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杯酒一笑泯恩仇
兖州虽然还算稳定,有所治,然而,这种有所治也只是指城池里的人。对于野外生存的人,就是处于一种原生的状态。
若是丰年,或是太平年里没有战事,村中多有青壮,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扎起栅栏来防狼与猪下山了,这在基建并没有那么发达的古代,唯靠人力与畜力的时代的对野民的保障。
然而现在,就算兖州有所治理,有一个稳定的城池管着,可没有青壮在村里出力,也是难熬的。
臧霸听了,眉头一蹙道:“今年有战事,百姓更苦。”
“若无战事,必有围猎,还能杀掉些野兽群的繁殖,不然等来年幼兽更多,又是一场灾难。”吕娴无奈的道:“今年的许都根本就没有围猎。”曹操根本顾不上。
秋猎,其实在古代是一个很大的仪式,一般军队出动,会杀掉很多的野兽,这也保持了一种人与自然的平衡。因为古代野兽的存在与现代完全不同。
现代时候,也因为人为的控制,和人类世界对自然的划分,野兽虽有,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泛滥。
可是古代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不控制,多的是人的遭殃。
“人世不安,连人与自然的平衡都打破了,所以每每有耸人听闻的野兽屠村的事件发生……”吕娴无奈的道:“希望能早日太平!”
臧霸道:“一定会早日太平!”
吕娴道:“带着军士们去吃口肉,喝点热汤。一会儿我们再说。我先去安抚一下曹真!”
把他得罪的太狠了,不好!
臧霸忍着笑意,把人惹着了,还得去哄,这样的事,也只有吕娴能做。旁人的话,估计是能把人再惹着一次!
臧霸应命,带着自己带的不多的一队人马去分狼肉吃了。
吕娴则分了好些狼腿,亲领着亲兵抬着烤好的肉去了曹军帐中,曹军正在搭帐蓬,看到吕娴,怒目而视。
见了狼肉,竟然也是目不斜视。弄的吕娴十分无奈。
啊!真把人惹着了,现在对她是不假辞色,热脸贴冷屁股了!
吕娴径自往曹真帐中走去,却被曹亲兵拦住,冷冷的道:“无有将军传令,恐不能叫女公子入内,还请女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吕娴却将二人的手一拨开,直接掀了帘子就进去了,笑道:“娴与你们将军是什么交情?!非汝等可知也!还不退下!”
曹亲兵等人咬牙切齿,偏偏奈何她不得,只能忍了!
难道真的因此要刀兵相见吗?!就为这点小事?!
有些事情就得忍,哪怕忍不住,也得忍着!
在人墙角之下,不忍也得忍,否则反受其殃啊。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愈加的心里不舒服。
吕娴进了帐,诸将也都冷着一张脸,怒目而视。
吕娴跟没事人似的,道:“子丹,既为同路,便是同袍之谊,一路行来,殊为不易,何苦为误会小事而赌气!?”
曹真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咽了咽怒气,对诸将道:“汝等先行退下!”
诸将也知曹真不悦,然而的确是不能再架火了,本来吕娴过来就是给了颜面,这个台阶若是不接着,对他们也是不利的。
所以,形势如此,他们哪怕再生气,也得忍着受着。
他们出来以后,冷笑道:“这也太憋屈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身旁的谋士等人也十分无奈,看着诸将道:“如今群雄并立,请狼入兖州实是无奈之举,连丞相尚且要容忍以图大事,吾等又有什么不能忍的?!连曹将军都得忍着,罢了吧!她肯给台阶下,就得接着捧着。不然她面子摔了地上,谁知道吕氏兵马会不会翻脸?!此处离许都不过几日路程,我等可得仔细小心!”
诸将忍气吞声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何曹真不敢,也不甘离开臧霸的原因,为什么非得留在这里盯紧着吕娴,为着的就是想要知道吕娴真正的目的地和图谋!
她说她是为袁尚而来,谁敢相信她不进许都呢?!
众将也都是明事理的人,便不再闹了。虽说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但并不妨碍他们默默的扎营,准备死跟着吕娴。
吕娴见众人退下了,这才坐到了曹真对面,她倒是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道:“这里只你我二人,有些真心话,娴便不得不说了!”
曹真心内冷笑,她能说什么真心话?
“若是冠冕堂皇的话,大可不必言出!”曹真道:“若不是顾及到大局,真岂会在此?!”受你的气!
“在此受气忍辱?!”吕娴直白的道。
她这么直接,倒叫曹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冷笑道:“原来女公子也知道!”
吕娴道:“这话叫人齿寒,你奉命而跟随我军之后,本是公事,然,娴也并未驱逐,这本也是公事。可是,能接受将军的脾气,刺探和给与饮食,却是私事,却是娴之心意。子丹莫非是以为我提此事,是为了要胁?!在子丹心中,我吕娴又算是什么人呢?!我父与我,虽说有些方面的确让人诟病,可只坦荡一事上,从不虚假。在你们曹军之人的眼中,莫非以为我吕娴只是施恩而行此事矣?!既是如此,娴便真是成了施恩招怨之人了……”
她叹息一声。
曹真听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不管她是不是为了施恩以作要胁,但她确实是接济了是事实。难道能因为怨怒不认,而不记她的恩吗?!
她这么说,何尝不是一种要胁?!
曹真一时之间,心情极度复杂。
吕娴道:“公务不论,你我各有立场,也各有主,然而若以私事论,娴不提这些小恩小惠,只提私义,娴虽厚颜,私自为子丹对娴也颇有些欣赏,因为,在娴心中,曹子丹能力卓越,毫不放弃,是曹公的左膀右臂,是我最钦佩的人之一。”
曹真听了心情更复杂了,若论私义,他又怎么会不欣赏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敢胡思乱想,只淡淡的道:“各有其主,恕真不敢,也不能。”
“是不敢,还是不能?!”吕娴笑道:“因为你姓曹?!”
曹真不语。曹与吕的分别,就已经注定了心中的立场。
“你这个人啊,”吕娴见他滴水不露,也不再多说这个了,只道:“只说今日之事,子丹一来便冤我军中之人食以人……肉。若娴不能谈笑化之,我军将士之怒,子丹能承受否?!子丹也许会说,不过一死而已。然而若是子丹有事,孟德情何以堪,我之立场,又如何办?!难道在子丹出事以后,叫我与曹军兵刀相见?!这绝不是我们二方所需要的。子丹是受了屈辱,可是我军将士也同样受了偏见与羞辱,难道子丹以为,自己的委屈是委屈,我军的愤怒就不是愤怒了吗?!我说你小气,止在于此。这本是小事,何必往大事上牵扯,若是见血,难道就是好事?!”
曹真略微有些不自然,本想动嘴反驳什么,可是说到冤枉他们这件事,的确理亏,便也不语了。
“不提了!”吕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子丹或是一军统帅,心胸当无比广大,何必为这样的小事生气,连娴都能一解怨气,子丹又何必入心而生气呢?!真的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这话说的曹真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许,在大气这方面,他的确不如吕娴,当然,她也是真的狗!
让人无敌讨厌的那一种!
但不否认的是,她有她的一种大气,和化解危机的能力。虽然总是把人惹的很生气。
曹真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来是为了与我曹军一笑泯恩仇的?!既是如此,何须多言?!”
吕娴哈哈大笑,道:“不错,又何须多言?!”
曹真本也不是小气之人,只不过最近都憋屈了太久,才有这么一次郁闷,此时见吕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够再跟娘们似的吗?!当然不,如果连这个都不能接受,那他真的就是连娘们都不如了!
他便笑道:“拿酒来!”
外面亲兵都被曹真这爽朗的笑声给吓了一大跳,依言忙去拿了酒进来。
曹真道:“女公子既已言至此,真又岂能如此小气!不管前怨与公务,只以私义论,真与女公子一笑泯恩仇,如何?!”
吕娴也哈哈大笑,道:“子丹都如此言,娴自然与子丹一醉方休!”
曹真取了酒碗,满了两杯,哈哈笑着,却戏谑的道:“只不知女公子敢喝否?!”
“子丹敢敬,娴如何不敢喝?!”吕娴拿了酒来,一饮而尽。
曹真心里直到此时才佩服的五体投地,敬意猛生,也是真心的笑了,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女公子果然豪杰爽快!”
她是真的不怕他下毒吗?!
吕娴笑道:“若换于孟德在此,今日此酒,他必不喝!”
她说的是不喝,而不是不敢喝,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
曹真心里真的满满都是尴尬,假装没听见,只笑道:“女公子继续请!”
吕娴自然不小气,与他喝了三大碗方止!
听到帐中笑声,和酒气飘出来,曹军诸将都惊呆了,忙跑回来问亲兵,道:“怎么回事?!”
亲兵也是一头雾水,道:“……不知,只要酒进帐!”
诸将忙进了帐蓬,见里面已经开始在拼酒了,顿时一身冷汗直接从身上落了下来。二人却毫不感觉似的,还笑道:“速来,并饮才高兴!”
诸将完全是被蒙着拉入了酒宴之中。
臧霸也得到消息了,急匆匆的赶了来,身上也出了些冷汗,进了帐见此景此情,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淡定的走到了吕娴身边,心里却是急的很。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耐着性子等酒宴结束,散了以后才各自劝二人。
曹军诸将急的不行,道:“将军怎么敢与她饮酒?!若她有意灌酒将军,我军险矣!”
谋士道:“若她有什么栽赃,将军是有理也说不清啊。史上有多少因为宴席而被陷害之事,将军还望知悉啊!”
诸人真的是语重心长,特别紧张!
史上有多少都是请客吃饭,然后在宴上栽赃说人家不轨,然后直接栽个罪名把人给干掉的?!这不就是送人头吗?!
曹真却叹了一口气,道:“……汝等也看见了,她并未如此!”
谋士急道:“将军切勿存侥幸之心!”
曹真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了!她可以这么做,却没有这么做。汝等难道还不明白吗!?她是个真正敢作敢为,有担当,有魄力的豪杰,今日这酒,换了任何一人,都不会喝,她却敢……”
诸将面面相觑,良久默默无言,只是叹了一口气。也许,叹息的不止是吕娴的豪杰,而是别个的命运……
而臧霸劝吕娴却是另一种口吻,道:“女公子今日怎敢莽撞,倘若他有心陷害,仅凭他曹真一区区之身,就能害了女公子,曹操去一心腹大患矣!”
吕娴见他是真急躁,拍拍他的手,道:“稍安勿躁!”
臧霸是真急了,对她有时候是既急又无奈,道:“此地并非徐州。女公子行事,切不可再以此了。那孙策便是前车之鉴。”
“怕他下毒!?”吕娴叹道:“如果是如此,宣高也小看曹子丹了!”
“以小博大,谁知他会不会赌命,最重要的是女公子值得赌!”臧霸道。
吕娴见他真急了,忙道:“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臧霸依旧忧心忡忡,对她这洒脱豪放的性格,原本是觉得极妥又好的,只是到了现在,他反而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了。
这也是完全站在了她的立场想事情,这才如此!
见臧霸叹气,蹙眉紧盯自己的忧虑样子,吕娴道:“曹操不会,曹真也不敢!”
“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纵然行了此事对曹军有不利,可是只要有益,就值得冒险,女公子怎么能以己度人?!”臧霸无奈的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曹操受困,尚且要派死士攻城战。如今怎么又不能惜一将之命而博女公子之命?!”
第857章 裹挟中投鼠忌器
吕娴不知怎么的,竟觉得理亏,一时哑口无言,讨饶般的看着臧霸道:“再不会了,我保证!”
臧霸本不是此般性格,此时真是如同唐僧一般不依不饶。
吕娴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自然尽力安抚。
臧霸只觉一阵后怕,叹道:“女公子当以徐州之主立身行事,一己之身干系重大,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吕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这个时候解释都是狡辩了。
其实当时她是真没想那么多,没有什么敌我之分,只以彼此义气相照,彼此都是军人而自度。
她直觉的想解释说曹操不敢,也不能这么做。曹真更不能。她若死了,曹操会很麻烦,直接被袁绍和吕布给杀进许都也未可知。
可是解释虽是如此,只是在臧霸这样的担忧的眼神之下,便说不出口了。
可能真的是有些洒脱过了头吧。
她自省着,反思着,向臧霸保证三遍不会再有下一次。臧霸这才出帐。
只是依旧愁眉不展。
众将与谋士等人都晓得了此事,急来问臧霸。
臧霸叹道:“女公子行事光明袒荡,却以此度人过甚。若是她是平常人,此种品格是极高贵,然而如今身系徐州如此大的干系和你我上下所有人的荣辱与生死,这般性格,当真得有所提醒。”
众人想一想,也略有些后怕,连连点头。
众将道:“既是如此,以后女公子便不能再单独行动了,身边不可离人!”
孙策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呢!他们也真是吓到了。
臧霸点头,一行人嘀嘀咕咕的把这事一商议,直接把吕娴的标配给规范化了。
“千金之子,当是如此!”一谋士叹道:“女公子对自己还未有清醒的认知。”是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是一方之主,是徐州不可失去的存在吧!
如今天下已至此不死不休,必分雌雄之时,便不能再如以往那样了!
众将都同意点头。
等吕娴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不光亲兵们跟的紧了,还另有一营每天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
吕娴本是特殊部队出来的人,善于团队作战,也极会单兵作战,本就是会配合也自由散漫,又守铁规的性格,只是现在吧,像什么珍异动物一样被人看了起来,这滋味,像极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大熊猫。
这,这,这……
她一肚子话想与臧霸说,但看到臧霸看过来的眼神,到底是把一切都给重新咽下去了。
终究是孤独的她,默默一人承受了一切!
而这也让吕娴对这世有了更多的牵绊和束缚。其实,在她集聚人心的同时,这些投靠她的人,也同样的受到了她的束缚,她便不能再任性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在于此。正因为身上干系重大,所以才更受束缚。世间的东西永远都是相对的,因为承担了这一切的同时,她也受到了束缚。
既是如此,她也想开了,便不能再如之前一样随性。
经过这酒一喝,不管各自营帐中对彼此的主将是什么劝告,终究是消弥了不良影响,包括怨怼,愤恨,以及猜忌和相互仇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不过吕曹二军也有着默契,诸将士们都不再叫曹真与吕娴单独相见了。其实谁不怕对方使诈,生小人之心?!
他们都赌不起。
曹真与吕娴也同样明白,自己身系的干系和责任,因此也就默契,反正两军表面上是又和谐无比的了,连争斗吵架的事都不再发生,相互之间说完全的谦让也不完全是,说兄友弟恭那一种更不是,只能算是一种相互略有点怕有事发生的默契,都守着彼此的线,谁都不去碰。
曹军也没闲着,很快就打探回了不少情报,斥侯禀道:“袁尚将兵马三分,他自行押中军,前去追赵云,后军则在防着偷袭!”
曹真道:“先锋兵马呢?!可是有所折损?!”
斥侯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能道:“不知,应是有损,”
“再去探……”曹真道。
斥侯应命去了。
也不能怪斥侯探到的消息迟了或是少了,实在是在之前,他们耳目闭塞,对前方的情报半点也没能探听到,总是晚吕娴一步!
曹真来回踱步,叹道:“恐怕咱们迟的这一步,吕娴已经打乱了袁尚的计划。”
诸将道:“将军何出此言?!”
曹真道:“将兵马三分,何其险也!要么袁尚是不知道后方的危机才是最重的,要么,吕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误导了袁尚的兵马,让他们以为,偷袭的只是一些人,而不是一支重军。吕娴铁甲万余人,若真用心包抄袁尚,袁尚可有活路?!”
众人一听,竟觉不寒而栗,“所以,袁尚是中了吕娴的计了?!”
曹真道:“恐怕是连我们也在其中啊……”
“这……”诸将面面相觑。忧心忡忡。若是袁尚真的被吕娴干掉,死在兖州的地盘上,这后果……
谋士道:“将军以为,袁尚分兵伊始,便可能要败了?!”
曹真点了点头,道:“袁尚糊涂,敌情不明之时,竟然就敢分兵。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太自负!若依我,我必疑心有重兵在后,宁舍弃赵云不追,也要防后!”
“苏由战死,是袁尚之耻,冀州之耻,袁尚已追到此,岂肯舍弃目标?!”一谋士叹道:“当机立断,知耻后勇这类品质,是很难在一瞬间出现在一个纠结的人身上的。更何况是袁尚了!”
一战将道:“将军!现下我军已知此消息,如何是好?!要不要将情报透露给袁尚!?”
曹真来回走动,心内纠结分万,他虽然佩服吕娴这个人的品格,在私人感情上,也欣赏这样的人,敬意满满。然而,他效忠的人始终是曹操。面对敌人,就算是吕娴,他也是毫不动摇,不会因私而误公的。该打的时候也会毫不手软,该阴的时候,他也得阴。而真正让他纠结的则是,这个消息真透出去了,真的就是对曹军有利吗?!
诸将都看着自己,曹真道:“……若是如此,便是与吕娴决裂,我们如今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皆被其掌握。若去送信,后果不敢想!后果恐怕不止是我们有来无回这么简单!”
诸将热血道:“我们死不足惜,但若能图谋吕娴,值得赌!”
“不是赌的问题!”曹真摇头道。
谋士挺明白他的忧心,道:“将军是怕吕娴若以此为借口,反而会害了许都?!”
“我兖州腹心在此不远,真行事焉能不投鼠忌器?!”曹真道:“现在翻脸,真的就是好事吗?!昨日我与吕娴如此修好,若非顾及此,哪里会将她的面子放在心上和眼里?!”
“这……”诸将面面相觑,有一种特别心闷的感觉,丧气的道:“可惜手上没有兵马,若有兵马,哪里惧这!?”
是啊。就是因为现在手上兵马不能聚集汇合,曹真来执掌,所以才这样顾首顾尾的,特别的狼狈。
“也就是说,在没有消息和援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谋士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便是坐握有如此重大的消息,也不能送出去,白白浪费了?!”
曹真蹙着眉,心里十分郁闷。这也正是他更生气的地方。
然而,身为主将,他得沉得住气。
“眼下我军已至此,后方也不知援兵和消息通未通,只是许都那必会知我们的所在,既已知吕娴所在,便会找过来……”曹真道:“我们只能等,等许都的命令来!或是援兵来!”
只能稍安勿躁,只能如此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谋士掀帘往外看了一眼,道:“只是恐怕吕娴会有大战事,我军会十分被动啊……”
诸将纵然忧心忡忡,也只能心事沉沉的沉寂了下来。
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最为要命!
有时候光看着,想着,等着,连呼吸都觉得难。
一将道:“将军,若是向周围城池要兵马来呢?!”
曹真摇摇头,道:“各城池驻兵本就不多,倘若连守城之兵都索要来,何人守城?!那吕娴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她若知消息,会不会趁机攻城?!谁能知道……倘兖州有城池被吕娴占了,我等皆会成为罪人!”
那吕娴真的是个死皮不要脸的,她既便是趁势占了抢了要了粮草去,说还只是说借城池歇个脚。到时候这个闷亏,谁吞得下去?!
越是能忍,越会要炸,哪怕再性好的人也得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诸将憋屈的道:“只能等着,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等。”曹真低声道。
诸将十分丧气,呆呆的郁闷的坐了下来。
曹真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见吕氏兵马要出发,急忙拿拔营紧紧跟随着。这一次,不能再连吕娴也跟丢了。不然,他真的要去死才能赎罪了!
曹真带着人急匆匆的跑到前来紧跟在吕娴身边道:“女公子缘何此时急行军?!”
吕娴笑道:“子丹何必明知故问?!娴去攻打袁尚。不知子丹可愿相助?!”
曹真心中一突,哪里肯,只道:“真兵马少矣,恐怕未必能助女公子一臂之力,纵然有心,也是无可奈何了!”
吕娴哪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便笑道:“那子丹便祝我吕军旗开得胜吧!”
曹真心情极为复杂的说了一声。
就怕被吕娴裹挟,又匆匆的退了回来,垂头丧气的,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怕吕娴拼命的要拖着他们曹军,无论曹军真的在,或是真的不在,其实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袁尚若是败在了兖州,曹军的这口锅,怎么躲都躲不掉,这才是最最郁闷的地方。
诸将明知道有些不好的事情可能真的回不了头的要发生了。却偏偏无能为力,与曹真大眼瞪小眼,心中焦虑的不行!
臧霸回首远远的望了一眼,道:“曹真在等许都的命令。也是奇怪,为何郭嘉的命令还未至?!”
吕娴笑道:“曹操去了前线,许都是郭嘉守,人心思浮,我已接到过许多许都内的投名状,写的极为热血煽动,他们的信都到了,为何郭嘉的信却未到呢?!”
臧霸道:“他莫非是有计?!”
吕娴摸摸下巴,道:“我也不确定,他可能在赌我的盘算吧。我的猜测有两个,一是他的信迟不至,却令我生疑,而以为他有诈设在许都,便不敢去许都,当此之时,他必须要保住许都。二呢,便是用这最拙劣的计,让我自以为聪明的识破,明知有诈,还敢往虎山行去觊觎许都……”
“他想诱女公子进许?!”臧霸道:“必有埋伏!”
“是也不是!”吕娴道:“或者说是二计并有!”
臧霸都糊涂了。
“这事只看我,我若进许,他必有埋伏,我若不进许,也是他最期待的结果。”吕娴道:“所以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有联络上曹真,目的就在于让我疑心生暗鬼,不能确信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更易让我放松警惕,与袁尚相互厮杀,分个胜负,他更不必下场,便是一举二得!”
臧霸了然,道:“看来他在许都内也略有些吃不消了!”
“与敌人打仗,未必是最累的。消耗人的,恰恰是最内部的争斗最为消耗人!”吕娴道:“他再有计谋,也只是人。他是想借袁尚的人刀来杀人,杀不杀得成,他都没损失,都有第二套方案。我若死了,更好。我若没死,哪怕将袁尚兵败之事栽到曹军的手上,捆绑着他们,也只有联手抗袁这一个结果,对他而言,有什么损失?!”
臧霸沉默不语。感觉女公子出了力,结果得利的可能是曹操?!
“可惜了……”臧霸喃喃道。
吕娴自然听出来他可惜的是什么,可惜的是不能进许都。
若是能进,分得开精力,此时不进,何时进?!岂能叫郭嘉如意?!
一想到此次之战,女公子沦为了一把刀,郭嘉却稳坐钓鱼台,臧霸心里就不舒服。不过想一想,将来之事尚说不准。当初要留一支精锐,专门的为进许都而准备的,是妥当的安排。总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第858章 赵子龙又挑一将
这也是默认是不会进许都的意思了。
臧霸与她一样,都是理智的人,目标很明确!哪怕许都近在眼前,他们也懂得现在不是好时机,理智的人懂得延迟满足。
稳重的,克制的,才是真正的大将风范!
吕娴掌军继续前行,而此时的袁尚先锋营不屈不挠,在折了两将以后,依旧紧随不舍,通报于袁尚后,得知袁尚率兵在后为援,因此更为笃定,执着的寻找着赵云的踪迹。
“吾不信他们只区区人马,能躲到哪儿去!”一袁将咬牙道:“几次三番坑我大军,又多番埋伏耍诈使阴计。若不报仇,岂有颜面再回冀州去!”
另一袁将道:“纵是如此,依旧得小心。这赵云的身手极为了得,不可大意!”
“再了得,他也只是一个人!”那袁将冷笑道:“区区数千人马,再逃也逃脱不远。只要我军不舍弃,他必不能逃脱!”
那袁将虽心中认同他之所言,却是劝道:“还是不能大意,赵云计谋也多,我军吃了他多少亏,折损了多少人马,还在眼前呢,切不可再有轻敌之心!”
“非轻敌也,吾心愤怒也!”此将低声道:“追踪至今,只我袁将一直吃他的亏,一直被他耍的团团转,吾心有不甘!”
那袁将叹了一口气,想到这一次的损失和精锐的折亡,心里也十分不乐观。可他不敢再提丧气之言,以免影响军心,便催促道:“且继续四处搜寻要紧!”
早有遣出去的四面八方的斥侯来回禀道:“报!前方发现有马蹄踪迹!”
“哪个方向?带路!”二人急道。
“是!”斥侯应了一声,匆匆带着二人来到马蹄印前。
“是新脚印!”那袁将蹙眉道:“他逃去之时,又新下了雪,必将此覆盖,现在突然出现这个脚印,一定是新的!他们来过!”
“恐怕就在附近!”另一袁将冷笑一声,迫不及待的道:“……好儿郎们,快!要准备作战了!”
他所带的兵马立即兴奋起来,宣扬着要找出来赵云杀了报仇!
“往附近去寻,谁寻出赵云,有重赏!”那袁将实在迫不及待,带着人一哄而散的开始在附近搜寻更多的踪迹,这边还能听到他的吼声,道:“……吾倒要看看这个狗崽子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咆哮一声,道:“……赵云!好狗胆,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速出来与吾作战!若投降,留你一个全尸。”
这一队的营队中人却是面面相觑的看向袁将。
他摇了摇头,道:“如此莽撞,是亏还没吃够!传我令,我军当更为慎重小心行军。切不可大意!那赵云诡计多端,他滞留此处不走,恐怕要么是要伏击,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打算逃走,要与我军分个胜负生死!”
“是!”副将等人都应了声,他们这一队则严谨许多,虽然看上去的确是显得不够愤怒,或是显得有些胆怯了,然而他们却多了许多的慎重。
赵云这一路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虽然没有极力的交战过,然而无论是计谋,还是隐弊,或是伏击方面,赵云都占上锋。他唯一的缺点可能只是兵马少。倘他兵马众多,又不知是何种场景,后果更不堪设想。
因此行事风格不同,却是极力的追踪赵云的踪迹,然后就追到了不少马粪。
那将大喜,咬牙道:“追!就在前面不远了!”
袁兵因此更是奋力而追,你追我赶。
斥侯禀与赵云与祢衡,道:“已是沿着踪迹追了上来。”
赵云道:“两队合一,还是各有先后?!”
“各有先后,”斥侯道。
“既是各有先后,便且战且走!”赵云道。
“将军准备且阻击且走?!”祢衡道。
赵云点了点头。
祢衡想了一下,道:“如此也好!”
诸将都要请战,绕着赵云的马,道:“吾等皆愿随将军一战!”
赵云道:“总得有人护着先生!”
祢衡摇首道:“我也随军!若是乱军之中衡身死,也无憾也。那是我死得其所。”
赵云有些犹豫,就怕乱军之中,万一踩死了祢衡。可是真的叫人护送他先往前走就一定是安全的吗?!他此时分不出多少人来保护他。人马太少了。如果人少,往前去可能反叫祢衡被人所擒,反而身陷险境。
诸将也劝道:“我等分人照应先生一二便是,叫先生一并随军吧?!乱军再乱,也好过单独护送,没有大部队,前方也未必安全,那袁兵很可能会往前去包抄我军,倘若有闪失,叫我等又如何面见将军,怎么对得起先生?!”
赵云一想也是,道:“那便要你们分心略照应一二先生。”
“只多多安排人便是了,放心!”诸将兴奋极了,围着赵云,想要勇敢的打一场。前面几次都不尽兴,他们骨头早痒了。
赵云道:“虽可战,却不可恋战,迎头痛击一番后,云若说要撤,便要立即撤,谁都不许恋战!”
“是,谨守将军令!”众将兴奋的道。
祢衡道:“前方都没有大的埋伏之地,或是隐弊之地,因此,便要撒开蹄子好好的跑了!我军虽人少,却依旧要有策略的战,与走!”
众将只笑道:“只依先生的便是!”
祢衡会心一笑,说了战与走之策略,众将都牢牢谨记于心。
“各自领旗,谁都不许掉队!”赵云道。
众将道:“是!”
“散!”赵云一声令下,众将各自领旗带着小队往不同的方位去了!
“可惜没了埋伏之地!”赵云身后副将道。
祢衡笑道:“隐藏于此,几次三番叫袁兵吃了大亏,再有隐蔽之处,或是有可埋伏之地,也未必能再瞒住袁兵了。既是如此,还不如奋力如此一击!反倒能够酣畅淋漓一场!”
“先生所言甚是!”那副将笑道:“再有地利,袁尚兵马也必不中计矣!与其如此,不如大战一场!吾等必为将军左膀右臂,助战,保护先生!”
祢衡怔了一下,这感觉很奇怪,仿佛他的生死,成了他们必须的责任,没有推托的,仿佛成了他们默认的一种必须保护的人。
祢衡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微妙的酸涩。以前的他,总是被人嫌弃的,嫌他话多,嘴毒,武将也嫌他是无用的累赘。虽然素有名于天下,然而,也并非是多么好的名声,只说他是有才华,却性情乖戾的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排斥在世界之外的,他同样也是孤独的。
虽常常清高的赞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然而,也终究是有着不被人理解的孤独与无法排解的寂寞。
这些人,是粗人不假,也未必真正的能理解他,却开始真正的认同了他。
那种感觉,说不清楚。
祢衡一直以为,自己所需要的是寻找一个能够懂得自己的知己,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有一个群体能够让他融入,他也觉得很好。
君子和而不同。这个和字,正是精髓所在。和,未必是相同的,一致的意见,而是能够相互存异而包容。
祢衡心里真的特别细腻,眼眶微热。
然后诸将却早各自安排兵马去了,似乎这本就是稀疏平常之事。他们是大老粗,只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真的没有文士那种性情的扭扭捏捏!
祢衡不禁从内心发出愉悦,有一股说不出的纯朴。正是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就是由内心而外的纯朴,而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才更珍贵!
比那些虚伪的,假装的礼节堆出来的所谓尊重更加的可贵,让人欢喜!
袁一将已经追了上来,赵云也没有狠走,只是一面走,一面在等着他们追过来。
那袁将早追着赵云一阵火大,此时终于摸到了影子,哪里肯罢休,一见有吕氏兵马在前,忙不迭的拍马直追。
赵云依言佯装跑了一通,见跑不过了,这才停了下来,且停且走,最后便横刀当立于马上,等着袁将。
那袁将见赵云终于停下来了,才怒喝一声道:“狗贼!终于寻到你了!有本事再跑!”
赵云道:“汝是何人?!”
袁将冷笑一声,将大刀甩了周,拍马来迎战赵云,道:“汝不配知爷爷名姓!”
赵云也不战,只是绕场而走,道:“原是无名之将!”
“无名之将?!”那袁将闻言更甚,道:“休走,有本事交手,才好叫你知,谁是无名之将!躲有何用!?看招!”
赵云才不中他的激将之气,听见他骂,也是不动怒,只是绕着弯,避着他的锋芒,道:“只恐汝躲不过我三招,便已受死。若不知名姓,岂不是欺汝!?”
“大言不惭!”袁将道:“吾焉能再中你的计!你岂不说是避无可避,才停下脚程来!狗贼,坑我袁军数回,待大军赶来,必将汝剁成肉酱,方才解恨!”
赵云不答。
袁将见他根本无有战意,一时更为生气,便勒了马来阻截赵云。
赵云见他一心要战,也知不战不可了,便也拎着红樱枪没有再避,而是迎着他的马战了上去。
本就是有新仇旧恨在心,此时一见,哪肯甘休,袁将瞪着大眼睛,将刀一横劈来,便要将赵云斩成两截!
赵云根本没有分心,半点不惧,也没有多余的半丝动作,立于马上,一个鹞子翻身,避过大刀的锋锐,枪尖直指他的心窝。
那袁将吃了一惊,急忙冷汗一身的将刀锋换了个方向!也因为太急,动作不太利落。
赵云却不同,似早有预料,他顺势将枪换了一手,也改换了方向,直指他的咽喉,等那袁将再避时,已是来不及了!
噗哧!
因为愤怒,跑动而涌动的热血,冒着热气的扑了出来,血花染红了枪尖,赵云却并未手软,顺势用力将枪一横切,那首级便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热血像喷洒的水龙头,因为汨汨的全是热血,半晌不止!
赵云收回枪,令旗兵放信,很快所有人集合一处,狂嚣着对着袁兵一阵厮杀。
袁兵早在主将阵亡之时,已是大惊失色,此时一被杀,哪里反应得过来?!惊惧交加之中,很多人开始溃逃。好一个乱字了得!
只有堪堪几个副将迎战,却绝不敢再靠近赵云半步,便要避其锐气,哪里又能够占得上锋呢,只能节节败退,兴冲冲而来,竟是铩羽而归!好生狼狈不堪!
等将袁后杀散,赵云也没有追击,而是带着人马,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的走。
诸将哈哈大笑道:“竟是如此不中用,两合之中,就被我们将军给挑了!”
赵云道:“不可轻敌!此将在于急性而来,急于求胜,方才失衡。”
诸将是极佩服赵云的心性的,也知他向来不骄,便应了声是。
他们以为会很难打,没料到第一波,倒是不难。
而赵云以为,真正难打的是在后面。
这前线一败,又报了回去,那一支队伍的袁将则是吃了一惊,面色慎重的道:“……这赵云英勇难敌,若是一对一的打,恐怕绝非是他对手。他连挑我军数将,不能再由着他这般放肆了!”
众将听了这消息,也是惊怒不已,道:“还请将军做主,为我军报仇!”
那袁将道:“他兵少,我们当趁机从两翼绕到他后方去,将他包起来打!”
“一人不能敌之,则我军十人相敌。必能杀赵云。吾不信,人海战术之中,赵云还能脱身!”那袁将叹道:“他就是太急了,那赵云十分奸诈,他一个逞勇,终究是吃了大亏,没了命呐!”
众将心中也有点难过。
袁将却是慎重的道:“既已知其难对付,便一定要发挥我军的优势。多用兵包抄,必能擒杀赵云!除非他能飞,否则,想要逃出包围圈,也没那个本事!难对付不要紧!只要我们有耐心,足可以耗死他!”
打不过,就耗吧!
众将道:“是!”
当下众将听命,分了两翼兵,只准行军,不许交战,尽量的不要暴露行藏,然后要绕到赵云身后去。为了慎重起见,袁将还派了两路干扰人马,去分散赵云的注意力。
如此安排了,这才急速的去追赵云。
第859章 赵云行骚扰战术
袁军有条不紊的开始迎击赵云,赵云却已有了心理准备。若是此时他只顾奔逃,他是可以逃得出包围圈的。然而,他笃定吕娴将至,便不必再躲了。况且行藏已暴露,躲也无用。
他本就不是一心要躲的性格,此时与祢衡也有默契,有着宁战死,也不要被袁兵所灭的默契。
时机已至。
而赵云以己为饵,将诱袁军大军至。他知道,他们一定能赢,他也坚信,吕娴绝不会叫他失望。这是一种坚定的在内心里的力量和信念,他从未怀疑过。
所疑虑的只不过是一直在猜着,思考着大致的时间。
算着脚程,各种情景,赵云以为,已到时候了!
所以他明知道袁军必要包抄,可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步署着自己的步骤。
等赵云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这位袁将面前的时候,袁众将都如临大敌,忙将袁主将护到身后,急的多人齐出,将赵云团团围住。
赵云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拎着枪直直的看着他们军队。
袁将心中都是咯噔一声,赵云带的人马并不多,但他们并不会以为,他真的没人了。若是真打杀起来,必然会有很多的他的部将和兵马出来,虽然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可是就这两三千人的战斗力也是没有人敢小觑的。
而他自己这边呢,也不过二千多人马,先前折损巨大,现在袁尚中军不知到了哪,若援兵不至,这胜算……没什么胜算啊!
况且他又分了兵出去,如今不是战机。
袁将心中都在盘算着得失,心砰砰直跳,知道这事绝不能急,一急便如先前折损的袁将一样,终将无回。无回也罢了,可是失去主将的袁兵无主,必会四散,如同散沙,哪里还能集聚起来战斗能力!
这就很要命了!
他们内心在极力的盘算着得失与胜负,所以都在僵立不动。
袁将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这赵云偏偏跑到这来,是为什么?!是为了耀武扬威,威吓他们撤退,还是来探军情?!或是来一战?!
他想了想,拨开众人相护? 抱了一下拳道:“阁下可是赵云赵将军?!”
“正是鄙人!”赵云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云来,便是劝各位还是早早退回的好!”
这话叫众将万分愤怒,怒目而视。
袁将忍着气道:“恐怕不能!先前并不知与将军有何仇怨,为何叫将军非与我军过不去?!先犯我冀州边? 杀吾军大将苏由,我军急追,又设埋伏? 折我军先锋营精锐八千,如今……却叫我军退却!敢问将军,袁氏之威可如此犯矣!?若退回? 袁军颜面何存?!恕吾不能? 为将之者? 若不能为主报仇分忧,又有何脸面领兵作战?!吾知将军行此事? 也是奉徐州之令。只是敢问赵将军? 此行,可有忠义也?!徐州并非良地? 那吕娴更非良主,赵将军思之? 早早改归正途为好!徐州上下? 不走正路? 只思邪路? 最会袭人之后,令人不齿!闻赵将军曾是公孙瓒手下得力之人,为何却投徐州去?!听其号令,行这背后刺人之事,可称为义矣?!徐州绝非仁善之处,将从之,则走斜路,兵者从之,必为死路,何不俯首投降,而投袁公帐下效力?!以赵将军之才能,必能得重用……”
赵云不答。
他身后的副将却冷笑了一声,小声的道:“说的好像咱们投降,他们就真的饶了我们一样!袁氏最为记仇与小气。如此大恨,只要咱们有这投降的心思,他们立即就能缚我等而杀之,不然何以挽回颜面,以及死去的苏由与大将。真收了我等,才是叫人心寒。这家伙,在哄谁呢?!当人没脑子,还是怎么?!”
赵云只是看着他们。
众人也知赵云的心性,知道他绝不是善于与人辩解之人,但他是那种认定了的,绝不回首的人。哪怕这袁将说破了嘴,赵云也不会听进去的。
只是他们倒是能听出来,这些人,已经开始在紧张了,所以想要哄骗他们,诈他们,安抚他们。
给一个美丽的谎言为诱饵,真的弃甲相随,包管下一秒就身死了!
编出这种鬼话哄人,可见,他们是真的很紧张了!
那袁将见赵云不说话,以为他在思忖,便加了把劲道:“吕布天下贼之首也,昔年可以背刺丁原,又杀董卓,又有何效忠之念?!还望赵将军思之,趁早改邪归正。袁公坐拥四州,天下至强诸侯,若归附之,何愁前程,何愁不得功劳?!只要将军愿意,助袁公攻曹操,除吕布,将来,必有封赏,如得侯类之者,也有也!”
这饼画的!
可惜是空的。
当然了,就算是真的,哪个又愿意去了?!
赵云依旧不语,他身后的人却忍不住了,道:“……哼!汝无名小将,尚不得重用,说的好像能做袁绍的主似的!那袁绍纵然收天下之才,若不知用处,犹如收集珍宝而束之高阁也,此类之者,尚且不如温侯多矣!”
袁将一听大怒,竟然将袁绍与吕布相提并论?!他可真是气坏了,怒道:“……良言不听,反而讽讥于吾等,是何道理?!莫非赵将军要一头路走到黑,与我袁氏对抗到底了?!”
“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又如何?!”副将道:“少说废话,敢战便来战,若不敢,滚回去!休追我军。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人背后,烦人不烦人?!”
这下可把袁军上下诸将给气歪了鼻子,道:“欺人太甚!”
“赵云!汝是哑巴不曾?!如此放纵底下将士羞辱我军,是何道理?!”袁氏诸将大怒道:“莫非故意如此矣?!”
赵云道:“要么战,要么走!休得多言!”
众将真的气歪了嘴,道:“原以为汝这小将年轻,还明事理,不料也是个蠢货呆货,宁陷泥坑,也不愿意被人拉出来!”
副将等人哪里肯饶嘴吃亏,一时骂道:“……你袁军才是泥坑,茅坑!尽是臭不可闻自以为是,软弱无能的混蛋为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要战便战,休得多言!”
袁将也无奈了,道:“赵云,汝这番总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定会玩死自己的。鼠辈岂可戏猫?!仔细有鹰在后!”
赵云心中想,的确是有鹰在后撑腰!
他心目中的那只雄鹰,快到了!
赵云道:“且出来一战!”
袁将见他油盐不进,是真的无奈至极了,便道:“非吾不敢战汝矣!奈何赵将军身手极好,那我袁军上下便不能讲究什么公平不公平了!”
副将等人听之大怒,冷笑道:“围攻便围攻,说什么废话!哼。就是一群蜂出来,那也是蜂,而并非强敌。别说汝等几个,便是一群而上,我赵将军也不惧之!”
赵云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副将小声笑道:“赢在气势,嘿嘿,不能输了气势啊!”
赵云无语。
副将等人也不再多言。
此时袁军上下已是被气炸了,怒道:“好小子!好狂的口气!看箭!”
说罢,已是拉满了弓,朝着赵云就是一支冷箭。
赵云早有所备,弯腰勒马避过,朝着那战将便要来杀。
那袁主将生恐众将都不是赵云敌手,哪里肯叫他再折自己底下部将,折了锐气,当下立即命鸣金,顿时众将一围赵云而上,然后众兵士也是胡乱的掩杀过来。
赵云人少,本想斩他主将,奈何主将不出,本想斩他几个部将也可。都说杀贼先杀王,只要折了他的锐气,部将死不少,袁兵便是众多,士气的折损却是弥补不回来的。没料到这袁主将却是个有头脑的,也不怕有损颜面的,竟也不逞强,只顾驱众来杀!
赵云与副将等二百骑也不恋战,杀了一阵,见袁兵围着自己皆无法上前。
赵云便知再这样下去可并非好事,一旦围成势,再命放箭,肯定得把他们射成筛子。当下也不留恋,只道:“撤!速速!”
赵云的命令是立行禁止的。副将等人收到命令,也是毫不迟疑,跟着赵云纵马往外突围。
袁军众将见他们要跑路,急忙去拦,但赵云为首,带着人硬是杀出一条路来,便骑着马开始狂奔。
“鼠辈!来势汹汹却遇挫便仓皇逃窜矣!?有本事休走!”袁军诸将急追不止。
赵云哪里肯回头,只顾跑出包围圈去。
众将大怒,连命放冷箭,奈何赵云等人跑的太快,那箭连马尾巴都没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云跑出很远去了!
众将又怒又愤,急追了一阵,终究是没能追得上,一时气的抓狂不止!
待无力气时,正准备撤退时,却见赵云为首,有几十队竟围了上来攻打他们。
众将简直无语了,这贱不贱?!贱不贱!
“狗贼,竟去而复返!”哪怕袁军力疲,也是全力而与赵云的兵力厮杀了一阵。不分胜负,赵云战到酣战,见袁军上下战意也浓,知不能胜,又给跑了。
袁军众将又追了一阵,结果累个半死,毛都没追到一根。这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
“我军力虽疲,却愤怒,赵云不能胜,便撤了,此等战术,这是故意的……”袁主将低声道:“……真的是猫捉老鼠之计。这是打算玩死我军!”
“我军在明,他们在暗,逃又不肯逃走,却偏偏总来贱撩,如是者三五次,我军上下必疲极矣,如何受得住?!”众将愤怒的道:“也不知何人给他定的计策,如此的难缠!”
众将真的咬牙切齿。
这计虽然有点贱,但是真的好用啊!
至少袁军上下是真的累瘫了,却根本无法真正的安心的休息。赶了一阵路,本欲休息食饭时,哪里知道这赵云又带着人来了,弄的袁兵上下乱七八糟的弃了锅碗,拿了兵器便去打仗。
马一踏,那吃饭的营地,当真是一塌糊涂!
等打了一阵,他又带着人撤退了!
袁兵上下精筋力尽,待饿的前胸贴后背回来看到锅都打翻了时,那种心情与滋味,真的别提!
众将简直想骂死赵云,死不要脸!
袁诸将大骂道:“……待擒之,必要找他算一算这帐。让他轻易的死,太便宜他了!欺人太甚!”
连袁主将都无可奈何。
他们以为赵云是老鼠,其实赵云是把他们才当成是老鼠在欺了吧!
那种心情,颠倒过来,真他喵的不是滋味。
他袁军不惧生死,傲气异常,一生经过无数大战,但天地良心,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贱的!
他只能尽力安抚军中上下的憋屈与郁闷,然后叫他们切勿失去理智,不要发疯,不要中了赵云的计,还是要稳稳的追。若是被他这种贱招给激到了,就真的要有大麻烦了。
这赵云明显是想要激他们,好叫他们失去节奏,他才能逮到机会放大招啊。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袁主将安抚道:“……待合而围之,必不将其有走出之机会!越是此时,越要冷静自持,切不可大意中计!”
众将深以为然,越是愤怒,他们就越是掉入了陷阱,未必是真实的陷阱,而是情绪的陷阱。
人在愤怒之时,会做出超出理智的事情,就一定会露出破绽,这就是赵云不断的来骚扰的原因!
但这些,恰恰是赵云的的优势。他在暗,而袁军在明。
这种小股兵作战,就成了他不断骚扰,让他们烦不胜烦得绝对优势了。
尽管很贱,很烦,可还是得忍着。然后不断的要集聚耐心。才能有胜的可能。否则……一旦被赵云的情绪陷阱给陷住,那他们还是可能会被灭。
所以,赵云可以分兵小股作战,他们却不能。
越是狼狈应对,就越不能分兵。若是分了兵,只凭怒气去寻赵云,只会被他们给一一的干掉!
他们被动,就必须要避免劣势,而人马齐整,才是他们的优势。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吃了无数的亏,此时,才真正的有了一些隐忍的防备。
赵云贱可以,他们就得忍……
忍成乌龟王八也得忍,为了胜利,有什么不能忍的!?
第860章 祢衡妙计白阻断
袁军上下几乎已经舍弃了可以扎营休息,或是停下造饭的可能,现在也是吃干粮了,渴了就吃点雪水。哪怕冰死,也好过白忙一场,饭还进不到嘴里的强!
因此,赵云一来,他们就拿起兵器反击,不来,就行军,或原地休息。这些就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一样。
后来反而令赵云没寻到机会。
赵云便明白,这个计策,已是不奏效了!
袁军见赵云再来便讨不到便宜,此时方松了一口气。袁将道:“待三面将其围住,任他再凶狠,也能包住他不能出!”
诸将皆道:“只不知我军兵力可足够!”
袁将道:“无妨!将军已是押中军在后,且送信去,若得知已能擒住赵云,将军必将重兵来援!”
当下众人心定,便急忙的送出信去。虽然愤怒于赵云的计策,然而也确实是惧怯他之勇力无敌。他们怕哪怕三面将其围住,也未必能困得住他。若是有援,那便是最好不过。
众人以为,等袁尚亲押大军来的时候,这赵云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而此时祢衡道:“有两军从两翼往我们前方包抄,必会缩小范围。但他们疲极,必不会急战。”
“先生以为此时当何如!?”赵云道。
“寻一高地,”祢衡道:“若履平地,待大军前来,踏过来,我军这点人马,不足以抵抗。所以且战且走,当寻一高地。高地,总比谷地要好。若是谷地被困住,想要脱围,难于登天!”
赵云寻思了一下,高地虽然也有惊险,但相比而言,俯冲而下的突围,总比由下而上的冲击更容易。后者则是难度更高,倘若真被困住了,那就真的歇菜了!
“既是如此,便命斥侯去探,这样兜圈子并非是办法!”赵云道:“袁军疲极,我军也疲极矣。若敌方援军前来,我军都未必能是对手!”
祢衡点了点头,道:“只是将军须知,倘若稍有差池? 或是女公子没有赶得及来援? 恐怕是九死一生!”
赵云道:“大丈夫何惧一死?!只是先生……”
“哈哈哈……”祢衡哈哈大笑? 道:“将军尚且不惜一死,又何问于衡?莫非小士人之气节乎?!”
“万万不敢!”赵云本有忧色,就是担心万一,祢衡也逃不出去,就真的是可惜了。
“正是因惜先生之才? 方才相问……”赵云道。
祢衡道:“问才先问志。我志在此? 便不走。将军不必再说什么送我离开的话了。况且? 便是想走,到处都是袁兵人马,能不能离得开都是问题? 难道因衡一人,而分将军一半人马耶?!当以战为重,岂可惜个人生死。须知子龙惜我之才,我也惜子龙之才也!你我同心? 共同度过这次难关? 方是正道!”
赵云闻言只能不再多言了。
诸将感动不已? 纷纷道:“我等定竭力保护先生,便是我等有死,也是死在先生之前!”
祢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却哈哈笑道:“若是如此,便是吾拖累诸位矣!”
众将皆说他并不拖累,反而因为智谋,让他们能到现在,这是他的功劳和相助。
一时计议定了。
继续往前,一日半后,终于找到一处高地,虽是矮坡,但是它的地形却奇特,可以隐藏于其中,易守难攻。至少以赵云的实力,而袁军不是大军前来的话,守个三五日,绝对不是问题!
袁将重重缩小包围圈,将赵云围住,却不战,显然是打着要围死他的心思。
赵云也不出战,只令兵马取水休整,养精蓄锐。
两方都很慎重,皆没有轻举妄动。
袁将将这小高坡转了好几圈,打量了打量,上面光秃秃的,树木本就不丰,全是矮树,草也早枯了,想要放火烧,怕是难。得取柴来,是个问题。
若是攻上去,下方却是处于劣势,恐怕一时强攻不下来。
他也是心中有所疑虑,说到底就是被赵云给搞怕了。追这一路,吃了他多少亏。现在他却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真的是自投罗网吗?!
这费解的反而让人心生警惕。因此也有所疑虑。
“不定有什么陷阱,”袁将对诸将道:“吾又怕我军只这些人,就算能强攻上去,也未必能攻得下来,况且,我军虽能围之,却终究落下方,不占地利。”
“那就等将军来?!”诸将道。
袁将点了点头,道:“反正都已围住,料他赵云插翅也难飞,又何怕他跑了?!既是如此,为慎重起见,还是等大军到来时再动手,反而更有胜算!”
诸将也能明白这其中的苦衷和风险,也挺赞同的。
因此袁将下了军令,命军队守好这坡,然后自行安营扎寨,注意休息。
竟是不往上强攻。
谋士见众将走了,方才道:“若是有火力,放火烧山,当是最好的计策。驱逐他们不得不下山,再一并烧杀之,必得大胜!”
“无有材料,若我军士去伐木,何人围住他们?!”袁将摇头道:“万一在这其间,他们又要下山,我军又拿什么防守。现在只能死死的堵住他而已,做不到旁的。”
谋士叹息一声,道:“他们哪里找来这样的地方?!山中无林,可见之前恐怕就已经有所打算!”
“就怕山上有陷阱啊。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上山强攻。”袁将道:“粮草总有断绝之时,不信他们不下山!这山上光秃秃的,人可以忍着饿着,可是他们的马,不吃是不行的。守不过三五日,这三五日功夫,等将军一来,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谋士道:“可惜将军怕是不能立首功了!”
“如今之时,只求无过,哪里还敢贪求首功!?”袁将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赵云身手高强,若是能被将军纳入麾下,定是一员良将啊!”
谋士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袁将沉默了。他们都明白,以如今袁氏的势力,轻天下士将,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名的战将,袁氏有资格不放在眼中。况且,袁氏诸人并不是那种一笑可泯恩仇的人。相反,正因为体量大,尊严也大,更是不容挑衅,若不杀死赵云,谁肯心服!?
苏由的死,不甘心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看着呢?!若不杀了赵云,袁尚没法向苏由以及家人,底下的将士信服。就算有爱才之心,想要留赵云一命,恐怕袁谭等人也会作文章。
再加上袁氏整个的体系,又哪里能容得下赵云这样的人用!?
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赵云不能不死。
二人心知这袁氏的诟病,很多人也都知道,他就像一头大象,大象的脚踩下的时候,虽然可惜脚下的蚂蚁,就算想救,也是拦不住大象的步伐的,只能抱以怜悯和爱才般可惜之情罢了。
旁的,真没了!
他们虽然可惜,但是与那些看的清醒的人,想要劝告,或者说是看衰袁氏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惜赵云这样的人不能用,但是,也更相信,袁氏的步伐无人可挡。虽然心疼赵云,但不至于为一赵云,或是其它任何人而废脚下之路。他们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袁氏是一定能够伐曹灭吕,进得许都,统一九州的。
这种深信不疑,让他们即使对袁氏阵营中的有些事情看不习惯,或者说是不赞同,他们也不会去阻拦,或是去做什么。
像他们这一种,还算是比较清醒的人了。
大多数,都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到的。他们看不到缺点,看不到任何不利,只知道袁氏永远不可战胜!
祢衡被赵云护着,远远的隔着坡看着山下袁军的动静。因为怕有火攻,所以一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刨坑。
这种可以躲进去的大坑,是天然的防火的洞穴,但是没料到坑都刨好了,却发现袁军中人并没有安排人去伐木准备火攻山上。
祢衡见了,略有些诧异,虽觉怪异,但也是嘲讽的道:“看来是我高估袁军的胆量了。他们不敢一决生死。所以现在索性放弃了强攻上来的战术。”
赵云也觉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何?!”
“可能是怕有陷阱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战术,在围城之战中,也常见,一般是围城有余时,可以等城中粮草耗尽,再慢慢的打。”祢衡讥笑了一声,道:“守而不攻,乃怯战耳!是将军之勇,吓到了他们,如今不敢来强攻上山了!”
赵云拧着眉头,半点也没轻敌,更没有因为被夸赞而自负,只道:“若是云,必集中兵力,强攻上山。拖的越长,反而越不利。军心一疲,一怯,一松懈,再想集中精力哪有那么容易?!热血已冷,想要再胜,难矣!”
所以若是他,一定会趁着人心求胜之时,一定会努力的破局,而不是只守着不攻。一旦守着不攻,很可能会发生很多意料不到的变故,这袁军,真的让赵云挺不能理解的。
“可能是自负吧,自负有兵马在后,将至,届时再打我们不迟。”祢衡叹道:“然而战事,如奏曲。只可由心发而至情,便是有些步奏错了,弹的快了,慢了,都不影响气势。若是等技巧足矣而再等心发至情,也不过沦为普通之曲。”
祢衡摇首道:“热血已冷,士气一落,袁兵必将败!”
赵云沉默不语。
“他们是怕有陷阱,强攻上来会失算,攻不能胜,守又不能守,反而被动,因此宁愿守着,而不作攻打的准备,”祢衡道:“因此只令兵马守着这山坡,等我军粮草告罄。”
赵云见此能说啥呀?!什么也不能评价。
对于袁军的行事风格,他真的有些理解不能。
赵云以前在公孙瓒麾下时,是根本没有重用的机会,但是他凡是参战,一定是能战必要战,一定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去作战。
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走。这才是一般的作战方式。
而现在这一种,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可是野外的战争,并非是攻城之战啊。
“准备挖地道!”祢衡道,“既然已经生怯了,再吓吓他们的胆,更不敢再轻易攻上来……”
赵云一时之间竟哭笑不得。
明知道挖地道一定会被发现,可还是得挖,但是只要这动作作出来了,被发现了,就一定会被赵云给吓住。以为他们在山上搞什么大动作,估计如祢衡所言更不敢上山了。
赵云依言之,只着少数兵马守山,倒不是防着他们攻上山,而是此时赵云是巴不得他们攻杀上来,能杀一场是一场,能消耗一场是一场的。
但是吧,这个落到袁军眼中,就觉得这赵云故意不叫人守着山,就是想用什么陷阱赚他们上山去杀呢!
因此更慎重了。
这到处挖山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冬天能瞒得住谁?!
虽然山坡上只是一些矮脖子的枯树,但也有些冬鸟栖在上面,这一挖动地道,这鸟到处飞着叫,这一叫,可不就叫袁将们紧张起来了吗?!
袁将十分紧张,立即命兵士们围着山下的一圈开始挖地堑,若是他们想挖地道秘密下山来,有这地堑一阻断,还能跑得下来吗!?
因此竟是日夜不停的开始挖工事,一方面是为阻断,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赵云等人给困死在这山坡上。巴不得三五日之后无粮草只能杀马而食的时候才好呢!
不仅如此,还日夜将挖好的地堑给守着严密的极了!
祢衡也是真绝,见他们忙活的累的要死,兵士们气喘如牛,地堑也挖好了,半夜命人将山上的一河道给挖得拐了个弯,然后那水就慢吞吞的开始往地堑上滚动。
河道上面结了厚厚的冰,但冰层再厚,那河底也是水,水就是无孔不入的。再加上山上地势本就高,因此这水就生生不息的流动下来。
天极冷,这水一遇冷,马上就将土层给冻住了。然后水继续来,再结一层,竟是结的如同镜面一般,严严实实……
第861章 臧霸与吕娴分兵
那水流本就遇土坑就钻,堑沟弯曲,曲曲折折而到,也没有太大的水流声。被风声一刮,哪里还能听得见这细微的声音。
等天一明,袁军将士一看,人都全部惊呆了!
袁军诸将那脸色简直黑的像天边的阴云。
他们咬牙切齿的道:“……好家伙,他们在山上原来是在行这个计谋。”
白挖了?!
现在这刚挖好的地堑全被冻上了,不就是白挖了吗?!
袁军将领们都很生气,寻找负责人,大怒道:“昨夜有水入此,为何不报?!”
那几员工事低阶将领忙跪下来道:“实不知情,并非不报,那水无声无息而至,无声无影,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袁军将领们更生气,道:“不知情!?连发现都发现不了,要汝等何用?!”
正欲推之斩之,袁主将到了,道:“且住手!那赵云诡计多端,实非我军中之错也!”
“虽是如此,终究是不察之罪!”诸将愤怒的道:“……这是白费功夫了!”
“昨日将士们劳累,一入夜,除了守值之人,其余兵士皆休息,实在并非故意犯下不察之错。”各将领求饶道。
袁主将道:“且记下,等你们戴罪立功!”
众人大喜,忙应下,见诸将脸上都有余怒,不敢再停留,忙退下了。
诸将脸上的表情实在难看,道:“将军若不杀了他们,谁都敢玩忽职守!”
“不能怪他们,”袁将道:“因挖堑沟,将我军将士力气耗尽,昨夜正是休息之时,谁又能在黑夜之中盯着这里不眨眼?!谁又能料得到呢?!恐怕这一切,全在赵云的算计之内!”
“他就是料定了我军将士疲累,所以才玩这一手!”一将怒道:“他就是在耍猴,在玩我军!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此贼不杀,天理不容!”
诸将义愤填膺,然而再义愤,也只能忍下来。
袁将劝他们稍安勿躁,若是此时被打乱了情绪,自乱了阵脚,恐怕正中了他们的计啊。因此诸将憋的简直内伤,硬生生的将这口气给吞了下去。
然而,咽是绝对咽不下的,只能先压在舌下罢了,等有报复的机会,他们一定要报这个仇的。
袁将看着这冻的跟铁块一样的冰块,脸色也十分难看。
现在怎么办?!凿了吗?!
这凿了的工程比挖冻土块还要费体力。这个工程量再下下去? 袁军上下还能再打仗吗?!直接趴下投降还比较快!
可是不凿又极不甘心,所以,这就造成他们纠结了又纠结? 看着这冰层的感觉吧? 比看见一坨便便的表情都难看。可谓是精彩纷呈。
诸将的表情也很精彩,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袁将。
袁将则叹了一口气? 看向众谋士,有谋士上前道:“天寒地冻? 这沟堑未必能派得上用场? 就算再凿开? 水源不在我们这? 还是会再冻上一次,与其如此? 不如随它去吧。”
那就是白挖了?!
众人的脸色难看的呀。
“早知如此? 昨夜在他们放水之时,就该堵上水流,就不至叫我军上下的功夫如此白费。”一将抱怨而郁闷的道。
说到底,还是被赵云给阴了,玩了。
一想到这? 真是咬牙切齿,不认也得认啊。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又不是一瞬之间就能大地回春,这些冰立马就能变成水,引流开就成。
袁将想了想道:“派一队人出去伐木,以作准备。”
“是!”有将领领命去了。
弄木头回来烧这个变成水也不可能,工程量太大,唯一的解释,就是准备转守为攻了。或者是等着袁尚一到,也有些打仗的物资可以供应上。
且说袁军上下真的被气的内伤,只说祢衡来查看敌情,看到袁军忙活了一两天的工事完全的被他的奇思妙计给毁了,一时乐颠颠的像只仓鼠,恨不得要上窜下跳了的感觉。
赵云见之无奈。
“被逼急至此,也不上来攻打,”祢衡道:“这真的是憋着愤怒准备大战一场了。”
所有的隐忍与仇恨,都是为了放大招,绝对是真理!
赵云道:“我军已休息好,若有战,可随时备。”
“可以突破否!?”祢衡道。
“强行突破,倒也不难,”赵云道:“只需使计,诱他们到另一边,撕开个口子,趁士气冲下山去,厮杀一场,不是难事!”
祢衡道:“待袁尚将来未至之前,他们便是最心乱之时,那时可以突破出去!”
赵云点首,笑道:“原来先生并未打算死守!”
“是,真被围住了,想出去就难了……”祢衡道:“本来上这山坡,是准备诱他们上山,我军好占优势,好好打几场消耗战的。不料他们如此之怂,竟然被激至此,还不动!”
赵云哭笑不得。说真的,底下的那袁将能忍到现在不跳脚骂人,算他是很克制隐忍之人了。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分分钟已经上山攻打好几次了!
奈何他们就是不中计,赵云无法,只能另想他法!
“袁尚若至,女公子必在其后,”赵云望着山下更远的地方,望向的是来的路,一路行来的来处,道:“……若突围下山,便往回冲,若遇袁尚,正好可战!”
祢衡道:“若是如此,便是找死。底下的人正好追后,将将军正好包住了!”
“不入死地,焉能功成!?”赵云笑道:“更何况,我信女公子,以其之才智,定不会坠后太远,定会来救……”
祢衡笑了一下,也许顶级战将之间,是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的吧。
赵云在这守了两日多,好像反而盘算着时日更加笃定了!
那种胸有成竹,他看不懂是为什么,好像很莫名,也好像,理该如此!
“总比呆在这山坡上好,”赵云道:“迎头击其不备,我兵纵少,也有主动,然而在此处,袁尚至,而休整完毕,大军一围,就算有女公子前来解救,我们也会十分被动……”
到时候袁尚不要脸的往山上放箭,便是有土坑,也抗不住,况且,可能还会有火攻。
袁军先锋营可能轻装简行,装备不多,但是中军一定会有物资,一旦真的定点的开始打起来,赵云是吃亏的。
还不如争取流动性。
哪怕惊险,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祢衡笑道:“也许将军可以万人丛中取首将首级,若是如此,便为大功!”
赵云哪里敢如此自负,连道没这才能。
他他们二人隐蔽着,观察了一番山下袁营的动静以后,这才到坑里去休息。
而此时,信已送到袁尚手中,袁尚道:“先锋营又有一营折损,另一营,已分三面环环围住赵云与一矮坡,只是他恃勇,不敢妄行攻打,只等大军至而围杀之。”
他将信递与众将与众人看。
众人都欣喜,道:“寻了这么久,终于寻到踪迹了。既已围住,当加急行军去,待斩杀赵云,事不宜迟,也当早早的回冀州去!”
“正当如此!”袁尚的心仿佛此时终于也一下子沉淀了下来。
追踪了这么久,到如今总算是归到了,这胡思乱想的心思也安定了。
人在追一个目标的时候,目标没有影子的时候,总是会瞻前顾后,顾首顾尾。然当目标已经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一心便定了,只想着快点把目的达成,然后安心的回去这一种!
所以袁尚此时不仅疑窦全去,反而生了一种急迫之情,想要尽快的赶到,把赵云杀了,然后一刷耻辱,就立即回冀州去。
袁尚下令加急行军,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先锋营所在。
主要是折在赵云手上的人太多,他怕这仅剩的先锋营也着了他的道,被他阴了。那他真的能气死。也颜面受损。
所以必须要赶在他们没有被赵云消灭以前,立即前去为助力,去援应,去把赵云死死的团团围住!
袁尚命加急行军的同时,又问斥侯营后方的兵马如何了。
斥侯营言及后方追兵虽尾随,但兵马并不众,也造不成大损失。后军足以应付。
袁尚便安了心,加快脚程的往前线去赶。
袁尚突然加急行军,这个消息哪里瞒得过吕娴,吕娴很快就得知了,道:“袁尚找到子龙了。”
臧霸听着她的军令的调动,便看着她。
吕娴道:“袁尚必以为有后军,足可高枕无忧。因此,我需要宣高带些人,缠住袁后军。我则将兵马分散,小股的穿插过去,直接去追袁尚。子龙那人马不多,能坚持到现在,消耗袁尚如此多的兵力,已是力竭,若是我去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臧霸领命,道:“只不知女公子要带多少人马?!”
“四千人足以!”吕娴道:“大军还是跟着你。你坐阵后方,我才安心!”
“霸必准备随时援应。女公子请安心。至于袁后军,也交由霸处理!”臧霸道:“四千人,真的够?!”
“四千人我还怕人数太多,不好穿插,”吕娴道:“再多就反而不利了。宣高只在后,若是袁尚要败走经过,截住他的去路!”
臧霸领命,道:“是!”
吕娴也不耽误,当即发出信去,各部人马众皆听命。
臧霸也有所行动。这边一有动作,哪里瞒得过曹真。
曹真道:“他们要攻击了!不知前方出了什么变故!?”
曹真整个人焦虑的不行,偏偏此时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他的消息太滞后了。
“恐怕又要分兵,吕娴用兵,叫人无法猜出路数,光看着,是无法猜到她全部的想法的!”一曹将道。
曹真来回走动,令斥侯与诸将去臧霸那打探消息,什么消息也没有,只能看着吕氏兵马的人拔寨起营,却根本不知,到底是什么行动。但放在眼前能看到的,就是令行禁止,是准备作战得架势,这种状态就与平常不同。
“如何!?”曹真急问斥侯与诸将,斥侯道:“臧霸也在准备,不知是什么战术。”
诸将道:“我等去问了臧霸,他说我军只跟着他便可!”
曹真吃了一惊,道:“何意?!吕娴与他各要领兵!?”
“恐怕是!”诸将道:“臧霸并不肯明言。恐怕涉及前线军情,他也必不出口。”
“将军,我们跟吗!?”曹军诸将十分紧张,眼巴巴的看着曹真,等他做决定!
曹真压力山大,看着这一双双眼睛,吸了吸口水,道:“……若不跟,恐怕会错失一线军情。什么消息也就得不到!”
“若是跟,恐怕我军会被其裹挟其中,十张口也辩不清了。”曹真道。
“将军还请做出决断,若还要等许都消息,恐怕迟了……”诸将道。
曹真也知,在战场上,有很多的事情是需要当下做出决断的,而不是能够只死板的等消息。
这个决定,他必须作出,并且,所有后果,曹军也得承担。他是曹军之人。无论他主愿还是被愿,只要他被裹在其中,那就是所有的曹军的锅。
曹真咬了一下牙,闭着眼睛捏着拳头道:“跟!就算有险,我等也不能被动的什么也不做。必须在其中,占据主动!若是能擒得袁尚,便是背了锅,曹军上下,也值得此一试!”
“是!”诸将道:“吾等皆从将军之令,绝无怨言,不管是生是死,皆从之也!”
曹真红了眼眶,道:“此去不知是吉是凶,诸位,还请与真戮力同心!相依附也!”
“是!”诸将也红了眼眶。他们明白,做出了这个决定,曹真不易。而从这个决定诞生起,生死荣辱,都要共同承担了!
所谓与子同袍之义,正在于此!
“准备拔寨,紧跟臧霸!”曹真下令道。
诸将听令,立即拔寨,起营,并与臧霸合于一处,准备去攻击袁军后军。
曹真明知道问臧霸女公子有何打算问不出来,便不明知故问,只是道:“此战,女公子不参与其中!?”
臧霸道:“无需也,女公子另有他战!”
曹真心砰砰直跳,看着臧霸一声声令下,分了十几支出去,开始序的攻击袁氏后军,这,这分明是……诱敌之计!
他也是行军作战之人,若到此时还看不出,那真的是傻了。
那么,吕娴想干什么!?穿过后军,直抵袁尚?!
第862章 臧霸挥师攻袁军
曹真想到此处,不禁心更砰砰的跳。
想一想吕娴其人,是从不乏魄力之人,这件事,别人也许做不出,或是不敢做。但是她能!
想到此,除了焦虑的同时,也是深深钦服着吕娴的魄力。
他身为曹姓人,自然不希望吕娴赢,可是每当站在个人角度的时候,心内是真的钦服她的。当然,也带给了他无尽的压力。
他更是在想,也许曹公遇到这样的对手,可能……也是命数。
这吕娴,若是天要亡她便罢了,若是天不亡她,她能把这天下搅和的乱七八糟啊。
如今三方局势在此,谁都没有妄动的去挑动那根敏感的神经,那根导火索。她敢!
她可知,若是她过于自负,被曹军所利用,她可能会被袁尚杀死在这!?
她就算没死,能杀了袁尚,那么,袁绍又能绕得过她么?!
这些,她考虑过没有?!
不,她一定考虑过,正因为考虑过,所以才有如此直接的动手。她不打无准备的仗,她一定有自信可以破局,并且安排了破局的计策。
然而,曹真每每想到这其中的惊险,他还是一身冷汗。
这个吕娴,是个赌徒,这是火中取栗。若是败了,就真的一无所有。若是成了……成了的话。吕氏人,谁能抵挡这样的敢直接捋虎须的锐气?!
风寒冷萧瑟,吹着曹军上下人的脸,心里也是冷冰冰的,看着吕氏人马很快分兵完毕,然后分开消失无踪。
而臧霸却令人大张旗鼓,沿着袁军后军的正后方开始行进!
这么大的动静,这旗一扬,这鼓一响。袁军的斥侯又怎么可能探查不到,一见此情此景,人已然大惊失色。
立即就报了回去。
那袁后军的主将一听,也是吃了一惊? 道:“确信旗帜上是吕氏旗? 是臧字!?”
“是,千真万确!”斥侯道。
众将也是惊色,对主将道:“是臧霸? 此人原是泰山一带流窜的山贼? 后被徐州纳入麾下? 他也是个没骨头的,竟率众全部投纳于吕布麾下!”
说到这个? 哪个能甘心?!
原本这臧霸若是不投降? 也许这泰山一带也不过是落到山贼手中? 顶多是个割据的小诸侯? 但他完全投于吕布麾下以后,这泰山就成了徐州以北的天险。
曹操至今想到此事,都很郁闷。
更何况,这臧霸聚众不少兵马? 虽然不怎么正规,但是实力并不弱。如今全成了徐州的人了。
这种感觉,真的令人不爽。
纵然这些守着泰山的人? 可能也不禁打? 然而有天险? 又有后盾,便成了吕氏的后盾,而这些,一想到,便令人脊背发寒。
因为细数吕布的实力,真的不小了。在泰山后面给许都造成的压力可想而知!
“臧霸!”袁主将低声道:“不对!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军后方?!”
众将面面相觑? 之前只知道有一队人马,人数不多,只以为是个先锋营,是来偷袭,或是查情报的。
万万没想到,现在却张了旗架了鼓,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臧霸在他们后边。
什么时候来的?!是早就来了,一直隐藏着自己,还是,刚刚赶至,而他们却一无所知。情报出了失误。
一想到这种种的可能的遗漏,后背上寒毛都直立起来。
斥侯营的人道:“回将军,我营斥侯失踪者无数,恐怕凶多吉少……”
“这……”众将又急又怒道:“为何不早报?!”
“先前多数未回,只以为在外耽误,并未知死讯,岂敢报上来扰了将军,只是现在看这臧霸既已在我军之后,恐怕这些人真的回不来了……”斥侯营的人道:“末将失职!恐怕这吕氏军早跟随我军之后久矣,却一直隐藏不出。我营中上下恐怕都遭了他们毒手!”
“隐匿不出?!”袁主将喃喃道:“那么现在出来,就是为了与我军交战了?!”
“恐怕是!”众将齐出道:“还请将军备战,恐怕这一战,避免不了!”
袁主将恢复了神智,道:“全军摆开阵势,准备迎战,若果真避无可避,就只能战!”
“是!”众将听令行事。
“去探明,敌方究竟有多少人马!”袁主将道。
斥侯营的人早出去探了,不久回来报道:“……回将军,约有近万余,浩浩荡荡,不知尽头,扑面而来……”
袁主将脸色难看至极。
他的后军人马也只几千,怎么打?!
又没有准备,心里又没有预备和预设场景,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全军上下都各自生疑虑,真的没办法打。
因为这太突然了。
这何止是奇袭,这是公然的压迫,这种人力来逼近他们,叫他们压力非常大。
全军上下都极紧张。
袁主将呼了一口气,道:“恐怕是有备而来啊。此事,当速报与将军。且速送信到中军去,叫将军有所防备,倘我军不能敌,恐怕直接危及的便是将军的安危!”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领命去了。
众将心里都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他们觉得这臧霸若是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话,只怕是故意的偃旗息鼓的不叫人察觉的。为的就是现在,为的就是伏击,就是出其不意!
现在,怎么打?!是个问题!
摆开阵势,防守,然后呢?!
这里一片平坦,也没有高地,若是有高地,好歹能守上一守。可是只一片平坦,对方兵力又多于自己,倘若一冲过来,这一马平川的地方,惨烈可想而知!
现在他们不光没有援兵,还得掩护中军。
就是中军的后盾,退是绝对不能退的!
袁主将一脸决绝,对众将道:“此,死生一战,诸位当用心勉力,绝不可贪生怕死。倘若我军有闪失,将军休矣,你我生死荣辱,家眷亲族,皆休也!”
作逃生怕死的人是很严重的后果。他们若是战死还好,若是逃了,恐怕家眷亲人全都完了。
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战事,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事关一家的存亡,一族的生死存亡!
众将皆单膝跪下,道:“遵将军之命,绝无贪生之念!必死战!”
袁军也有袁军的骄傲,纵然明知道对方人数众多,也很强,他们也不是见到风就要跑的草包。
纵然心中忐忑,却依旧还是领命前去各守阵势。
袁主将布下了防御阵势,看着臧霸越来越近。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飘扬的战旗了!
袁军上下一阵骚动,心中紧张的不行,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再也移不开。
踏踏踏,那整齐的脚步声,仿佛一步步的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人马密密麻麻,给与人的瞳孔以巨大的压力,而那踏踏之声,还有马蹄之声,给与他们心中的震憾,难以言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从来没有!
这是他们第一回见识到吕氏兵马的样子。
中原,既便是曹军也没有这样严谨,分明,肃然的军队。
从来没有。
袁主将与诸将也很意外,想控制一下脸上的表情,奈何怎么也掩护不了的惊愕。他们与无数的强敌交过手,北方各民族哪一个不是马背上的好汉?!哪一个又真的好打,好惹?!
可他们还是凭着实力征服了,剿灭了。
可是,看到吕氏兵马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很古怪。
早先虽然也曾听闻过吕氏治军严谨,但也只是传闻,然而当这都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是如此的令人震憾。
袁主将率先反应了过来,怕自己的兵马未战先怯,便道:“击鼓!”
当下立即得令,击起鼓来,以壮声势。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来,鼓手唯恐不够卖力,怕最后声势被对面所压制,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开始在击鼓。妄图盖过这敌军的声音。
战鼓之所以是战鼓,就在于,它能够激励人心,叫人升起热血,哪怕在天寒地冻里,哪怕在对方的气势压制下,也能够发挥出它最最鼓动人心的力量。
大乐之声势正在于此。而战鼓,就更能自恰天地之音。一旦齐齐鼓起来,在天与地之间徘徊与苍茫,似能给与人无限的力量,袁军上下似乎都被激励了。
热血从他们的四肢涌上来,胀红了脸。
诸将开始带着他们热身。就是手执戟在地上有节奏的应和着战鼓,一下下的点地,口中再发出喝的呼声!
这气势,一点点的被点燃了起来。
袁主将见此,这心里的不安才稍稍下去一些。
若是任由对方如此而来,却什么也不做,那就真的是完了。
打仗的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士气落下去。
曹真也看到这一边的一幕了,他虽然在军后方,然而斥侯却并未停过,也听到了对方的呼应之声。
然后臧霸却令兵马突然分列两边,如快马一样的冲了出去!
一匹匹的马,一列列的兵士,就如箭一般,毫无预兆,就是突然的冲出去了,让曹真都没反应过来。而显然对面也没有能及时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明白,他们不是要直接冲阵对杀,而是要将他们给包起来!
袁主将察觉到这一点后,整个人都开始激动起来,急令道:“散开,各阵散开,准备各自反击,快!”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太快,想要及时的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容易?!让所有兵士在防守交战的心理状态下迅速的要切换到主动进攻反击这一心理状态,简直是难如登天!
所以袁军上下的节奏一下子就被打乱了,明明气势已是起来了,却偏偏一戳就破了,乱成了一团。
因为防守阵是圆阵。阵已组成,再打散,就需要时间,然而臧霸的兵马来的太快,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能够足以应对和反应的时间!
一时令虽下,下达也需要时间,便造成的局面是乱糟糟的,有举起兵器准备反击的,也有到处走位,到处退的,这个乱法,可想而知的后果。
徐州兵马可是一鼓作气,根本不等人的开始冲了过来,那些马咴咴的叫着,有着能够尽快奔跑的快乐,将士们隐蔽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吐气扬眉,舒展身体,纵横于马上,能够厮杀而立功,个个眼冒绿光,带着热血的兴奋,疯狂的开始将他们给围了起来。仿佛这些,是他们追了一路的羊!
到了时候能够宰杀了!
眼见围势已成,袁军上下的兵马也是真的急了,忙组织人马开始准备疯狂的反击,准备突破。
徐州兵马哪里会叫他们给撕开口子,更是默契的修补薄弱之处,打算把他们围个水泄不通。
两方因为这个问题而厮杀的不可开交!
到处都是兵刀相击的声音,人喊马嘶之声,风声,还有一股股的味道,混合特殊血锈味,冲进人的鼻子里,战场,是何其的惨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注定只能活一方的惨烈。
曹真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生的,他目瞪口呆的对诸将道:“……不曾料到臧霸竟然连对阵交涉都没有做。直接就开战了。”
这是不合礼法的开战策略。一般来说,两军对阵,为了礼仪来说,都是要对阵交涉一下,再指挥开战的。
哪里知道这臧霸是个狠角色,不来这些虚的,直接就开始了。
并且还是包抄得策略,他根本就没想过直接对阵冲杀。他用了自己的优势,直接打乱了袁军的部署,袁军已经被打成了一团乱了。
这样乱的情况下,还能集聚士气,努力反击,并且反应最及时有效的命令吗?!
不会,就算袁主将人还在,却已经等于被废了指挥。因为此时无论他有多少命令下去,都来不及了!
就是这样措手不及,叫人不寒而栗。
可见臧霸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在吕娴决定孤军深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定了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孤军深入的代价,谁都知道,所以为了赢,为了不给敌人以喘息和反击的机会,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打死打残,绝不给他们反扑的一点点可能。
第863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战场,没有仁慈与礼仪。
只有血腥与赢输!
这就是残酷的,极致残忍的一件事情。既然已是你死我亡,臧霸又怎么可能会不下死手?!
曹军诸将虽在观战却也看的心惊胆战!
曹真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以至于惊愕于臧霸用兵的狠毒,而忘记了臧霸这么做的用意的背后是在掩护着什么!
不是曹真想不到,而是他觉得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人。内心的震惊,让他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一个人的性格可能与行事风格是完全不同的,但完全不同到这种地步的,曹真觉得在战争生涯之中,不多见。
看臧霸平日顶多冷淡一些,但礼貌有加,若论为人处事,性格品行当真是挑不出半点的不妥,无非也就是出身差了些。然而在这个不以出身论英雄的世道,这一点,不算什么。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打仗是这样一种风格,如此的凶残。一上来就完全不给别人活路。
说他心狠,也不至于,战争大多如此。但是臧霸这一种,就好像上了好多次战场一样的冷静,既有心理素质,又有战略准备,完全的辗压的凶狠,出乎了曹真等人的意料。
他们突然觉得棘手。
这一位,看着面瘫,实则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看准了,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主,这样的人,极难对付。
因为理智到过了头,就是残酷本身了。
曹真头皮发麻,这样的性情,天生可能就是为执导战事而生的人,冷静到可怕地步的那种人。怪不得吕娴要任用他为大军统帅!
更让曹真头疼的是,一个吕娴已经叫曹军上下如此的棘手,现在又来一个理智的过份的人,以后若是要交战,恐怕不容易!
臧霸根本就没露面,甚至都没有去阵前。
他一门心思的只有围住袁军后军,吕娴才好没有阻碍的绕到前方去而不会遇到阻滞的兵马。而怎么围住才能不叫他们逃脱,这就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既然要交手,那就绝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用策略,要用热血,不打则已,一打便一定得占据上锋,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更是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他是一军统帅,是坐阵后方的核心。像他这样的人,帐下有无数的战将去阵前冲锋。而他不需要去做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战将? 阵前冲锋? 是荣耀? 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作为一个统帅,是一定要坐阵后方,并且负责指挥,绝不能叫大军的首脑瘫痪的职责。这才是最最重要的职责。
所以臧霸根本就没想过要对阵问话,而是先发制人。
这样才是真正的把自己的职责给尽到? 把自己的事给做好了。
统帅在于统领全局? 高屋建翎? 而能叫大军游刃有余,不仅要立于不败之地,还要掩护吕娴往前去? 更要防御后方,而眼下之战事,很重要,但也只是眼下的重要。而怎么叫这个重要? 不会输? 就需要他来统筹了!
因为仓促? 吕氏兵马趁机收割首级,袁军上下当真是血流成河。
吕氏的战将与他们的马队有一种专门用来斩马蹄的弯刀,当袁军开始试图突破的时候,他们却穿梭其中,斩断马蹄,不知多少马失蹄而倒,再有步兵的长戟刺来,连人带马,当场置于死地。
那血,沿着雪渗入到了地上,从鲜红,变成了暗红的血色,再被人和马蹄踩一踩,踩到了泥坑里,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团污渍,像洗刷不去的尘埃,人命在这样的情况下,连草芥和尘土也不如。
战争,永不消亡。只要有人,就有争端,互相不服从时,只能以战争而定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所能保的也只能仅此而已。就像动物世界里,地盘的争夺,资源与猎物的争夺也从未停止过。
这是自然的规律。人就算再高级,也只是自然的一种生物。
确切点说,不过是苍茫的地球上的比较有智慧的智人,其实对自然与地球来说,人与动物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寄生虫而已。
寄生虫只要活着,为了很多的信仰,就必须得有个胜负。
这是残酷的天择物竞之道,只是人类到底是智人,拥有了很多的仁慈和其它的道义去消弥这种道。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为各自所遵循的道而继续努力着,厮杀着,从不停止。无论是真正的杀,还是其它意义上的杀。
袁主将看着这么多人马狼狈不堪,面露疲倦和绝望。入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看不见尽头似的吕氏人马!
“报,将军!”有战将回转来报,道:“突围失败了!对方用了兵阵和盾牌,还有推过来的战车,将我军给抵住了,根本出不去!”
刚刚他们挑的地方是比较薄弱的方向,没想到还是迅速的被对方给弥合上了裂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主将动了动唇,沙哑的道:“可能另择方向突围!?”
那战将脸上都是血,眼睛里也是一片红色,向四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袁主将咬紧了牙关,道:“……既是如此,咬紧牙关,继续冲!若不冲,必是死路一条!冲杀出一条血路来,也许尚有生机!”
“是!”战将领命去了。他们都明白,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能被困住。一旦困势形成,对方只需要用盾牌和战车就能够把他们屠杀个干干净净。
这是绝对不利了,这甚至是比投降本身还要残酷。
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势形成以前,能迅速的出去就迅速的出去!
所以袁军是真的准备死战了。
因为知道是绝处,才需要破绝境,是宁死也不愿意投降,或是被困死的!
在平地上被困死,或是投降,是耻辱。
哪怕战至最后一刻,他们也绝不愿意投降。
袁军之中,不乏有能战而且能力战,在颓势之中迅速的调整战略,并且在绝境中开始反击之有才的将士。他们迅速的将还能打的兵马整合开始,开始与徐州兵马对抗,争取将包围圈给撕到最大,不由他们再缩小!
那是需要赴死般的勇气和毅力。
吕氏诸将上前来报与臧霸道:“将军!对面军回过神来,现在组织了剩余兵马开始全力反击。他们已被逼急了!还需要再打吗!?”
臧霸之前说过,要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时,士气低落之时,狠狠的消耗掉第一批人。没说过一定要硬对硬的打到最后。
因此他们虽然觉得打的尽兴,还更想死磕一顿,袁军都不怕,他们更没有理由怕了。因此都跃跃欲试的看着臧霸。
但他们守纪律军法的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在这上面表现的很明显,就算再好战,也知道战争一事,不是只凭意气。他们更懂得服从军令!
“趁其不备,已是消耗了他们的士气和精锐,”臧霸道:“此时对方战意上来,必要死战,我军当避其锋芒,而不是趁此而上。这一战,并非最后一战。徒与之消耗人马,于我军何益?!将士们的生命,不该耗在这一战上面。”
“是!”众将冷静了下来,等着臧霸下军令。
臧霸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吕娴已经离开这里了。便道:“准备往后撤十丈。只将他们围住既可。给与其喘息的时间。”
“若他们还要再战,要撕开口子呢?!”有战将上前问道。
“击退既可,无需大战!”臧霸道。
众将听令,很快就去安排了。
退军十丈,袁军要厮杀,他们只防御,将包围圈给圈的水泄不通,无论袁军怎么突围,臧霸都不令叫战,弄的袁军上下筋疲力尽,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试过了,如困兽一样,试图从任何一个看似薄弱的地方去撕开口子,然而,什么也突破不了。
袁主将便明白,这徐州兵马是打定了主意要困住他们了!
他越是明白,就越是绝望,就越要破局,所以命人跟疯了似的像蛮牛一样试图破几次阵,然而无论挑哪一个方向,都没能成功。仿佛徐州兵能预料到他们必然疯狂的反扑似的,一直在很用力的防御。
无论是进攻,收割着人命,还是防御,徐州兵马都有那股劲在。
那股劲,仿佛可柔可韧,叫人根本无法与这抵御的能量,只能慢慢的被消耗殆尽,无论是积极的抵抗,还是消极的疲累后的抵抗和绝望。
他们的兵力,或是心情,都是如此。一点点的胀起,燃烧过,然后只剩下灰烬。
而徐州兵不是,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疲累一般,总是精神抖擞,他们的心态很稳重,只要军令下达,他们的情绪根本就没有士气低落这一说。
这得信仰到何种地步,才能有这样的兵?!
袁主将看着一战又一战的失败,一将又一将的退下来,狼狈不堪,再看那一圈圈,一层层的徐州兵的眼神,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像狼群一样整肃,慢悠,不急不缓,不躁进不退让,那眼睛里又带着信仰,仿佛他们都是誓在必得的猎物。
“将军……”众将退了回来,有些死了,有些重伤,有些则轻伤,大家都疲累不堪,道:“……末将等无能,突破不出去……”
袁主将看着凌乱的战场,嘴唇哆嗦着道:“我军,折损多少人马!?还剩下多少?!”
“现下,活着的,不足四千……”一战沉默着道:“这此人里还不包括受了伤不能再战的……”
袁主将脸色难看至极,抖着嘴唇,道:“……战,哪怕战到死也必须突围,否则我们能被活活围死……”
众将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也想到了很多不堪的事实。
当年长平之战,围到后来,就是人来食……人的地步,也没能避免得了被坑杀的结果。
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加上这天极寒,这里一片狼藉,根本不可能扎营,要么是冻死,要么被围死,要么是疲困时,被他们再一扑而上的杀死!
袁主将喃喃道:“……战,必须要出去!”
“可是……”真的出不去啊!
众将都跪了下来,眼泪就落下来了,不争气的很,这是屈辱的眼泪。
“将军休矣……”袁主将泣道:“我等死不足惜,可我等到底是误了情报,也虚估了他们的兵力和实力。低估了他们的野心呐!”
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兵马跟在后面,这个野心是什么,昭然若揭,就是冲着袁尚来的。
而也低估了他们的实力,没想到徐州兵这么能战。
袁尚真的兵马带少了。
事实上,他们在遭遇这些之前,是真的很自负。
认为天下,根本没人敢这样硬碰他们袁氏。就算在曹操的地盘上,他们这么多人马,就算是曹操也没有这个实力敢硬碰硬。
可是,徐州兵马就敢!不仅敢,还这么做了!
他们从一开始,从赵云开始,就已经预谋这么做的。一步步的到这地步!
现在一陷入绝境,这件事从头到尾的一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徐州真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存有设计袁尚的心思!
步步为营得走到这里。为着的就是伏击袁尚。也许还与曹操有所勾结。若无曹操的默许,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那么曹吕已经联手。
而在袁绍重兵在前线,冀州空虚的时候,他们要对冀州做什么?!
这一想,竟是止都止不住的脸色发白,汗一点点的滴落下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不相信徐州兵千里迢迢的伏击袁尚,只是为了歼灭这点人马!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就算死了,就能撼动袁绍的地位了吗!?别闹了!
庞然大物,永远都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损失而倒下。
可若是袁尚没了,或是冀州被掏了呢?!
诸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人越遇绝境,反而越冷静,也越清醒!
越是清醒,很多的事情就说的通了。
因此,都急了起来。这一串连起来,冷汗如曝,道:“……袁将军危矣,冀州恐也危矣!”
第864章 难两全绝境自刎
曹真看着徐州兵马不疾不徐的很快将他们围住了,却只围不再打,叹服于臧霸领兵冷静自持不贪功的自制,也叹服这上令下达,如激流勇退而全无后遗症的完美调度,让他心惊!
臧霸的行军手法,真的不低于他之下。
曹真是带过无数的兵历练出来的胆识和谋略,可是这臧霸可能就是天生的将才!
这样的人,虽受限于身份地位低,而在以前不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眼和赏识,有被重用和发挥的机会。然而,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才能,却这么的沉得住气,宁愿浪费才能而不用,也不愿意轻意的卖弄和发挥,不恃才能而妄行妄图,这样低调,又内敛,谦虚,稳重到极致的一个人,这样的心性极为难见的克制,在用兵方面,就如他的性格一样,若有把握,一定会看好出手,若没把握,便宁愿忖度而琢磨,宁愿等机会或是衡量机会,绝不莽撞!
这样的性格,又有这样的才能,是真正的帅才。
曹真是真的以为自己还是有些性急的,可能在统帅这样的才能上,这臧霸,能与曹仁相提并论!
怪不得吕娴敢用他为统帅,自行安排去了。以臧霸这样稳重可靠的后盾,她能放一万个心。
这臧霸,真的叫曹真刮目相看,以前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冷淡,不显山不露水的像个面瘫,只以为是个较稳重的大将罢了。
眼前的一切,胜败已初定,曹真对左右感慨的道:“……吕娴用人,果然独具慧眼!”
左右战将面面相觑,事实上也略有惊愕于臧霸的手腕。
这样沉得住气的人,的确是有点让人压力大了。
在战场之上,怕的不是那种莽急勇奔的战将,怕的恰恰是这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人。说直白的就是那种平时不吭声? 一吭声就给你一闷棍? 连躲都来不及躲的那一种人,最为可怕!
更何况,臧霸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
他是具有调度和统帅能力的将才啊。
而且是具有极度克制的那一种? 这一种人? 能瞬发而决断要进攻? 也能见势不对时,能立即戛然而止。
一个能完全的克服自己私心的人,一个完全不被内心的其它情绪而左右的人,服从的永远是第一位的战场情势。
这样的人,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冉冉而起的新星。
“此事须报与许都知晓!”曹真忧心忡忡的道:“以往我曹营可能都低估了这个人的才能。”
左右战将对曹真道:“先前在曹吕战中? 他发挥的战力并不大? 便只以为,他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能力,却并不怎么出众的战将。”
所以? 这就更印证了臧霸这个人能沉得住气,他不急,也不争功。
这样的人? 叫曹真头痛。
“若无特殊才能,能被吕娴重用而一直带在身边吗?!”曹真道:“当日吕娴入冀州,都是他相随左右。他与吕娴的默契,才是更令人心惊的。”
在战场上配合起来,也不知是怎样的杀伤力!
曹真想到这便是一惊,左右看了看,道:“吕娴……恐怕去追杀袁尚了!此事,恐怕真能被他得逞!”
“将军!”左右皆慌了,道:“我等如何是好!?留在此处截留,还是跟上去?!”
曹真道:“留在此处已无益,且不如往前去看看情景。”
虽然未必能做什么,但是,至少不要再做睁眼瞎。再往前去,也许能与许都的斥侯联系上。他须得将一路情景一一的送回信去。
左右诸将道:“那我等且随将军离开,谅那臧霸也不敢阻拦。”
曹真点首,他曹军中人行事,也没有要向吕氏兵马汇报的道理,因此只遣人去说了一声,自行带着兵马绕过战场离去了。
早有斥侯报与臧霸。
左右皆道:“将军,是否要阻拦?!”
“遣一小队跟上即可,不敢阻拦!”臧霸道:“不可节外生枝,与曹军起冲突。”
不仅不可,甚至还得保护他们,不能叫他们这一营人马折在这一路上,那就真说不清了!
“是!”早有听从之将自荐上来,听从命令,跟着曹军的人去了!
风声呼号,天渐渐的黑了,人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又无火光,让袁军的抵抗更显的无力,整个的士气都一下子掉到了底。
徐州兵马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从哪里突破,就打回去,只要他们不再试图突破,徐州兵马并没有赶尽杀绝。如是三五次后,袁军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还能再有抵抗的念头和力气?!
他们都知道,必须得出去,可是真的出不去,又能怎么办呢?!
当他们徒劳的试了好多次,依旧不能达到目的以后,随着天色渐黑,天气渐冷,意志终于瓦解而趋于崩溃。
哭声像是会传染,当活下来的人,没有火把,没有任何御寒,只能面临饥饿的时候,那种绝望的哭声,光听着都觉得绝望与难受!
这样的哭声,谁又能站在至高点觉得不动容呢!?
至少徐州兵的心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们听了,也触动了心里伤感的神经。人类虽各有立场,终究也终有共情。
虽知不能同情敌人,可是在这么一瞬,心里依旧有所触动和感伤,不忍睹目。
人终究非草木啊。
寒风萧萧之中,袁主将闭上了眼睛,他尽力了,然而,却依旧还是这么个结果,虽早有所料,可是面临这一切的时候,他止不住的心中微抖,道:“……吾是罪人!”
身边的袁将皆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围成了大范围圈外的徐州兵的火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夜间要收割人性命的鬼魅。
哀泣之声终不能止,而且只是一个开始,因为身边的袁兵与诸将也都落泪了。
生与死,胜与负之间,眼泪是最直白的悲到极致的表达。这恰恰不是懦弱,而是绝境之中的最凄美的人性。
“将军!”诸将道:“还杀出去吗?!”
袁主将透过黑暗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疲惫,还有生命力的衰弱和消失,他又怎么能说得出再尽力杀出去的话?!
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绝望与现实。在一开始都不能杀出去,后面更不可能了。
“汝等已然尽力。”袁主将喃喃道:“已经尽力了……”
所以不必自责。虽然败了,但已经做的很好。
诸将听明白了这个意思,不禁泪如雨下,道:“末将等无用!”
袁主将叹了一口气,道:“徐州兵马隐而藏于我军之后,我军半点不知,现在,我这残躯之身,什么也不怕,只担心将军……”
这么被围了,恐怕信都报不回去。
诸将其实都明白,这徐州兵马之所以隐藏而不宣其实力,恐怕就是等着他们分兵的时候。所以,分兵而行,反而失策了。
袁尚的危机,他们真的放不下。
“吾是罪人啊……”袁主将道:“战败有罪,吾之过也!”
“将军!”众人听出不祥,道:“将军切勿自责!”
袁主将红着眼睛,抖着声音道:“……我奉明公如恩主,绝不敢背,如今已败至此,实投降不能解其围!”
诸将吃了一惊,讷讷的一时都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投降?!
袁主将道:“然而吾不能如此,若是投降,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我袁氏的将士?!”
他颤微微的拿起来手边的重剑,道:“唯刎颈,可明袁氏之志耶!”
“将军!”诸将与亲兵们都吓住了,忙跪行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将军,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啊,将军!”
袁主将却心意已决,道:“这是唯一的方法,能保全袁氏之名,又能保全汝等性命的两全方法!”
所以才说他是罪人!
众人一听,已是泣不成声,却是死死的拦住了他。
“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吗?!”袁主将另一只手一一拂开他们的手,问的话中有几丝悲怆和极度的无奈。
这话将众人都给问住了。
他们的手像滞住了似的,再也没有办法再抬起来了,只能悲愤的道:“将军,何须如此!?何须如此?!我袁军何其强也,只要等到援兵前来……”
“哪里来的援兵?!”袁主将苦笑一声,道:“等不到了……”
众将一滞,更是失语半晌,是啊,等不到,也来不及。
“只有我为此负责任,将来若有机会,再回到冀州去,你们才不会被追究责任……”袁主将道:“我死之后,放下兵器,任其俘虏,若是能有回去的机会,更好,若没有……也好!”
“将军若是放弃了,那徐州兵必杀死我全军上下,焉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将军为赌这个而失去性命,何必如此?!”众将泣道:“他们不会放过我军上下的,现下他们为鱼肉,他为刀俎,任其宰割而已!”
“他们不会轻易杀你们。”袁主将笃定的道:“领军的这臧霸,看他行事,懂得适可而止,又知避锋芒。既便是嫌汝等是个麻烦,也不会轻易杀你们。一来触怒袁公,于他太不利。二来,杀俘向来不祥,又可耻。三来,便是将你们杀尽了,将来再遇此种情景,天下便皆知,徐州兵用兵向来不留俘,便不会有投降的心思,而只会顽抗到底。为了不绝将来敌人投降之意,他一定不会杀汝等,而埋将来之患也!”
诸将泣不成声,十分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明明主将什么也没做错,为何这最后的一切,全部是他承担了呢?!
可是战事就是如此,他唯有死了,才能保全袁氏的名声,又能让他们有活下来的机会,哪怕投降为俘虏,在袁氏那里,也是情有可原之事了。
“汝等要活下去,如果能回到将军身边,便回,若不能……”袁主将喃喃道:“各奔前程吧!”
他缓缓的举起了剑,闭起了眼睛。
手快速滑过,鲜热的血洒了他们一脸,身体轰然倒下!
“将军!”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声浪彼此起伏,那是极致的哀凄才能响起来的声音。
一声一声。
同时无数双手接住了袁主将的身体。
痛哭之声,在黑夜之中传的很远很远!
诸将心中虽有悲愤,却知道为了不辜负主将的死,他们也得忍着咽下去了,为了身后这些兵士的性命和活命。
俘虏没那么好做,然而,只要还能活下去,便是如草芥,也好过死如黄土一坯。
古时对战俘的手段虽然残忍,但一般来说,如果还有利用价值,都是一定会接受投降,并且也不至于残杀的。况且他们虽然顽抗了,但投降的时间也不算短。倘若是一直顽抗,将对方耐心耗尽,又有重损失的情况下,既便他们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条。
这么大的动静,臧霸一听便明白了,遣了斥侯前去探明。斥侯便带了一条白旗过来,道:“敌军弃械愿降!其主将已自尽谢罪!”
臧霸倒是叹服这位主将的决断,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
他惋惜的道:“也是一位忠心之将,既是如此,举白旗尽其哀,为他好好安葬!”
左右早有战将领命道:“是!”
“缴械!”臧霸道。
诸将都应命而去。
缴械是一个仪式,也是一个重要的仪式!
没有人敢轻易马虎。因为都知道,这可能会有陷阱。
有些军队是比较刚烈的,就是主将一死,以为必然会降,然后就会趁他们缴械的时候发动反击,以伺机突围跑出去。
不管如何,没有人敢真正得大意。
臧霸虽然没有明言,但徐州兵向来都是谨慎有加的纪律在,并不会因为敌人主将死了,又投降而马虎大意,因此有条不紊的顺利缴械了。
然后是数人。
良久以后,才回禀道:“降者三千二百一十六人,尽已缴械!”
“极好!”臧霸道:“皆尽缚之,分开归于帐中,给与衣食既可!”
“是!”
臧霸对左右道:“明日一早,寻几个袁军中人,放出去,去与袁尚报信。”这个时间差正好,可以在袁尚遭袭的时候,接到消息而错失军心!
第865章 密步署分头行动
“我军中人再扮几队袁军人马,可趁乱行事……”臧霸道。
诸将听的心喜,皆一一听从。
虽然已是隆冬,然而全军上下,不见疲色,忙于打扫战场,关着俘虏,以及埋葬袁主将,简单的做了一个哀悼的仪式,上了白幡等。天便渐渐的明了,这才有空歇脚和休息,做早饭吃。因没了压力,便煮了热汤开始食用,都透着轻松。
臧霸令人放了几个机灵的袁军斥侯出去,又命人扮了几队袁军人马,以图见机行事!
“将军,真的要带着俘虏一并走吗?!”左右战将有些头疼,道:“这么多人不好带啊,若是看顾不利,可能会出事。”比如出现暴动什么的,这样的事,也不是不曾有过,收了俘虏,结果半道被俘虏干掉的案例也不知有多少!
臧霸道:“带着一并走。与其分兵看着,不如一并带着,反而更安全。这些人,还有价值。”
左右战将虽然头痛,但也没有太反对。其实将军说的极是,既然杀又不能杀,就只能想法子带着了呗。虽然是麻烦,但是,的确是比分兵好些。
若是分兵,万一半路上出了什么事,都未必能来得及控制,这就不妙了!
饱食一顿,稍休息片刻,便继续行军了。
袁军上下都被拆开跟着走了。他们必以为会分兵,但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没有。
也以为是会忍饥挨饿,不料也有半片饼,一碗汤,虽然吃的的确不可能与吕氏兵马一样那样大的份量,但这么一小份,虽然很少,但足以令人能够生存下去了。
半饥不饱的状态,最为好!既不至于冻死饿死? 也不至于太有力气能够抢夺兵器而有其它的想头。
就这样半饿的状态? 光走路就已经消耗掉了力气? 就不会太有力气想着去反杀。
除了为首的几员战将被缚了手以外,其它的兵士都是没有缚的,不仅没缚,还得帮着赶车马,推着车马? 帮着干活那一种。
俘虏多数都是这样驯服和用的。臧霸这一种? 还算仁慈? 没有变态到非打既骂的当牲口一样用的地步!
今日难得的没下雪,竟出了暖阳。虽然风还是极冷极大,刮在脸上生疼? 然而,有太阳的时候,行军的心情都会好很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除了不要回头看。
回首处? 尽是战场的狼藉和血腥。
人类的开战战场? 在都在的时候? 是连野兽也不敢靠近的。
只有等人都走光时,它们才会出来寻找断臂残肢来食用。
所以古时打扫战场是必要的,一般都是焚烧,掩埋。无论这多残忍,但人死总归是归于尘土。不叫葬身兽腹,已是身为人类的尊严所得。战胜战败的每一个人都完成了使命,都是尊严完整的人,既便死了,也是尊严完整的鬼,一个有尊严的人,不可能被野兽吃掉。人类的确很弱小,但拒绝在野兽的食物链上。这是人类对于敌人的最后的残忍与仁慈!
吕娴早绕过了战场,直奔袁尚,距他不到五里,而袁兵的斥侯完全没有发觉,而且以一种奇速加急的往前行进。
吕娴自然跟进,以她的判断以为,这袁尚突然加急行军,目的就是了狙击赵云。
“他必已寻到子龙,欲灭杀之……”吕娴对左右道:“我军也需疾行。待其不备,可从中如尖刀而击之,将他大军从中剖开。一分而为左右,便能与子龙汇合,此次可杀他们个大杀四方!”
左右皆笑道:“是,女公子!”
“只不知此为何计!?”一战将很是兴奋,问道。
“剖蛟龙之计!”吕娴笑道:“任袁尚再强,从中而分为二,他也难以敌。因此,这剖的一定要快!将他们大军完全的打乱打散。打乱了气势,打散了气势,也就再难聚集士气,如此,袁尚实力再强,也落败,纵是蛟龙,也惧尖刀!”
诸将听出是在夸他们,因此更为高兴,连道不敢担女公子如此夸赞,便只笑道:“那袁尚,能算什么蛟龙?!”
语气之中很是不屑。
“不可轻敌。袁氏阵营中能人极多,不在我们实力之下,甚至在我们之上。”吕娴道:“袁绍坐拥四州,天下人皆以为他必能为新九州主,他的儿子,也当得起一声蛟龙之称!”
诸将虽然口头上应了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若论蛟龙之称的,吕娴配得起,袁尚却配不起!
袁氏是极强,然而,他的几个儿子却都不成器,这样的人能被人称之为蛟龙吗?他们可不服。
就是他们村里,镇上,县城里,不管是哪家富户,不管再有钱有地,如果儿子们不和,那也是被人看笑话的。家乱始于内争,好得了一时,好不了长久。既便袁尚几个再有才能,在他们眼中,虽然可称为强者,但若以蛟龙之称,的确是高估了!
天下惧袁氏,可他们徐州人不惧。
徐州人都是很自信,很拥护吕布与吕娴的。
“也不知子龙现在是什么情景,”吕娴道:“休息片刻,继续行进!”
“是!”众将都听令停住了马,歇了下来!
而此时的赵云查看着坡下的袁军忙的不亦乐乎,还真伐了不少木来,然后码到了坡下,这分明是想用火烧山,山是小山,的确是没什么可以助燃,逼出他们来,然而,如有火攻,便必有烟。
只要风向对了头,光用烟就能把他们全军上下醺个够呛!战马也得瘫痪。
祢衡看了看天色,感受了一下风拂过脸,吹的头发都乱七八糟的,脸也冻的通红的感觉,道:“今夜须得突围出去。明日恐怕风向对我军不利!”
赵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能再等了,不然等他们将坡下都用木柴围起来,四面八方皆是烟火,那时再突破,恐怕难矣!”
祢衡点点头,道:“趁现在就得走人。”
“战马的草料也不太够了。”赵云拧眉道:“这坡上又无甚枯草可以供马食用,都是砂石和沙地。”
所以为了不失去战马的战力,也不得不尽快的突破!
二人计议定了,祢衡道:“今晚,可用声东击西之计!”
他指着坡下的木柴道:“衡可佯作要去破坏这些木柴,等他拥兵来阻击时,将军从薄弱处杀出,再从外面来救,两头汇合,可以突围!”
赵云道:“先生可行否!?”
祢衡笑了一下,道:“小看衡?!”
“非也!”赵云忙道:“云从不质疑先生的能力,只是担心先生在乱军从中,会出事!”
左右战将皆道:“不如吾等去便可,先生跟随将军突围既可。”
祢衡叹道:“汝等只知一,不知二也,非吾不惜命也,而是我若跟随赵将军,将军必分心要护我,未必能突围,我便成了拖累。此计若一计不能成,敌军必有防备,所以只能成,不能败!既必要成,便需要诸位将军与赵将军竭尽全力!因此,我来虚张声势,诸位当全力以赴,若能突围,我便有救,若不能,恐我等真的得困死在此处!一旦有火攻,错过时机,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诸将对于道理当然都懂,他们反驳不了,便只能看着赵云。
赵云看着祢衡,显然也面露忧虑。
祢衡笑道:“将军突围不惧赴死,奈何总以为我惧也?!况且,只是虚张声势,对方未必敢战,顶多是用乱箭射回来,击退我而已……又有何可迟疑?!”
“赵将军,错过今夜,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祢衡道:“所以,你我都需竭力而战!”
赵云见他心意已决,便拱手道:“正平既已意决,那云便依此计行事!只是万万不可太冒险,待云与诸将前来与正平汇合,切切不可焦急躁进而折白损了性命!云立誓,定竭力突围出去解正平与危机之中,倘有任何闪失,云愿以性命赔与正平!”
祢衡见他说话如此郑重,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吓了一大跳,忙道:“子龙切切不可如此!衡之性命,岂有惜处?!将军若能解围便来,便不能解围,只可离去,大可不必将吾放在心上,离开此处,才是正理!”
赵云却摇了摇头,郑重的道:“弃同袍而去,也为义乎?此,非云所行也。绝不会如此!”
诸将也道:“吾等便是死也不会弃先生而去,先生万万不可生有舍生忘死之心,否则绝我等之义耶!先生务必坚信,只要我等还有一人还活着,必来解救先生!绝不违信,否则,天地不容!”
祢衡动了动唇,不知怎的,眼眶就微微的红了,又怕尴尬,他这人就是硬乎乎的习惯了的一人,突然叫这样性格的人示弱般的软下来,他做不到,所以他努力的将眼泪往回憋,却偏偏怎么也憋不住。
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弱者,却又有所依靠,他在他们面前,像是赤果的,仿佛什么心思都被他们给看出来了,包括他想牺牲自己,成全他们离去的心思!
祢衡突然笑了一下,眼泪就唰唰的落,然后最后的倔强也崩解了,反正都丢脸了,也不在乎丢的更多,干脆眼泪越流越多,像极了没出息的懦夫!
诸将万分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他。
赵云微解其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也没安慰。
这个时候的安慰,其实,反而会叫人特别的下不来台,特别的崩溃。
等祢衡缓了好久缓过来了,才笑骂道:“……汝等,就是不愿成全我之高义名于世!”
诸将一乐,笑道:“宁生而成高义名,绝不愿死而为牺牲而有此名于外。若先生牺牲自己,我等之生之弃,便是失义。岂可如此!?”
祢衡哭笑不得!
他一个个的看着这些人,不禁嘴贱道:“都活着来接我!不许死了!”
“哈哈哈!”偏偏众将半点也不介意,心里没了防碍,其实相互说点难听的话,反而是另一种关心。这祢先生与他们这些粗人在这方面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他略有些别扭,而他们只是纯嘴贱而已。
“放心!必活着来,不死着来!”诸将笑嘻嘻的道:“只是先生,可千万别死了!活着等我们来!我们必来!”
祢衡不禁一乐,能这样一样呛回来的人,还真少见。
“一定!”祢衡真挚的道。
“一定!”众将道。
当下安排好,步署周全,便准备晚上分开行动了。
祢衡整个人像是遇到了知己,属于他的人群,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纵然偶尔也有尖刻之时,然而,却内心是柔软的,温柔的,关心的。不像以前是刻薄的,冷漠的,炎凉的。他现在才像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人!
赵云听完步署却没走,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眼神之中有点担忧,有点像看疯批一样的眼神,怎么说呢,掩藏都掩藏不住,但无疑是关心的。
大约是上一回的疯狂,有点让赵云认识到他的疯了,所以怕自己乱来吧!
赵云还是说话了,道:“正平,需稳重行事,切不可引他们上山,否则你绝对挡不住!只稳住就可,天明之前,云一定能来接先生!”
这是怕自己发疯,宁愿把自己搞死了也要把对方也给坑死吧?!
祢衡道:“这是子龙的承诺?!”
“是!”赵云道:“愿以云之承诺,换先生的承诺。”
祢衡道:“将军只要能在天明之前活着来,衡必稳而行事。”
赵云明白他此话之意是,如果他天明之前不能来,祢衡便要激进行事了。这个疯子啊。激进行事起来是那种连自己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这样的人,赵云说不出太指责的话,只能尽力尽量得在天明之前,突围出去。否则,祢衡便打算牺牲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赵云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相互信任和彼此牺牲和依赖的基础。他们二人之间已然有所默契。哪怕各有坚持己见,却也已是具备了相互信任的基石。并且彼此依靠。
第866章 声东击西祢衡急
赵云什么也不能说了,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他天明之前没有突围成功,他就要做他自己要做的事了,就算是劝也劝不住,便只能点了点头,给与一个等我回来的眼神。
有时候言语太轻,而承诺太重,言语承担不起。这种时候的背影,只能是等着去实现承诺,唯此而已。
赵云留给他的是一个坚定的背影,只是在彼此汇合以前,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活下来。
他们只能一关一关的去闯,一关一关的去过!坚定不移的将路给走下去!不惜生死!虽然承诺未必能活着兑现,可是却重如千斤,是真挚的。
祢衡收回目光,看向坡下,开始带着部分人将备好的东西归置准备好,就等着行动了。
黄昏之时,坡上略有些沙尘扬起,被风一吹,吹到坡下,迷了不少袁兵的眼睛。他们往坡上看,忙通报于袁主将,道:“不知山上在做什么,有这么大的尘土纷扬!”
袁主将心下也狐疑,便忙到坡下来看山上的动静,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尘土扬起来,后来就越来越多,本来此时已是黄昏,冬日天黑的格外的快,都快看不清空气中的那种尘土飞扬了。但视线接触不到,这尘土被风一卷一吹,袁军上下哪个感受不到。
这大冷天的,本来就极冷,天下过雪,此时却有尘土扬起来,搞什么鬼!?
“莫非又在挖地道!?”左右战将对袁主将道:“恐怕是想要逃出之心不死!”
“上次挖地道之事,已被我军察觉。我军上下皆严防死守,他们必不会故计重施,”袁主将感受到风里的尘吹到眼前,略有些不舒服的眨了一下眼睛,道:“斥侯呢,可听到地面上的动静?!”
斥侯忙听命前来回话,道:“不能靠太近的听,在此处只能听到地面上的马蹄声,虽然有刻意的变小,然而,却整齐而不凌乱,一直在动来动去? 不曾停歇!”
袁主将心中咯噔一声? 深吸了一口气,道:“各营戒备,恐怕他们在安排袭击!”
什么!?
诸将吃了一惊? 道:“他们要主动攻我军?!”
“我军一直只守不攻? 他们急了!”袁主将道:“他们的马无食,必然躁急于心,恐怕是想要突围出来,不管如何,有备则无患? 传令下去,各营都增一半兵来此,守而不攻? 只看他们如何办再说!”
“是!”诸将领命? 传令下去了。
果然各营都增派了兵马前来防守。
严令以待的盯着坡上? 就等着坡上的人搞什么动作了。
一将冷笑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且看他们怎么出来!除非长出翅膀,否则休想从这里踏出一步!”
他们守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守的? 虽然没有主动进攻,便是防守是真的做的特别好? 尤其是上次挖堑沟被祢衡用计给耍了一把以后? 他们就准备了很多的木栅栏等陷阱,包括木刺等工事,只要他们敢冲下山,便能被这些给刺死。
另外便是准备了木柴,都是这几日砍伐来的,虽然人不多,砍伐的也不多,放火烧山是原材料不够,然而,等风向变了,这烧起来,用火烟来熏山,也能熏的他们不死也够呛!
可惜现在风向却是从坡上往下来的,是往他们这边的。因此,只能等风向转变!
袁军上下神色各肃,都装备整齐,紧紧的盯着山上的动静。
跑马声一直不歇,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坡间的旌旗。
“张旗架鼓,莫非真要战乎?!”袁军上下虽心中冷笑,然而却不敢齿笑,也不敢不屑,就是战略上轻视,战术上却不敢不重视赵云的动静,相反,此时不仅没有齿笑,还有慎重以待的紧张。
斥侯前来禀道:“坡上张起了旗帜,只是还未有下山的动静,不知何意!”
“莫非是要准备冲下来?!”左右战将道:“将军,恐怕我等需要准备战了!”
袁主将点首,诸将便忙令盾兵在前,将木刺和栅栏都安排上,然后,令弓箭兵都到了位置上,准备随时战斗。
全军上下都全阵以待。
而此时祢衡一面令人将战马栓着树枝有条不紊的慢吞吞的拖着,借着风扬起大把的尘土,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一面则令人张起旗,架了鼓,虽未擂鼓,然而却在准备着。
算算时辰,直到夜来了,他才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想必此时赵云已然准备要从另一边冲杀下去。
那他这一边,就必须得吸引火力!
只是这火势,是大火猛攻,还是小火慢炖,至少现在还未失控,是由他来主导的!
他一定能主导的慢一点,更慢一点,尽量的拖延时间,一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面,也不能叫他们真的来攻,自己抗不住。真的抗不住!
他也必须得行动了,否则山下必定疑心是声东击西之计!
因此,忙命人擂起鼓来。
咚咚咚!
在黑夜之中这样一敲动起来,不仅让己军之人热血沸腾,更是能震慑敌心,叫人闻风丧胆!
袁主将听着这山上的战鼓咚咚声,一声声的像是敲在自己身上。
他眼皮直跳,总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心里有些烦躁,却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也没多想,只以为山上是要出什么奇招。所以严正戒备。
“将军!”诸将也很烦躁,道:“他们怎么还没有攻下来?!会不会有诈?!”
“这么明旗张鼓,明显是有陷阱,”袁主将低头思索了一会道:“其欲乱我军之心也,切不可中计,只稳住,等他们出招再接招便是。万不可因为躁进,反而攻上山去!若是如此,才是真的中了他们的计了!”
诸将心中很乱,越乱吧就越生气,怒骂道:“这些贼军,就知道消遣我们!恐怕是欲倦我军之心也,待我军疲,他方下山!偏偏又不能不将这当回事,真的休息!”
一想就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另一将叹道:“说不定他们不定在哪里看着我军呢,就等着我军疲倦之时趁人之危!”
越想就越郁闷,是真的恨不得立即就攻上山去,偏不中他的计。
一将看众人生着闷气,便道:“万不可上山去。这几日下过雪,雪极厚,可是这山上哪怕再光秃,也会有雪才是。然而你们看看这尘土飞扬的样子,像是被雪覆盖的样子吗!?”
众人一怔。
“恐怕山上真的有陷阱,或是他们挖开了地表土层了……”一将道:“这是想赚我们上去!因此不可中计上去!”
诸将想了想,便熄了上山之心,此时都以为是此计,因此竟都不上山去。
“只要风转向,用火攻,不怕他们不下山!”另一将无奈的道:“这风怎么就不转向呢?!偏偏这坡的形状也古怪,不然从坡的另一头,用火攻,不就顺风了,偏偏就被这坡给挡了。”那人指着坡的形状,道:“正好有一道流线型的像烟囱一样的棱角和流向,从那边用火,烟被风正好从那卷走了,他们反倒背了风,便奈何他不得……”
诸将都趁着夜色中微弱的火光,看着那山的形状,心中感慨,这赵云也太会挑地方了!这个坡山是不大,然而也分阴面和阳面,阳面因为向阳,所以植被茂盛,所以水土流失并不算多重,总有些草木的抓力在,但阴面却不同,常年不见阳光,又被西北风吹着侵蚀,所以地形一阳一阴,就造成了这样的一种地形。
他们感慨着这大自然的威力,惊叹于这地形,袁主将的眼皮却是猛的一跳,心中揪了起来。他抬眼看着那地形,虽然看的不太清楚,然而,他似乎终于想到了不对劲,便道:“声东击西!此是声东击西之计!”
众将一阵蒙,什么意思啊?!都纷纷看向袁主将。
袁主将咬牙道:“兔崽子贼军,这是想要诈我军上下啊!”
“将军?!”诸将道:“莫非是有诈?!”
“速命尔等各领兵到山周去防范,若遇突围之军,可与之厮杀,将之击退回山上!”袁主将咬牙道:“本将且在此与上面这只狐狸纠缠,看他到底是玩什么手段!必要的时候,他也许是个重要的筹码。且速去!要小心,绝不可大意。那赵云贼子,是欲重施故计,玩那使阴手段!”
那冻起堑沟的事情,他们还没忘记呢!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白费功夫!
知道是个狐狸了,就一定得小心周旋!
众将都是一凛,各自领命道:“是!将军也须小心!我等必速去,若有突围军,必叫他有来无回!”说罢竟匆匆的各自领军前去绕坡下而走向各处,准备迎接什么东西之战了。
袁主将咬着牙看着山上,冷笑道:“……跟着赵云的,是不是有一个叫祢衡的人?!”
“是!据情报所说,当时赵云杀苏将军时,是一个叫祢正平的人在左右为军师,此人乃被许都逐出,遣他去荆州的谋士,不料他竟投到了赵云麾下,恐怕是欲跟随徐州。此人名声一向狂放狼藉,虽有才学,却为人极傲,深为人所厌,为曹操所不容,在其不留口德之故。”左右有一主薄道。
另一谋士道:“……吾也多闻其名,其人声名颇显,才学才能样样不差!难道赵云这一路如此的狡猾,原来是有他在身边相助!”
“此人棘手否!?”袁主将道:“可知其用兵之常?!”
众人皆摇头,道:“先前只听闻过博闻广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知人情,却不曾知道他也通晓兵法!”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他必知气候变化……”有一谋士道:“恐怕是知道风向将变,这才急着要突围了。”
袁主将冷笑一声,道:“那就好办了!他此时兵力必虚弱!恐怕是在虚张声势!”
“将军不可大意,恐怕他也想让将军这般想,”一谋士劝道。
这一位袁主将终究是谨慎的人,在现在就冲上去,还是等军情报上来再冲上去之间犹豫了一会,终于做出了决定,道:“若知赵云在旁处,速来报我!”
“是!”斥侯营去了。
“若赵云不在这上面,那么,他兵力必虚弱,若不攻杀而擒之,又何时擒之?!”袁主将冷笑道:“不着急!看谁能坚守得住!我就不信我军守了这么久,会守不住他们二人!”
袁军又不都是无用的废物。
但奈何偏偏就遇上赵云和祢衡呢?!
赵云就不说了,强是真的强,而祢衡呢,说是个疯批是半点不为过!是那种为了骂人能不怕掉脑袋的人,他要干什么事,能怕掉脑袋?!
袁主将很自信,然而他失策的是,他以为祢衡只是虚张声势,却并不知道,在祢衡看到他增兵,又分兵出去的时候,心里也急了!
这里的动静又哪里瞒得过一直盯着这里的祢衡,祢衡在看到他们开始往回派兵时,就知道袁主将心里已经有所防备,甚至是有所察觉!
坡下的这个人,显然不是个笨人,审时有度,并且十分稳重自制得一个人。
冷静!祢衡虽想现在就发动攻击,以让他把人都唤回来。但他却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的对手,这位袁主将,不是一般的思路。
越是此时,他越要沉得住气。否则,他一发动攻击,反而让袁主将更加肯定,是声东击西之计,反而弃了这里,舍了这里,将重兵去围猎赵云!
祢衡不急吗?!他当然急!
急的不得了!
可是,越是急,就越不能动!
越是动,就越叫已经察觉的袁军确定了什么。
他必须,要等人都快到的时候,才能行动,否则,就真的被对方猜出意图了!
祢衡闭上眼睛,他得等,等到让他以为其实重心在这里的时候再行动,那么袁主将一定会将兵马增援此处!
否则现在行动,要么袁军弃了这里,要么就直接冲上来,他与赵云二人都突围不出去!
山上没有动静,在派回兵马以后,袁军主将一直盯着这里的动静,此时看到这情景,他反而生了另一种狐疑之心。
莫非自己用兵真的用错了?!猜错了!?
人就怕多疑,一多疑就疑神疑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太一惊一乍,反而用错兵了。
第867章 真赵云与假赵云
他的心又忐忑起来,假如赵云就在这山上,那么……
袁主将此时也不确定起来,他死死的盯着山上的动静,问左右道:“……且放箭上去试试!”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现在就怕自己用错了兵。反而放走了赵云。心中的压力和紧张可想而知。
这是一场注定拉距的心理战。
需要极大的耐心!
在彼此兵力都有限的情景之下,就需要考验猜测彼此了。
弓箭手已然迅速就位。袁主将眼睛不离那边的山半分,眼底像沉思着巨大的漩涡,“放箭!”
嗖嗖嗖!
一列列弓箭射入黑暗中全然不见,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入了山后全然的没了任何动静!
弓箭队的队长看着袁主将,似乎在等他再次发号施令,是继续发,还是暂等。
袁主将下颌动了动,道:“再发!”
嗖嗖嗖!
又是石沉大海,什么动静也没有!
左右亲兵迟疑的道:“将军,该不会是山上什么也没有了吧?!万一他们在此虚张声势,人却早已经跑到了旁处突围,岂不是被他拖住了脚步?!”
一将请麾道:“末将愿带队上去一探究竟,总好过在此空耗!”
“准!”袁主将想了想,道:“带几小队一并上去,切勿大意,可能有埋伏!”
“是!”那战将领命而去,带了几小队分头从山坡上摸了上去。
上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黑夜太遮挡视线,哪怕有火把在,也被风吹的摇摆不定,看不清倒罢了,关键是上面真的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让人觉得心虚的同时也觉得万分的古怪!
祢衡是看着他们摸了上来的,也在等着他们摸上山来。
他知道时机到了。
便带着人从各自躲避弓箭的坑里爬了出来。
袁兵本就有点心虚,也不知是怕有人还是怕有鬼,突然听见什么声音吹了一下,像极了枭鸟的叫声,便吓了一大跳。
回首四处观望,却见某一处突然有火光闪了一下,顿时脸色都有点发白,道:“……火,有火光!”
“慌什么!?能有鬼吃了你?!”那战将怒骂道。
“火,火光……”更有兵士指向各方,战将吃了一惊,果然看到有火光各自亮了一下,来自不同的方向。
“戒备!”战将怒骂道:“装神弄鬼欲吓我军乎?!老子不是猫吓大的!”
嗖嗖嗖!
隐隐的听见有破空之声,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有兵士中箭倒地? 发出惨叫声。
战将吃了一惊? 大怒道:“竟然放暗箭!随我冲上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如此做!”
带着人想也不想的就往里面冲,与其被暗箭所伤,还不如冲进去杀个痛快!
“杀!”一时喊打喊杀的冲了进去? 却万万没想到,没找到敌人来杀? 却已经掉入了陷阱,陷阱里又发出来惨烈的惨叫声。
那战将吃了一惊,忙扑上去看? 用火把靠近才发现那地下满是陷阱? 里面都是木刺? 掉进去当场就能扎个对穿!
他退后一步? 大骂道:“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滚出来,休藏头露尾? 有胆就出来一战!”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他额上的汗开始往下落。
刚刚的火光,其实是在较对他们的位置。那么,他们的火把,其实已经暴露了很多的东西。
“退后十步,把火把灭掉,快!”那战将冷汗涔涔道。
袁兵们也吓的够呛,像经历了电锯惊魂的恐怖之感,他们看着黑暗中连所在都不知道的敌人,心中一阵不安!
这种无时无刻会有敌人从旁处冒出来的惊吓感觉,让他们十分惊慌!
那战将心里越是不安,就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只听见空气之中又传来破空之声,是弓箭凌风而过的尖锐之声,他骇了一跳,眼皮直跳,总觉得是冲着他而来的,整个人都是一颤,想要再避之时,身体却慢于意识一步,那弓箭从他喉间穿喉而过!
噗!
那血溅了左右亲兵一身,来不及去扶,却又见很多弓箭都至,兵士们开始伏身准备躲避,却偏偏怎么也避不开,漫天都是箭雨,乱箭扎进他们的身体,发出尖锐的避无可避的惨叫声。
紧接着便是慌不择路的开始往山下跑路,连战将的身体都顾不上拖回来了。
祢衡遣兵随后掩杀,拎着刀上前,一刀一个,那袁兵只顾逃命,哪里能逃得开身后那索人命的刀剑?!
隐隐的见一人骑一白马拎着枪横立于后,道:“杀!今日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一双杀一双!就看他们敢不敢全部上来!”
“赵云在此!”骑白马之人冲杀过来,朗声道:“想杀我,只管冲上山来!”
一副巴不得他们冲上山来的语气。
袁兵一见他带着人冲出来,一个个吓的不轻,哪里还能再辩清他的脸,只顾慌不择路的跑下山去。
这一路,赵云之名,真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虽然有很多袁兵没有直面过,但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们心里有多骇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此人只凭这么点人,去犯冀州边境,杀了大将苏由,又坑死这么多的先锋营的人,把他们引到这里,却又对他束手无策,连主将也不敢轻易妄动,只想等袁尚中军前来一并灭杀,连将军们都心里忌惮着他的实力,他们又哪里会不怕?!
此时见那威风凛凛的白马立于黑暗之中,真的仿佛见到了索人命的恶鬼一般!
一个个的跑的像有鬼追,哪里还敢回头再去看,生怕小命丢在了这里,还是莫名其妙的丢的!
袁兵狂卷着,一阵狂风似的逃下山去。
骑白马的人拎着枪一径追到了山脚下,离守营的人只一堑之隔。弄的袁军诸将也是脸色大变,一个个的头皮发麻,就怕他突然冲出来,杀将起来,他们真的怕挡不住。
好在听到山上又是一阵枭叫声,骑白马的人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依信号,很快上山去了!
热血冲劲的上去,兴奋的上去,结果回来就是狼狈逃窜回来的。还折了一将。弄的袁兵上下好不丧气!
那回来的兵士禀报道:“山上全是土坑泥陷,里面全是木刺,若是落入,必死无疑。他们是欲诈我军上山,好厮杀……”
诸将听的咬牙切齿,道:“果然有诈!”
袁主将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也不太确定!
“将军,不如我军杀上山去吧,那赵云实在欺人太甚!”袁军上下都气晕了。
袁主将却极冷静,道:“……你们都说赵云在山上,为何他已下来了,却不杀来!?”
“这……”诸将愣了一下,迟疑的道:“也许是因为怕没有胜算,所以想引我军上山去杀!?”
袁主将心乱如麻。
“莫非将军疑心这个赵云不是赵云?!”
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但是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天黑看不清,虚虚实实的谁知道这人到底是真赵云,假赵云?!
袁主将低声问道:“先锋营战将确实是中埋伏而死,而非赵云所杀?!”
回来的兵士答道:“中箭而亡,不知是否是赵云放箭!”
袁主将来回走动,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乱麻。
“将军,必是赵云,他此时不突破,恐怕还是会设法突破重围啊……”诸将道:“不如且唤回各处兵马前来增援吧。倘若赵云突然突围,恐怕以这点兵力会挡不住!临阵刚阵亡一阵,实在于军心不利!若不再准备,恐怕就来不及了!”
“让吾细思一回!”袁主将心乱如麻,一时不能决断,唯恐出错,心血白费。
骑白马的战将回到祢衡身边来,笑嘻嘻的道:“军师,看我像不像赵将军一般威风凛凛?!”
他是个性格极外向的,一边说着还一边耍了一阵花枪。
祢衡斜睨他一眼,道:“形似神不似,你这枪,银样蜡枪头。”
那战将大为受伤,无奈的道:“叫军师嘴里吐出象牙来,也难!”
祢衡也不生气,只笑道:“平时没少学你们赵将军吧!?”
那战将嘿嘿一笑,道:“赵将军的枪法,天下一绝,我再学也难以学到精髓,能有这样形似,已是不错了。”
祢衡一笑,像子龙这样的天才,的确是少有。他具备名将的潜质。
“你们赵将军是否从未受过伤!?”祢衡道。
那战将郑重的点了点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祢衡道:“连暗箭都未中过之人,天不成就他,又能成就谁?!”
那战将跟随赵云多年,客观的道:“将军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惜昔年一直不得重用,公孙瓒的亲信都欺他年少,便小瞧他,将军却从无怨尤,直到眼睁睁看着公孙瓒败了以后才无处可去,宁落草为寇,也不愿去投袁绍或曹操……”
他看着祢衡道:“有幸被女公子重用,又有幸遇到军师。将军有军师在,必攒威名于世,更于后世。军师,我不忍心看将军止步于此。还请军师用心助之,以成相互成就之名也!将军实在不能败!”
祢衡道:“他不会败!”
祢衡的眼睛很亮,直视着战将的眼睛,道:“有你我在,他必不败!”
那战将愣了一下,没料到说到自己身上,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是军师之功,非我之能也,我所能尽力者,不过是苦功尔!”
祢衡见他谦虚和不好意思了,不禁哈哈大笑,道:“不枉你平日以子龙为榜样,努力学他的枪法,若是不像,恐也赚不到他们的狐疑。”
“是将军不藏私,愿意教我们,我虽愚笨,也学到了皮毛。”那战将嘿嘿一笑,道:“军师,你说,他们真的信了吗?!”
“不好说!”祢衡看了一下他的白马,其实这白马真不是白马,而是涂了一下毛,显得在夜间像威风凛凛的白马。也幸亏是在夜间,若是白日,这一眼就能露馅,哪里能骗得过山坡下那一群群的人精?!
“不好说啊!”祢衡道:“袁营之中也有能人,山下这个主将,有超出一般人的判断,想要赚过他,不容易!”
“也许是吃了太多亏,心里又疑又怕之故!”那战将道:“天快亮了,倘再没个结果,恐怕将军那边出不去。”
祢衡看了看天色,的确如此!
赵云就等着这边兵马增兵,那边兵力薄弱,方好突围。此举在于一举得胜,只要撕开一个口子就能逆转形势!
突围就是争取一个快字,一鼓作气的威势。
倘若不能快,只消耗着就会陷入僵持,不仅可能会被耗死,还可能会白白消耗了兵力,反而不能出去,最后只能被困死。这样就麻烦了。
所以,这计就一定是能出就尽快的出,不能出就宁愿不动。
这样积蓄力气,却不能突围,那就真的是白用计,白用功了!
不能如此!
祢衡道:“得叫他们坚信,赵将军只在此处。所以,我们得要主动进攻了!否则等到天明,一切皆失!”
那战将道:“愿死而掩护将军出去,我死为小事,能出去才是大事!只请军师不惜一切,任凭吩咐!”
祢衡点了点头,这个关键的时刻,就一定要做出要从这里突围的样子来,让底下的主将将别处兵力削弱,将重兵搬于此处,方才能够给赵云出去的时机,只要出去了,绕到后,便能接应到他们,那这围也就不成围势了。一切可解!
算算时辰,祢衡道:“弓箭手准备,用火箭!”
“叫他们以为我军有二手准备,能突围便突围,若不突围,毁去他们的积薪!”祢衡道。
那战将点首应命,忙带着人去准备火攻了!
火把像星星一样的亮了起来,形成一副半山上的壮阔景象。更像长长得火龙。触目惊心。
因为祢衡刻意令多燃火把,因此这火把一亮,就如有很多的兵马都积聚于此一般。
袁主将一见此景,也是吃了一惊,心中更加狐疑不定。
“报!”有战将飞马来禀道:“对方准备要准备火攻,还请将军下令增援啊!”
第868章 居高临下投木柱
“怪道赵云退了回去,原来是要准备火攻再伺机突破!”有战将急道:“他的目的必在于我军的柴薪!”
“将军,下令吧!”诸将都急了,道:“他们居高临下,若发火攻,我军恐怕只这点分散的兵力,恐不能抵挡啊!”
“将军!”
“将军,下令吧!”众将急不可耐,围住了主将,急迫的催促和请求!一张张的脸上,全是焦急之色。
袁主将脑子里嗡嗡的,仿佛这一瞬,有那么一点无法确切的判断让他不能决定,而这耳边一声声的嚷的他头晕脑胀!
可他脑子里还是有着丝丝的清醒,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不断的提醒着他,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一定哪里有问题!
袁主将眼睛定定的盯着那山上的火光,脑门子上都出了冷汗,大冷天的可见压力有多大!
赵云的实力是勿庸置疑的,这一路给与他们的打击和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此时袁尚中军还未到,倘若他守不住,一切白给!
倘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越是急的心里狂跳,却偏偏没有马上就做出判断和决定,哪怕有那么多咶噪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赵云要下来了,催他马上叫各处增兵来,他也不动如山!
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沉沉的道:“继续守!”
诸将见他意已决,只得听从军令,匆匆的准备着抵御事宜,包括安排木刺,栅栏,军用的阻碍等。还在必要的道上安排了木刺等。可以阻拦他们俯冲下来的障碍物,更准备了弓箭手和收割马蹄的队伍,准备好盾牌就等着坚决抵御了!
他们心里也没准,到底能不能守得住。
此时除了袁主将不能确信以外,其余诸都都满以为这上面的就是赵云,他就故布疑计,迷惑了他们,叫主将把人调回去,此时这边薄弱,他们反而能够突破。
人人心里都骂了一句阴险至极!
这赵云如此阴险,这一路,真的被他耍的团团转!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袁主将定定的看着山上的火把,如同繁星一样多,他心里也在进行着剧烈的拉扯。赵云? 到底在不在此处?!
倘若真在此处? 只怕这里可能会守不住。
不对? 他的脑子里进行着判断,如果赵云真在此处,他不会自报家门,告诉他就在这山上? 他就不怕这里有增援? 他反而冲不下来吗?!
若是真在? 只怕早就已经冲下来了!
可是? 袁主将也不确信? 也许,他这所谓的正常判断,也是上面的人在误导他? 或者说是引导他这么以为呢?!
他真的不确定!
到现在他也是真的糊涂了!内心里进行着天人交战。所以他在等待,等待着上面到底有什么动作!
倘若冲下来了? 那赵云必在此间,然而? 他也怕真的冲下来,因为现在各处并未增援来,倘若真是,必守不住!
若是不冲下来,赵云就不在这里,可是,如果这也是对方让他以为是如此的呢?!
他真的糊涂了,不确定了。以至于像个神经病一样,有点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他想要把增援叫来,可是又怕削弱了旁处。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的窘迫,让他狼狈不堪!
兵穷志短,连狠话都说不出来,做一个决定以至于如此艰难!
就在他不住的在心里做着判断的时候,上面的火光移动了。像一排排的长龙,开始缓缓的移动了位置。
山下的袁兵都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们要冲下来,忙严阵以待,个个神经紧张!
谁知道火把移动了一瞬之后,就不动了,仿佛只是在调整位置。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风声中传来一声风爆的声音,众人来不及吃惊,就看到从山上有什么带着火光的东西往他们这边攻击了过来。
居高临下的优势显露无疑,因为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紧接着那东西就砸了下来,砸进了人群之中,轰的一声,把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盾牌,防御,防御!”诸将见兵士们被吓乱了,开始踩踏,忙嘶声力竭的大声发布军令!
然而,还不等兵士们准备好防御,第二个燃着火的大木柱又以俯冲的加速度砸了下来。
轰!
这种木柱的杀伤力,有投石机的加持,这速度和威力,可想而知,有不少兵士不幸当场被砸死,一时之间,人仰马嘶,狼狈不堪,阵竟不成阵!
人员太集中,只会死的更多,眼见山上又来了,袁主将大声下令道:“……各营散开,散开,躲避散投的木柱!速速,速速!”
这声令下,虽然有传信兵的通报,然而有迟有缓,有些人听到了,有些人并未听见,听到了的人开始疯狂的四散,而未听到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人被推攘的头晕脑胀,有些人则不幸被人踩,被马踏,一时之间,乱的如同地狱!
袁主将都惊呆了,他去看那还不断的投过来的木柱子,上面还燃着火,头脑一蒙,恼火极了,也惊慌极了!
因为那木柱子的杀伤力再强,也只是局部的,有局限的,然而它是带着火星的,有些投过来的木柱子直接就将他们的积薪给慢慢燃起了。
他心中一跳,道:“……灭火!灭火!”
这火若是起来了,杀伤力只会比人员自乱,踩踏更大!
投下来的木柱子只是让军中慌乱一瞬,有些恐慌和踩踏,可是这火若真的起了势,以现在这个风向,光这火与烟都能叫他们给熏死,烟的杀伤力比这个木柱子可大得多了!
他大声叫着灭火,有听到的将领,忙带着人去积薪那边,然而还有不少木柱子砸了下来,救火是极难的,再加上现在是冬日,水都结了冰,一时之间到哪里去取水灭火?!
他们只能去砸冰块往火上扔,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太慢了,而火起势太快了!
有不少的兵士开始脱了战袍用冰块把袍子打湿,然后去灭火,然而一切还是太慢太慢!
上面发布一阵进攻,竟叫他们如此狼狈,处于地理的劣势真的很伤!
纵然把他们给围着,然而,在战斗上,他们是真的吃亏,特别的吃亏!
上面的进攻似乎停了一瞬。
诸将狼狈带着人应付这火,一面急去问袁主将道:“将军,叫增援吧,若再来第二波进攻,或是他们直接冲下来,我军休矣!”
袁主将不语,依旧不能决断。
“将军,末将愿请麾带着人冲上去厮杀,宁愿与他们你死我活,也不愿意被动受攻击!”一战将咬牙道:“他们在上,我们在下,太吃亏了!”
地势上的亏,是真的特别的叫人郁闷!
袁主将道:“以守为主!暂不攻击,在不确定赵云所在时,不得转守为攻!”
诸将无奈,只能领命应下。
“先灭火,”袁主将道。
众将依命去了。
已有斥侯回来,禀道:“见此处受到攻击,各位将军问此处可需增援!”
“暂不需,只叫他们各将守好自己的位置,切勿分心,若是有变,吾会命人传令去!”袁主将道。
“是!”斥侯应了。
袁主将想了想,道:“他们几处可有异动!?可有赵云的动静?!”
“暂无,”斥侯禀道。
袁主将点了点头。难道赵云真的在这上面!?
正思虑着呢,山上又开始发起了第二软攻击了!
一开始是带着火的木柱子,现在则是带着火的弓箭。想是木柱子用光了,现在开始用弓箭了。
长长的箭枝,一矢矢的如雨一样从夜空中撒了下来,更如星雨,光看着都惊心动魄。长箭若是射到人身上,得掉一层皮,不仅受伤,还要受灼伤,那火烫的箭头入体,是什么滋味,只有受过锥心之痛的人才懂!
袁军开始又狼狈应付,然而哪怕有所准备,还是死伤不少,更有不少箭枝落到了还未完全灭的积薪上,渐渐的那火势就起来了,烟呛的人欲生欲死!
咳咳咳!
到处都是咳嗽声。
这一次,实在太狼狈,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再灭掉积薪上的火,不光是因为人无法做到,疲于应付箭枝,还有便是实在无水可以灭火,那火遇积薪就慢慢的起来了,烟也越来越大!
诸将心中抱怨不已,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怨主将太过独断,就是这样狼狈应付了,也不叫增援前来。
袁主将却郁发冷静,道:“……山上什么都没有,木柱子有限,他们的箭也有限,等彼穷也,看他可耐何!”
诸将的脸色并不好看,等他们穷尽了计策,他们的人也损失惨重,这样被动防御,如同被动挨打,真的好吗?!
“将军,”他们不敢再说叫增援的事,只道:“我军反击放箭吧!”
“放!”袁主将道。
一将领命而去安排。
另一将道:“只怕他们会从山上推下来些石块或是其它的火球之物,我军,恐怕抵敌不住!”
“石块可能,然而火球之物却不可能,他们的物资也耗尽了……”袁主将道:“前番多用火攻,燃物,油脂等都没了,若有,何必等到现在?!看他们箭枝上都未包裹这些东西……”
诸将听了不言。
“先灭火,这烟起来,对我军极不利,”袁主将道:“准备防御工事,若有石块等下来,也可挡住一阵!我军主要是防着不叫他们下山,只要守住了,自有收拾的时候!等其穷尽,自能任我军宰割也,何必急于一时?!”
“是!”诸将心中不满,觉得这样下去,实在狼狈,有损威严!
凭什么都惨成这样了,还不报复,还不攻上山去?!
这样死扛着,白白的被他们消耗,真的太窝囊了!
可是主将之令又不可违,一时之间只能咬着牙,咽着气,心里却是吐血的仇恨一般先去准备了。
山上的确物资不丰,少量的木柱子极为难得,投出去以后就没了。只剩下弓箭,而弓箭也是有限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弓箭耗尽,而对方主将还未叫增援过来围住这里,祢衡的计划就要失策了。
而这计划若是不能成功,所造成的后果将是持续性的,连贯性的。
赵云若是出不去,他们所有人都将被困死在这里!
而对方若是等明日风转了向,他们就有了主动的攻击的助力,届时再想突破,哪有那么容易?!
不止是各项物资告罄的原因,而是一旦陷入攻击的被动,就很难再占据主动。
所以祢衡心里是真的很着急!
他对那战将道:“这位袁军主将如此冷静,难得一见,可知此人是何人?!”
“并不知,”那战将道:“袁绍帐下人才济济,如云一样多,袁谭与袁尚麾下更是人才如过江之鲫,哪能个个都知名姓?!除了颜良文丑,以及少数战将以外,其余多者,虽有才能,却未必有名为天下知!”
祢衡也能理解,叹道:“这样冷静自持的人,却不知名姓,可惜了!若是在女公子手上,此人,可当大用!”
这样慎重稳定的人,应该坐阵后方,若是为粮草军需官,后勤上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先锋讲究一个冲劲,此人,防守能力有余,进攻能力不足啊。
当然,这就给祢衡造成了一点麻烦。
这袁主将这么沉得住气,可是战将沉不住气啊,他是真的急了,道:“先生与之比呢?!可能匹敌?!”
“稍安勿躁,”祢衡道:“若是我军急了,才是真的被他猜中了意图。”
“可是我们时间不够了?!”战将指着天边,道:“最多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以他的经验,很快天边就会泛起鱼肚白。
一旦天明,行事方面就会难上许多。时机就真得白白的错过了!
“先生,不如赌一把!”诸将道:“成与不成,都不怨先生!”
不管袁主将到底最后会不会调兵援此,都赌一把,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祢衡咬了一下牙,道:“好!现下他们受损也不愿进攻上来,可见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防守心思。这样下去,定会毫无进展。不如铤而走险一把!”
战将点了点头,道:“我在前,先生防后!必保先生无虞!”
第869章 转守为攻杀上山
“不必顾我,”祢衡附在他耳边道:“带着人冲下去,作交战状,以为我军必要突围,我则在后带人呼喝应声,以壮声势!”
“先生有法子能叫人数声音壮上来?!”战将道。
祢衡道:“此并不难!乐理与天地有和,想要壮声势,只是小事!”
二人计议定了,便分头行事!
战将率着先头兵,骑着马往下冲。踏踏踏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并不显,然而他的白马却很显眼!
若不是因为是黑夜里,又靠的不太近的缘故,他这马就已露馅了。
白色在黑夜中很显眼,让人的视线的焦点就集中在白色上面,很吸引人眼球。
人在到处是黑的环境中,看到一点白色就觉得恐怖,以为自己见到了鬼,这与在白色的环境中看到黑是一个道理,所以黑白二色是基色,但也同样就怕对比,一旦有强烈的视觉对比,对人就会有一种具有绝对震慑感的冲击!
至少袁军之中的将士们在看到那匹白影掠过而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皮便是一跳,道:“……赵云!赵云下来了!”
很多战将并未第一时间先去请示,第一反应便是,“……戒备!戒备!他要冲关卡!快,快!设障!设障!”
有几个战将心里急死,怕赵云跑了!因为刚刚被上面的人打乱了阵脚,以至于他们刚刚的兵阵全乱了,现在除了障碍物以外,兵力都分散开了,他们是真怕赵云这个时候带着人全力冲下来,因此急的不行,几乎跳脚一般,下意识的就去催促各营兵力马上回阵中去,因为太急躁,拎起鞭子就甩,抽在不少没反应过来的袁兵身上,大怒道:“……还不速速归阵!?切勿耽搁!”
“快!”
被抽打到的袁兵一个激凌,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个个的带着人赶紧的回阵中去!
一时袁兵上下又更是乱糟糟的!
而在这乱阵之中,怕什么就来什么!
只见赵云并未带着人二话不说的就冲下来,而是隐到了后面? 突然有什么大物件被推下来了!
“不好? 是巨石!”有战将已经看到了,大骂了一声赵云奸诈,一面心急如焚,一面道:“……快避开,避开!”
从上而下的巨石像个石球,不断的滚动下来? 速度也在不断加快? 这要是被撞一下? 或是被辗过?!这样的趋势谁能挡得住它的攻击力?!
因此袁兵上下又都慌了神? 还没集中起来的兵阵突然之间又开始不住的往后跑? 一时之间尖叫声不绝于耳? 更乱了!
巨石下来的速度极快,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情的? 它带着加速度? 像个能辗平一切的机器一样滚落下来? 撞翻了那些障碍物,包括木刺等,硬生生的硬是辗出了一条路出来。有好些没能来得及避开的袁兵也被巨石辗压而过。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袁主将瞠目结舌,有点失语!
这残酷的一切,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和所谓防守和等决断了。
他必须立即,马上做出决断。否则,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管赵云在不在上面,都守不住!
袁主将当机立断,大呼一声,道:“反击!准备反击!立即转守为攻!攻上山去!”
传信兵一传开,诸将都觉得早该如此了!
他们硬着头皮,开始收集人马,准备往上攻。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他们现在太被动了,挨打的像个不知道拿拳头反击的村里二傻子似的,因此都憋着一股气,开始火速的往上攻。
但是,拖他们后腿的是不整齐的兵士们的怯意,还有士气。
聚而散,散再聚,如是三者的袁兵此时哪能提得起来巨大的底气和士气?!因此都怯怯的,一见此,诸将心里就不愉,正欲大骂,却听见有兵士喊道:“……避开!避开!”
诸将瞪大眼睛,回首一看,见一个正飞速而来的大巨石正滚滚而飞下山来。直直的朝着他们滚来。
又,又来?!
他们狼狈不堪的开始闪避,不少兵士不用人说,就开始抱头开始逃避,生怕被砸到脑袋!怕被砸扁,这一次更干脆,竟然开始出现逃兵!
诸将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恨的!
巨石忽哨而过,像大自然给高处给来的不可抗力,辗压而过,人力根本没办法抵挡和阻止。他们军中并没那么一人可举十鼎的大力士!谁能扛得过这样的力量?!
只能任巨石滚滚而过,看着鲜血涌出,热泪也开始往眼中积蓄了,显然是被逼的恨极了。
当下什么也不顾的齐齐去与袁主将请麾,道:“……将军!还请将军立即增援,否则根本挡不住,不仅挡不住,这些人也保不住!”
“那赵云是不弄死我军不罢休,一轮又一轮的来,谁能受得了,军心已溃,在未完全溃败以前,还请将军立即下令!”说罢跪了下来,抱拳请求!
其它诸将也都跪了下来请麾,恳切的道:“……将军,下令吧!”
“将军!上有强敌,不得不增援啊!”
“倘若赌错了,吾等愿以项上人头,等袁将军谢罪!然而此时之急,不可不解也!”
“将军!!!”
一声声恳切不已的急切催促之声,一张张混合着汗水泪水,还有血水的脸,一双双焦急又迫切的眼神,让人见了,都不禁心中一颤!
袁主将闭了闭眼睛,没办法了,已经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纵然可能猜错了,用错了,赌错了,也只能引鸠止渴!
兵力不够,就是这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再有本事,这兵力不足,他现在真的够呛!
他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先顾上这一头再说。
否则这一头失了,守不住,敌军从哪一头冲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他喃喃道:“……若是错了,恐我会成为罪人也!”
然而,成了罪人,也没的选了!
大丈夫何惧死乎!
他终于下了决定,道:“……传吾令下去,令先前来增援者,速来围!其余将士等皆严阵守其它角,今夜,绝不可大意!”
“是!”传信兵与斥侯同时领命去传令了!
诸将都松了一口气,不禁都道:“……若真错了,我等项上人头,随将军处置!”
“非汝等之过也,若错了,是我之罪也!”袁主将道:“……此是后话。如今,先解如今之危要紧!”
诸将领命,赶紧带着人要往上冲杀!
有诸将领头,渐渐的袁兵都跟在了后面,跟着往上冲杀!
山上已经没有巨石再下来。弄出这两个巨石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再弄几个?!
所幸还有弓箭,然而,吕军战将却不愿意一下子全用光,便没有再发动攻击。
他对身后的兵士们道:“他们必要上来,将他们引上来后用陷阱,近的能用刀砍杀便杀!若远的,只用箭头,杀一个是一个!”
吕氏兵马都点了点头,眼中全无惧死之意。
“好小子们!可惧死乎?!”战将笑了一下,看向他们一个个的脸,道:“此是惊险至极之战,必有死的觉悟!”
“男儿生在世间,固有一死,又有何可惧?!”兵士们哪一个怕死?!此时还有心情笑,可见是真的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他们心中永远有胜的觉醒和死的觉悟。
战将微微红了眼,道:“不愧是跟着赵将军久之的好儿郎!今日哪怕死在这里当白骨,也必要为赵将军争取一条生路!”
“是!”兵士们都应了,纵然冷,也都不懈怠,将手搓热,他们心里有怀恋生的意志,然而也有不惧死的热血。
他们跟着赵云很久了,赵云落草为寇时,对他们不离不弃,他们对赵云也是。都是心中有义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卒。若是当初想要投奔更好的前程,早就与其它人一样,去直接投奔袁营或曹营了。然而他们却一直愿意跟随着赵云,是因为赵云心中对他们也有义。赵云是个值得他们信任和依靠的将军,是他们愿意托付性命而跟随的人。
为此,他们愿意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和效忠,而来尽报答之情,报知遇之恩,报不舍之义!
他们有些人是草根出身的赤脚百姓,心中没有那些所谓的大道义。然而,不妨碍他们心中对赵云有一种崇拜和感激,还有忠诚交织在一起的恩情。
知遇之恩,有多重,只有在这个时代的人才懂得。
现代是信息社会,没有贵人提携,也会有别的渠道可以去找工作,去创业,去机遇一切。知遇之恩就没显得有多重。
然而在这个信息馈乏,门阀垄断的时代,知遇之恩说是再生父母之恩,一点也不为过!
哪怕只是一个小卒,能有一个工作,能有一个集团里可以当打工人,谁不想当一个有尊严的正经的兵士呢?!谁想要真的当寇贼一辈子?!
为了能够有个集团可以依靠,有个保障,五险一金,有工资挣,有功劳记于薄,死也有赏和安置家属,谁又愿意一生子只在山里水里当贼人?!朝不保夕,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生也不荣,死也不贵?!
所以,知遇之恩,有多重,这个时代的人看的多重,可见一斑!
甚至可以说是将此恩看作比生命还重的人更多。
为此,有多少人愿意有生命去报答这个恩情。就如泰山一样拥护。
这是一种信仰,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的信仰。
所以为何忘恩负义会被人骂的这么吐血,就在于此。
忘恩负义之人,总是违背普世价值观的,是不能为世所容的。也许在现代,有些忘恩负义的人还活的好好的,甚至很猖狂。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不能!
这个时代的代价很大,正因为闭塞,所以知遇之恩重如泰山,要用命去还都未必够,也正因为闭塞,忘恩负义者多数不能有好下场,正是因为不能被人所容,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一个阶层分明的社会里,从一个下层到上层,哪怕只是一点点提携,都是阶层的跨越,这样的贵人,谁能不以为重?!
吕娴对赵云是如此,而赵云对他们这些普通的兵也是如此。
提携之恩,如同再造。便是付出生命而死战,去厮杀,都是值得。
此时的赵云的兵未必对徐州有很大的感激,可是他们对赵云的忠心,是重愈生命的。他的将士,没一个是孬种,也没一个是怕死的懦夫!
他们凶狠的盯着山下冲上来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挡住他们的冲击。
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必须要去做的信仰和报答。
下面一有异动,祢衡就知道了,他心中一松,终于在天黑之前等到了。
他即刻命人发信号,示意赵云可以动了。
在天明之前结束这一切,便不难了。否则拖到天明,真的不好办!
“嗡……”他示意奏响一种作战乐器的回声,能让人在喊打喊杀的时候,有一种扩音器的效果。原理就相当于共振原理,音频在一个频率上,便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回声,让听到的人,以为有无数的人在回声。这是一种震慑!
天地苍茫之间,突然出现这样的一种声音,让袁兵都吃了一惊!
“杀!”山上开始震动,似乎有很多的脚步回声,再加上那喊杀的声音是如此的巨大,让袁兵上下就又是一怯。一个个的全傻了眼!
袁主将听见这声音,也是有点不确信了,难道赵云的全部人马真的全在上面吗?!
他真的猜错了?!
那么这点攻上去的人马,哪里够?!
“增援呢?!到了没有?!”袁主将急道:“去催,速速!”
“将军勿急,应快到了!”左右亲兵道。
他急切的看向山上,观战。
看着袁兵一点点的往上攻击,却很顺利的没有遇到阻碍,他眼皮一跳,心中一寒,大叫道:“……传令到前军去,小心陷阱,不可中了陷阱!快去!”
传信兵去了,前冲锋得诸将不得不腰着腰弯着身而进,有些胆小的兵士听到声音就脚软,总觉得上面全都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第870章 白马将军非白马
带着恐惧,干脆匍匐前进。
往上像个深渊,没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这种未知,极为可怕!
人的想象力,有时候足以杀死自己!现在虽然没有杀死自己,但却吓到了很多人了!
黑乎乎的山上,像深渊巨口,一口口的似要把他们给吃掉!
好好的远奔来此做什么?!
他们心里有怯,有怕,就有了怨!
这几乎是不可遏止的一种人性之中所藏有的恐惧,一直占据着他们的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身后乱糟糟的,死伤不少,也是一片狼藉,可是既便是这样了,还是一直在敲打着战鼓,催促着他们不断的往上攻打!
好在袁兵一片乱以后,弓箭营重新准备就绪,开始远攻辅助他们。在他们身后放箭,朝着的正是火光所在的方向。
嗖嗖嗖……无数的箭枝从他们头顶飞过,直射向那些火光所在。
有这些箭枝为他们探路,他们这才觉得好受多了。不然这前面像个血盆大口,他们若是就这样上去,真的得被吞没!
他们艰难的往上而去,坚持不懈,直到他们将至为止,下面的弓箭才会停止!
然而上面的徐州兵马却也不窝囊,他们又重新搭起了弓箭,带着火的往下射。从上到下射是具有巨大的优势的,第一是极易命中目标,第二便是可以广范围撒网,既使射中了他们这些往上爬的人,也是赚了,因此竟有不少因此而中箭倒地不起者,袁兵只能举着盾牌,艰难的寸进!
而射上去的箭也同样的成了徐州兵马的补充,因为他们拿了他们的弓箭开始作补充,朝着他们乱射。也就是说,他们射上去的箭,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当场就射了回来。
有战将将此报与袁主将时,袁主将的脸上的表情真的很难看。
他良久不语,嘴唇紧紧的抿着,已经发白,这是缺水惊悸焦虑而内热过炙的表现。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那山坡上。打上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只不过是一区区的小山坡而已? 真的就是铜墙铁壁吗?!
漫天空中? 全是纷飞乱射的箭羽? 战场一阵乱糟糟的,都是袁兵吃亏和损失居多,伤亡也多!
袁主将的心也乱糟糟的,心乱如麻。
“天将明,便对我军更有利些? ”亲兵劝他道:“待增援至? 必不能叫他们下山来!”
“希望如此!”袁主将忧心忡忡的? 他看不清山上的情形,徐州兵马的伤亡情况。也许天亮了以后,就能看的清了!
在一片混乱中? 一片黑暗中,一切都是混乱着的。
等山上给了信号以后,袁主将才命停止射箭。这是表明他们自己军中的兵马已到了危险地带,倘下面再远攻? 可能会不分敌我的误伤自己人。
箭雨停了? 山上射下来的箭雨也停了。
箭阵一停? 战场仿佛有那么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人和事都呆滞了一下,然后这才各司其职的行动。
火箭所带下来的,还有无数的火,此时他们准备的柴薪都已经被烧的乱七八糟了,火势是不算大,但到处是火,因为没有助燃物,这才没造成巨大的火势,否则,光用火,就能把他们给灭了。不过火很多,到处都是,需要人去灭。
本是冬日,柴薪积攒而来,多少有点潮湿,这才不怎么易燃。倘若是秋干物燥的时候,这里绝对会变成一片火海。
袁主将看着己军中人开始有条不紊的灭火,心中便确定,赵云不管在不在这里,他们的军中物资绝对已经耗尽了。
若非如此,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完全可以用火攻,那些燃着油脂的木柱或是火箭的杀伤力可比现在的这普通的火箭与火木柱杀伤力大得多。有助燃物下来,是逮什么烧什么,这里有这么多柴薪,帐蓬等都得烧成火海……更遑论是烧到人的身上,便是战袍也是烧没了的。
袁主将心中稍定,也就是说,赵云今晚一定会突围,迅速的突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这么做!
只要赌对了,只要笃定赵云就在这里,那么,今天无论牺牲多少人,付出什么代价,赵云都休想活着离开这里,他不可能突围出去。
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前提是,他用有限的兵力赌对了才行!
否则,就是一败涂地!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若是赌赢了,是运,如果输了,输了就是命!
他抬头看天,天色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泛白,天快亮了!输赢,成败,胜负……只在天明的那么一瞬了。愿天光大亮,驱散所有黑暗。
“将军,增援已至!”各处分来的援兵前来报道。
各战将一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今天,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愿请战!上山支援围困!”
“准”袁主将道:“速速增援,速去!”
“是!”各战将都像活了过来一般,憋着一股劲与仇恨,带着人上山支援去了。
这些援兵像为苟延残喘的垂死病人被注入了强心剂,立即就活了过来,像枯木逢春,像枝条抽绿,像浑身一振就振奋起精神的人,一下子就散发出了活力。
这种活力,更像是回头返照的病态的振奋。
当无数的人马喊着杀喊着打的冲上山的时候,是那么的振聋发聩,也是那么的悦耳!
祢衡见此情景,整个人都轻松了,生死有什么要紧,这里的胜负又有什么要紧?!一城一池的丢失,真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战略不能输。而对祢衡来说,能有让赵云有更大的机率冲出去,就是战略,是整场战役最重要的战略。为这一环,他哪怕是死,也不惧怕了!
天泛起鱼肚白了,那些火把,那些火光处,其实根本就没人,没人也不要紧了,被发现了,藏不住了的时候也不要紧了……
因为,他知道,增援来了这里,他是有压力不假,但是削弱了别处的兵力,以赵云的实力,撕开个口子,冲出重围,根本不难!
他只要坚持到赵云从后方杀来的时候,就成了!
哪怕,哪怕真的坚持不到,也不要紧!
他这一生,到处都是被人嫌弃的一生,当然,以他嫌弃旁人居多。他嫌世人污浊,世人又何尝不嫌他是个神经病。
可是,他还是求得了圆满。因为赵云这个人,配得上他的清高。这个赵云啊,如此的高洁,出于浊世,却是洁如莲花,这样的一个人,配得上自己这短暂而不甘的一生,虽然他真的没有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可是为这样的人而死,他哪怕是卑微又高傲的一生,也值了!
真的值了!
人生但求一知己,他虽没有求到知己,可是能遇到吕娴,进而跟随在赵云身边尽智尽力,他已经无憾。他这个人与旁的士人都不太一样,他内心有一种浪漫的悲观主义情怀,他觉得,人不必求活的长久,但要求死的悲壮,死的有所值,这一生再短暂,于他来说,也并不短暂!
他若是死了,很值,如此的壮烈,能不能感动别人他不知道,但是能感动自己是一定的!
祢衡回首道:“到徒手拼杀的时候了,儿郎们,汝等可惧死矣?!”
他身边的兵士们却摩掌擦拳,跃跃欲试,道:“正欲与袁兵比比强弱,男子汉,谁在战场上怕死?!”
祢衡哈哈大笑,道:“可惧与衡共死矣?!”
“我等粗人,若能与先生共生死,荣幸尔!”众兵士道。
祢衡哈哈一笑,道:“好,好!若是不能活,我等便在黄泉路上作个伴!”
众兵士说归说,却还是对亲兵几人道:“护着军师!”
他们是真心的钦服这位军师的,内心越是钦服,就越是不可能真的不保护他。真的要战到最后一人时,也是要力保军师的!
几位亲兵郑重的道:“只要我等还活着,必保军师无虞!”
若是死了,恐怕……
“我等相信一定能等到将军来救!”众兵士道:“就算等不到也没关系!为忠而死,可矣!”
说罢,便各自行军往山下去,战将已与袁兵上来交起手。
有了增援的袁兵,士气一振,精神气都不一样了,的确不好对付!
就算他们有陷阱,也因为对方人数众多攻了上来,反而坑不到很多袁兵了。
再加上现在天已微明,视力恢复下,很多挖成的陷阱,也没了效果,因为袁兵探明以后就避过了!
天一亮,很多的东西都藏不住。光亮也驱散了因为黑暗而有的恐惧,消失无踪了。
两方在半山坡上进行了殊死博杀,拼刀拼杀拼勇的时刻已至,伴随着第一缕晨曦洒下来,变得无比的惨烈和热血。
那骑白马的战将也暴露了,天一亮,他的马是不是白马,就一清二楚了。
有两员袁兵战将围住了他,咬着牙道:“……汝这马,莫非根本不是赵云?!奸贼,竟然敢诈我军上下?!”
二人已觉大事不妙。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那战将却缠住了二人,道:“是不是赵云,且看枪!”
说罢便缠住二人进行了厮杀,二人脱身不得,心中大恐,因为这战将的枪法的确很凌厉和尖锐,稍不注意可能就没命了!
这究竟是不是赵云,他们也蒙了。
战将哪里肯饶过他们二人活着回去?!能晚一步也是争取了一步的机会。
因此将二人逼入死角,举起一枪,先挑了一个于马下,补上一枪,正中心中,另一个见他勇敌,己不能敌,大恐,欲逃跑,被他拍马赶上,一枪正中后心,从马上甩了下来!
袁兵吓了个半死,大声叫着赵云又杀了二将云云,不绝于耳!
也有听闻到赵云名者逃跑者无数。
袁军有战将听到,哪里肯放过他,便丢下己边诸事,有三人来合围这白马将军。
待凑近了,一看这白马,哪里又是什么白马将军?!
一时大恼,怒道:“……汝不是赵云!赵云何在?!”
战将不答,挑枪便来战!
这袁将感觉到不对劲了,心中一跳,命左右道:“速去报与主将!快!昨夜看到的白马将军并非是赵云!”
“是!”左右忙不迭的往下跑。
战将阻之不及,欲射杀他,却又被其它缠住,摸不到弓箭。
诸战将道:“汝心虚了!好啊!果然不是赵云!赵云何在?!速说!”
“在爷爷身后,有本事来战?!”战将知道不是三人对手,也不歪缠,掉头就跑。三人哪里肯叫他跑了,一边追一边朝他放冷箭。
再细心观察一番,其实这山头上,根本就没有很多的徐州兵马,他们心中暗叫不妙,只怕真的中计了!
不能细想,再一细想,便出一身冷汗来!
也是分了心,便遇惊魂一瞬。
徐州战将很快三冲四突的没了影,他们怕追丢,忙跟上,也是不妨,从地上突然拉起了一道绊绳索,直接就把他们的马给绊倒了,二将不察,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加上坡陡,一将没攀住,从坡上滚落下去。
那战将又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甩手就是一枝冷箭,正中那滚落的将领的面门,大叫一声,绝了气息。血还是热的,人已经升天了!
他正欲补上一刀给那绊倒在地上,还未爬起来的袁将,却没来得及,只见那未绊倒的后来之将拎着长矛对着他便刺,一面大喝道:“狗贼!又使阴计手段!有本事休躲,堂堂正正的与我打杀一场!”
那战将见他力大,接了三招以后,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欲将他再往上引。
他掉头就跑。
袁将放了两支冷箭,皆不能中,一时大恼,正欲急追,却被那刚从地上爬起来得袁将拉住他的马绳,狼狈的道:“……他只是无名小卒,赵云之事还需要立即报知主将,否则恐怕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战之大事为重啊!”
那战将不甘心,在追与不追之间在心里来回交战了好几回,终于恢复了冷静和理智,道:“速报与将军要紧!”
二人便骑了马,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的往山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