,一脉相承的。

    而徐州兵马与西凉不同,也是因为吕娴致力的革新,一整套的制席改下来,徐州兵马对徐州的忠心,是无与伦比的,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生死的地方,一个制度,他们愿意为此牺牲,争功。

    而以前的吕布,是并不具备这样的战略眼光,那个时候的兵马也都是打一仗换一个人,轻于叛离,是常事。

    现在除了少数地方,比如袁,曹,吕,以及荆州,以及孙策那里,其它地方的小势力,多数如此,因为不稳定。

    可是徐州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

    而徐州兵马与西凉兵马之所以有如此的不同,也与经济模式有关。

    徐州就是靠近中原,又靠海,虽有商业经济,然而,最根本的就是中原式的最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式,也就是定居农业模式。但是西凉不同,因为地域原因,他们都是游牧经济。

    而定居模式,注定注重的是长远的利益,未必不会受钱财的蛊惑,但因为是定居模式,乡邻之故,大多数都是注重名声的,不可能为了一点眼前的钱财,而放弃自己立为根本为世的默契,比如牺牲名声,或是牺牲长远利益,只要钱财,不要名那种事。很少有人能做得出。

    而西凉人,多少是受了此影响的,他们摆脱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经济模式对自己的影响。追求眼前之利,因为游牧民族的特征就是这样!

    马超也如是,虽是诗书之家,然而,思考模式也多少的受了这个东西影响。

    这种影响是隐形的。看不见的。也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中原人不信四周的邻居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深以为,这些人可用,但是绝不能深信,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一天,就重利而背叛,轻于叛去了。

    中原人一向对这类人很防备。

    吕布也并非是中原人,他的毛病,其实在边疆来说,真不算大,但是来了中原,还用这一套混,会死的很惨!

    中原人常骂四夷之人,不知礼。不知礼,就是没有纲常礼法。就是不按中原的那一套默认的规则。这是很大的事情。

    如同就是不可调和的意识形态。

    而这种意识形态,基本上就是地域和经济形态,以及身处的背景决定的。

    这种影响,就是一种说不清的摆脱不得的东西,它是隐形的,它也是显形的,它是生而就得的,跟随一个人的一生。一般而言,除了天资过人的人,能想清楚这一点的人,一般人,都很难摆脱出身所限。

    而显然,以前的吕布,以及马超,虽都很强,强的过人的地步,但是基本上都是靠自己是不可能摆脱得掉这种思维模式的。

    说的通俗点,这就是天花板。看不见的,隐形的天花板。

    而吕布出身一般,再强,在史上也很快被灭。

    马超稍微血厚很多,这才免于死,但,也众叛亲离,最后身边没什么人了。他是幸运的多的,得益的其实是祖上积的德。如若不是他马氏祖上对汉室有恩,有功,刘备恐怕不止是冷藏他那么简单。

    马超说到底,悟性是比吕布强很多的,在史上,到了刘备手下的时候,他恐怕已经想的明白了,直到那时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这种东西的存在。可是那时,已经晚了。

    马超这人,若单纯论战力,他的血真的特别厚,血厚程度,甚至在吕布之上的。

    既使家世,力强如此,也依旧是蜇伏示弱,到最后就这么碌碌后半生,不得不说,这心里的郁闷与后悔,可想而知了。

    吕青带着徐州兵马,并不为所动,对诸小将道:“蒯越没有约束手下,任谣言四起,他恐怕就是故意的,意在动摇我军心也……”

    徐州诸小将哧笑了一声,道:“……此计,相当于给要战的战马前摆上了豆子,试图绊住我们的脚罢了。然而好马,岂会因眼前之吃食,而影响了进程?!为了功劳,忍一时之饥,才是良马,真正的好马!”

    话糙理不糙啊。

    吕青便笑,道:“走!”

    他带着人悄悄的摸近了,然后去打探他们营中的动静。

    午后,天依旧阴沉沉的,带着浓烈的湿气,若非是南方人,换任何一个北方人来都未必能适应得了!

    徐州兵也有很多北方来的兵马,都是混杂着各处的人马,但他们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湿润的气候,哪怕也觉得这湿不拉叽的空气,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但是困难是可以克服的。

    像这种时候,阿q精神就比较得要了。拼命的说服自己,其实南方气候挺好,虽然冬天湿冷,夏天也热的烦人,但是,也有很多好处啊。水多的地方,食物的种类多,吃的多,果子更多。在北方打仗,有时候没水喝就得忍。

    而在这里,渴是渴不着的。当然有时候还得忍受水害!

    多或少,这是一个选择题。而不多不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有这样天堂的地方?!

    夜幕渐渐降临了。

    吕青道:“带一小搓人进营去,只放火放炮,把他们的伏兵引出来,我再带余兵杀过去,谁愿领队?!”

    当下各小将皆争道:“我等都愿领兵去!”

    吕青点了一人,笑道:“进去必要小心,切不可大意,必有埋伏!若遇此,不必交战,只争走可也,我随后就至!”

    “是!”那小将当下带了百来人,手持盾,背着火油等物,悄悄的摸进敌营中去了。

    营中灯火通明,他们进去就开始放火。

    因为动静不大,等火起来,伏兵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进来干什么,一见进来是放火的,是真急了,这时候不出来也得出来了!

    当下举着火把围杀进来,然而蒯越却是意识到不妙,见只这点人,就知道坏事了!

    他本来是想等吕青进营以后,就从外围包住而攻杀的。哪知道,吕青根本就没有进来,只是用一小搓人进来点火试探!

    果不其然,这边伏兵一从四处冒出来,吕青这才带着人杀进了营。

    荆州兵万料不到,投饵诱敌不成,反而被敌方的饵给诱了,一时大慌乱不已,慌乱之中就易出错,很多荆州兵竟自个的掉入了早布好的陷阱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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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