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吕布接马腾入邺
然而对方的箭已经准备好,朝着他们瞄准,已是箭在了弦上!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马腾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不好之余,突然听到营后一声炮响,有火光冲天而起,然后扬起一叠声的齐喝,“吕布在此!杀!”
整个大营都被震了一下,袁兵上下似乎都已经惊呆了,都略有些回不过神来的似的往回看,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马腾趁着这乱,忙喝道:“撤退!速撤退!”
竟是趁着乱,撤了近一半的人马往后退去,袁兵营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来继续击杀马腾的西凉兵,然而兵士们显然已被分心,士气大大的跌了一大截,便是占着优势,竟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马腾忙组织好骑兵,开始有序的撤退之中而不怯战。因为有援救,士气大增,全无惧色,因此虽伤了些人马,然而大抵上却是一直是胜的,一开始是险胜,到后来袁兵渐慌乱,便呈压倒性的士气开始反向绞杀。
而袁兵则是士气渐弱的,有不少战将回去援救后方去了,战场之上到处都有人在问,“……吕布在何处,从何方攻来!?”
有说从西边的,也有说从北边来的,更有说不清方向的,就是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人的惊恐感。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马腾趁着这股乱势,重整了旗鼓,挑了另一个方向,带着骑兵营开始火速的往大营里冲,一面冲杀一面到处放火,一面则是到处寻找粮草所在,见到了便命浇上火油,竟是将之焚之一炬!
袁兵大溃,见不能敌,营也守不住,敌人更是像筛子透风一样的到处冒出来,竟是开始到处奔逃。
马腾趁势乱杀了一阵,见袁兵撤走了,这才大肆放火!
“主公,还需迅速撤退!否则等袁兵回营,恐怕会有大战!”左右战将道。
马腾点首,看着熊熊火光正准备撤退,却听见马蹄声朝着这边冲来,他忙勒马,看到了吕字大旗,便道:“可是温侯?!”
“寿成!”吕布一马当先,已率先而至,见到马腾很是高兴,喜道:“今日军师言,寿成必会袭袁营,叫吾来救,果然如此!”
马腾也有点吃惊,不过也安了心,道:“今日若无奉先来救,腾休也,必遭重创!现在想一想也略后怕!”
吕布道:“此地不宜久留,寿成随布一并回城!”
马腾道:“去邺城?!这城外何人来守?!”
吕布道:“无妨!布已去信,程昱若愿进邺,自然随时可以!”
“……”司马懿这是想逼程昱也进邺城吧!
马腾也不想逞强了,袁兵马四万人在外,他也压力很大,虽说在城外有好处,但是万一真的折尽了兵马,那他也太冤,好处没得着,尽消耗自身实力了。因此便道:“既是如此,容腾回营拔寨,既刻进邺!”
“也好!”吕布道:“先行出去,布回邺后等寿成来聚!”
二人也来不及在这个环境和当下多说,便先出了营,远离了大火,正往回走,恰遇赶回来的高览和淳于琼,一见面,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就乱杀起来!
再在后面的袁熙听闻后营被烧,又分兵来救的人马也到了,一时与淳于琼和高览汇合,一时更一番混战,黑暗之中乱的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扔在地上的丢弃的旌旗。
吕布执着画戟,见高览与淳于琼纠缠不休,也是真怒了,冲入二人中间,大喝道:“与布来战!”
二人吃了一惊,心中略有怯意,也不想送人头,便勒停了马道:“温侯何故在此?!”
吕布横着眉毛,不悦道:“救吾盟友故,为何不能在此?!只你二人,为何穷追不舍?!汝二人是何人?!”
“在下高览,淳于琼,素闻温侯向来勇猛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高览道。
吕布听了十分得意,道:“算汝二人还算识英雄。今二人若止步不追,布便也罢休,互不再杀如何?!若不能,只问我这方天画戟,肯不肯饶人性命了!”
高览道:“与温侯作战,实非我二人本意,还请温侯往前!吾二人定不再追,在此止战,如何?!”
吕布点头,十分满意,道:“便依此计!”
说罢便策马跑了。
淳于琼搭起一箭,迟疑着要不要放个冷箭。
高览却拉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不可。
淳于琼衡量了一下,目测这箭术也未必能叫吕布中冷箭,因此只能主动或被动的还是放下了箭来。他苦笑道:“临阵生怯,恐怕受诛!”
“依此,也比现在就受死好……”高览道:“既不能得功,不如怂一些。无妨!”
就凭他们二人,还能杀得了吕布吗?!给吕布送人头还差不多。说他们贪生怕死也好,说他们三心二意也好,然而,他们都是不想这样窝囊着死的。因此便怂了。
“只怕回到主公那,不好交代啊……”淳于琼很无奈。这半退半让的,打又打不赢的话,总会有人告状。
高览不语,反正他是不想为了袁绍送死的。说他无用就无用吧。再说了,有袁熙在前面挡着责任呢。
袁熙派来的战将匆匆的赶了过来,见没堵到吕布与马腾,便道:“……二人突围走了?!”
二人点了点头,道:“谁能料到吕布会亲出邺来救,也不知还有没有陷阱,为免有失,还是不要再追了,若是中计,恐怕会损伤惨重。”
袁熙部将点了点头,看着茫茫的黑夜,便随高览与淳于琼回营去看了一眼,然后回袁熙那禀报。
袁熙是有自己的大营的,高览与淳于琼的扎驻在另一处,两营相对,可互为犄角,此时被烧毁的正是一人的大营的一部分。幸好不是全部的大营被烧毁,否则,那可真是损失惨重。
二人一面清点人数,一面整理大营,然后也不是太热衷于夺城之事,很是消极的感觉。
至少给袁熙的感觉是这样的。
袁熙拧着眉头,道:“无有大将,谁能战吕布?!”
“营中并无万夫莫挡之英雄,何人能战吕布?!”左右道:“此次二位将军并不追杀之,吕布一将马腾带进邺城,更难攻破!”
袁熙一想又开始头疼起来。他纵然与高览和淳于琼的人马众多,然而,依旧是不占优势。
邺城内粮草足供三年之数,又有城墙之固,想要攻破,难于登天。
袁熙回帐中休息的时候,甄宓道:“只怕邺城未曾夺回,幽州也会出事……”
袁熙悚然一惊,不禁一身冷汗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若是此时幽州告急,叫熙如何是好?!”
甄宓万分忧心,却不敢现在就叫他退兵,只道:“凡事若能能便尽力成,若不能,也不可太过于强求……”
“有的是不择手段攻城的方法,然而,吾却绝不愿叫城内百姓受难……”袁熙叹道:“有人献了水淹城之计。只是熙不忍心。父老乡亲皆在此城,岂能用此手段。”
甄宓吃了一惊,道:“倘夫君用此计夺下城,袁氏人心尽失,还有何拥四州的倚重和威望。拔敌城可用此计,然,邺是袁氏基业,万万不可啊。夫君宁愿无功,也绝不可成为千古罪人!”
袁熙点首,脸色不怎么好看。
甄宓道:“尽人事便可,倘不能破,不如缓之!”
“缓之?!”袁熙道:“缓也缓不成矣,若粮草不继,恐怕得撤兵……”
“若是如此,不妨先撤回幽州,夺下城池恐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那吕布素来猛勇无敌,要克之,岂是一日之功。”甄宓道。
袁熙想到被烧掉的粮草,便更是头疼。高览军中缺粮,自己肯定要与他们共享粮草的。
还能继多久?!
要在粮草告尽之前拿下邺城才行。若拿不下,这……
叫旁边的城池要粮也是要不到的。因为为了这场大战,大多数的粮草,一半已到了前线,一小半便在这邺城呢。其它城池哪里还有粮?!
现在又时值隆冬,便是地里也是寸草不生,马儿吃草都不能够,更别提地里能有什么菜和果子补充一下了。
叫幽州送来,也不现实啊,这场战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万一不够一直跟幽州要,这不停的运送,幽州现在也吃不消,百姓更吃不消,难道加赋加税吗?!
袁熙道:“若能与温侯和谈,最好不过!他也未必肯将事情做绝。”
因此便欲去寻谋士要出使。
甄宓看着天还未亮,却依旧未完全扑灭的火光,心中更为忧虑。现在还没有进行到大战阶段,倘进入大战阶段,袁熙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
她是真的不想让丈夫折身在此处。若袁熙没了,不仅死的冤,死的苦,还死的惨,她身为附属品就更是任人鱼肉了。
她就算以大局为重,为袁氏着想,可是大局和袁氏又怎么为她着想呢?!
所幸,不想那么崇高的东西,只要以夫君着想,便好了!
再怎么为袁氏着想,又如何?!她不过是个为袁氏牺牲的棋子,她的丈夫也如此,立了功,不过是为袁氏基业添砖加瓦,荣耀却并不属于他,他若身死,袁氏又真的能善待他的妻儿吗?!答案当然是可笑的!
甄宓以往是个善良的人,温婉的人,现在的她的依旧善良,温婉。只是,却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心也渐渐的变得坚硬。
袁熙跳脱不了的忠孝思维,她会将其化为绕指柔,慢慢的劝就好。
夫妻一体是真话,只要袁熙活着,她才能活的像个人,而不是棋子。若是袁熙死了,袁氏根本就不把她当个人!
甄宓心沉稳下来,这件事,不能急,慢慢来,越急反而会失了袁熙的心,失去夫君的心,她是不愿的。
而且她也需要时间来看看未来的方向,属于他们夫妻自己的方向。
若是袁氏能成事,她将来追随袁熙为一州之主过自己的日子挺好,但若不能成事,让袁熙当炮灰一样冲锋陷阵,她也不乐意!
只说吕布跟马腾走了很久,本来吕布是想直接回城的,又怕马腾再遇袁兵不能独自抵抗,便带着兵马一同随他入了西凉营了。
但见营中一团乱糟糟的,全毁了,马腾也是气的不轻。得知是程昱所救,心情也是蛮复杂。
在此说话是不能了,干脆清点了人马,前来会见程昱。
程昱见事果不出所料,便道:“昱便料到城中必有人来救,不料竟是温侯亲自前来!还请速请进营一叙!”
“袁兵必卷土重来,在城外,终究可能会有失,不如且随布一并进城去,”吕布道:“稚叔已在城中等候!”
程昱道:“若都进城,袁兵将城一围,如何破敌?!必会被困,与其如此,不如昱且在外,若有失,温侯只领兵来救,反而更有利处!”
吕布听了也觉得有理,便道:“既是如此,便以火为号,倘若有兵来,布必来救!”
马腾拱拳道:“多谢程太守救我营,腾感激不尽!”
“同为盟友,自当相助!”程昱道。
马腾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当下也没在程昱营中述什么旧,马腾带着剩下的兵马马不停蹄的随着吕布回邺。
一阵狂跑到了城门下,司马懿已亲迎而出,道:“主公,快请入城!”
吕布笑道:“若非军师所料,恐怕寿成已失也,待进了城叫寿成好好谢军师!”
“不敢受,此懿之本份也!”司马懿道:“快请入城!”
马腾心里挺复杂的,面上不露,郑重与司马懿见礼道谢,便进城去了。
吕布早将马腾让进了城,一并回暂居处去了。
“程昱果不敢进城!”左右谋士对司马懿道:“莫非是怕进了城被我军埋伏宰割不成?!”
“他便要守,便留一座空城与他,”司马懿道。
众人意会,能甩开程昱,这可是好事啊。他不肯进来,那可真是太妙了。因此便也不再提,只叫关了城门,郑重的招待安顿马腾和西凉兵马!
许攸见自己竟然渐渐的被边缘化,如今又看张杨和马腾俱都进了城,又见流言并未起效果,也是真的惊了。他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不起作用呢!
第932章 四方盟三义聚邺
仿佛吕营的很多事都用常理不能解释。
他现在是进退不得。朝着司马懿的背影咬了下牙,然后到了城上看了看,发现程昱的大营要去的话,很难去。只怕一出城,先被袁熙的人给抓了。
若是他被抓住,不得被五马分了吗?!
一想竟是不寒而栗。便息了现在出城送消息的心思。
他现在特别的后悔。深觉吕布昏庸,只听司马懿的,又觉司马懿实在是老谋深算,自己这点谋算全成不了事,被司马懿给压的死死的!
他十分郁闷,竟是束手无策。哪怕抓耳挠腮,急的像猴子一样,又急又嫉妒。
而程昱遥望着邺城的方向,再等不到许攸,恐怕是真的不知道司马懿到底想做什么了!
程昱道:“多派斥侯,盯紧着城中的动向。我倒要看看司马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战将们应下了。
左右谋士道:“恐怕还要盯着袁兵的动向。如今城外也只剩下我营,倘袁兵来围,这……”
所以才说司马懿的谋算毒的很呢。
程昱道:“无妨!他若真不救,我军自也可以撤兵!随时与袁兵打声招呼可也!邺城我军未曾进,袁熙犯不着非与我军你死我活。”
也是,只怕袁熙巴不得程昱立即就撤兵。
所以,若说程昱与司马懿相互算计,的确是差不多了。但若说谁的计一定能成功,谁也不是傻子。能坑到谁啊!
司马懿想坑程昱,程昱也能坑到他。所以,司马懿不会干这个事儿。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比起担心袁兵,程昱更担心城内的动向,可他又不能进城。一时郁气于心。心里更急了!
守到现在,总不能半点消息也守不到,难道真守了个寂寞?!
所幸,倘若袁兵真要来围他,他可以直接与袁熙谈判撤兵,倒也不惧战之不可也!
只是许攸出不来,现在受限,连信也不能送去了,程昱能不急吗?!
马腾亲自将自己的兵马安顿好后,方才来与吕布会见,吕布早已备好宴候着他。吕布安顿的还是很周到的,受伤的兵马有医者医治,所驻扎之处也都安排的很妥帖。只是马腾奇怪的是,吕布并未占用多少民屋,又见城中井然有序,他大大的诧异。
这吕布莫非是真改了性子?!进这邺城竟然没抢掠,他也是大大的诧异,又见城中虽然安静,却并未有哭嚎声传来,半点也不见乱象,马腾心里真不知道是啥滋味。
现在的确是不能以老眼光来看吕布了。
但这是好事啊。马腾投靠了吕布,吕布能争气,能够走长远,也是他的幸,但这心里吧,就总是很复杂,说不清的滋味,五味陈杂!
他身边的战将与谋士也都很吃惊,一面惊于邺城的富庶繁华,一面则是惊于虎威军进此城的井然不犯。说不清哪一种更让他们震惊一点!
西凉也有城池,但人口稀少,也因总是有战不休,城池之中总是不能安宁,人口便稀少,而且来去很是不稳定,虽也有商人出入,然而,真正居住下来的人口极少,房屋也总是灰蒙蒙的,缺乏着人气,更缺乏着大气。
哪里及得上中原雕梁画栋般的陈设和巍峨,这里的建筑,是西凉比不上的,包括规模和精致程度。
连街巷房屋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其它精细物什了。
“寿成!”吕布拉住他的手道:“布盼寿成进城久也!”
“温侯……”马腾皮笑肉不笑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不过也没等他想出个所以来,因为宴上早有张杨在那怒目而视,他没亲自出来迎接,一见马腾进来,便指着他骂道:“……连番几次写信与汝,多番信任与汝,为何弃我之义而不顾,怜吾多番盼你能来救,不料,竟是,竟是……同为盟友,何故弃我受那等屈辱!?”
马腾听了,嘴角一抽,眼角也是不住的发抽,冷笑一声道:“我早写信与你不要去,以你我实力,非是二万袁兵之对手,汝只不听,受了屈辱,还怨腾矣?!只叫温侯评评理,这世上还有这等道理?!你有义气前去立功,怎么就不能打胜仗,缺我一个,难道还阻拦你立功了?!”
“你,你,你……”张杨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又臊又气又咬牙切齿。
吕布忙道:“稚叔坐下,寿成也坐下。你我三人既已约盟,不必冷眼相对!便是有误会,说开便好了,真犯不上较真仇视,且与布一个颜面,此事相互认个错,赔个礼,这事便掀过不提,如何?!”
马腾不吭声,只斜眼扫着张杨这臭德性,就伤成这样了,还有脸来讲理?!呵。若是他早躲进龟壳里去了,哪里敢出来见人?!只是这话未免伤人,马腾便忍着不说。
张杨瞪着马腾,心里又恼又羞又恨。
马腾慢悠悠的道:“此事还要看太守大人能否有大量可包容。非在腾也!”
吕布便看向张杨,叹道:“盟在上,区区小事自然在下,不可挂于齿间,此非大丈夫也!”
张杨叹道:“便看在奉先面上,杨不记恨便是。还是在以大事为重!”
“哈哈哈,这才是大人海量!”吕布笑道:“寿成也不可再针锋相对了!”
马腾心中哧笑一声,张杨这德性,弄的好像他大人大量一般,不与自己计较的这德性,还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他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这事也就面上揭过去了。
其实两人心里谁也没过去。
吕布举杯道:“既是如此,便杯酒解恩仇,你我三人相聚义在此,为大业也,邺城已进,冀州唾手可得,三人齐心,袁氏何能抵挡?!”
张杨笑着举杯道:“自然同心同德,奉先所谋必能得偿所愿!”
“呈稚叔吉言!”吕布哈哈笑着饮尽杯中酒。
三人一并饮了,聊了些城中诸事,这才各自散席离去。
张杨心内很郁闷,很是忧虑,在那叹气,道:“杨无用矣,年老不能立功,而子嗣之中也没有可用人者,将来,恐怕功劳必在这马腾之下,马腾这厮又阴险,又有一个得用的儿子,令人甚羡……马孟起在女公子面前甚得青眼,将来……”
“哎。将来奉先功成,恐怕提起杨来,也不过是沾了些裙带之功,哪里及得上马上所得来的功劳那般牢靠呢……”张杨叹道。
哀叹他张氏无人可上升梯,这心里哪里能不急?!
他的谋士道:“有功就有过!他可未必及得上大人将来。”
张杨愁眉不展,不语。
“马腾心中未必真正心服温侯,其子马超更是随心所欲惯了,虽能立功,然而将来之事谁能说得准,便如韩信如此之功,最后也只得诛,还不及刘氏无功之子孙得到的封赏多,荫及子孙几代,”谋士道:“可见,太露风头,未必全是好事!”
“但愿能呈你吉言。”张杨愁啊,道:“张氏人才不济,只怕一眼也看到头了……”
族中没有人才能够上升,这真是个悲剧。
虽然如此想,觉得马超与马腾不够驯服,但能不嫉妒别人有能得用的子嗣吗?!
张杨便有些闷闷不乐。
不乐也没用,谁叫儿子们都不争气,没一个能拿得出手在前线能立功的。
“也罢,至少现在识清了自己的份量,反而行事能清醒一些。”张杨道:“福之祸所伏也。”
然而心里总是有遗憾的。
不过马腾全无他的心灰意冷。
马腾在帐中来回踱步,又在城中略徘徊了一下,回了帐后对心腹谋士道:“吕布志不在小!”
“昔年高祖皇帝进关,也是美女不取用,财货不沾手,与百姓约法三章,这吕布不沾手美女,竟送出,城中也丝毫不扰,吕布这种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自然其志非小……”心腹谋士道:“……司马懿的能力也很卓著,城中没人叛,可见他压得住!”
马腾道:“那吾西凉就一条路走到黑,跟着吕布跟到底了?!”
心腹谋士道:“事成与不成,还得看天意。”
就是以后再说吧。
马腾道:“司马懿想干什么?!”
“他要的不是一城一池,”心腹谋士道:“他所图更非小。然而现在却无动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套了些吕布的话,只怕此事吕布也并无得知,”马腾拧眉道:“这吕布与司马懿是如何君臣相处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也就是司马懿盘算的大略,吕布都未必知道。这他娘的才是最搞笑的!
这在其它阵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可在吕营,这种奇葩事,才是正常。
马腾有点乱。越是乱吧,越是看的糊涂,越看不清!
“如今张杨,主公,吕布皆已入城……”心腹谋士道:“只有程昱在外,主公不如在城中静观其变。属下无能,也实在不能现在就看出程昱与司马懿有何谋算!也许会有我等不知之事也未可知!”
马腾点首。
正说着话呢,有斥侯进来道:“禀主公,外面有一自称是许攸的人求见!”
马腾吃了一惊,掀帐往外一看,果然见远远的营外有一士人模样的人在那候着。
马腾正要请进来,心腹谋士却是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马腾压住蠢蠢欲动的心,忍了忍,道:“只说腾已歇下,今不见客。”
斥侯出去了。
马腾看向谋士。心腹谋士道:“此人身上干系大,不可与之牵连太深,恐怕卷入其中,被他利用事小,被司马懿给圈进去事大。”
马腾道:“如此说来,此人一定有什么关键!”
心腹谋士道:“便是有,就算在此人身上,主公也不可涉入过深!司马懿非寻常人也,我军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绝不可小觑!”
马腾心中极不喜司马懿,可是也知道他很危险,谁想当炮灰呢?!他心里也是忌惮的。
虽不甘心,却也同意了,没有与许攸接触的想法。
许攸万料不到又碰了一个钉子,这心里恨了个牙痒痒。
他被拒后,离的远了,狠狠的啐了一口,道:“懦夫如此,有甚用处!在吕布面前低三下四,倒会对我使脸色看!哼,早晚有你这莽子受的苦!”
说罢气哼哼的离去了。
他现在是被困住了的,也是真的气急了,是心急如焚也出不去的病急乱投医。直到现在,许攸才知道,自己是被吕布与司马懿给套路进去了。
这心里的悔,能把肠子悔青。
然而眼下的他根本没办法再反悔,人也出不去,只能生生的看着时间流逝,错失一次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急的跟什么似的!
马腾一进城,袁熙第二日便兵临城下,包住了邺城。也不攻打,只在城下要叫吕布出来说话。
吕布竟也不应!
吕布倒不是故意不应,而是司马懿叫他不要冲动,吕布也就随袁熙去了。
袁熙又素来温和,又不像张飞能够骂战,能把吕布给激出来,因此这哪里像打仗,磨蹭的跟什么似的。
然后就射上来了战书,战书上说,若明日温侯还不出来谈及城池所归,便下令攻城。
另外还提了个要求,要吕布将许攸给交出来,或者将他的首级给扔下来。
直把许攸给吓个半死,屁滚尿流的,来哭求吕布。
吕布便叫人回了话与袁熙,说了:能得邺城,全是此人之功。用而弃之,岂是仁主所为?!因此,许攸绝不会交出。
许攸也是松了一口气!
袁熙听了也没甚反应。见吕布是铁了心不应和谈的可能了。
第二日,便开始在城下架设云梯,一副要准备随时攻城的迹象!
这个动静,当然是热火朝天的,袁熙甚至将城外的垫沟都给一一的填了,就准备着攻城的时候方便行军。
一看就是极认真的!
马腾上了城墙来看,拧着眉头,道:“少不了一战!”
他悄悄的朝着气定神闲的司马懿看去,总觉得他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呢,竟也没有争的样子。
他便上前,道:“司马军师,大军在城下,不知军师可有应对良策?!”
第933章 白忙袁尚扑空营
“若有所用腾之处,但请驱使!”马腾道。
司马懿眯着眼睛看向城外,道:“将军之意,懿谢矣!然,此城为袁氏城也,此城内民为袁氏民也,袁熙攻城,如左手攻右手!他能下得了决心来攻打,只怕城内百姓却不肯依之!”
马腾听明白了,感情这货是真的一肚子坏水啊,憋到现在才这么个计!这是打定主意不应战,只逼迫袁熙和城内的动静了。
阴,太阴险了!
马腾笑道:“若是如此,便是腾无用处矣。”
“将军之意,懿代温侯重谢,倘若有难,必托将军。”司马懿道。
马腾点首,从城下退下去了。
马腾带着他的人一走,身后人就道:“马腾一进城就在城中打探,只怕是在试探军师如何退敌。”
司马懿心道,这马腾要不是老狼都不正常了,他这人一向如此!随他打探去吧,只是小打听,大的方向却是不敢的!比如他不敢接触许攸。就是证明。
这就说明,马腾虽有参与之心,但是涉及到要害与重大干系,他又有贼心没贼胆,一下子就缩了!
所以吧,他这个人,要真的靠他的时候是靠不住的。指望他为心腹干大事,他也是靠不住的。
大多数时候就是在瞎琢磨,还自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他这类人,永远都是边缘人。成不了腹心,也永远在琢磨着怎么叛去。只要一点点的实力不足,他就起更大的心思。
但这人,要说有多大的危害,他还真没有。因为他怂。
司马懿将马腾可是看的透透的。就是实力不大济的老狼了,狡猾是狡猾,一则终究缺了那种锐气,二则呢,活的年头多了,便总是自以为自己聪明,年轻人都比不得他的自负,一种资历上的自负。
其实扒开看看,还真没个深度!
早有点自知之明才好啊!
一个人再有野心,可是当能力匹配不上野心,那就是灾难。索性这马腾向来谨慎,虽也有各种各样的心思,但到底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目前为止,还算顺从的很!
张杨的伤还未好呢,他的兵马折损了不少,目前为止,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兵马了,有些还是伤员,想要抵大用是不可能的。
但这人好在于他已经自知了自己的能耐,如今也不强求立什么大功于世人面前为吕布涨脸了。
他就有自知之明的多,虽说在养着伤,却叫手下的兵马很是低调,叫他们辅助虎威军,也不强出头,但是后勤诸事那是叫一个随叫随到,有眼色的很!凡是活,那是不管是跑腿,不管是脏活累活,那都是一概不嫌弃,什么都肯做!
如此虽低调,但却无所不在的感觉,给人的感觉也是不白吃饭,也是干活的人,反而渐渐的开始融入虎威军的感觉了。
张杨其实也算聪明,当他知道,不能为马前卒,为先锋营立功的时候,那么,他哪怕是隐身,把自己弄消失,也要成为虎威军的一员!
融入,就是最大的藏身立功。
袁熙已经投石机等都装备好,对准了城门,云梯也都搭好了,袁军上下似乎磨刀豁豁,只等一声令下!
现在的局势就很奇怪,程昱依旧立着兵马在城外,有高览和淳于琼防备着曹营。而袁熙对着邺城的城墙和城门也有诸多的顾虑!他下定不了决心攻城!
几番叫战不顺利,袁熙只能来到邺城以下徘徊着。
身后诸将小心翼翼的道:“……吕布恐怕是铁了心的不愿出城一战了。将军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眼下这局势只能攻城了!”
诸将都颇有几分无奈的意思。
万万没料到吕布这个人现在也学会怎么耍赖了。以前只要激一激,他还是会出来作战的。现在倒好,这货有了依仗,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出城决个胜负,而是守城不出。现在这局势只能硬打!
攻城之战,那可是历时耗久,并且耗费很多心血和心力的,不光打下来很难,要耗费很多资源和时间,而且在做攻城决策的时候,也同样的困难重重。
至少现在袁熙心中是万分的不愿意的,他真的不想打这个仗!更不想硬打!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他顾虑重重。想了想,也没轻易下决心,只是绕城而走。
走到了南门的时候,忽闻城内有很多的哭声。袁熙怔了一下,道:“……听!父老之哭矣……”
说罢,不禁泪如雨下。
“若攻城,恐怕辜负父老与城内百姓矣,攻城何其惨烈,会殃及无辜者众,百姓们又有什么错呢?!”袁熙难受的道:“要叫熙做下这个艰难的决定!熙何以忍心反刀相向于父老?!”
“将军!”诸将亦不忍心,然而还是道:“此哭声甚大,若非有人相逼,怎么会传至城外入将军耳中,恐怕这正是司马懿之计。父老之哭,必人众,若只一二人如此,哭声必传不出来!”
“不管是有人相逼,还是心发而至,不忍卒哭,这不都是情至而哭吗?!”袁熙叹道:“伤情则已,终究是令人伤心……”
诸将听了面面相觑。
袁熙的意思是说,不管是被逼的哭的这么大声,或者是因为邺城被占而哭的这么多大声,都是伤哭。
诸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劝了。只恨这司马懿当真狡猾。不管是这哭声到底是情发而至,还是被逼的。这司马懿都是在攻心啊!
这就是告诉袁熙一定要三思,这城内若是因攻城之战而伤及到的,而死亡的可都是父老啊!
这其中有很多官员的家眷,有很多将士的家室,包括所有的对袁氏的支持者等等……
诸将甚至都很怀疑,万一真打起来,这吕布会不会将这些人丢出来杀掉而击退袁兵。或是驱逐这些人出来,拦在阵前,这……
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因素,虽然司马懿有很大可能并不会卑劣的这么做,然而,哪怕不将他们驱于阵前,这些人会有伤亡也都是袁军上下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
现在听到哭声,果然袁熙心事重重。诸将心里也很沉重!
袁熙绕城一圈后,才缓缓的回到了大营中去。
谋士们问起来,诸将也都有些沉默,良久才道:“……闻城内有哭声,将军,略有迟疑!”
谋士们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叹道:“……恐怕代价很大,会伤及到很多无辜之人!”若是攻敌城便罢了,死多少也不可惜。可是,这邺城,不同于任何一个城池。
说实话,哪怕落到吕布手中的不是邺城,是冀州的其它城池,众人都不至如此的的顾忌,哪怕将这城给打穿了打烂了,鸡犬不留,也不至于此。
可是,邺城真的不一样啊,干系太大了!
谋士们看向沮授,沮授面无表情,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失良机!
袁熙终究是不够狠!要成大事,就要有承担,要有承受大事的准备。不过袁熙本来就没什么大业之心,指望他能果决而断,是不可能的。既已知此,他还能说什么呢?!有些计策说出来太毒辣,只会讨嫌罢了!干脆一言不发。
谋士们问不出什么来,心里很失望。也不知是期待着沮授有什么过人的计策献出来,还是指望着他能劝一劝袁熙。
大约都知道袁熙是个慈悲之人。因此,竟无人敢说直接攻城,毫不必去顾虑什么。因此都寄希望于一个有棱角的人去建议出来。沮授心里是有数的,他们希望自己可以做这个人。
可惜的是,若袁熙能听,他当然肯说。可是明知他听不进去,已经受了这哭声影响,他还能说什么呢?!
果不出沮授所料,袁熙果然迟迟没有发布攻城命令。
就这么僵持着了!
被司马懿用各种手段,拖了一日又一日。
袁氏之中,无人敢主断。除袁熙之外,哪怕是高览与淳于琼也是承担不起这个下决断的后果的。因为这是一场就算是赢了也注定输了的战争。
只要城内死伤多,有不可挽回的很多人命消失,他们隐形之中会树立起很多的敌人。而这些敌人,将来自袁兵的内部!
无人可堪可重!他们虽与袁熙顾虑不同,然而,竟是异曲同工,想到一处去了。
这场战争也就拖延了下来。僵持在这里。
而此时的袁尚已准备好了一切,于夜间要来袭吕娴的大营。他们脚步轻轻的靠近,将其包住。
袁尚的兵马渐渐向着吕娴的大营靠近,所有的远攻装备都已经准备好了,也已渐各就位,只等一声令下!
于深雪之中,将投石机架设起来,只见投石机朝着吕营的十六连营投去!
砰,砰,砰……
石块落地砸营的声音此起彼伏,还能带来一些震动,震的地都在响动!
弓箭更是朝着营地如雨一般的发出去。
乱发一阵,却没见吕营中有喊叫和惨叫以及出来厮杀的声音,袁尚与诸将便觉有些不对劲了。
袁尚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道:“难道他们早有预料?!”
诸将终究是不甘心的,便道:“可能早有防备,不若末将等带人进营一探!”
“可!”袁尚道:“速去!他们可能有埋伏,要小心!”
诸将从命,当下便分兵带着人匆匆的从壶口赶了进去。待进去以后,才发现吕营大帐虽灯火通明,但哪里还有人在!?
“不好!”
“竟是空营!”
“速报与将军,快,快!”
竟是最坏的情况!甚至不是早有防备而躲了起来,或是备战而有埋伏,竟然是空营!怎么会是空营呢?!
没有人能想得通!
“将军!是空营!”早有斥侯前来向袁尚报信。
袁尚大惊,急道:“……怎么会是空营?!吕娴去哪儿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消失了!难道是插翅飞了不成?!还在我军的眼皮子底下!”
斥侯营的人冷汗道:“……是属下无能!”
袁尚瞠目结舌,也是冷汗涟涟,他不敢深想,吕娴现在在哪儿?!她莫非是从后要埋伏他们,或是干脆去偷自己的大营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急,一定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反中了吕营的计策!
然而袁尚是真的慌了,他越慌越是不敢轻易发布军令,他怕啊,越怕就越怕自己会发错任何一个命令!现在错,就是生死之间徘徊。不得不慎重。
已有战将回来急禀道:“后山发现有些踪迹和脚印……”
吕娴是从后山绕道走的?!
她故意挑在了晚间行动,就是让人不易发现她的行军踪迹!
而现在痕迹还在,那么只说明,吕娴早料到他会来袭营,因此,她并没有早早行动,而是像长了眼睛一样,预料到了他的行动踪迹,而特意的挑在了这个与他相提前,又不至冲突的时间段走了。
那么,她就并没有走太远……
她,她怎么能如此精准的判断呢?!她怎么做到的?!
袁尚是真的慌了神,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之中。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只要下了军令就无可挽回,如果这一切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呢?!
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做应急反应,最终都是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都不说今夜做的这一切是白费力,什么投石机准备的多充足,结果悄无声息的搬来难,现在,却全废了!走还能带得走吗?!
袁尚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之中,然而表面是看不太出来的。
他紧抿着嘴唇,勒紧了马缰绳,然后进了吕娴的大营。
灯火通明的大帐,十六连营皆在,被投石机砸的有些损坏,然而,这个结构还是很清楚的。
“他们架设的连弩也都撤了,不见有一架,除了一些无用的辎重,他们俱都负重带走!”一将焦虑的道:“……可见她的人,都是重型兵,不然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连人带马带辎重还不能骑马的情况下,就走人了……”
“将军,现在如何是好?!”诸将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沮丧过后,便是郑重的焦虑寻问。
风声呼呼,离天明还有一些时间。而周边的黑暗之中有着什么等待着他们,谁也不知道。
第934章 入绝地前后无路
袁尚是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又有吕营的人冲出来趁着他们乱的时候打杀了他们,这无边的黑夜,像藏着大嘴的巨兽,是那么的恐怖……
袁尚脸色在风雪之中黯然不明,他极力的恢复冷静道:“恐怕我营已不保!此时非撤退不可!再不撤,恐怕全中了吕娴的计策……”
诸将其实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因为这个吕娴真的很邪门,有点在他们身上安了眼睛的感觉。叫他们现在都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今夜的一切,他们实在是觉得诡异,这一切的发生,除非吕娴长了翅膀能飞吧。不然怎么能避过他们的眼睛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呢!
而脚印皆还有痕迹,只能说明,她的确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至这个地步,不恐怖吗?!不可怕吗?!
他们先前所有的信心,此时也全都消退了。
当事之急,是真的要避险应急再说。
“立即寻出口!”袁尚此时也不惧怕现出胆怯之意了,道:“立即要离开这里,这个地形,我有不祥的预感!速速!斥侯营速速行动,寻找出口!离开这里!”
斥侯营应命,似乎愣了一下,然而还是很快就从命去了。
袁尚所说的离开这里,不是指离开这个大营,而是这整个地域,离开吕娴所在,离开吕娴追击他的可能,这所有……
这命令,其实是全军撤退的意思!
诸将沉默,他们虽然也有不祥的预感,但不至于像袁尚这样有这样的直觉。
他们只是觉得诧异和危险,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良久,才有人道:“将军,真的要撤退?!若是此时撤退,只怕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此时不走,恐怕我军再也没走的机会了!”袁尚喃喃着。
谋士们怕人心散了,忙道:“诸将军当以将军之令为重,此时入敌境已深,赵云已走,不如见好就收!当早早退回冀州要紧!冀州空虚,倘若有失,这可得不偿失了!”
这么说也对!
诸将想了想,便也没再执着的要去与吕娴作战,非要死磕了。他们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怕,只是说服自己是以大局为重,以将军之言为命而已!
斥侯营的人很快就来回禀,道:“将军,可沿我军来时的路退回,出山谷,便可离开此域!”
“可,速全军拔,速去,营寨不要了!”袁尚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即飞,哪里还能顾得上回去拔营。
他在作战上的直觉,或者说是对于危险的识别能力是很强的。这种东西俗称第六感,是来自于人的灵魂和精神方面的力量,谁都说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
然而,它有时候比一切的智慧和判断都重要!
袁尚现在脑海里就绷着一根快要断的危险的弦!这根弦从追到赵云那时就开始绷紧,直到现在遇到吕娴拦截,他总觉得这根弦要断了!
再不走,恐怕是真的来不及走了!
此时此刻,一切的来自理性的判断全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立即离开这里,哪怕他的判断是如此的怯怕,还有下的粗糙,他也根本无法再顾及自己的形象!现在是顾惜命的时候。
大军起来,跟着斥侯营的人找到了路,往山谷那走去,冒着黑夜,冒着严寒风雪,不顾一切的要早早离开这里。哪怕没了辎重,没了吃的,他们也得走,哪怕在这过程中,是吃雪睡在雪地中,也得离开!
山路不好走,到处都是树,极易迷路,可是还是托着斥侯渐渐的朝着谷的方向靠近了!
吕娴的大营突然起了火,火光一起,袁尚心中一跳,大怒道:“何人烧营?!”
谋士也是面色一变,道:“不好!”
这,这可很危险啊。这可能变成信号啊……
袁尚一发怒,已有下令放火烧掉吕娴营的参将白着脸上前,结结巴巴的道:“……离营放火不都是如此的吗?!”
这是惯例操作啊!将军为何发怒?!
袁尚心中暗暗叫苦,心中狂跳。他瞳孔中印着火光,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恐慌。
现在要灭火也来不及了,只能任能它去烧!
深黑的夜像墨色辅展开,这火光一起,几乎烧透了半边天的亮!
吕娴看到这火光,不禁笑了一下,她将兵力散成小股,此时这火光一起,小股兵力不易接收信号,现在便全都冲向了袁尚的大营。
袁尚留营看守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后勤和守营兵士。
或杀或降,徐州兵速度很快的将局势控制住了,分工合作的把营内给搜了个遍,却完全没有寻到赵云的踪影,便下令放火烧营。
将俘虏集中,开始审问,只是他们很多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抓了赵云,有些人职位没那么高,并不知道那么多的情报,因此,想要问出来,十分不易!
“女公子!”一将拧眉来禀道:“已搜遍全营,并未寻到赵将军的踪迹,俘虏之中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吕娴道:“去搜一搜附近可有袁营斥侯营的人,抓一二个来,也许会有收获!”
“是!”那战将去了。
“女公子是以为袁尚将人胁持在手?!”一谋士上前来问道。
吕娴点首,道:“若是有子龙在其手,我军也不可轻易妄动。”
谋士点点头,不过看吕娴的脸色,他们都以为恐怕判断出赵云在袁尚手中的可能性很小了!
吕娴当然是这般判断的,只是她不敢有十分的把握。万一子龙真的在袁尚手上,无论如何,这里面就不是战的问题,而是谈判,制衡和交易。
无论如何,便不能急攻袁尚了。不然狗急了跳墙。
万一呢。吕娴不想有这个万一!
不过在知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太大的时候,吕娴也缓了心情,她的心没那么浮躁和焦急了。反而多了很多的条理。
众将很快就回来了,道:“暂未搜到袁营的斥侯,此时黑夜不好搜索,恐怕得要等天明。”
吕娴点点头,道:“现在不必急逼着袁尚。”
“女公子之意是要守株待兔?!”谋士道。
“不错……”吕娴指了几个要点,道:“我军依旧分散行动,占住这七个地方,无论袁尚要从哪儿离开此处,都飞不出去!”
要原路返回,臧霸也不可能容他通过。所以袁尚已经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誓要分个胜负的。
若能活捉袁尚,那可真是逮到了这条大鱼。
众将听从吕娴安排,很快将这大营给烧了个干净,分兵各自去占住要道。
谋士笑道:“有女公子在,永不愁用兵之道。”
吕娴对身边跟着的文士都是很客气很尊敬的,道:“我便自诩有些判断力,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得诸位先生不弃跟随,而愿尽言于娴,娴怎么敢自负言算无遗策?!”
这话听着就叫人心里舒坦。
吕娴道:“娴本是女子,先生却不以世人之眼光而待娴,娴并不敢自专于先生面前。往后若有疏漏之处,先生定要指出,娴必定谢而遵之!”
谋士心中更为熨帖,也是心服,笑道:“自是如此!眼下女公子之计就极为妥帖。在用兵方面,便是我等几人也无异议,再精细不过的了。”
吕娴郑重谢过,匆匆的便去安排守株待兔之事了!
这几个谋士没什么大的名气,却可亦武亦文,骑射功夫并不弱,可以随军,算是武臣,一直跟在吕娴左右。
“女公子行计不焦不躁,这般心性,实非这等年纪所能有啊……”谋士道:“不急功近利,不急不缓,恰到好处。这等心性,真是难能可贵!”
其它人也都心服不已,他们跟着这一路,吕娴是真的谨慎,又不错过时机的精准出击。
欣慰的同时,便低声道:“……若是主公也如此,徐州大业何愁也?!”
说到吕布,就有点心烦和担忧。吕布身在兖州,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到冀州了吗?!进邺城了吗?!
消息传递断了,这可不得愁死个人?!
他们是不担心吕布的实力的,唯一的担心的就是吕布的心性。就他这个心性,万一真的轻信了人,真的得被人给坑死!
“这父女二人,禀性真是大不相同……”另一谋士叹道:“……希望将来女二公子性情也如女公子这般便好了。若是再一个主公,这可……”
不得愁煞个人?!
吕布这个年纪,其实在古代来说真的不年轻了。而且还是战将,要出征的,这要是万一有个意外,哪个不担心后嗣无人?!
徐州现在也就只两个人,吕娴和吕英。吕英尚在襁褓,谁都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性情!
说句讨打的话,这要是吕布有个什么万一,只能靠吕娴了。吕英要是助力还好,这要是再一个混世魔王,光给她擦屁股,也是头疼的。
万一吕娴再有个什么,就真的后继无人了。徐州基业现在看着是未来可期,可是,他们见过太多因为子嗣有事而不能延续下去的基业了……
那江东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孙策一被擒,只要孙氏兄弟没一个立得起来,那基业也不过是烟消云散。
本来打天下就极难了,要与各诸侯混战。吕布看着还挺强的,也积极参与其中,力争一雄。然而,哪怕再强,真的打下来了,结果啪叽,就没了……万一吕娴再没了,那要是后继无人,这……
这个事就不能深想,一想就脑壳痛。
吕布到现在也才只生了两个孩子,愁人啊!
在古代家族为重的社会关系学里,孩子少,那真要命。生一堆,没一个成器的,也要命!
是真要命!
袁营的火一起,那火势冲天的大,两营的火交相辉映,将这天空都印亮了一半,能照到天上的云像被火烧着了一般。触目惊心。
还相互呼应,比着谁烧的更旺!
也幸亏是冬日,若是夏日,这么大的火势能把几座山都给烧没了。
冬日风虽大,却有厚雪覆盖,树与埋在雪下的枯草也没那么能烧得着,这才避过一劫……
“将军……”这么大的火势,袁军上下也不是瞎子,一回首就能看着了,谁不惊骇。
原本他们也猜吕娴要么去劫他们的营,要么就是跟着过来杀过来了。现在知道,果然是去烧他们的营了。
一时之间竟是心情复杂。
这个吕娴,挺可怕的。
只怕她对这里的地势地形比他们袁军熟多了!
袁尚心里也如这火一般熊熊的烧着,心肝肺都烧的疼,又急又怕。怕出不去。
他却不知道吕娴现在笃定的很,根本不急着来追他,而是只捕了网,只等他到处撞!
“走!”袁尚对诸将道:“不要回头看!速速沿原路返回!”也许这便是出路,就有一线生机。
不然真的要与这吕娴耗死了!
关键是谁知道她对此地掌握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信息!
袁尚不敢深想,越想越怕!
因此驱着全军上下,竟是借着火光慌不择路的往山谷去了。
火势渐渐的熄了,天也渐明了,袁尚一军果然到了过来的峡谷附近,然而等待着他的却不是一个空的谷。
当斥侯营的人去探明回来禀于袁尚的时候,袁尚真的都惊呆了,“你说什么?!”
斥侯只好难为的战战兢兢的复述了一遍,道:“谷上插着吕字旗,有兵把守。谷内必有重兵。谷后更不知有多少兵马!”
这下不止是袁尚慌了,诸将也都慌了,他们本来不怎么动摇和惧怕的脸色有了丝裂痕,道:“……什么?!吕娴身后还有兵马?!这,这,这……”这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他们没想到,袁尚也没想到啊。
他白了脸色,道:“尚便知,这吕娴千方百计的蜇伏,跟随于我军,一直都没露面,必定所图不小……果然,她就是冲着我来的……这样的人,这样计算深刻的人,又怎么会露出所有的底呢?!她身后恐怕还有重兵,看看,这不就是了……”
“除了臧霸还能有谁?!”诸将这下是真的慌了,道:“将军,后路被堵死,如何是好?!突破吗?!”
突破的时候,吕娴从后攻来,那是九死一生,别妄想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突个屁破?!这个地形,这个地势,突破,是找死!
第935章 拷问心生死取舍
袁尚灰头土脸的,道:“……寻其它出口!那赵云消失,必定是遣别的路走了……他能找到,我军必也能找到!”
“可是吕娴必有兵马拦截!”众将道。
“无妨,我们有赵云人质在手!”袁尚道。没有真的,哪怕是假的也得弄成真的!
万万没料到,诈她的计,如今成了保命之策了!
这个变故是真的叫诸将完全的没有料到。他们不甘心,急躁的来到了谷前,似乎想要探明究竟,到底是真有伏兵,还是虚实之诈计!
冒险,值得吗?!
如果冒险能够得到一条生路,未必不值得!
显然他们是想要冒险的,只要能活着出去,什么险冒不得?他们赌的是,万一呢,万一这只是虚实之计,这谷前根本就没有多少伏兵呢!只不过是故意插遍了旗,吓唬他们不敢过谷呢?!
人的想法在那一瞬间是有各种念头的,像在心头开设了一场赌局,那股赌性也会豪爽的涌上来。押上所有,冲出去。
而局的两头,一头是只是虚计,根本就没有伏兵,侥幸而冲出去,可能会有一条生路。一头则是就算有伏兵,只要冒出去,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也比困在这里强!
为此他们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在心头做着巨大的拉扯,像在做着拔河。一方面是怯怕,怕代出的巨大代价,一方面则是拼上一切的那种豪情壮志,不顾一切,不顾热血也要赌上生路的热情在心里翻涌。
人是复杂多面的,人也有很多的极端方面,在这不断拉扯之中的心声中,在做着调和,像矛与盾的冲突,不断的天人交战,不断的在心内上演着种种的取舍。
这就是人!哪怕是战将和兵士,也都是人,在怕的同时,同样在绝境所生出来的,便是无畏的勇气和豪赌一切而赢得生路的大勇。
大勇者怯,大勇也生于怯,正是此理!
两员战将对视了一眼,眼底之中积蓄着热火,一战将道:“你在此候着,我且带人进去一探,倘我不能出来,便不必再寻此路出,当另择他路也!”
另一战将点了点头,紧唇紧抿,因为紧张和不知前程和生死的忐忑,让他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对于战争来说,打仗是不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绝境。困于一个局中不能得出的绝境。就算一盘死棋,没有解脱,没有出路,才是最恐怖的。
他们不怕被吕娴打死,但却最怕,被困死!
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必须去探分明,否则,不甘心!
战将应了一声,清点了二百人,带着死的觉悟,慢慢的往谷中走去了!
风声赫赫,穿过谷而迎面吹来的风是巨大的,仿佛一个能把人吸入吃进嘴里的怪兽,呼号着发出天与地之间的风响声,谷远远的看去,黑乎乎的不见尽头,不知底细,而两边的谷上面,飘扬着吕字旗,猎猎作响,狂风乱舞。
这一切,让人怯怕,因为不知,它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们开始深入了,马蹄踩进雪里,发出啪沙的声音,除了风声,只有这啪沙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些声音,安静的令人恐慌。
谁也不知道这黑乎乎的谷里有什么,正因不知,才觉得可怕!
他们进入了谷口,突然,仿佛只是一瞬间,肃杀的声音整齐的响起,抬首一看,才知是谷两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两列弓箭手,他们搭上了弓弩,对准了谷下的人,唰唰唰!
无声的箭矢纷纷离手,在风中破空之声尖啸而刺耳,噗哧声是扎入人和马的血肉的声音,传来的是马的嘶鸣和袁兵的惨叫!
他们甚至还没有深入谷中,就已经被射杀。
精准,残酷,不留一丝的余地,整练有肃,冷酷冷血的默契,甚至都不带一声的多余声音。
进入谷中的一多半已经不可能生还,还有剩下的几十骑像疯了一样的逃了回来,狼狈不堪,惊恐万分!
他们带着仓惶逃了回来,脸上还有无限的失望和难过,道:“不可通过!上有伏兵,俱是弓箭手!谷内情况不明,也许也有伏兵!”
那战将见那员战将没能回得来,心里染着哀伤,他看着两翼的伏兵,在思忖着如果己方兵法发弓箭射杀这些高处的弓箭手的可能性可有多高。
然而谷内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这才是最糟糕的。
不能就这么突破,如果就这么突破,一旦进了谷中,两侧若居高临下,无论是发弓箭还是投石块,能把他们扎成肉泥。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安排了多少人马。
这个地势,太危险了。几乎是全没覆没的代名词。
可是真的甘心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吗?!放弃这个可以出去的路,可能是唯一的路,万一折回去没找到其它的路,如何是好?!
他在思考着突破的可能性。
然而,理智告诉他,想要突破这里,根本就不可能!
“将军,袁将军叫将军速回……”有斥侯前来报信。战将只好回去。
袁尚道:“我知尔等不死心,然而,这个地形,根本不可能突破得了。若进入,冒的风险太大了,对方只需少数人马就能坑杀我军!居高临下,这优势是何等的可怕,而我军落于劣势,这劣势又是何等的恐怖。另择路走吧,不可再迟疑。否则,断了更多的生路……”
战将道:“对方显然只是将进入谷中的我方人马射死,不进入谷中,他们并不追杀,也许,这是虚实之计呢?!”
袁尚道:“我知你等以为是虚实之计,如果这并不是呢?!甚至是引诱我方如此作想,其实是想引我方人马大批的进入呢?!”
战将听了便不语。
面对同一个情境,同一个局面,不同的人,所作出的反应真的太不相同了!
有时候人一旦心存希望和侥幸,就特别的盼着一个方向,像入了魔,然后引人走向死亡。然而,这个方向可能就是陷阱。袁尚虽也惧怕这绝境,这围困,然而却十分理性。
这就是帅与将的区别。战将有赌生赌死的赌性。愿意交出生命而赌一把。可是帅并不是,权衡利弊,左右协调,综合优与劣,取得平衡。帅所做的决断,更为难。有时候看着是保守,其实,不过是权衡了一切,知道输不起,不能输而不得不保守的决策。
袁尚道:“放弃这里,迅速回去!只要我军拿出与吕娴生死一博的勇气,未必不能有一线生机!而这个地势,我军已经错过最佳的回去的时机……”
众将看着袁尚,想了想,道:“……是!”
兵士们已经累极困极饿极了,人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只能在雪地里先暂时休息,找回体力。没了辎重也不怎么保暖,现在这个局面,人的心里多少是有点丧的,并且带着惶恐,这种恐慌,在军队里蔓延,很危险。
这是一种心病,更是一种传染病。一旦丧失了所有的希望,只会越来越没有士气!
袁尚心中警铃大作,心中更是如火焚一般的煎熬。
如今这局面说什么后悔,也是无用!只能不断的想辙,离开这里,找到生路。
“将军,将士们身上所携带的干粮不多了,也缺水少暖……”谋士不乐观的道:“三日内不离开此处,恐怕……”
袁尚脸上都有了龟裂的口子,嘴唇干涩脱皮,纵是贵人之子,身在战场,有时候遇到难处的时候的苦,又岂是在温室之中的人可明白可理解可以诉说的?!
他心里急,承担着的更是重大的责任。肩上所扛的更是千斤重担。
哪怕身为主将,也拥有着比普通兵士好多了的吃穿,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保持惯常的体面!连最基本的体面可能都做不到了!
袁尚心里何其的难受。顾不上生理上的一切,只能心急如焚的趁着全军休息的时候骑上马远远的看了一眼这谷。
深深的,看不清内里的情况,谷高且窄,风极大。是个天险。位于群山之间,可能是唯一的通道。它是合格的兵家要道之地。
这里是野外,人迹罕至,连村庄也没有。
平时里,恐怕人不至,只有野兽到的地方,而在兵家必争之中,一旦被人所占据,它的作用,将是致命的。
得天险者,得赢面。
上天的天平并不倾向于自己!
谋士指着这谷道:“入则必死!将军切不可心存侥幸!”
袁尚道:“我知,只是诸将不肯甘心罢了!”
“这谷后到底有多少人马,恐怕我军连这个也弄不清……”袁尚道:“吕娴的底牌藏的很深。尚只怕,一旦我们另寻他路,这谷后的人马必会追来,一旦前后一咬,我军……依旧是瓮中不得脱的局面……”
谋士道:“如前臣所说,将军,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能只身得脱,不可再放弃机会!只要将军能回,只怕不剩一兵一卒,也得回冀州去!”
“此时,若想什么脸面与尊严,一切无用了。只能想,活下去!”谋士严肃的对他道。
袁尚点首,心里一片凄凉,不知怎的,心中酸涩难言,苦苦的眼泪也落了下来。风一吹到面上,那简直不知道是什么绝望的感受。那股寒意,仿佛苦到心里,也凉到了心里。
如今想什么雄心壮志,什么与袁谭争势又有何意义,能想的,所剩下的路只是怎么活下来!
多么讽刺!
人会落到这个境地里!
袁尚身为袁绍之子,无疑是倨傲的,自负的,自视甚高的。谁能想到会被一个吕娴给处心积虑的弄到了这个境地。
这一切,该怪吕娴吗?!当然怪,袁尚当然恨。恨不得咬死她,与她一决生死!
可是这一切,难道他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有的!如果他不是只盯着胜负,只顾轻敌,他又怎么会一步步的落入这个陷阱。至少现在他的处境,有一多半是他自己轻敌所造成的。
身为袁绍之子,身份所带给他的,除了尊贵与认同,还有自负的代价!
如果出不去,他死都会成为一个笑话。天下人提起他袁尚来……他都不敢相信,天下人会是怎样的哧之以鼻!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没有尊严的死在这里,像极了绝境的狼狈,苍惶而没有生路的可怜可恨!
袁尚在这一刻,心中当真是复杂难言。内疚有之,后悔有之,惧怕有之……而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就是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
只要回去了,还有机会再洗刷耻辱,如果回不去,那他是什么?!死都成了笑话!
谋士郑重的对他行了一礼,道:“必要之时,将军请谨记属下曾对将军说过的话!”
袁尚拱手对着他一拜,道:“……尚必听之!”
哪怕独自离开,也必须要脱身的!
不惜一切代价。而这代价,便是他现在麾下的所有的军队。
弃卒保帅的默契!就是这么冷酷。战争是冷血的,政治更是冷血的,容不得有半丝的犹豫。生与死面前,如果不能保证赢,就一定要保证活下去,保存实力……
没有太多的时间容袁军休息,他们原地吃过了一点干粮以后,继续踩在冰天雪地里前往,离开了谷口附近,朝着他们来时的大营的方向返回。
因为无法生火,干粮咽进嘴里都是冻的像冰块,不消化,进入了胃里,也沉的冷的像冰块,人虽不再腹饥,却能被腹中的冰块似的食物冻的浑身发冷。捂都捂不热。
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随身携带的干粮并不多了!
袁尚一走,就已有斥侯急回去报与臧霸。
臧霸将这边安排好,亲自押了一军从峡谷进入,准备配合吕娴,钉死袁尚。
这是不给生路的机会了!
袁尚如今的局面,就是前有阻,后有虎,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号!
臧霸不紧不慢,坠在袁尚身后,问斥侯道:“可有探知到赵将军的行踪?!”
第936章 金蝉脱壳袁尚奔
“未曾!”斥侯营的人道:“若赵将军在此处,必有消息送来。”
臧霸眉心蹙起来能夹死苍蝇。也就是说,要么赵云就在袁尚身边被擒了,要么,已经不在此处。
哪个概率更大一点,谁也不知道!
如果是前者,怎么在击败袁尚的同时,保证赵云的活路,是个大问题!
即使是臧霸也没有十分大的把握,唯一的可能是拿捉住袁尚,来换取赵云的活路,如果赵云还活着的话。
他身后的战将劝道:“将军!赵将军骁勇无敌,未必真的在袁尚手中,倘若在,为何在过谷时,不拿出来威胁我军?!”
“既使不在他手上,也要当成在他手上来处理这件事,我军不能先放弃,不能赌。”臧霸道。
诸将便道:“是!”
“紧追在袁尚身后,只要他跑不出去,他必输。切不可太急。”逼急了狗还要跳墙呢。
诸将领命,道:“是!”
臧霸便将人手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往袁尚那边去包住。这是打算不耗死不罢休了!
袁尚行到半路,已是隐隐有预感,今日此事不能善了!
四面楚歌,八面埋伏,说的就是他的处境。
“有追兵……”心腹谋士看着袁尚低声道:“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将军若不归,一切皆休!”
袁尚抖了抖嘴唇,看着身后这些筋疲力尽的将士。他们冻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人也没多少力气了,因为没有热量和能量的补充,完全是凭着意志力在行进。为着的就是护着他,拥护着他突围出去。
他们原本是他的亲卫,是他的嫡系,是为了获得胜利和荣耀才出来冀州的。
可是这些人,原本有上万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多少了?!
只这么一些人了,他还得抛弃掉吗?!
于心何忍!
只因为他的固执,自负和愚蠢,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袁尚哪怕再自私自利,此时此刻,良心也在受着谴责和拷打!
“将军,务必要早做决断,再不做,就再没机会了!”心腹谋士心内焦躁,道:“只要离开了此处,只要活着回去,都可以东山再起!可是如果折在此处,袁氏一切,皆与将军无干,为将军在冀州的一切势力想一想,真的要折在此处吗?!死于此处,毫无意义,不过是将冀州的一切拱手相让于大公子,将军果真甘心,认死认输?!”
袁尚渐渐红了眼眶,道:“尚是罪人……今日若能得脱,必为其赎罪,必报此仇!”
心腹谋士松了口气。
袁尚道:“……安排吧!”
他的眼中全是走入绝境的疯狂和愤恨。恨谁,恨吕娴!
风混和着雪沫子,被狂风卷起,卷进人的眼里,嘴里,更添狼狈。袁尚却带着人艰难前行!
趁着他的兵马还有体力,必须要尽快的脱围,否则,等他们全脱了力,只能等死了!而他也失去了唯一的可能得脱的机会!
终于!
在太阳近黄昏之前到达了他们的大营附近,然后继续前行,便到了一处山坡,正欲迈过去,却只见坡上有排排利箭对准了他们,发了一阵箭雨,袁军狼狈应对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坡上的人不是吕娴,是她麾下的一名骁将,看着袁军,道:“天之下,地之阔,此地为炉。袁尚,你是走不出去的!放下兵器,投降!可饶汝一死!看在袁本初面上,留汝活命!”
袁军听了十分愤怒,竟是要活捉袁尚为质吗?!
他们大怒道:“徐州谮越天道之女,违背伦常,牝鸡司晨之流,还能号令汝等男儿听从之,我袁军以汝等为耻!如此之人,也敢号令袁公之子!她何德何能,天若知之,必谴杀之!汝等屈从一女子为将,可耻也?!速速弃暗投明,尚有活路,否则,天地共笑!”
徐州兵马听着都觉得好笑,这些人除了这些说辞,也没别的新词了,便道:“便是女子,也长于汝主袁尚也!天下公子皆不及女公子之才,可羞也?!休得废话!押上你们的主将,可求一活!”
袁军上下大怒,道:“死可矣,降不可矣。交出我主,更不可矣!汝等只管发箭,我军只将赵云挡在前,看汝等不顾其生死,射杀之,才是天下的笑话!”
徐州兵蹙了下眉头,那战将对后道:“撤去弓箭手!”
弓箭营也怕误伤赵云,姑且只以为赵云真的在袁营手中吧!
“难道只能拼刀兵?!”另一将对这徐州战将道:“恐怕我军受制啊……”
战将便上前一步道:“交出赵云!可放汝等通过,如何?!”
袁军一战将哈哈大笑,道:“有种你们就拦,赵云生死不论!现在交出?!哼,当我军傻?!”
徐州战将笑了一下,道:“既是如此,恐怕就不能放汝等通过了!”
“不放,立杀赵云在此!”袁兵上下放着狠话,却也不肯将赵云提到阵前来。
徐州兵马蹙了眉头,两方一阵剑拔弩张,却偏偏僵住了!
这种时候,就看谁坚持不住!就要看谁够狠了。
徐州兵马上下其实心里很清楚,袁军就是不肯将赵云提过来,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擒住赵云,要么,就是不肯将赵云提到眼前来,要拿捏在手里,一直威胁他们。
他们也急,然而却也极为冷静。因为,他们更知道,先顶不住的人必是袁尚。
因为袁军真的急了,看看这疲惫的士气和状态,哪怕是对峙着拖住他们,先拖不起的人一定是袁尚。
“既是如此,恐怕便不能相让于道了!”徐州战将冷笑了一声,道:“若想过,硬冲可也!我军必抽刀斩杀之!”
说罢,齐刷刷的亮出了兵器,执戈者,将尖头对准了袁军上下,眼神之中全是冷酷。
钩戈是一种特殊的兵器,也是古时战争常见的兵器,多见于普通兵士手中。它头尖,而且两边带钩,可刺,也可用于钩杀敌军的身体,竿很长,也可用于兵阵之中刺抵对方的战车和战马,用途很广。除了这个,兵士随身还会配上长刀,在于长兵器万一失去或断裂之下,还有刀兵可以使用。吕娴来后,更为每一个兵士配上了短刃藏于股侧,以便于在战场之上失去了长刀以后,杀红了眼而不得不近身战的时候,有这个,可以暂时保命,争取活命的机会。
那闪着亮光的无情的兵器,代表着徐州兵的坚决,这是根本没得谈了!除非他们真的将赵云给提出来。
然而,袁军上下又哪里真的有赵云在手?!
因此,只能一战!
徐州兵器弃弓箭,对他们已是很有利的了,冲出去还是很有希望的。
袁尚根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此便道:“……弓箭手在后,先锋营开路,冲过去!”
袁军一声令下,像疯了一样,面目狰狞的往山坡上冲,以期能冲上去,而冲过这个要口。
“杀!”袁军士气不弱,因为这是一个关口,只要过了,他们就有希望离开这里了。希望在前,他们不可能松懈,像疯了一样的战斗,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争取一个生地!
徐州兵马也不示弱,双方杀的不可开交,但因为吕娴的兵马不多,又分散成了好几股,此时只一股在,袁军势如破竹,还是被他们冲破了好多,冲出去了。
徐州兵马又不能用弓箭,因此竟是抵挡不住,一时大急,一面急追阻止,一面再命人发出信号,通知其它小股的兵队前来阻止。
接受到信号,除了吕娴以外的其它小股全部涌了过去,或是追击而杀之,或是阻而截之,两方像两股洪水,一个要冲破洪闸,一个则要拼命阻拦。一个像疯魔而要冲杀出阵仿佛用尽余生之力也必须要做到的意志,一个则用尽了最坚强的意志也要完成阻截的熊熊之心,两方缠绕,到处冲杀,不可开交,死伤无数。
很多袁军因为力气耗尽,倒在了雪地里,再也没能爬起来,被践踏进了雪里,就地被掩埋被冻僵。
现场何其的惨烈,难以形容。
一方像困兽,不停的撕扯撕咬,带着绝望和希望并存的惨烈,另一方则像死咬敌人不放的怪兽,不将对方咬死,这是绝不松口的意志。
徐州兵本也不想死咬不放,打的如此的惨烈。然而袁军上下却仿佛这一战之后不会再有下一战的机会似的,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在战斗,一旦开始,不是他们能说停就能停的,因此只能是战到底了……
这是近身战,见刀见血,搏手战的惨烈。
两方打的很热血,都杀红了眼。
臧霸见此,也是加急的赶到,这才支援上了吕娴兵马的不足,彻底的将袁军包起了打。
人在有希望时,还能寄希望于奋死一搏,而换得生机。而当徐州兵马有了援力,并且人数不输于他们之时,他们竟是渐渐的反而丧失了继续拼死战下去的勇气,当看到臧霸的援兵赶到,人数呈压倒性的优势来的时候,很多袁兵已经开始露出绝望的嘶吼,这是一种精神濒临崩溃的迹象,而这种绝望是会传染的,当嚎叫与嘶吼越来越多的时候,也就在输的边缘了,只是为了他们的信仰还在坚持着……
臧霸见此都有些敬仰这些人,为了袁尚,至今也没人投降。无论袁尚如何,他的嫡系,终究是忠心的。身为一军之将,有这等的威望和拥护,很厉害。
臧霸没有出军而战,只在远处控制局势,斥侯回来汇报战况,道:“女公子并未听到信号而赶来,不知何故!”
臧霸拧紧了眉头,道:“分出一队人马去寻,问其它人女公子的方位!速去!”
已有身后战将飞奔而出,领兵而去。
“将军勿忧,女公子必有所虑。是我等未有想到之处……”身后战将道。
“女公子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必有我等未周全之处!”臧霸道:“急无用,做好眼前之事,不要这里失了控。”
“将军放心,不会有失,袁军已在崩溃的边缘……”身边谋士道。
有斥侯回来报,道:“可寻出赵将军?!”
“已遍寻至,不见有俘,”斥侯道。
臧霸拧紧了眉头,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收紧阵线,擒到袁尚,叫袁军上下投降……”臧霸道。
众人领命而去。
天色渐晚了,这一战,竟打到天擦黑,还未结束。
斥侯又来回禀道:“不见袁尚,袁军之中,袁尚不知所在,不知行踪……”
臧霸与众人面面相觑。臧霸往黑夜将至的其余几处看了几眼。
“袁尚是现在不见,还是本来就不在军队之中?!谁可曾知?!”臧霸道。
谋士等人大吃一惊,道:“……莫非是金蝉脱壳之计?!”
怪不得女公子不见踪影。莫非料到袁尚有此计,所以才没有来围追袁兵上下?
“我等不如女公子多矣。”众谋士叹服道。
臧霸怕吕娴有失,见此处局势已大定,便又遣出二股兵力去寻吕娴,以便支应。众人领兵而去,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臧霸命人骑马到了阵前去高喊,道:“……袁尚已单骑奔逃!尔等还要顽抗至何时?!”
轰!
这无疑是往袁军本来就已被击溃的心中扔了个大雷,袁军竟是首尾相乱,顿时乱了阵脚。
有袁将极力的想要稳定军心,然而,当袁军左右相顾,遍寻不着袁尚所在时,人心立时就垮了。有许多人竟是忍不住,号哭起来……
那声音,让徐州兵马听了,都不忍卒听!
他们被当成了牺牲品留在了这里,还在奋力一战,为他们的主将袁尚奋力一战,而袁尚早已不在此阵之中。这算什么?!
他们可以接受他们抛弃生死,护着袁尚离开,却绝对接受不了主将不说一声就悄悄的弃车保帅了!
这种事情,吕娴是不可能做的。不是说她有多么高尚。而是他们知道,吕娴便是要牺牲别人,也绝不会连个声都不出,只悄悄将事给做绝了……
谋士听到这惨哭声,摇摇头,难受道:“……弃军心如此,袁尚何以忍心,何以负之!”
他们战至最后一刻都没有投降,而他们的主将却早已不在他们之中,这……可真是缺了大德。
第937章 吕娴追辱袁显甫
他们所谓的保护主将,到最后只是保护了个寂寞?!
这又算什么呢?!
战将和兵士的最终信仰是不惜一死,也要守护他们必须守护的人,可是,当他们的守护,只是一场空,却不配被告知一声而早已被选择辜负和抛弃的时候,那种牺牲感和壮烈感全没了,全成了空和笑话。
他们怕的不是死啊,怕的是欺骗和隐瞒。
当欺骗与隐瞒不得不行的时候,他们的这种壮烈突围又算什么呢?!
可笑至极!
果然,当袁军上下到处寻不到袁尚所在的时候,他们不必等徐州兵马来宰杀,来叫降,已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所谓的溃,来自于内,内部的杀伤力,呼天啸地,惊心动魄。在心里这是何等的山崩地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了……
袁军死伤过大半,所余者,或伤或力竭,泪却到最后无声的落下,他们丢弃了他们的兵器和铠甲,孤独的被围在徐州兵马中间,像个被抛弃的孤儿……
这一幕幕,随着夜幕的来临仿佛被掩没了,这一张张的脸,令人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可是,这种无声的痛楚,还有生命的枯萎,便是臧霸,便是在座所有的徐州战将也纷纷动容。那种滋味,不可言述!
他们当然并不同情敌人,只要他们不降,就不能同情,就算是投降了,卖惨了,也不可能同情。
在战术上当然不可能同情。可是人,总归是人,人之所以是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智慧的人脑,更拥有无法摸清楚,不知具体形象的情感。
没有情感的人,连动物也不如,像机器人,他们一定是反人类的人格。或者是不具备完整的人性。而在群体之中痛着长大的人,情感就是饱满的,可以是麻木的存在着,但从不消失!
在这一刻,他们当然会有共情产生,这种疼痛,真的难以言述!
哀伤与绝望涌入口鼻,钻入心口,仿佛窒息,更仿佛溺水。
很多袁兵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知道他们进了这个军队,就是为战而战,效忠他们的主将。他们若不败,不抛弃不肯放弃,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为了胜利,不是为了输的信仰。
哪怕是败,是输,也是有尊严的,生命可以消逝,可是尊严不能。
而这一切,被抛弃这一件事给彻底的毁了!
这种羞耻感,像极了被pua后的后遗症,很多时候,不是他们的错,可是被抛弃以后就会产生自厌情绪,不断的一遍遍的问自己,是自己的错吗?!是自己不值得吗!?所以才会被这样对待。
这种情绪是毁灭性的,精神上的打击,可谓诛心,它有时候伤害的时候,比起单纯的身体上的疼痛和损失更难以消除。
那是刻在灵魂上的痕迹,只要有记忆,终身都没想消磨去,只有死亡可以抵消一切悔恨和遗憾。
有时候经历过被伤害,反而更有一种羞耻感,他们能铭记一生于灵魂,可是,那些主动加伤害的人,却未必记得曾输出过这种痛楚。
这公允吗?!谁来主持公允呢?!这只是他们的记忆,而是不属于作出决断的那个人的。决断的人总是瞬间的意志和权衡利弊,而留下的只是一地的狼藉残破人心。被抛弃了的残余,残留,总归不是决断者所收拾,又能记得多少呢?!
臧霸命旗兵去叫降,策马呼喊,鼓声敲起,“……速速投降,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鼓声配合着这叫降之声,在呼呼风声之中,除了一些低泣,似乎已经很难再听到声音了,与之前的热血和精力相比,这未免也太消极和沉默。静的不大正常。
“放下兵器,速速投降,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叫降之声远近而呼喝在一块,在风声的山间还能听见回声。
良久,渐渐的有兵器被抛下的声音,还未死的人,或是还受伤的人踩过他们同袍的遗体,放弃了心中的一切,沉默的走向他们不久前还奋死抵抗的敌人……
这一切的发生,是如此的无声。
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是无名氏,生时不曾惊天动地,死时不记名于史,可是他们在天地之间呼吸过,活过,奋斗过,热血过,他们的痛楚与兴奋,战功与失败,都是曾那么鲜活过。
胜败很残酷,历史更残酷。
你说,袁氏的功绩没有他们的一份吗?!当然有,可是,袁氏真正的功绩又全是他们的创造的吗?!那也不是!
历史没有公允,只有少数人留名于青史,或褒可贬,而他们的身后,曾站着无数这样的人,或生的沉默,或死的沉默,可精神消亡的沉默,或曾为热血和信仰而战的沉默,以及心灰意冷以后依旧无名无声的沉默。
历名留下的只是累累白骨,而不是他们的感情。
这些无名氏的感情,像一阵风掠过,过了也就过了。在它经过的时候,有人喜欢它来的正当时,可以解热疏郁,可也有人嫌它冷的像风锋一样尖刻,有人嫌它吹乱自己的发和心,也或有人憎恶它不合时宜的存在和经过……悲喜,何曾相通过呢?!
有的白骨累积而成,成了烈,成了功业,而有些,只是经过。什么也不曾剩下!
见他们都投降了,臧霸这才与众将松了一口气,道:“去清点人数,收拾战场。另再增派两队去援应女公子。”
诸将应命,自去协调安排。
在剩下的人中,仔细的搜了一个遍,也没寻到赵云,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都翻了一遍。
臧霸便知道,这恐怕是袁尚故意的诈计了!
谋士等人心中都挺沉重。此时此刻,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他们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战争太残酷!
可是他们心中是有数的,有担当的人,是不会逃的。如果今日是女公子在,她哪怕为了这些人的命,受折辱,弯腰而降,她也会降的。因为她不可能放弃他们这些人的生命,这与多少人无关!
真到了绝境,吕娴绝不愿意先主动抛弃放弃他们。
当绝对没有生路的时候,而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让吕娴为了他们而受屈辱而投降。这也是他们的决绝,宁愿奋战到底而死,也绝不降,绝不放弃一丁点的生机。
一个有担当的人,如吕娴,当有如此气概。而一个有担当的军队,也当有如此担当,去维护自己主将的尊严。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而这不同,恰恰是最主断着他们不同命运的秤砣,在袁尚不断的权衡利弊,而始终不完全以军队的安危为主要或中心的时候,其实,已经显明他是个为了目的,而只是利用摆布牺牲自己军队的人。所以,他在每一次的失败或成功,都以意志或是意气行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输面或失败。
这一点,吕娴不会有。
风声烈烈作响,身后传来无尽的厮杀和哀嚎声,火光冲天遍野,袁尚身着普通战将的衣物,身边仅只百余骑,沉默着的骑着马另择着路狂奔。
他想把身后的一切,远远的甩在后面,包括追兵,以及他心中的愧疚。
有人的愧疚是一生,有人的愧疚是一瞬。只要甩开,无视,他就可以当它不曾存在过。而愧疚这个情绪一旦产生,它就绝不是正面的回应和内心的正能量,它是负能量,因为在它产生的时候,它所代表着的涵义就是要牺牲别人!
总有人以为愧疚是很高级的情感,其实大错特错。都说君子袒荡荡,不负于心。这样的人,虽唯心而行事,但心内是不会愧疚的。因为他们的行事准则就是此生无憾,不要让自己愧疚,不负自己与别人。
此时的袁尚既像丧家之犬,也像个逃避内心奔溃狼狈的胆怯鬼,疯狂的骑着马,沉默着的想要避开这一切。
他作了欺骗和伪装,他甚至自欺欺人,穿着的是普通将士的衣服,将自己隐匿起来。他甚至窃喜于天色的黑暗。因为黑暗能够帮他掩藏身形,让他能有一线生机,哪怕遭遇拦截,他也有可能逃脱的机会。
不能说他这样的人没有良心,因为他真的心痛,也真的愧疚,哪怕只是一瞬,也是良心发作的真实存在过的!
风声穿耳而过,徒留他身后一片韭菜地,哪怕风声如刀,既将将这片他留下的韭菜地割留不存,他也绝不肯回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是支撑他现在意志的信仰。
他是等着那边战火起,吕娴的分兵都集中过去的时候,才突围的。自以为无遗一失。
却不料,跑了很远,吕娴也不知怎么猜到的,竟然单枪匹马,只带了十几骑追了过来!
那是不同于自己这边战将与战马的呼吸感应,那种呼吸于天地间的声音是如此的恐怖,像极了被恶鬼追。
袁尚吃了一惊,在黑暗中似乎在判断着吕娴的方向。
然而只能隐隐的听到吕娴的马蹄声。
心腹谋士判断了一下,道:“……约有十几骑,不到二十骑,她可真敢来!”
跟随着他的战将也判断了一下,在判断着独自斩杀吕娴的可能性大不大。理想状态是吕娴身后没有追兵,他们停下来斩杀了这十几骑,然后再成功奔逃。
然而,这终究只是理想状态,谁也不知道成不成,或者说吕娴身后还有没有接应的兵马。他们惹不起,更赌不起!
想了一下,道:“不要冒险!不可与之战。护着将军速走!黑暗之中,将军并不显眼,她就算知道将军在此,也绝不知哪一个才是将军!”
心腹谋士也做出了决定,牺牲自己也要成全袁尚离开的决定,道:“……将军切莫出声,其余诸人也切不可出声。此女极其聪慧,以免人声一多,她反而料中不出声之人反而是将军。从现在开始,只属下来应声。无妨。定能应付过去!只要逃过这一带就能出去。吕娴没长出翅膀,她飞也拦不住的。更何况,她不至于敢杀将军,顶多是赚将军投降。”
袁尚嗯了一声。他咬着牙,一声不吱。他知道,生或者死,都在这一瞬了。如果被擒,他还不如自尽。
这是他身为袁绍之子,能保存的唯一尊严。
一个战败而落为俘虏的质子,便是能安全的回去,也绝对的丧失了所有的继嗣资格。
在这一点上,何其的残酷,袁尚深知。
他的心不住的往下坠落,此时真的深恨吕娴,恨的咬牙切齿,可也怕她的慌。
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女子比下去,追的如丧家之犬,还得隐着不发一言,几乎全军覆没,甚至现在连逃也如此的狼狈,可能被逼死,连逃命也逃不出去。
袁尚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简直是要将此刻的铭心之耻牢记于心,永世不忘!
谋士还怕他有失,道:“将军出去后,速去臣先前所指之城,拿着臣的信去寻臣之旧友,必能密保将军安全……千万,切记不可再露头……一定要安全的回到冀州去,隐匿一时之辱,无甚。”
袁尚点了点头。
心腹谋士道:“尔等也如是,不管我们有多少人跟着将军离开,务必忠心护着将军回到冀州去!”
其余诸人也点了点头,无声的说了一声:保重!
然后就准备着开始分前后阵了,明显心腹谋士是要带着一多半人殿后,为袁尚的离开拖延时间!
吕娴追的越来越近了,她手上拿着小弩,难准了前面的人,却迟迟没有放出弓箭,她的确不知哪一个才是袁尚,或者说,真杀了袁尚,是否值得。
而要追上并消灭这么多人,她现在带着的人,恐怕是不足的。
她便一面锲而不舍的追,一面羞臊道:“自欺欺人,欺瞒隐下者,可是袁本初之子所为也?!改换衣冠,藏于普通军士之中,并且弃全军上下于不顾,可是袁本初之子所行也?!如此不义之事,天下大耻,若传至诸侯,袁氏之族,天下大笑。袁尚!速速停马投降,尚可挽父之尊严,若不能,汝便是能回去,还能有何德妄谈继嗣之事?!袁氏终以你为耻!”
第938章 弃义而逃声不吭
前面并不肯答,吕娴拧眉,冷笑不止,道:“……袁尚,你还挺能忍辱!丢下所余兵马不顾,并用他们作了吸引火力的弃子,你的良心可能过得去?!厚颜如此,便是街头混混也不及你如此不要脸!”
“若还不停,我必发箭!”吕娴也是真的怒了,冷笑道:“杀天下不耻之人,方能对得住被你抛弃的军队,死去的灵魂!袁氏若功成,将来你若承嗣,哼,能对得住丰功碑吗?!你不配祭天地,祭神灵!停下马,还能活一命……若不停,娴必杀之!”
吕娴的意思是,现在停下来投降,她不会赶尽杀绝。袁尚不过是认输投降,还能保住尊严。然而这对袁氏来说,却不是这样想的。
吕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袁尚不可能理解,并去认同。
吕娴认为,只要能保住青山,哪怕为俘,也不耻。后世多的是在敌营为俘也被称为英雄的战士,他们坚贞不屈,坚毅不拔的灵魂,哪怕是质子,也是有尊严的。也多的是东山再起的人。相反,后世歧视而愤怒于那些逃避,牺牲别人的人。
这是两种价值观。
吕娴是真心的建议,然而袁尚根本不可能认同。
他只认为只有输赢,谈什么义气,呵!说笑呢!当今是乱世,比战国时还要乱。没什么理义道德。若为俘,便是任人宰割。有什么道义可讲!这才是耻辱。
这种冲突,显然都很独特,各自有理!
那心腹谋士明显的刻意的慢了下来,似乎在掩饰着前面的人。
他冷笑阵阵,哈哈大笑,道:“……徐州吕氏之不义徒,也敢妄谈何为义?!这才是天下之笑柄!今日不必汝不饶我军,是我军不肯饶天下吕氏贼人也,不义之贼女,受死!”
竟是生生的勒停了马,有几十骑随着他停了下来,搭上弓箭就朝着吕娴射来。一面发箭,一面则要往吕娴这边冲!
吕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急眼了,并且呈一种同归于尽式的方式向自己攻来,这是种决绝的自杀式的袭击,吕娴向左右喊道:“避箭!”
然而她的左右诸将与兵士却没有一个后退的或是跳下马来的,纷纷默契跑到了她的前方,将她护在身后,这是一种自发的保护,更是另一种愿以死相护的忠诚。
吕娴愣了一下,却容不得她多想,箭已至,左右的人太默契,已有人不得不中箭,所幸并非要害,便是一声不吭的将其余诸箭纷纷挡去!
他们不是不知道痛,不是不知道疼,不是不知道会死,只是身后有他们毕生的信仰,愿以生命相护,愿献灵魂的忠诚而守护的英雄。他们不能退,反而以更加激烈的方式迎了上去,避箭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深入敌营,打入他们中间,拉近了距离后,弓箭的优势就没了,只能逼迫敌人舍了箭术。当然这,也就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打起了近身战!
那心腹谋士已是带着几十骑逼近过来,带着忠于袁尚的嫡系亲卫,像不怕死一般来杀吕娴。他们似乎认定了吕娴,也想要咬死了吕娴,眼神凶狠,动作凶猛,只一心的想要向吕娴逼近。
人在极限凶狠之时,会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对于不怕死的敌人,便是徐州亲卫,是吕娴亲手训练出来的,应敌之时也很吃力!
吕娴要上前,却被徐州的亲卫给护在身后,不叫她近前,有二人紧紧的将她护着,道:“……女公子身上干系重大!切不可莽撞!倘若有危,当速走!方不负身后军队也!”
“女公子!切记孙策之教训!”另一人道:“女公子忘记臧将军先前之言矣?!”
不要以身涉险。是臧霸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吕娴听到此处,便是有近身作战的心思,此时也淡了。她纵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然而,她是主。一旦上前,那么袁尚的这些人,会不惧死的死扑上来,一定会咬死她。不惜代价的围攻她,哪怕被她的人伤的体无完肤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是自杀式的杀她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在乎的狠辣,这是亡命之徒的战斗,不是寻常的战争方式。
明白了这一点,吕娴便没有再逞强。她偶尔会时常忘记自己已是徐州少主的事情。可是,天下的人没忘,她身边的人也没忘!
而眼前的一切,也提醒着她不可莽撞。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尚带着人跑的远了,心中叹了一声,今日看来想要追上也极不易。跑走的人中有袁尚这是无疑的了!
可惜了!然而她不能学这袁尚,只顾眼前的一切,而忘了身后的人。
她既不是孙策,也并非袁尚。这二人都不可取。
吕娴叹了一声,心内感慨,这世间,有孙策这种不顾一切一心只勇的人,也有袁尚这一类,完败走脱如丧家之犬,不顾身后的人,这种对比,如此的鲜明!
吕娴勒住马,见袁尚跑的没了影,消失于黑夜之中以后,便没再逞强的继续有想追的意思!
她没有下场,她的人手虽少,却也没有乱,若是她下场,结果还真不好说。双拳难敌四手,当敌方不顾一切,只一心要扑杀她的时候,不惜代价的时候,便是她的人手再护着,恐怕也难以相护。与其如此,不如她不动,反倒令她的人从容很多。
虽然也有受伤,然而却将她护的死死的,并且渐渐的掌握了主动,逆转被动而占据了主动,开始拼实力和体力耐力,很快就血刃了一多半的袁兵。
这些人也的确不愧是袁兵的精锐,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没一个降的。
他们眼神凶狠,哪怕是受死,眼睛也一直是盯着吕娴的方向。
有一人被抹了脖子,那血喷出老远,却依旧捂着喉咙,道:“……吾主……必……报仇……血恨!”
那种对袁尚的拥护和信任和寄托,都叫吕娴没忍心反驳。
这是他们的信仰,人在充满希望英勇赴死之时,她能说袁尚不可能再有机会了吗?!
只能沉默,算是对这些人的尊敬!
没有人投降,最后只能是你死我活,袁兵再强,也终究体力不继,长远跋涉之苦,忍饥挨饿之苦,以及不眠不休的体乏之苦,在这一刻将最后的能量用完,只能受死……
一切没有悬念,徐州兵结束了所有人的性命!
只剩下一个心腹谋士,这人虽也有点剑术,却终究只是文士,见势已去,欲拔剑自尽时,被徐州兵夺下,死死的按在地上。
他欲咬舌而死,也被徐州兵给掐住了下巴,让他不能寻死。
他便只能恨恨的盯紧了吕娴。
“你死无益,不如活命,”吕娴道。
“宁死也不偷生,你这女贼,休想从我嘴里问出话来……”心腹谋士含糊的倔强的道。
吕娴叹道:“我是徐州少主,而非酷吏,不屑严刑逼供的事。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羞辱你,更不会拷打你!”
谋士却只眼含各种不信任和防备,一心要求一死的模样。
吕娴叹道:“袁尚再怂,却也有这许多忠心之士相随!”
“休辱吾主!”谋士骂道,眼神之中,全是不甘,大约是怕极了吕娴再追上去,因此眼睛之中全是红血丝,那种担忧和防备,似乎都要从眼睛里冲出来了!
“女公子!此人杀不杀?!”左右上前道。
“不杀,带回去,不可怠慢,”吕娴道。
“是!”左右应了,道:“女公子,分头去追袁尚,尚能一追!”
那心腹谋士急的似乎想从地上挣扎爬起来,被人毫不留情的卸了下巴,脱臼就是想说话也说不成了,却坚韧的一直牢牢的盯着吕娴。
吕娴没有看他,只道:“先不必追!处理你们身上的伤要紧!再等一等,宣高必有援兵来!那时再追。”
左右都愣了一下,道:“我等身上的伤并不致命,女公子不必牵挂而耽误了时机。现在追,尚能追上,若再不追,恐怕难追了!”
吕娴道:“我并非袁尚,这是区别。如今我军兵少,汝等又有伤,岂能不顾己伤而只顾追击目标。要急也不必急于一时!”
左右眼睛都红了,便听从道:“谨遵女公子之命!”
当下便紧急止血,先做了紧急处理。
天渐渐的黑了,他们原地休息,吃了些干粮。在等着援兵来的时候,心腹谋士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着呆。
吕娴将他下巴合上,他的嘴却麻木了,一时也不能说出话来。
“你在算时辰,袁尚走了一段时间,你在庆幸他万幸安全,”吕娴道:“然否?!”
心腹谋士哼了一声,没吱声。不过这的确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的确在算时间,算一算袁尚的确在这么多的时间里,足以摆脱吕娴了。
吕娴见他不答,却一副不屑一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又笑道:“你们果然欺诈,骗我赵云在你们军中,现在看来,是并不在了!既不在,以赵云的性格,必已离开此处。他若出去,必会去寻我军队,虽绕路,然而,必知晓我的走向,你说,若是不巧,在遍寻之时,撞上了袁尚,当如何?!”
心腹谋士脸色忽变。他垂着眼睛,试图不叫自己露出半丝动容,不想叫吕娴看出来。然而他的睫毛还是抖了几下。这种微表情,特别有趣。那抖的像极了抽搐的样子,很有意思。
“袁尚会不会就是这么点背,有句话说的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这个理。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要塞牙啊……”吕娴就是要乱他的心。
心腹谋士喘着气,吸气声都粗了几分,俨然担忧的心都乱了。
看上去有点可怜。
吕娴道:“我不拷打你,你不说袁尚的去处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就看袁尚他运气好不好了,若是不好……偏遇着子龙,也不过是阶下囚的命。当然,抓不到他,也无所谓,他遭遇大败,全军覆没,就算侥幸逃回冀州,还能有什么威望,袁氏之中,有多少会从这件事起疑心他的指挥能力,他便知道,这活着的失败,比死了的失败更痛苦……”
“袁尚若是能投降,保住他的精锐部队,我还能敬他一回,”吕娴道:“可惜了,就算他逃回去了,以后也是不死不休,非杀不可了!”
吕娴说的云淡风轻,其实这轻飘飘的语气,恰恰就是极为轻视袁尚人格的意思。
心腹谋士大怒,嘴也恢复了,骂道:“……为何非要与袁将军作对?!从你进冀州起,就一直在针对袁将军……”
吕娴道:“原以为他会是个对手,其实现在才知,是对手不假,却不是值得尊重的对手。以后,我对他也不会手软!”
不是不死不休之意了。
心腹谋士心头一哽,大怒道:“大言不惭,就凭你这小小徐州……”
“是小小徐州,啊,跟冀州比起来,的确算是小,所以你们以大凌小吧,不过,以小吞大者,也不计其数……”吕娴道。
“妄想!徐州兵起不义,如何敢妄想吞灭大义。”心腹谋士道:“袁氏岂是你能想者?!”
“虚伪假义,算什么大义?!”吕娴哧笑道:“你看看那边的火烧云,烧透了半边天,你听不见声,却不会去想象,他们的哭嚎吗?!就凭这种袁氏子孙,也配叫大义?!你小我徐州可以,然而,以袁氏胜我父之义,大可不必!我父也不屑与冀州相比。”
心腹谋士看着远处的一大片被烧红的天际,脸色极度的难看,他想反驳,然而却终究像是被塞住了口鼻一般,眼睛通红,似有泪意,最终只是一句话也不能再说。可能是说不出,也可能是不打算再说。
吕娴没有再理会他,只是闭目养神。
不久后果听到马蹄声,第一批来接应的将士已到了,近前道:“女公子!”
战将似乎松了一口气,见吕娴无碍,这才道:“臧将军急遣末将来援应女公子,但凭女公子调遣,后还有援兵前来。”
第939章 祭亡灵得活人心
吕娴道:“将此人与伤者送到大军处寻军医医治。还有这些人,遣人埋了吧,都是袁氏忠骨。尸露于野,也太惨了。”
“是!”战将应下,道:“女公子若要追,末将将兵分为二,一队随女公子前去。”
“我正是此意。”吕娴道:“剩下的人即刻回大营禀宣高。若路遇援兵前来,告知方向,叫他们来接应我!”
“是!”徐州兵皆一一听从。
“事不宜迟,速走。”吕娴重新上了马,威风簌簌,眼眸锐利,道:“不管追不追得到,都得追!也许能寻着子龙!”
说罢分兵而去。
剩下一队则收拾战场,火速行动。
心腹谋士被扔到战马上,绑了起来要带回去。吕娴似乎很信任臧霸,而且两人也颇有默契,竟然真等到了援兵,这是何等的默契和底气呢。
他不敢看死去的这些被扔到战车上要拉回去的人,眼皮直抽搐,他不怕死,真的不怕死,可是这一刻却怕活着回去面对那些或死或活的被牺牲者。他怕的脸皮抽搐,恨不得一死了之!
这一瞬,他感受到了吕娴的恶意,她哪里是有什么善心要留着自己的命,她根本就是要诛人心!
逼着他回去面对啊,躲都避不开的手腕和可怕!
这个女子,贼子之心!
晃晃荡荡的回到战场时,天光已然大亮,而他差一点冻僵,待下了马车,一看眼前之景,转过身就开始吐,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不敢再看第二眼!
徐州兵回首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微怒着上前来提住了他的后衣领,道:“怎么不看看你的脚下,是什么?!”
心腹谋士怔了一下,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脚下,是一只手,不是断手,而是连接着人的手,他怔怔的看,感受了一下那种玄妙的实感,硬绑梆的,都冻实了,因为混合着雪冰冻的连在了一起,都没了人样。如果不细看,根本都看不到这是个人。
他腿一软,本就僵着的腿和身体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神情呆滞,脸上半丝血色也没有!
这是个冻死了的袁兵。而如这样被冻僵了,或是被杀的,不计其数!
这些都是被抛弃和放弃了的人。
他喘着气,像个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仿佛随时能断气。
有一校尉走了过来,斥骂道:“还不速去与将军汇报,在此作甚?!”
徐州兵瞬间挺直了背,道:“是!”说完就跑了,头都没敢回。
校尉小将很年轻,看了一眼这人,道:“先去关押起来。容后再处置。”
其余兵士都从命,提着袁尚的心腹谋士往后走,一面走一面低声道:“此人倒还算有些良心。就怕看到了这些死人,也依旧无动于衷,那才可怕!”
是他们作主丢下的,如果连看到了都没有害怕和愧疚之意,这种人,与魔鬼有什么区别。
另一兵士道:“这种良心有什么用?!人死还能复生?!在他们眼中,这些人,不过是草芥罢了。”
“别说我们这些草芥之兵,便是如我们主公,在袁氏眼中,也不过是草芥走狗罢了。”兵士们虽都是穷苦出身,有很多都是流民上来的,最知道那种滋味,他们万分的珍惜在徐州从军的日子,虽然练兵很苦,然而那种归属感是在流民之中从未体会过的。
能在流民众中活下来的,多数本来就是体质过硬的人,又习惯了那种低层的丛林争执,更知道这种残酷。从军之后也略识得了几个字,哪怕还不怎么会写复杂的字,但也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所以他们多数是知道的,在很多所谓的贵族和诸侯的眼中,别说他们这种人不是命了,便是吕布在他们眼中,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驱如虎狼与走狗草芥的区别罢了。只不过是驱虎狼,本身带着点忌惮,然而,性质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看到袁尚做下此事做的理所当然,那种心情,无以言述,对这心腹谋士也十分不客气。
在他们心中,他们也略懂些粗粗的道理,那就是,战可死,死亦荣,然而,被放弃抛弃这一种,还有所欺骗和隐瞒的忠心,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像什么呢?!这些死去的袁兵将士,像极了看门狗!它忠心耿耿的守护家园,驱走别人,不计代价,哪怕受苦受累也不在乎,然而,别人未走,却先被主人剥了皮剁了骨进了锅……
这种死,荣吗?!
死去的也算是解脱了,然而活下来的,像极了被剥夺了灵魂的人,有些想不开,直接寻小刃自尽了,而有些,则受累受伤受饿受冻,活活的宁愿冻死自己。
那是多惨的结果。
现在不过是让这人现实的看一看,直言面对一回,他就受不了了?!
死了算什么,算便宜,只要活着,好好面对,好好看一看,看他以后还骂不骂得出来那些理所当然的话!
不错,骂吕布不是人,也许吧。可是你们的主子,连人也不算。又怎么说?!
之所以说他有良心,只肯定他逃避是本能,但是面对的时候也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知道是做了亏心事的那种负疚才是真的报复和折磨。
不过也好。只要亲眼看到了,直面过,才算是折磨。
没有亲眼见到,就总有那种多的种种多的高高在上的理由去合理化这一切!
兵士将他关在了一个放杂物的帐蓬里,好歹避风。
心腹谋士却很恍惚,整个人有些瑟瑟发抖,无论他多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外面的一切残局,可是,那些声音却不住的往他耳朵里钻。哪怕闭上眼睛,刚刚见过的那一幕的惨状却在脑子里不停的定格,想忽略也不能够!
本来随军,见到战场种种的惨状都是常事。
然而这一次不同。
因为本该陪着战将军士们共同战斗的人,却不在。本该在的人,不在。而这决议是他提出来的。他当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不得不为的选择。
可是,他不承认自己错了,却依旧感受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心上。
他不是没见过战场的惨烈,可是今天所见到的,真的难以承受到想死!
他的耳朵嗡嗡的,喃喃道:“……吾为人臣,不负主矣!然,终负这些人……便将这命,赔与这里吧。”不知是难以承受,还是想要自己的负疚感轻一点,便在帐中翻找到了一根木条,生生的削尖,用它刺入喉中寻了死。
等兵士端了吃食来给他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怔了一下。本来他们是想羞辱一下此人的。因为很不忿,哪怕死的都是袁兵,可是人都有人性,他们也接受不了这种,就转化为了愤怒。那些俘虏无有生意,吃的尚且只是豆子之类的,这谋士却得食用他们徐州兵士们的军粮,反正是不想给他吃,就想用狗盆子装着喂给他。也算是明面上的羞辱了。打是不可能打的。因为知道是文士,最受不得这种羞辱,因此就想来个暗暗的。
哪知道,还没行动,人就死了。血都凉透了凝固了。
兵士们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道:“……倒是省了粮食了。”
便去回禀臧霸。
臧霸倒不意外,只道:“好生安葬!呆会儿诸将皆随我去给所有袁兵死者上一柱香!女公子不在此,更须做到位!”
“是!”诸将从军。
战场是一定要打扫的。而这一切是很烦,但却是一定要做的。只要不是急战奔命,只要足够从容就得做这件事情。
因为祭奠死者,不单单只是为了死者,更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
对死者的尊敬,生者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种东西,不会立刻就显效果,就转化为有益的条件。久而久之,人的心,天下的人心,都会有所归依。
臧霸将兵马又分了两部分,除了再遣了两小队继续去追吕娴以外,将先头兵都先出发,去接应吕娴,自己亲自押后,然后做这件事情。
哪怕冻土是那么的难以挖开!哪怕,埋葬敌军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然而,也必须得做这件事。
让将来想来寻找骇骨的人,有一个战场的埋骨之地可以祭拜和寻找。
这件事很累很烦琐,可还是得做。
投降的袁兵都木愣愣的,像死灰一样的,像根木头。
可当死去的袁兵和战马都一一的埋入土里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无声的流泪了,然后开始痛哭,哀哭声叫徐州兵马都动容的不行。
臧霸亲自肃然的上了柱香。然后命立好的碑给立于上,亲自铲土覆盖。碑上云:某某战而亡之袁氏兵马多少人,某某年某某月吕娴立碑于此。
他拜过以后,其它战将与谋士等人也都一一的上了柱香。
好几人回首去看哭着的袁兵俘虏。
这一刻,看着的仿佛已不是仇人。在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了,为何战争需要祭礼。
因为,在乎祭礼,在乎战死的鬼,就是敬畏活着的人。
吕娴虽不在此,可是他们更明白,为何吕娴的格局大。因为在她的眼里,敌我之分,只是暂时的。将来,这些人,也是国之士,虽不封为烈,但也是国之士人。
敌我之分,更是随着死亡而消失的。
虽然活着,是要争个胜负,地盘,输赢。可是死了,吕氏之人不在乎曾经是否敌对过。他们都一样尊敬死者。
这就是王者胸怀!
听听这些俘虏的哭声吧,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格局和胸怀。
不是说吕娴有多高尚,而是她做此事,一直规范于礼,仿佛理所当然。
当她一直以此为标准为规范,并遵从标准而一直这么做的时候,效果就慢慢的聚汇了一点点看不见的水滴。
终会汇聚成河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这就是力量,一种天地之间,生与死界限的力量。
在这一瞬,很多谋士有了更多的感悟。对孔子一直想要恢复的周礼有了更深的认识。书读起来,只是冷冰冰的,可是真正实施的时候,才有那种现实感受。在这一刻,他们认为礼仪是有必要的。对孔子也有了一丝丝的共鸣……
当然了,理想是理想,孔子是有理想,但是他那个时代,礼崩乐坏,一切都在重组,他终究没能实现理想的力量。
而吕娴却知道,理想当然是理想,但前提是能打赢仗。
打赢了仗,你就是王。礼制可以助王者治理天下,得天下人心。
若是打不赢仗,得,土里埋着吧。然后得几滴胜者的眼泪。胜者得了胜,就是得了便宜,还能刻薄小气的舍不得几滴泪吗?
吕娴是理想的,也是现实的人。她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行事并不极端。循规蹈矩有好处,但不能循规蹈矩的时候,就不能这么做。只要脑子不死,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
仁慈是仁慈,然而仁慈没有力量,便是灾难。
哪个菩萨没有点霹雳手段?!是不是?!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很多袁兵俘虏,哭的够了,见徐州兵士开始填土,这也是个大工程,有很多人主动的站了起来,请求他们也要填土。
臧霸同意了,袁兵们也不哭了,他们接了兵工铲,在雨中埋掉同伴们,从此,埋掉旧的一切,接受新的洗礼。
他们只是普通兵士,与心腹谋士这种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他们是精英,一旦选择,叛的成本很大。但是普通兵士,在哪儿吃饭不是吃呢?!当兵一开始只是为了一口饭,有军饷,在这乱世能活下去而已。
归附于徐州兵,很正常。
本来一般来说,俘虏是不可能归顺的这么快的,但是经历了一切的他们,并不是正常情况,因此心中一活,一定,归顺的竟是理所当然。
能跟在袁尚身边的都是精英部队,绝不是杂兵,实力是有的,因此臧霸先安排他们到了各营去,分散开了。
既然要用,就要不疑。
况且也不能因为疑心而因噎废食,现在不用,将来投降来的人都不纳,这名声传出去了,呵呵,包管打一城,一城都不敢降,要死抗到底了。所以接纳降兵本身也是为了以后的名声而做的。说白了,这就是套路,这都是得人心的潜规则。
第940章 逃出生天求袁熙
再者说,察内纠叛,也是一种自身的考验,这更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不能因为说不信任,便不敢做。本来没有他们,他们自身领兵,也会谨防内部的消息泄漏的。无非是管理的问题,这倒不是大问题。
还是那种道理,不能因为怕有老鼠进仓,干脆连仓也不建了,这是愚蠢行为!
臧霸将这里安顿好,便拔营全寨起兵,追着吕娴而去。
他依旧是个沉稳的,值得倚重的大将帅的样子。这也是他本来的能力。是吕娴急行军最最坚实的后盾。
吕娴急追了一阵,走到了一个三叉路口,停了下来!
众军跟在她身后,主动的寻了一下线索,道:“女公子!未找到任何踪迹和线索。”
“二选一的路口,”吕娴道:“与其迷惑我军,不如掩去踪迹,聪明的做法!”
这袁尚是用了心了。但凡人经过,都会有所痕迹,马蹄印,甚至是马粪等等都是线索。
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袁尚的精细到这种程度,是下了决心要逃出生天了。
她闻了闻空气,连一点气味也没有。
这就是冰雪天气的劣处,把人冻的鼻子都不那么灵敏,再加上风实在是大,刮的什么也不剩了。有很多的雪沫沫被风吹的卷起来,掩盖了眼前所有,所以,只能是二选一!
“要分兵吗?!女公子,若分兵,敌方设下埋伏,恐怕不好!”身后参将道。
吕娴将地图找了出来,这些都是斥侯探回来的地图,找到小叉路,这种精密的地图是机密,都是军事所用,是不可能传到民间的。到民间的只有商业上的地图,都是大道,甚至有些都不可能太细。
而吕娴手上这一份,比传统的军事地图更加的直接,更加的细。
虽比不上后世的卫星地图那么变态,然而,古人之中能做斥侯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他们的手绘能力,记忆能力,分析能力,不亚于一台计算机!
吕娴细细的看过两条路通往的方向和所经过的地方,在心里推算着能追到袁尚的可能。
她站在路口,左边这条路要通过一个山林,地形复杂,而右边通过,则要经过一个湖泊。
她更往地图更大的方向看去,试图寻找着两条路能共通的地方。然而,经过这叉路,分明所经过的方向是天差地别。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可以堵到袁尚的地方能同时堵住两个方向来者。不然吕娴可以直接先到这个地方去守株待兔就行了。
“女公子,前面是高山,攀越极难,想要越过去是不可能的,袁尚不可能,我军也不可能,想过去堵到袁尚,不可能。”参将道:“左边的地形复杂,在林中想到找到袁尚,困难比较大,而且也易耽误时间。甚至可能会有埋伏。右边则是湖泊,这个季节,必上了冻,通过不难。这两路,无论袁尚逃往的是哪条,都有极大的可能离开这里……”
吕娴郁闷,只怪这天气极端和恶劣,若不然,季节稍微好点,她早命人将这个三叉路口给堵住了。当时是来不及,只堵了七个袁尚可能通过的路口,却没顾及到更远的这里。因为当时离她略远。
“那么,袁尚会去哪儿呢?!”吕娴干脆跳脱出这个思维,往两条路的其它方向去看。
“高山过去有好几个城镇,有些很小,有些是军事重镇,”参将道:“都是兖州所在,袁尚去哪儿,真说不准。末将以为,军事重镇他必不敢去,他怕被我军逮住,也同样怕此时单枪匹马的被曹军给逮到。”
吕娴倒是挺平静的,心里衡量了一下,知道逮住袁尚的可能性很小了。
她也不算心浮气躁,只道:“也罢,能不能寻到袁尚是看运气了。能叫他全军覆没,我军也算是大举成功。留他一命,也未必是坏事。他就算回了冀州,也没什么用处了。他又不是项羽,能叫乡亲父老都拥护他。他爹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他。”
吕娴失笑了一下,对于二代,其实也挺难的。尤其是经过大败,既便他爹是袁绍,没了支持,对他没了信心,他又如何服众得人心呢。
想要再来,恐怕也不易。
虽然是个祸患,但终究不是太难了。
吕娴也很满意对自己这一战的成果。
其实换位想一想,袁尚是抛弃了牺牲了自己所有的军兵才换来一逃生机会,他也的确是该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且分兵追追看,务必要小心,不要中埋伏,求稳,不可急进,”吕娴道。
“是!”身后各小将都应了声,“女公子,出了此境,在何处会面?!”
吕娴道:“我军也需补给,等宣高到了,由他来决定何处可以驻扎补给。”
“是!”众军应了。
这么多人要补给,就必须要去军事重镇了。
这肯定是要去缠着曹军的。
当下也没耽误,稍微休整了一会,便分兵去搜寻袁尚的踪迹。
一队人到达了湖泊旁边,却是半点过湖的踪迹也没寻到,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完全不知袁尚所踪。便很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追。
吕娴则追到了山林附近,也没寻到任何踪迹。完全的失去了袁尚的踪影。
吕娴如果不是确定这里只有两条道,她都怀疑袁尚长着翅膀给飞走了。
“看来袁尚的求生欲很强,”吕娴也没冒险,道:“他必竭力离开了这里。追不上了!”
她耽误了一些时间,再加上搜寻也需要时间,已经错过追踪的最佳时机了。
她也不强求,并没有贸然的上山林。而是退到了一开阔处,等着臧霸的后军来与自己汇合。
她心态是挺稳的,但她身边的两个小年轻参将就十分不忿,道:“让他跑了,太便宜他了!”
“臭不要脸的人,”另一小将对袁尚也是哧之以鼻,道:“抛下这么多人命,他怎么还有脸跑,怎么还有脸回去?!”
吕娴听了直乐,道:“可能书读的多的人,比较不要脸吧?!”
两参将一听愣了,然后直乐,道:“女公子说话还是这般的损。”
“没有看不起读书人的意思。只是读书这件事是看人的。有人书读的越多越有良心。也有人越读书越奸诈。这一次的战事只是逼出了袁尚的本性而已。到了绝境处,他只是求生大于一切。说不上奸诈和坏,只是没有担当,做了最本能的选择。”吕娴道,“袁绍教子只重虚礼,却忘了教最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也难怪,袁绍也是同样的人。袁术败时,他只选择视而不见。父父子子,这就是他们袁氏的家教。”
“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人叹道:“读书人有良心的也多的是!”
只不过世人对一些读书人的期望太高,以至于出现那么几个无是非之人,便影响很大,反而影响了整个的群体,和其它人对他们的看法。
“还是那句话,人读书,就成了读书人,狗读书,就成了会读书的狗……”吕娴笑眯眯的烤着火,听着旁边人笑的东倒西歪的,乐道:“……此时此刻,若是有肉送上门就好了……”
女公子还是这么幽默,这是一种什么品质啊。不干正事的时候,她是很亲和,很幽默很搞笑的一人。
众将士都乐疯了,道:“这到处是山,哪有会送上门的肉?!”
“看看那边……”吕娴一指。
众人一看,嗐,没守到袁尚,守到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狼肉不就上门了!
众将拿起了弓箭,还挺淡定的。
“黑夜苦寒,有一碗肉汤喝还是很美的……”吕娴笑道。她连起身都不曾。
身边人根本没给她靠近狼的机会,三下五除二,狼杀了几匹,其它的跑了,剥皮进了锅,盛到碗里,热乎乎的端到了吕娴手边,吕娴一边喝一边笑,道:“……可怜的狼啊,大冬天的不容易,得下山来找吃了,可怜,实在可怜……”
“……”要是女公子不这么一边吃一边喝就还真像那么回事。现在真的一点说服力没有好吗?!
快天明时,后面的援兵一一的到了好几队。
趁着驻扎,先好好休息了一阵。
到了晚间,臧霸也到了,大军汇合。
帐篷一扎,还挺暖和。
没追到袁尚,也没寻到赵云的半丝踪迹,臧霸便道:“先出了此处要紧!”
“嗯,出去先寻补给。子龙也会听到风声找来的。”吕娴道。古时通讯不好就是不好。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寻了一路都没找到赵云,吕娴现在是放心了。赵云绝对没事,只不过是失散了。
等出去了,自然能集合。
“待出去后,女公子直接往前线吗?!”臧霸道。
“嗯。”吕娴道:“袁尚不足为惧,重要的是袁绍的主力。必须将其击溃。主力一溃,袁氏必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好啊,分蛋糕吃的时候!能占多少就要看有多少实力和本事了。
“老爹那边也不知如何了,等出去立即给我爹发个信,叫他看住冀州大本营……”吕娴道:“只要前线有所突破,冀州便能牵制袁绍的整个战场!”
“袁尚既使回去也耐何不了任何事了,袁谭又另有心思……”吕娴一副看笑话的表情,道:“怪物巨兽,向来从外败,一时是败不了的,可是从内败,催枯拉朽,快的很。”
臧霸一向沉稳,从来不说激进的话,听了只是点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军事重镇道:“出去后可在此处暂驻扎一会。只是恐怕曹军未必肯给补给。”
“他不给,我可以要!”吕娴道:“我脑皮厚。”
臧霸听了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何止是脸皮厚,旁人的轻视,羞辱,或是一切,都伤不了她任何,她的心是铜墙铁壁做的。
这事,若是吕布,人家轻飘飘一句话都能把吕布给气死,吕布自己先炸了。若是张飞他们,也是如此,人家一句话不到位,一句推辞,就恼羞成怒的先自己生气了。
吕娴不同,她行事,那是一个目标明确啊,人家轻视她,羞辱她,她就不生气,她甚至都不放在心上,打架她未必输,但是说的狠话,她要不放在心上,人家能拿她怎么?!
这是打算耍赖也要要到手的意思了。
臧霸估摸着曹军将领估计是想羞一下吕娴,让她知难而退。毕竟现在这世道,要脸的人多,一句话不到位,那绝对是让人退了。
但吕娴绝对是例外。
臧霸就是觉得吕娴也差不多是伸手要,明着抢也差不多。还能叫对方憋了火也发作不出来。
吕娴有时候行事风格是真的挺不拘常法的。
吕娴问曹真在哪儿,臧霸道:“未进此处,到了这个城池方向去了,不知何故,已遣人跟随,想必很快有消息来。”
吕娴拧了一下眉毛,道:“能叫曹真转道去,必是大事,多关注一些,可能是有子龙的消息。”
臧霸表示知道了。
当下休整一番,很快就拔寨离开。渐渐的从这荒野之中走出来。一路直奔目的地。
而此时的赵云并不知道吕娴在他身后,他只是往祢衡所去的城池赶路,一路都没怎么睡眠,就怕祢衡会有什么闪失,因此赶路很急,哪里知道吕娴在自己身后呢。
也因此,袁尚也急跑,也避过了撞见赵云的机会,出了这荒山以后,袁尚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差一点哭出来。
他火速的带着人往心腹谋士之前所议城池跑去,竟是与赵云所奔的方向背道而驰,因此竟也没遇得上!
彻底的错过了!
赵云急赶路都没怎么睡,袁尚那是压根连睡都不睡,累的直喘气也不敢闭眼,就怕一口气泄了下来,人反而起不来身了。
因此他是疯了一样,出了荒野以外,寻着路,慌慌的奔了入城,隐姓埋名的,也没怎么引人注意,到了谋士所议的友人府上,躲了起来。
这是一座兖州的小城,地图上都没细标,很不引人注目。
袁尚大破败,心里慌的可想而知,他做梦都怕吕娴围杀上来,因此一入城,先急发信求救于幽州袁熙。他知道,求救别处是不顶用的,但袁熙若知己破,必定来救。
第941章 将错就错开城门
然后便商讨着怎么隐蔽的离开此城而不被人所察觉。
瞒恐怕是瞒不了太久的。
只身逃回,只怕也难。
只要曹军得了消息,曹军也一定会找他。再加上吕娴死咬不放,他能出城,却未必能活着回到冀州去。
最妥当的方法当然是等袁熙的救兵,带自己回去!
而在等的时候,怎么保密是个问题了。在等的时候,不心慌也是个问题了。
袁尚当真是战战兢兢,这一路所遭遇之事,像做梦一样,让他连睡都睡不安稳。心悸渐缓,仇恨杀意便涌了上来,那简直是恨吕娴入骨!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的狼狈过。
那种惧怕,到了骨子里的惧怕伴随着恨意,缠绕在一起,一提起吕娴,都要先心惊一番,随之而来的,便是怎么回去善后的问题。以及这个当下,怎么回去的问题!
唯一的可行的办法,是袁熙来接自己!
若是他改换行装回去,恐怕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因为曹军听闻了消息,必也会截他,而吕娴又在找他,他能单独回去的可能性真的不大!袁熙真的不想冒险。冒这种险!
关键是冒险,未必真的能脱身啊。若是冒险能得到巨大的平安回报,他也是值得冒险的。可是现在,他权衡来去,便知道,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再加上,之前是他太执着,以至于落入了陷阱,以至如此境地,他再不敢轻视任何人了。其实就是被吓怕了!
人在没到绝境的时候,自然不用直面心底深处的最难堪的想法。只有在最绝境和绝望的时刻,心底里的阴影也会无所遁形。
袁尚充分的自识到了自己,是贪生怕死之人!
祢衡是并不知道曹真跟着自己的,他虽然带着伤,也担忧赵云的安危,然而更知道,他必须要不负赵云托付给他的一切信任。
因此,就算心有焦急,面上也是半丝的不显,在等待着所到的城池的消息。
事实也的确不负祢衡所算计,那城中的县令很快就回了信来,言是十分喜迎曹军进入,已枕门而待,只等着他们进城,甚至还备了酒席等,一副期盼之色!
祢衡松了一口气,将信传给诸将看。
诸将看了看,心中十分服祢衡,道:“果不出先生所料,城中真的相信了。若是真相信,便不会是计,若是假装相信我军是曹军,恐怕还会有诈啊,进城之事,还须谨慎。”
祢衡眼底都是青青的,这是殚精竭虑的缘故,太过伤神所致。全军之中多数都是如此,在赶路途中,这是军队都有的状态,高度精中精神就会如此!只不过他因有伤,就更明显些。
“之前我便说过,这小城军备军队都不多,就算他们有疑心,也会假装是曹军而默认,此时进城必无恙……”祢衡道:“不过有备无患,劳诸位将军安排,以保万无一失!”
诸将应了。
当下也没迟疑,火速的去安排。他们急需补给,若再无补给,在野外真的受苦了。遭罪还是次要的,万一有追兵至,他们恐怕抵挡不住啊。
因此赵云的兵马将军队分为了三队,一队为先锋,扮成的是曹军的旗帜,其余二队则紧随其后。
然后毫无避讳和隐没的往这小城城下走去。
走到了城门下,先锋战将道:“奉曹真将军之命,前来驻扎补给,楼上还不速速开门!”
“烦请出示文书。”城上客气的道。
底下的战将也不慌,将严密的文书放到了筐子里,由着人吊了上去。
城上的战将道:“劳请稍候,这文书我等不识还需送去与大人识别,方能通过!”
底下的战将虽然也犯嘀咕,然而此时当然不能表现出来慌乱,便点了点头,道:“还请速速,我军一路劳顿,又遇袭击,军士疲弊,急需休整。”
城上的战将没再多说什么,急急的将文书给送去县令府上了。
这小城真的只是一个小城,军备不多,百姓更不多,每年所担负的赋税等也不多,城墙都不怎么高。因此只有置县令,以及粗粗的几百兵士在守着,带领兵士的人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参将,在这县城里,还得听从县令行事。因为太小,因此,便是军与政统一的,县令与这个战将议事,都是商量着办的。
当下也没什么讲究,急将信拿来了县府,交与县令,焦急的道:“兵马就在城外,还请大人速查明此信是真是假!”
县令打开看了看,道:“……若是假的,能做成这般的逼真,不是一般人啊!”
参将都听蒙了,这到底是何意啊,到底是说是真还是假呢?!
“什么意思?!人就在外呢,是放进来还是遣出去,大人得有个共同意见,否则若是真的,恐怕就得罪上锋了!”参将道。
曹军之中,一个小小的参将算什么,班列文武的时候,都排不上号,没他的班次!
又是守着这样的小城,不大不小,不痛不痒的地方,与发落也没什么区别。既不是高职,又不是担任要职,只是一个小城,所以他是真的得罪不起曹军,像他这样的参将,只是一个小职,既无可倚靠的背景,又不是关键军队的参将,万一出了事,他是真的受不起这个折腾和罪责!
他能不急吗?!
县令道:“这文书,恕我无能,看不出是真是假。若说是假的,可能吧,但足以假以真,逼真至此,恐怕也不是善茬。若说是真的,它也可能是真的。”
参将都听蒙了,道:“这是怎么说?!大人倒是给一句准话。到底放不放进城?!”
县令道:“请他们入城的信都发出去了,还能不放进城?!不管真假放进来!”
“确定?!”参将虽然早与县令有所商议,在一开始看到信的时候就已经权衡过利弊了,然而,真的到决断的时候,他还是心里略有些颤抖。真得这么做吗?!
“不然还能如何?!”县令沮丧的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啊!若是真的,我们没放他们进城,失职之罪,曹公之怒,你我可能受之?!”
参将听了沉默。
“若是假的,放了他们进城,无非是失察之罪,还有转寰余地!”县令头疼的道:“睁只眼闭只眼,放进来吧。我们这座小城,也非什么战略要地,他们进来能作甚呢?!无非是抢掠一番……无论来的是谁,我们怂一些便罢了……”
参将腿肚子都在抖,这真的好吗?!
弄的他都有点想弃城弃官逃走算了。
曹公惩下一向严苛,对有功者,也有重赏,然而真的要斩杀罪人的时候,那基本都是灭门之祸。
他们二人怕,是人之常情!
二人内心早已经经过了天人交战,此时此刻,只需要下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决心既可。但却也是如此的难。
县令则是一心的叹气,参将来回徘徊,将心一横,道:“放进来!倘若有异,大不了弃城而逃。天下之乱如此,无数人奔于野,也不多你我二人。”
县令点首,他心里是早有决定了,因此道:“速去吧。别叫对方看出来。叫城上的兵士们莫要反抗,以免遭杀身横祸,何必呢,明知非为敌手。”
参将苦笑一声,道:“……本身就没什么乱心,哪里能做什么反抗!”几百个怂兵,守个锤子的城?!守着守着就成了锅里烹。
说罢便一抱拳,匆匆的去了城门开城门迎人去了!
县令苦笑一声,道:“曹操威名于天下,便为臣者,何人不惧其诛!其威如此,唉……”
身后心腹幕宾是一布衣,他看着这份文书道:“……如果是真的,倒也无妨,如果是假的。这仿的未免也太像了!恐怕来人,是从许都出来的人!”
县令心跳如鼓,倘若如此,会是谁呢!
而现实也很快告诉了他们答案,来人当然不是曹真的人。
县令心中早有预感,因此竟也并不意外!
城门一开,先锋营一进来便控制了城门,进而迅速的控制了城墙,城中的兵士根本都毫无防备,哪里能抵挡半丝一毫,都蒙蒙的,城门就被人拿下了。他们放下了兵器,被迫的投降,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参将也假装一脸蒙,心中却心道:果然!
到底是背啊。现在确定了是假的,恐怕还是免不了许都那边的斥责。
他不得不投降,因为根本就没打算过抵抗,然后,就看着城外的两列人马得到了信号,很快就冲进城中,反客为主,竟是将城门一关,将城墙一控制在手,把这城池暂占据为己有!
祢衡一进城便直奔衙门,县令早候在那了,一见人来,腿都软了。
完了,完了。
哪怕是失察的罪名,也少不了担责,完了,真的完了……
祢衡见这城中县令和武将如此识趣,心中也是一叹,曹操威名实在令人惧怕如此,像这类边缘人,就极怕曹操。他们不是嫡系,是始终持中立立场的。其实就是混日子的人。若论忠心,有一点,但也没多少。
不管哪个集团,像这类人都是大多数的。
与其说做官是因为忠心,倒不如说是因为想要做官,他们害怕担大责任,也没有很大的野心,也没多少大的背景,否则不至于守在这样的边缘小城,一般来说,这种不是要地的城池,是很少有作战的可能的。遭遇了这事,是很令人郁闷的飞来横祸。
县令腿软的不行,看着祢衡,道:“……不知,不知先生是何人?!为何要盯着此城?!还请勿伤城中百姓性命!”
祢衡道:“在下祢衡,字正平,如今跟着赵云将军麾下,能进城补给,也是大人客气!”
县令讶了一下,祢衡其人的名声,他是听说过的。是那个才大傲气的人,引了曹公大怒,将他打发给刘表的人?!想要借刀宰了的人?!
他心里嗡嗡的响,怎么会是这个人呢?!这个人可是个刺儿头,不对,重点关注错了,他怎么会跟着赵云呢?!
赵云可是徐州的战将,他虽不怎么干预天下大事,然而对于各阵营响当当的重要人物,他都是心里有数的。
因此,这心里一琢磨,汗就下来了。
对于祢衡说的话,他一下子没怎么听明白。
祢衡道:“吕氏与曹公本就有盟,既为盟友,方能得进兖州,进城补给,本是常事,大人也无须战战兢兢,此事,衡会写信去许都,报与曹公,想必曹公必不迁怒于大人,哪怕是为了给温侯颜面,也不会迁怒于大人……”
这话说的,县令听的大为喏喏。虽然放了大心,也知道是这么个理。
但是,这个事儿吧……总归是不怎么令人舒服,曹公万一记恨上了,这明着不能怎么,暗着来宰人,明升暗贬的事多了去了……
因此一想到这,就苦着脸,也没轻松到哪儿去。
到此时又哪里敢追问为何冒充曹真之意啊?!
只能将错就错,只当是真的曹真之意了。
县令心里明白,祢衡若真写信去许都,不仅不会让曹公息怒,恐怕还得让曹公更加生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祢衡这人,他也是听说过的,最擅长的就是火上浇油。泥人也能被他给气成活人。
因此就更冷汗涔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连连道:“……不敢不敢!”
“劳请大人开了府库,我军疲乏,正欲粮草解饥,还请大人莫要推阻……”祢衡道。
你都直接来抢了,城池也都被你控制了,谁还敢拒绝你!
因此竟是亲自带着人开了府库,将储备粮草都给拿出来了。
祢衡大大的松了口气,也没叫取用光,只取了多半,剩下一小半依旧锁在府库内,没再动。
赵云的亲信兵队,狠狠的吃了一顿,也得到了温暖和休整,像从临死边缘活过来了一般。终于轻松了。治伤的也心安下来。
祢衡寻了一个木轮椅,坐在上头,由人推着,伤口也因此轻松许多。
危机大解,最基本的需求得到补充,又有此城为墙,哪怕城墙很矮,也有了固守。因此,祢衡此时最担心的便是赵云。
他很焦心,派了两队人出城去寻,打算接应,却始终都没有得到赵云的消息。
第942章 曹真入城会祢衡
祢衡便很焦虑,很担心是不是赵云出了什么事!
找了几个方向,却连赵云现在往哪个方向走的,或是来的都弄不清楚,只能广撒网,像大海捞针一样先盲目的找。
如今除了等消息,没有别的。
诸将怕祢衡把自己给急坏了,便劝道:“会找到的!先生可要先顾及自己的伤,身体若有闪失,赵将军回来,我等又如何向将军交代?!连先生也照顾不好!”
祢衡就是一个操心的性格,他只要上了心,将责任背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个极有担当的人。这样的人不仅操心,而且能操碎了心!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伤神,越在意一件事,就越是伤心。
都说情深不寿,慧多伤身,说的就是祢衡这种人。他们聪明,看得透。也因为能看透尘世和人心,因此失望时便出世。可当他们入世因在意什么事的时候,伤就来了。
所谓天妒英才,就在于此。
为什么越聪明的人,越短命,因为这其中的平和和平衡很难获得,越是聪明,就会越极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人说,太聪明,是天赋,是上天的偏爱。可是也未必,如果不能得到平和的智慧,那么这种偏爱,不是偏爱,而是诅咒。
祢衡虽找到了信仰,但若是赵云因此有什么事,估计以他这偏激和激烈的性情,也是要殉主的了。
就连赵云身边的诸将都看不下去,纷纷劝他要好好养伤,他们会在外面努力寻找,并且一定会打探各方位的消息的。
过了两日,斥侯回来了。
“先生,虽未找到赵将军的消息,然而我等得知,女公子的大军几日前便经过了十几里外的大路,往前去了……”一战将道。
“果真?!”祢衡道:“与赵将军所去方向一致?!”
“一致。”战将道:“已遣人往那边去寻,必能相互联系上。”
“可惜生生错过了,”祢衡叹道。
“冰雪天气,斥侯联络并不利,虽只十几里,然而想要在那个巧合的时间点遇上,也挺难的。所幸现在也有了方向去找!”战将道:“臧将军大军押后,他必也在找寻我们。”
祢衡点点头。正欲加大人手再去寻。斥侯又回来报信了,道:“……好消息!报军师与诸位将军,已找寻到了臧将军的斥侯营,这是他们的人送来的消息!属下已将我军在此的消息让他递回去。想必不久臧将军与女公子便能知晓我军在此城暂扎!”
祢衡与诸将大喜,交换了消息,就能得知彼此的下落了。就一定能联系上了。
“女公子紧追袁尚不舍,必能大破其军……”祢衡道:“对了,斥侯营怎么会寻到此处来?!这座小城并非要道所经之处!”
斥侯这才道:“……先生有所不知,他们是跟随曹真而来,才至此处!曹真一路跟着女公子的大军,结果中途失散了。臧将军不放心,因此多遣了人来寻找,竟在附近寻到曹真……”
祢衡心中一跳,道:“莫非是察觉到了我们,跟随而至?!”
斥侯也不知,因此便不答。
诸将也拧了眉头,道:“只怕是有很大可能!曹真跟在我军身后,我军竟半丝不知,这……”
一想都出一身冷汗。
“我军疲极,又疲于奔命,没察觉到后方有异,也情有可原,只是曹真行军恐怕极为心思细腻,至少比起袁军,是更精细的多的,我军竟是半丝也没察觉……”祢衡道。至少比起袁军的斥侯,那是细密的多的。
“他既来了,却又未曾露面,是何意!?”诸将急了。
“莫非是要联络城内发变?!”祢衡道:“这就要看是明着联络,还是暗着联络了……”
诸将道:“是我们失职,这便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和线索……”
“只是……”他们迟疑的看着祢衡,因为对曹真,他们不知道该持有什么样的状态和分寸。
“不可交战……”祢衡道:“既是盟友,自然以礼为先。暂不必节外生枝。以大局为重!”
诸将遵命,便一一去了。
哪怕是避到了这里,暂时的安全了,然而,还是危机重重啊。
曹真就算手上没有多少人马,然而兖州毕竟是曹操的地盘,若是旁人还好,可是曹真是有资格调集兵马来的,倘若他真的要来围杀,起冲突的话,祢衡倒是不怕死,然而,就怕一旦开了头,一开战,就收不住了!
女公子尚在兖州境内,这件事本身就危险重重。
祢衡感觉头有点痛,然而也得打起精神,很快将城防加固,一点也不轻松。
最怕的就是失联的状态,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这是最危险的状态。祢衡怎么能不急。恨不得能立即与赵云汇合。
而此时的曹真也是气的半死不活。在得知了他们进了城以后,他与带着的人都蒙了。
怎么进去的?!难道是城中叛了!?
因此,曹真并没有第一时间便莽撞的去质问,因为他手上无兵,很可能会被反杀,而是沉住了气,去打探城内的消息!
同时,曹真也是气的七零八落,怎么就进城了呢?!他想不通。也很生气。
他原以为兖州是铁板一块,现在一看,实在是太天真。
这哪里是什么铁板?!
敌人一进来,就像筛子一样的。
曹真手上没有兵马,还与曹军都失联了,他真的像是在大海上飘着的小帆船,看着风吹过来,浪打过来,小帆船颠上颠下,却偏偏无能为力的狂澜全局,那种感觉,是真的很急。
最重要的是,还得隐瞒行踪,以免有不测,还得顾及自己的安全。
这种状态,是什么,操淡的状态啊。
偏偏这种时候是真空状态,接不上气的时候又能怎么办,曹真便是急死,也无济于事!
这心里对于官渡那边的接应速度也有点抱怨,甚至对于许都的反应也有点抱怨和失望了,只是在心里说不出来罢了。
那隘口被炸了,再难解除,哪怕加紧速度,也得快啊。曹仁在干什么?!
还有许都,哪怕主公不在许都,郭嘉又在干什么?!天天喝酒醉生梦死睡在温柔乡吗?!
曹真只在眼前,就急的要死要活,却不知道,对于掌握全局的人来说,这里的情况只是其中一环。并不是说不重要,而是,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郭嘉一心要诈杀吕布,这里的情况,他自然不会急着来接应。
因此,徒留曹真急的要死要活,无能为力。
斥侯回来了,也查清楚了,道:“……进城的人是祢衡,就是赵云的兵马,不过赵云不在,这祢衡是假装是我曹军之人,又借了将军的文书诈进了城,这才得手!”
曹真的脸色很奇妙,愕了一瞬,道:“……借了我的文书?!”
“是!”斥侯道。
曹真又奇怪,又咬牙,道:“……不愧是文人,满腹诗书,经纬手段,一双写字的手,用来作赝书倒是利索的很,这祢衡好,好,好啊……该杀!早知当日,在许都,这等满舌如簧就该杀了,也不至于今日之祸……”
曹真倒是没多心城内的人有什么异心。
一是,曹真来这儿,兖州应是都有消息,也有点预感的,会信是曹真也不奇怪,再加上祢衡有心让全军上下假扮成曹军兵马,这本就能以假乱真,二是,他也一时没想到其它原因。更没想过怕被杀,这才将错就错。
在一个集团内部,嫡系与支部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受信任的人,和边缘的人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曹真想象不到因为惧诛而假意如此的事情,实在是很正常。
他现在只深恨这祢衡诡计多端,悔啊,后悔的不得了,要是当初宰了他,哪有现在的事情?!
现在他跟了赵云,赵云又是个骁将,又有他出诡计,这实在是棘手!
诸将也很着急,看曹真气的来回的走,便道:“现在怎么办?!是跟着赵云的兵马,还是去跟吕娴?!”
曹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因为许都一点消息也没有,手上又无兵在手,就是他想自己决断做点什么,也做不了啊。
那种感觉,是真的叫人抓耳挠腮。
可惜也没等曹真想出个所以然来,赵云的兵马就在城外与他给遇上了。
两方的感受就很微妙。
曹真是没想到,而赵云的部下也很微妙,不巧之中碰了头,这就各怀警惕和心思了,不过赵云的部下很客气,道:“可是曹真将军?!”
都遇上了,曹真也不可能露怯,便道:“正是。”
“得遇曹将军,真是幸事,既遇上,何不进城一叙?!祢先生在城中已候之久也!”赵云部将笑道:“先前与袁尚有一战,借用了曹军的名号,狼狈奔回,又无处安身休整,因此也借用了曹将军的名义进城,还请将军多担待……”
曹真冷冷一笑,道:“汝等借用我的名号倒是不含糊!”
“都为盟友,为袁尚故也,又何分彼此,正因如此,这才大胆借用。”赵云部将笑道:“曹将军不要多心,我军进城,并无敢犯,只稍取些粮草食用,其它并无!曹将军与女公子素有约也,听闻女公子多番借粮于将军,如今我军冒而取用之,还请曹将军也无怒也,有借有还,为友之道!”
曹真一滞,脸色便不怎么好看,道:“赵云在何处?!为何不出城?!女公子已不在此处,汝军不跟随,却在我兖州城内驻扎良久,是何意也?!”
“不瞒曹将军,赵将军不在城内,城内只有我等,耽误在城中几日,是为了等赵将军前来汇合……”赵云部将道。
曹真拧了眉道:“是早有约矣?!”
“是!”赵云部将并没有隐瞒,这种事,只要曹真一打听就能分明的事情,也没必要隐瞒。
“我军军师很急,便在城中等赵云将军回,”赵云部将道:“只是眼下还未有消息,想必赵将军可能先与女公子汇合,因此,恐怕要借城再久一些时日,此城虽小,粮草也不少。借用的粮草,他日一定奉还,曹将军只安心。”
说的他好像心疼粮草似的。
他就更不能说粮草的事了。对方不就说吕娴借给过他,用这个来堵住他的嘴了吗?!他要是说心疼,显得小家子气就算了,还忘恩负义。
曹真心里真是哽的要死,却偏偏也不能如何!
曹真想了想,道:“既是如此,真便要进城一会汝军军师了?!”
赵云部将等人也不惧曹真,道:“若是如此,能与曹将军一聚,我军上下自然求之不得!还请曹将军入城,共同商讨一二讨伐袁尚之事……”
曹真真的无语了,请他入城,这些人还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城池啊。
这里是兖州。
但是他手上无兵,不得不忍气吞声。进去探探那祢衡的底再说。
待到了城下,那县令与参将一听说曹真真来了,更慌了,那脸色当真是煞白如纸,腿抖如筛糠,在权衡着要不要现在带着家眷就跑路的纠结之中想了一瞬,却怕来不及,或者说是人都已至城下,也不得不面对,先看看局势的心思,便先顾着忙来先迎接曹真。
二人一到城门处,看到狼狈的曹真就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曹真人手如此之少的进了城,大军都没带,一晃神就先跪了下来请罪,道:“……臣,末将辜负曹丞相之嘱托,罪该万死!请将军恕我等家眷,是我们的过失,并非家人之错也……”
说罢便叩头。
曹真嘴角微抽着,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当着赵云兵马的面承认呢,他便皮笑肉不笑的道:“……汝二人能替我军招待盟友,何过之有?!还不快请起!”
二人一脸蒙,战战兢兢的起了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什么情况,因此怕说多错多,便马上依言闭嘴不谈。
曹真也没心情搭理这二人,只对赵云部将道:“祢正平在何处?!为何不来迎?!”
有人推着木椅将他推了出来,祢衡道:“曹将军还是威风凛凛,衡残废矣,却也不敢不来迎曹将军!”
这话说的就难听了。
曹真听的就不是那么中听,看着他这德性,气的要死。
第943章 假面友好各防备
曹真忍了一口气,和气和声的道:“原来正平是受伤了!”
赵云部将道:“先生伤重,不便行走,本不能来迎,只是曹将军来此,又是故人,岂敢不来?!况又借城池驻扎休息,有恩在心,岂能不来迎?便是身负重伤,也会出来迎接将军。”
“不错,便是将死,拖着残体也得来,唯恐曹将军怒而转达曹公,衡不能受矣。”祢衡道。
这话实在带刺。听的实在令人心中不舒服。
曹真心中冷笑,道:“正平本是该去荆州,怎么在兖州?!曹公之言,朝廷之意都能不遵,又怎么会遵真之意呢?!”
祢衡道:“既为盟友,在温侯处也无不同。只是辜负了曹公美意。然荆州处人才济济,少我一人,也无妨!”
“只是恐怕是违了曹公之军令了吧!”曹真心中不爽,语气自然不怎么顺。
祢衡笑道:“曹丞相是朝廷重臣,对各诸侯之事,想必也宽容以待。何来违令一说?!衡能保得一命,在路上多亏赵云将军,若非遇见赵将军,恐怕已身死,哪里还能去什么荆州?!曹公虽不喜我,然也恐怕不愿才士殒命,便是衡不讨喜,想必也不至于因此帮助盟友而犯大罪……”
曹真能说什么?!说曹公并不爱才,巴不得你死!?
曹真心中气不顺,懒得与他纠缠,也不与他假客气,只是道:“正平只自便,这城池本是兖州境地,真来此,如进后院,倒也不必正平来迎?!”
说罢便率先往城内走。
祢衡抱拳笑道:“自当如此,客随主便!请!”
这人一走,祢衡也面无表情的回去了。
诸将道:“他手上无兵,倘若有兵马,此时已是刀兵相分生死了!”
祢衡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诸将以为他说的是城中的事,便道:“无妨,赵将军虽未回,然而我军上下一心,又占据城池,便是曹真想做什么,他也无兵,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说的并非此城之事啊。城中之事,倘与曹真有异,大可出城便可。我军已得到补充,袁尚兵马也已离去,倒也不必担忧再被追杀。离不离开,倒无妨。无非是与赵将军碰头有些难……”祢衡道。
“那先生所说是何意?!”诸将是看不到什么大局面的,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交锋和局势。
“曹真是曹操最信任的大将之一,自来都是亲押最优秀的精锐营,然而此次,他却徒步追了这么久,手上还无兵马……”祢衡道:“他与许都,或是前线与官渡皆失联了!”
诸将怔了怔,一时没跟得上祢衡的思路,道:“也许是追女公子太急,这才急不可耐。”
祢衡道:“你们想的还是太简单,哪怕许都附近兵力空虚,这里也是兖州腹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随便搜刮一二,凑出来的兵马也非少数,可是,却毫无接应曹真的动静……为什么?!只怕是许都以为,曹真这里并不是最重要的,至少目前是……”
诸将听的略糊涂了,有点明白,但是又没那么的明白,道:“……先生是说,不是曹真与许都失联了,而是,许都故意没有与曹真联系上……”
祢衡点头,道:“……要出事啊。我这心里跳的厉害,不敢猜许都那边要做什么!”
“先生慢慢想,莫要着急,料不出,急也急不来……”诸将道。
祢衡道:“继续找寻赵将军,没有将军在,我们想做什么也做不到!”
众将一凛,匆匆去了。
许都的反应不对劲。祢衡心里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这种表面和谐的态度,如果只是一时,还是正常。然而,过了这么久了,曹军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真正的兵力又步署在哪儿呢?!
祢衡可不相信,他们会任由吕娴深入兖州腹地,而不想进行绞杀。
祢衡只觉得事情只需要扒开眼前一层雾就能看分明,然而,现在只缺少了一点点的线索,他就能扒开这层雾了。
他揉了揉额头,身体的疲乏和精力的流失,以及受了伤以后的精神不济,再加上焦躁,急虑的心态,弄的他现在其实状态非常差。
他需要休息,他知道,可他是真的急啊!
曹真去了衙门和府库,县令和参军跪在地上,冷汗直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曹真眼底沉沉的看着这二人,忍着杀意,手指一直在不断的搓着,这是忍耐和烦躁的表现。这种恶劣极端的天气在外面呆久了,手也冻的通红,并且生了冻疮,还有点冻疮结痂以后又摩擦而生成的茧子。
好在北方人多少都比较抗冻,人的适应能力也挺强,只要保住暖,人命是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但遭罪也是真的!
他在外晓行夜宿,辛苦万分,苦苦追寻,而赵云的人,却进了城里进行着休养,吃着他们的储备粮,守着他们的城池。
他从外来,仿佛祢衡才是这城的主人一般,弄的曹真真的想要杀人!
这二人万死也不足以息他之怒,然而,真的杀人就能解决事情吗?!
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如果杀了这二人,除了平怒以外,还能有什么效果,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好人都做了,为何不好人做到底,哪怕咬着牙也好过还留下恶名声。
曹真道:“汝二人,真不是故意开城门!”
二人哪里肯承认,便是死,也不会漏一个字的,只要承认,必死无疑,死不承认,还有一线生机。
因此便叩头道:“臣,末将对曹公忠心耿耿,便是借十万个熊心豹胆,也绝不敢通敌。是那祢衡诡计多端,来信冒充曹将军,诈开城门,等吾二人反应过来时,都已来不及了,本也欲驱逐,奈何实力不济,兵力太少,又失了先机,不得不认……只一心盼望曹将军前来能够驱走这些人,如今,总算是盼来了……”
曹真听的也颇为无奈,也很尴尬,能指望上他就好了,他倒是想,可是没兵可用,能有什么办法?!
曹真挽尊道:“……你二人做的也不算错,此事,我会向曹公去信解释。他们既是盟友,如今倒不便现在就闹翻,也罢了。此事只按下不提。往后行事再不可轻信!”
“是!”二人忙恭声应了。
曹真懒得见这二人,越见就越来火,便道:“将兵力组织起来,听我部下调遣,你们先下去吧!”
“是!”二人匆匆应了,又忙出来。
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吧!
“将军,”曹真身后的战将们道:“恐怕此事与他们二人也脱不了干系。就算是被诈开城门,若要反抗,也不至于一兵一卒也不曾伤亡,他们必有所隐瞒……”
“便是有,也不宜再追究了,”曹真拧眉道:“现在逼他们反了,将你我都宰了,你能耐他们何?!别忘了,我们也是无兵之将。”
众将一窒,竟也不知说什么,虽不甘心,也知道此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谁都不能再追究。
真追究下去,又能怎么样,只会逼这二人反了,万一真的逼急了,狗急了也会咬主人一口的。现在的他们可真的是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况且,在程序上,这县令与参将的过程是没错的,他们有书信为证,祢衡不愧是大师级别的伪造高手,信写的连曹真都信了是自己所写的那种感觉。
那么,这件事就没有证据,只能靠疑心杀人,怎么能服众。
而且时机也不对,这个时机,处置人,不妥。更可怕的是,处置的不好,真的会引起很大的麻烦。还是灾难性的后果。是他们现在压不住,也承受不来的。
想一想,只能按下不提!
如果说祢衡是心里焦虑不安的话,那么曹真就是烧心。他来回徘徊着,那种焦躁的样子,像极了多动症。偏偏说又说不出来,那种烧心,简直全身上下被烙进了锅里,哪里都烫,上窜下跳,却也无能为力的感觉。特别的难受!
想一想这一路来,曹真多坎坷?!
他能做到现在还如此的淡定,真的是心理素质好了。
他是恨不得吕娴和袁尚同归于尽的,可是,看到曹兵依旧没有来支持自己,找到自己,并且为自己所调遣的时候,那种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说感觉失控了出事了的那种感觉便萦绕不去,久久在心中。
无能为力,就是他现在的感受。那种憋屈感,那种看着事情频频脱离掌控的感觉,是真的很令人发疯!
他是怎么出的官渡,是为了追赵云,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结果追丢了,再跟臧霸和吕娴,也跟丢几次……然后就来了这里,尾随在了祢衡身后,却连赵云的影子也没寻到。
现在连赵云和吕娴,以及袁尚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了。
斥侯营也像是失去了掌控的风筝,完全的没了消息!
曹真来回走动着,便是一片茫然,道:“……赵云果真不在城中?!”
“应是与祢衡失散了……”诸将道,“将军,我们真的不将他们赶出城去吗?!”
“现在他们已经进来了,饭也吃了,好处也得了,再赶他们走,还倒落人口实,没落着了好,还结了仇,且不说能不能办得到,只说赶出去,又能左右大局什么呢?!”曹真道。
诸将不服,不想吃这个闷亏啊。
曹真虽然也憋屈,但也分得清轻重的,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事已至此,至少要落个好!”
不然还能怎么样!?
众将无语,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也知道,真要这么做,加上城中的这点兵力还是不够的!
想做也做不到啊。去做虽能解气,但是,也没什么好处。
如曹将军所说,吃了亏,不说再占回便宜来,至少要落一个好吧?!
总不能连个好字也落不着!那也太惨了!
“将军,许都至今无消息,这……”诸将喃喃道:“……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在此了?!”
说忘了,那只是一种无奈的说法,怎么可能忘了?!
也不可能忘了。
曹真也急啊,关键是他也想不到关窍之处。
他来回徘徊着,道:“也许是一时没顾得上,或者有什么紧急调整没能及时通知我们……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走一步看一步。不能轻举妄动。”
诸将无奈的道:“……来兖州之前,末将原以为必有重兵来接应我们,然后围剿吕娴的,万万没料到……是这种境况。这到底是……”
曹真坐不住了,道:“我们去将城中驻守接手。真得去探一探那祢衡的口风……”
“将军,恐怕此人也未必知道啊……”诸将不赞同,道:“就怕有不妥!”
“事到如今,还能有其它方法吗?!”曹真道。
诸将沉默。叹了一口气,沉着心,沉静的听命去接手城池了。
赵云部将也没反对,知道真的曹真来了,他们还能霸着城池不成?!人不在的时候是可以耍赖都没事。人都来了,他们当然不能阻止,一阻止,这不就成了冲突了?!城是人家的城,不是徐州的。能收容就不错,还能反客为主?!不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避免冲突!
赵云部将也很防备。就怕曹军突然要驱逐自己,或者是说有偷袭。
表面上还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和平和。平静的交接了城防。
其实心里都相互防备,各自mmp。
曹军想,卧糟你大爷,赖进来我们的地盘了,还这么理所当然,真特么不要脸,不愧是吕娴的兵马。
赵云部将也是卧糟你大爷,这么不动声色的,是不是有什么暗杀偷袭小九九啊。曹公一向阴险狡诈不得不防。要是被阴了,在城内啊,这一锅端了,那不是亏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进了城里可不是由着人瓮里捉鳖的。
以一种莫名的平静里交接了,虽没发生冲突,然而,那种诡异的平静,总觉得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各怀防备和心思!
第944章 赵云赴宴会曹真
两方都疑心对方一个不对劲就跳起来刺过来,那小眼神里藏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却也有着防备的微笑,像极了僵硬的不敌不友的关系……
而在这种状态下,曹真来拜访祢衡,名为探病问伤,就显得很是吊诡!
祢衡也没空陪他打哑谜,清了场,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祢衡递了杯茶与他,道:“曹将军若是有话不如直言吧……”
曹真看着他,道:“正平变了很多。以往在许都时,也曾多听闻正平的名声。”
“说我像个刺头?!”祢衡笑道。他以前的状态的确是自诩天与之才,目空一切,跟刺头也差不多。
而现在,刺都软了下来,虽都还在,扎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没办法,不得入曹公之眼,自然是个刺头。”祢衡道。
曹真哼了一声,道:“分明是自诩天才之人看不上曹公。若有投效之意,曹公最纳人才。”
祢衡道:“他自以为有郭嘉在手,像我这等不驯之人,岂能瞧得上眼?!”
“便是如今,郭嘉所谋之事,恐怕除了曹公知晓,汝也不知吧,”祢衡道:“……只是若要成事,还需借风,风来时,一切可成,风若不顺,便是郭嘉自以为有天纵之才,也难以成事……”
曹真听的心里狂跳,他看着祢衡,看他一副好像看透了郭嘉所谋的表情。
一时之间,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关键是这件事他也不知道,但他却不能承认与许都断了联络。
所以他便抿嘴不言。
二人竟是打着哑谜,各怀心思,只等着对方先开口,为自己解惑。
其实祢衡也想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有得到些线索,但是见曹真一言不发的样子,他也郁闷。但同时也明白了,恐怕许都是真的有所谋划。
是什么呢?!
不是不重要,而是不能急。越急越慌,越会显得在意,就反而越会被看破。
他不能被看破。
当然,曹真也如此作想,因此,这谈话还能说得下去吗?!
因此便都不说话了。
曹真坐了一会,只觉得如坐针毡,客气坐了一会,只叫他好好养伤,便告辞了。
曹真一走,身后有谋士出来,道:“他来意为何?!我还以为他是想赶我们出城!”
“曹真不是普通曹将,他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容不下,目前为止,我们在此城之事对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祢衡道:“他只是来探口风。”
谋士道:“这曹真不大对戏啊……”
祢衡道:“必是有我们不知之事。越想越不对劲。但是细想,一时也看不清,析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谋士拧着眉头,道:“所以先生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误解先生知道点什么,却不说透?!”
“不错。”祢衡道:“他必会以为,我已看出些许都的图谋。”
“古怪,古怪……”谋士拧着眉头道:“莫非是他连许都的信息也不知晓了,只是在装知道?!”
“很大可能……”祢衡叹了一声,道:“曹真独身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兵马跟随,本身就不对劲。”
谋士一时也没想通透,便只能作罢。
曹真回去后就更辗转反侧了,心里天人交战。难道许都真的另有打算,所以才没有安排来接应他?!
只是祢衡这态度,分明是一副猜到的样子,到底是真猜到了还是在诈自己?!
曹真一时之间,那心真是烧的慌。自己是没探出什么口风来,反而把自己给弄的更焦虑了!
断了联络,仿佛被遗忘,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如何行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也不得不被迫与祢衡的赵云军绑在一起在此城先驻扎着。是不得不!
且不说曹真心里如何之急,如此操淡。只说赵云一路带着不多的人马,绕出了险域以后,看着身后那雪的冰天雪地的境,感觉像是死里逃生,从地狱挣脱出来的感觉。
赵云十分担心祢衡等人有没有到达目标城池,也没有停留和犹豫,道:“已甩脱追兵,然我们必须火速去与正平汇合!此处是兖州,若兵将分离,两边都太危险了……”
没有将的兵马,战力将大大削弱。没有兵马的将军,也是危险至极的啊。
所以众人应了,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松懈的往与祢衡所约定的城池跑。一路疾驰,基本都没怎么休息。
因为是绕路,所以所要费的时间就多了很多。
赶了约有五六日时间,才渐渐的靠近了,也是顺利,虽还未到达城池,却先遇着了吕娴预留在此处的斥侯,斥侯见到赵云,喜不自胜,告知他吕娴追随他之后,跟着袁尚追去。赵云都愣住了,道:“云竟不知此事,女公子已经追袁尚后了?!”
“是!”斥侯道:“若将军返回人马,还能截住袁尚,与女公子汇合!”
赵云道:“如此极好!云与兵马失散,现便去找回,火速的返回去截,袁尚必败!”
斥侯领命。
赵云道:“汝若遇女公子军中斥侯,且告知云的消息,言云必至来助一臂之力!”
斥侯应了。
赵云很欣喜,连忙继续赶路,心中喜不自胜。
这一路急赶,也终于先见到了赵云军中遣出来寻找的斥侯,见到赵云,简直是狂喜,一面喜悦一面告知了之后的状况,见赵云安然无恙,便忙请赵云速进城,言祢衡候之久也!
赵云听大军无事,祢衡也无事,心中大喜,便忙要进城。
听闻赵云回来了,曹真吃了一惊,出来骑马去城门,却见赵云部将皆纷往城外去寻,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曹真也颇为无言。
这心里却沉甸甸的,赵云虽年轻,然而其勇,却已匹敌一方。这一次,他是什么运气,竟然没死。
曹真心里真是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祢衡说的要成事,光有智不行,还得有上天之意相助更有深意。
曹真身后的诸将心里压力突然也很大,他们看向曹真,脸上满是纠结,道:“……这,这可……”
曹真揉了一把脸。心里苦笑一声,还能如何?!还是要维持场面上的友好关系。
赵云的实力也不得不衡量一二。
真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意料之外的。
他忙也跟上去,身后诸将也是一阵无奈,也急忙跟了上去。
赵云回来,最高兴的便是赵云部将和祢衡,如今正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热情之中。
曹真上前道:“赵将军平安归来,幸甚也。”
赵云忙敛了笑,上前回礼道:“云失散于战场,部下流落至此,多谢曹将军收留,此恩云必不敢忘,多谢!”
说罢重重的一拜。
这谢吧,怎么听怎么难受。当然,赵云谢是真谢,他是真心的要谢曹真,但是曹真心里真是一万句mmp要讲。
他笑道:“都为盟友,何来恩谢之说?真在路上也多番受女公子照应,如今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两军为盟,如此,才共患难,生友谊!”
赵云诚心一笑,道:“自该如此!”
赵云是恩怨分明的人,他谢的时候是真心的谢,可是敌怨当前的时候,他也不会因恩而受困。这才是君子的态度。
曹真道:“赵将军这一路可安好?!不知可与女公子汇合了?!”
赵云摇首,道:“并不曾,想是路上又错过了。”其余的一概没说!
曹真也没再追问,只道:“赵将军一路辛苦,先请回去休整,真为东道主,备好酒席,请赵将军一叙庆聚也,还请勿辞!”
赵云客气道:“必不敢辞!”
古人当中,这推杯换盏的酒桌文化也从未少过,赵云当然是会的!
曹真便带着人先回去了。
无论他心里有多不安,但是做事还是很大气的。
诸将一路簇拥着赵云回去,见到祢衡,二人心里当真是感慨万千。祢衡道:“将军能安然回来,当真是万幸。否则衡便万死难辞其咎,必死而相随!”
说罢眼泪就开始落了。
“正平!”赵云感怀道:“这一路辛苦你担当此重。云若无先生,麾下兵马必不至此安全,哪里能无损至此。如今只少有伤亡,全是正平功劳。”
“将军说的客气话。”祢衡道:“无事便回。回来便好!”
两人各自说了分别以后的惊心动魄,都相互庆幸,这一次当真是惊险。
赵云道:“女公子追袁尚而去,云要领兵去截袁尚,以便两面相击。共败袁尚!”
祢衡道:“我也知此事。将军去是可去,只是还是略等一等女公子的消息,倘若有情报,会更精准。不然追出去阻截一番也未必能寻到袁尚所在。先前与之战,已失去了很多的情报,要找到袁尚的方位还需重整。将军不如且稍安勿躁,略等一等情报至。我已派出斥侯出去探知,恐怕便会有消息来……”
赵云虽急,但也并不莽撞,想了想这样更妥帖,便道:“也好。”
之前狼狈奔出,便很被动。战争中处于被动的结果就是会失去很多主动的情报和消息。斥侯盯着袁尚的线报也暂时没了。
便是他现在要去追,也得有个方向才成!
因此心中便安下来,道:“女公子大军在后,必稳妥。等情报来,我军立即出发,早早与女公子汇合要紧。”
祢衡点首,越早汇合越好,就怕是有事啊。
“正平伤如何?!”赵云道。
“并无大碍,是我身体弱,才养的慢了些,随军是不成问题的。”祢衡道:“在此城中,将军还需防备曹真。”
赵云应了。
“这一路来,将军可曾遇到曹军动静?!”祢衡问道。
赵云摇头,道:“说来奇怪,兖州便是再空虚,也不至于一点曹军都看不见,莫非是都未曾出城?!竟是连押送粮草或是物资的人都不曾见……”
祢衡蹙着眉头,道:“曹军断了消息,是为了什么呢?!”
赵云心头一跳,道:“断了消息?!”
“不错,连曹真如今都如无头苍蝇,许都那边很不正常。”祢衡道:“此事只怕要早早告知于女公子要紧!”
赵云来回走动,道:“莫非是要伏击女公子?!先前,我便知晓,曹军是有围胜者之意,只等我军与袁尚分个胜负……”
祢衡想了想,正想说话,外面有战将进来道:“将军,先生,曹将军来请赴宴!”
二人对视一眼,祢衡道:“将军且去,我便不去了。将军务必小心,倘若有异,衡在外也能应对!”
赵云道:“好。不过倒也不必担心。曹操虽然阴险狡诈,然而也并非是完全不择手段之人。那曹真更不会行此险招。女公子不在此,若是女公子在此,他若图女公子,也合理。然云只是一战将,他犯不着如此,而坏了大谋……”
祢衡道:“不可大意,不得不防!虽说可能性是不大,然而,杀人再泼脏水这样的事,何曾少过?!切不可大意!”
赵云点首。
他只以诚谢而待曹真,倘曹真真的有什么杀人之心,他也不会客气的。
当然,他正常以为,曹真真的犯不着这么做。除非他疯了!
不过祢衡是谨慎习惯了的人,赵云当然不可能说他多虑。
到了宴上,虽是简单布置却也见礼仪与客套。曹真将赵云让进去,分宾主坐下了,曹真道:“正平没来?!”
“正平还在养伤,不宜多挪动,加之先前担忧云之安危,忧思过重,如今云回,他一放松,反而身体撑不住了,正在休息,未至宴上,还请见谅!”赵云道。
曹真道:“伤患理当如此,倒是真强人所难了!”
赵云起身,执酒道:“云须郑重谢过曹将军,若非曹将军,只怕云并不能安然与麾下兵马汇合……”
曹真受了,与他饮了酒,道:“子龙当真是英勇无匹,这一路只凭一人之力,而追袁尚至此,真慕子龙也,恨不得引为知己,结为兄弟,来,敬赵将军一杯……”
赵云忙道不敢,见曹真热情,不得不虚受了。
曹真便将话题引到战场上,似乎是想要打探袁尚和吕娴行军的消息。
第945章 曹真写信寻袁尚
赵云正防着这个,便道:“……一路狼狈,被袁尚追杀,若非幸运得以脱身,早已全军覆没,后续之事,云尚不知也……还得等消息方知!”
曹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信。原以为这赵云是个心思单纯的小白脸样,没想到也心细如发,一副谦谦君子的相貌,却偏偏也油水不进。但他回答起问题来谦逊有礼,曹真又能拿他怎么样?!连发作也没由头。
这赵云的性情,让人无处下手。
在战场上,不怕那种强人,却怕不能下手,无处下手的没破绽的人。而酒宴上,不怕那种人品不好,酒品不好的人,最怕的恰是这种怎么问都没有下手处的人!
这赵云,半丝的破绽也不肯露出,仿佛是笃定了绝不会说的坚决。这样的人,像蚌,还是铁蚌,除非你翻脸,使劲撬。不然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再者,这个人坚韧韧性,便是撬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说他滑不溜丢,他也不是,他就是真的很纯,很客气,很谦逊有礼,可偏偏拿这样的毫无办法。
若是人品不好,酒品不足的人还有的是方法可以下手,可是眼前这个,他是真的没辙了!
曹真想了想,颇为无奈,笑道:“原以为赵将军在前线,必知袁尚消息,不料竟还没与女公子接应上。连赵将军都不知,恐怕我军想要知道些消息,也难了!”
赵云一脸惊讶,道:“怎么会?!此处是兖州,难道还有曹将军都不知的消息?!莫要诓我,怎么可能呢?!”
曹真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来,叹道:“天寒地冻,因此才难以探知第一手的消息啊……”
其实哪里是什么天寒地冻,分明是与曹军断了联络了。
赵云也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要敬曹真,真心实意的谢曹真收留祢衡和他部下之心。
一场酒宴,就在这平淡的相互试探中结束了。
赵云告辞回营,祢衡见无事发生,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没事最好。也许是他把曹军设想的太奸诈了!也不怪他想事容易想绝,他本来就是这种人,蠢人想事想的少,最怕动脑子。而聪明人呢,想事容易想的太多太深,最后变成一团乱麻,脑子直抽抽。对曹操他本来就有偏见,也因此,一遇事吧,就如临大敌,容易放大了看。
其实想一想,这种时候,曹真若真是对赵云动手,那就是逼急了吕娴。
吕娴万一一怒,直接由此为由发兵许都,曹操也得脱层皮!
曹吕之间虽然是塑料般的盟友关系,但是合作上也算顺利,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在共同灭袁氏上是有着默契的。
只要曹真不傻不蠢,他就绝不会突然来个雷,破坏大局。
如果今天在这的是吕娴,或许还有可能,曹真哪怕堵上自己,有把握的话,他可能会做。但是为了赵云,他不至如此。
赵云虽强,但并非是徐州的要害。所谓擒贼擒王,所有的热血赌徒,愿意付出生命和一切的赌徒,所以赌的前提是能博得最大的利益。哪怕不惜付出自己的命。但为了赵云,显然没必要。至少眼下,不至于此。
当年荆轲刺秦王是豪赌,用一人命以获取或者说是撬动最大的利益。而现在,赔上曹真,只为了杀掉赵云,赢面未必大,利益也未必大。
祢衡自然都权衡过,这些道理他全都懂,只不过,关心则乱。
赵云回去休息了。曹真则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烦躁,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马在手,像折断了双手的废将!”
“将军还请稍安勿躁,只能等啊……”左右诸将道。
曹真无奈的道:“……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送了这么多信回去就如石入大海没了回音呢?!”
除了等,别无他选,还得在这城中要与赵云等和谐相处,真是操了淡。
但哪怕曹真再不爽,也得忍耐着。事已至此了,还能怎么着呢?!
赵云这段时日累极了,一睡就睡了二十个小时,等他醒的时候,都是第二天的日暮了。惊醒过后便有些自责,道:“……自小尊奉日出而起,不料……可能是累极了吧。连警觉心都没了。”
“是因为在这里,将军感觉到安全。”随从战将笑道:“在先生身边,将军总是放心的。”
是啊,连生物钟都没能叫醒他。原本无论再累,在战场之上哪怕再苦,他也从不曾如此的放松过。
他火速的起来洗漱了,去寻祢衡道:“可有女公子的消息?!”
祢衡摇了摇头,道:“恐怕没那么快。如今是冬日,这里地形又复杂,要得到消息,只怕还有延迟。将军急也急不来,不若再等等!”
赵云哪里等得住?!他要带人出城去探探,祢衡知道拦不住他,便让他去了。
赵云叫祢衡在城中小心,出城去了一趟,在城外过了两夜,又回来了,当然是一无所获。
弄的赵云现在有点犹豫不决,是带着全军上下去寻吕娴,还是在此处等消息好。
这种没有目标的时候,就会特别的难熬。格外的不知所措。
行军打仗,不怕目标不好击破,最怕的恰恰是没有方向和目标,陷入茫然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哪怕沉稳如赵云,此时也有点焦躁了,只不过他一向不会表露在外。
祢衡道:“我知将军欲遣全军去寻女公子,然而未有方向之前,不可造次。一则不易寻到袁尚,二则曹真在此,不得不防!”
赵云道:“先生以为,他手上无兵,莫非是假?!”
“如今我们不止是没有女公子的消息,许都的消息我们也不知,许都那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谁能知晓?!”祢衡道:“且说曹真,到底能不能调集兖州兵马来,谁也不知道……然而将军须知,曹真在此处,袁尚便已不是将军现在的目标,现在的目标是拖住曹真,不管他手上兵马到底是有还是无,至少有将军看着,便是为女公子的安全托底……”
赵云听了若有所思。
“还有这座城,一开始是没什么战略价值,初始是为了我们提供了一个休息养伤的驻处,然而现在,它的战略价值已经变大了,”祢衡道:“静静等女公子的消息,我们不能离开此城,弃了这城。也许等女公子来后,也需要它的补给。”
赵云眼前的一切迷茫似雾般散去,道:“先生所言极是!云便安心在此城先驻守,静等消息!”
祢衡点点头,道:“一切便宜行事!”
赵云一点就透,也就没再急着要出城去寻袁尚,或是去找女公子,而是遣出不少斥侯出去准备接收吕娴的消息。
身边有谋臣在,就是不一样。迷茫的时候,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会一点就透,然而将眼前的雾一丝丝拨开,能叫他看到眼前该做的事,该走的路。而不是胡乱的莽撞行事,以乱了阵脚。
赵云心里其实很信任祢衡,也倚重之!
当然二人商议过后,赵云也常出城去打探消息,不定时回是常有之事。
但曹真也察觉到了人家根本没有离城的打算。弄的曹真很是郁闷。
赵云不走,他能走吗?!等于他也被拖住了。
就算他想出城去寻吕娴的踪迹,此时也不放心这座城,也就是说,赵云与祢衡不走,他也走不掉了。
万一他走了,赵云将这城作为据点,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城,却也……
曹真就弄的寝食难安。总不能催人家走吧?!想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关键是现在,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怕想要采取些策略,也是束手无策。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操淡了!
曹真自追过来,仿佛像废了一样,真的特别的烦躁。
曹真跑来试探过祢衡几回,祢衡都当听不懂,要么装精神不济,要么就装伤病还未好,而赵云呢,干脆不在城里……
曹真简直是被折磨的没脾气了。他现在都有点烦躁,当初没继续跟臧霸,而是跟来这里,是对是错!
功夫不负有心人!
赵云遣人寻了几日,终于与吕娴的斥侯联系上了。有斥侯已出了山,得知是赵云在寻吕娴,便忙快马加鞭来见赵云,见赵云果真无恙,道:“赵将军,女公子与臧将军找将军都找疯了,不料将军早已至此!无事就好。女公子遣我等出来便是为了寻找赵将军,现今得了将军所在,当立即回去禀报!”
“女公子已至何处?!”赵云道。
“追杀袁尚,大破袁尚兵马,或杀或降者无数,袁尚已破,只是逃了,却不知所踪……”斥侯道:“他是丢下大军独自逃走的,单骑而走,身边不过几十骑。眼下我们也没方向去找。”
赵云一听就拧了眉头,对于丢下大军一事十分反感,道:“茫茫雪天地,恐怕难找!此处虽是兖州,然而,他若留了后路,寻找不易……”
斥侯道:“不错,女公子眼下是以寻找赵将军为主,能不能寻着袁尚,都是为辅了……将军有所不知,这袁尚甚为奸诈,之前未得赵将军消息,断了联络,这袁尚便诈欺我军,言是俘了赵将军,女公子知赵将军遇败不知所踪,甚为着急,如今正到处寻找将军的下落……属下还得速速回去禀知。”
赵云心中微热,道:“且速去通知女公子,速来小城驻扎补给休养,我军失散以后便来了此处,云且在此等女公子前来。”
斥侯应了,接了地图。赵云叮嘱道:“务必告知女公子,曹真亦在此城中!”
斥侯一一听了,揣了地图,见无有其它吩咐,便道:“不出三五日女公子必至!赵将军且安心等。若得知将军无恙,女公子亦心安也!”
赵云点首,道:“我在此,静等女公子前来汇合!”
斥侯不敢耽误,揣了些干粮和水,又换了匹马,火速的往回跑。
赵云有些依依不舍,看着他走了良久,才急回城,喜着将此事告知祢衡和诸将。众人皆喜悦不已。
赵云眼眶有些发热,道:“总算是能汇合了!”
“先不必透露消息,”祢衡道。
赵云与众将皆点首。他们都是慎重习惯了的人。因此也能守口如瓶!
“过上两日,云亲自出城去迎女公子入城……”赵云这是打算亲迎几十里也得去了。
但想要瞒消息也顶多只能瞒上两日了。
祢衡算算时日,瞒上两日倒是不难。曹军便是想要做什么,也难了!
苦等了两日,赵云便带着人又出了城。
祢衡依旧苦守城中。
曹真却又来了,道:“赵将军又出城去,还未寻到女公子的消息吗?!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你是盼着出事怎么着?!
祢衡便微微放了些话,道:“略得了些消息,想必女公子不久便能亲来……”
曹真一怔,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啥意思?!到这来啊?!
这座小城能犒劳吕娴还是怎么着?!不得把这里吃空了?!
曹真胸中一下子就如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道:“袁尚呢?!”
“到处在寻袁尚,却不知他逃往何处去……”祢衡别的不多说,道:“曹将军可知这附近有什么藏身之所?!袁尚逃亡,还需曹军助力,一并捉之方好!切勿隐瞒。”
曹真一凛道:“袁尚果真逃了?!”
祢衡点首,道:“此处是兖州地界,还需要曹真将军用心搜寻,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曹真果然心动不已。
在野外逃亡,能逃到哪里去?!要么就是在野外等死,要么就是有人庇护着他。
曹真一听哪里还坐得住,便起了身,又问道:“袁尚伤亡几何?!”
“暂时不知,具体的还需等女公子来后的消息……”祢衡道。
曹真在心里骂了一声这奸货,却是火急火燎的走了。一回去就去了帐中与周围城池写信。若遇袁尚,立即捕获,有重赏。倘有隐匿者,必有重罚!然后分发出去,斥侯火速的去了!
祢衡得知城门外的消息,不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