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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91章 程昱损兵举哀挽

    主将一死,曹军乱成一团,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撤退,结果却一个个的被射死,最后垒成了一团。夜幕之下,尸山血海!触目惊心!

    只有少数几个幸运的逃回去,慌不择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伏兵本欲追杀,却被另一人给拦住,道:“莫追!依军师言,恐还有后续追兵来,我等只依军师令,只在路上伏击可也,无需追杀!”

    因此便都克制住了追击的念头。

    一是怕被曹军埋伏会坏了事,二则是怕暴露他们的行踪,或者说是身份。因此商议一通以后,便又趁着夜幕也撤退了,像潮水一样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一封信给了附近的袁军军营。模仿的正是袁军的信,言昨日遵令要去前线,路遇假扮成袁军的曹军,不得不埋伏而都俱杀之。他们要去前线复命,恐不能再拦截,只望他们切莫再中曹军之计,要仔细小心的防范着兖州方向来的兵马,尤其是要注意审问是否是他们的兵马。

    并且划了一个方向!说是曹军可能还会以此地为突破口,故计重施而再来一回。

    袁军军营人都吃了一惊,立即派人去查探,果然看到战场。再仔细一查,禀道:“……扒开他们的袍服,底下的确都是曹军的装备。”

    “糟了!曹军竟然假扮我军潜入,我军却分毫不知!到底是谁如此失职,若报与主公,必斩于帐前以儆效尤!”袁军将领道。

    当下竟都相互猜疑,并且焦虑起来!

    “此事,不宜如实报上!”一将领道:“若如实报,我等必也受牵连,找不到失职察觉不到曹军潜入之人,焉知不会拿我等安心守域之人谢罪?!与其如此,不如不报!”

    “亦不可不报!只是将此功按在我军身上便是,有军功在,便是有过,也可用功相抵死罪。便是有责罚,亦不重也!”另一将领道。

    众人面面相觑,竟都默认。

    “也好,立即写信去与前线,报与主公。但我军还是要继续查探曹军的消息,从现在起,各营需仔细盘问,严查,尤其是经过之袁军,休得轻易放过可疑的兵马!”主将道。

    当下竟都应了。一面去分兵细心查探域内兵马的消息,一面竟都不将实情报与袁绍,而是将这个战功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将信发与了袁绍。

    虎威军细兵营是一直在有人在盯着这里的动静的,若想全然的假扮成功,不仅需要的是袍服,兵器,旗帜等,更重要的是,要有消息,能及时的传递,并且完美的避开袁军经过,或是出来视察,并且掩去踪迹。

    若非有细作,又怎么可能完全避得过呢?!

    因此,当一直在等着这消息的虎威军细军营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原本写信的时候,是万万没有想过会这样的。他们当时还想着,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虽说拦住了曹军再来的可能,借袁军去拦截真正的曹军军营,他们也做好了自己兵马也可能会遭遇排查的准备,被发现的准备。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是这样的结果。

    “袁营中将领,多数如此?!如此大事,竟然敢冒功?!”一小将诧异的道:“明知道伏兵也是袁军,他们就不怕被拆穿吗?!”

    “无非是到前线扯皮,但是争功抢功,冒功领功之事,应是层出不穷,袁军只怕会各赏罚一边,以息事宁人!”另一小将道,“而不会明正典刑,去排查清楚。”

    众人都哑口无言,无言以对,道:“怪道说袁军多而不整,果然多而不整,这样的事情都能和稀泥,简直是莫名其妙!”

    “如此治军,真正有功之人,反而被冒了功劳,被人抢了功劳,难免心灰离去,或是消极不再主动打仗,宁少犯错,也不主动去得到功劳。真正混水摸鱼的,反倒能升职加官。”小将喃喃道:“好乱啊。乱至此,竟无一人管?!”

    君子退避,这是提升小人之道啊!这!

    另外一中年将领笑道:“今世治军,多数如此,非袁氏独也。就是以往徐州治军时也如此,主公以前可不怎么听话,远没有现如今这般能听得进去人的意见。那个时候也常常与陈相闹矛盾。你们新来,又年轻,哪里知道,那个时候的徐州,比起袁军更乱更不整。”

    众小将都惊讶的看着他。中年将领也是曹吕之战后提拔起来的,不算年轻了。但胜在沉稳,见他们一副无法想象的样子,道:“那个时候的徐州也远没有如此多的人,包括兵马。俗话是说的不错啊,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把自己整好了,徐州才能吸引到像你们这些人前来投效。若不能叫你们各施才能,并且治身严谨,你们迟早也是要散的。”

    众小将道:“所以,袁军一败,也是注定要散的,对吗?!”

    “当然,无有凝聚人心的实力,这样的情况又怎么会长久呢?!”中年将领笑了一声,道:“我军继续蜇伏,曹军之事,恐怕无需我们再冒头处理了,自有袁军欲领军之人去处置。就算有聪明人疑心我们可能也存在,以他们的性子,都是在混,就算有所怀疑,也绝对不会有人多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不能领功劳,还可能引来麻烦的事之中,以袁军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多事呢?!

    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性格,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性格。而一支军队,也有属于一支军队的性格。无论是从上而下的,还是从下而上的,只要性格形成,就会上上下下传染到整个军队。

    一叶而知秋。

    从这件事上看,袁军上下都已经烂透了!

    他们隐匿下来,不再冒头,低调而分散的仿佛不存在。

    曹军几个兵跑回去,遇到来援应的曹军之人,哭道:“先锋营遇伏,刘岱将军被射而死,余者,竟不存百人,只剩下我等几人已!”

    “啊?!五千人马只剩下汝等了?!”援应队的人都惊呆了,道:“怎么会如此?!何人作的?!”

    “夜遇埋伏,不知何人所为!”曹兵等人哭的伤心,道:“敌人设下埋伏,实在防不胜防!竟中了计!”

    援兵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不得,见几乎全军覆没,都萌生退意。

    当下议道:“既是如此,不如一面遣人报与程太守,问下一步如何,一面则先停在此处,先静候消息,再安排!”

    “那就更要小心,恐怕还会有计!”曹兵道。

    当下便发出信去,一面则隐藏起来,准备等程昱的下一步命令,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自以为隐蔽,却被出来搜索的袁兵袁将给围剿了一通,当下竟是隐匿无形,不得已之下只能撤退!

    杀出一条路来,几番围堵,差点被包了饺子,也幸亏是吃过亏,有了防备,这才拼死冲杀出一条血路,拼了命般的往兖州回去了,还好路遇第二波的援兵,一合兵,这才杀退了袁军,也不敢停留,只能奔回兖州。

    计划,完全的宣告失败。

    信先到程昱手中时,程昱惊闻刘岱死,五千精锐俱灭,眼前便是一黑。兖州兵纵然不及虎豹骑强悍,可是,这些他派出去的人中也都是精锐,精锐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令人沮丧,军心威失!

    全军将士们都蒙了,全军举哀致挽。

    谋士们扶着程昱,见他脸色苍白,劝道:“……刘岱将军之死,也是意料之外。只怕是被袁军所察觉才设下埋伏计。大人不要太伤心了!此等事也是不绝,无奈耳!”

    程昱道:“如果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人有意埋伏呢?!我军扮成袁军前去,不是被识破而杀散,而是被埋伏丧尽,袁军便是再有能耐,焉能隔空知晓这许多情报,而精准打击?!”

    谋士们都面面相觑,郑重的道:“大人是疑心,这是司马懿设下的埋伏计?!”

    程昱道:“是,必是他无疑!”

    谋士们暗暗心惊,道:“如果是他,他倒是料事如神,又怎么能算出我军必经之路?!又怎么知道大人一定会派兵去乌巢呢?!莫非许攸被放出,也在他计划之内?!”

    “如果是如此,计划到这一地步,此人实在太可怕了!”谋士们道:“可惜了刘岱将军,非战而死,受伏而死,无奈而为英雄也!”

    程昱道:“是我之过,贪功冒进,轻视了司马懿!”

    众人皆劝程昱,让他宽心。

    “乌巢之事,怕是他机关算尽,志在必得!”程昱道:“即刻发信与袁绍,虽然阻止司马懿偷袭乌巢是来不及了,然而却能警示袁绍,围住司马懿不叫他逃脱!”

    这一耽误,他再派兵去乌巢,是肯定来不及了。因此只能去信。

    “布属兖州各境,司马懿若不从兖州过而回就罢了,倘从此回,昱定叫他有来无回!”程昱道:“传令各军,务必加强防御,不得松懈。司马懿极为狡猾,所有人都不可以心存轻视之心!若有玩忽职守者,斩!”

    “是!”诸将听令,兖州各境各城池各关更严阵以待。

    “既刻召回援兵。”程昱无奈的道:“既是无功,不如不图。一切已来不及了,注定了的局面。”

    “眼下,只能指望乌巢袁兵能挡得住司马懿。袁本初之兵,不至于如此不济事吧,况且屯粮之地,如此紧要!”谋士们道。

    程昱忧心忡忡,有一种自己无能为力,却频频失控的状态,朝着不可控的地方去了。

    写给曹公的信也不知收到了没有,倘若能来得及,若曹公急急发军往乌巢去,也许还能抢在司马懿前面。

    然而他也知道,这信到达时,恐怕一切都已晚了。

    程昱的信刚发出,援兵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禀程昱道:“大人,路遇拦截围剿,进退不得,只能回转,请大人治罪!”

    程昱道:“何人拦截?!”

    “袁军军营人马,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竟分几路前来截我援军。”那狼狈回来的战将无奈的道:“末将无能,实不能抵。”

    “大人,恐怕是有人给袁军军营报了信,不然他们消息哪能如此灵通?!”谋士喃喃道:“此计,实在太阴险了,这是连我军的后路都给断了。”

    司马懿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是连他们往那边去的可能性都给拦断了。袁军有了防备,再想不知不觉的通过,根本不可能了!

    程昱叹了一口气,安抚了伤者伤将,令他们且去休整。

    “若通知他们,是中了别人的计,他们可会信?!”程昱想了想,又道:“只怕不能。不仅不能,还更防备我军。有防范我军进犯之功,谁肯戳破此背后还有事?!若果真有事,他们延迟不报,更有罪,与其如此,不如当没此事,事后不认。”

    谋士们本来是劝他要写信给这些袁军军将的,见程昱如此说,顿时一哽,道:“谋算人心至此,让人能说甚?!”

    “天生司马懿,奈何却向徐?!”众人纷纷叹道。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司马懿已经到达乌巢附近了,他却不着急,没有急着动,反而命人出去打探附近地形和敌情。

    收到信的时候,司马懿便不担心程昱那边的后患,心便一安。

    马腾耐不住,道:“军师,既已来之,为何不动手?!军师在等什么!?再等下去,恐怕会有变故啊。此处,终究到处都是袁军,可能会有袁军经过,藏无可藏,便要坏了事了!”

    司马懿道:“我军前来偷袭,并非只为一袭而可死矣。既有来路,便求归路。”

    马腾心中一动,这是在等归路的时机,盘算着时机?!

    “稍安勿躁,”司马懿半点不急躁,道:“再等一等,等消息来了,就能动!”

    马腾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消息,只道:“程昱必已有所防备,若得手,从兖州回,怕是难了,只以我们这点人马,根本不足,奉先又任性去了。军师心中有所准备便好。”

    张杨亦道:“我等跟着军师,无所惧也!”

第992章 三将追张辽弃营

    这马屁拍得!马腾嘴角一抽,心中十分不屑,等司马懿真的借你的人头栓裤腰带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厉害了。此人能算计程昱到这地步,这张杨还多有崇拜,没有防备和恐惧,简直是个傻缺二货!

    不过马腾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比起张杨啥都不问,一心信任,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猜到开头,猜不透结尾,反而更心塞!

    马腾是心知司马懿这个人是不愿意事前将所谋之事一一道出的,谋事之前既不会显摆聪明,谋成事之后也绝不会故意露出端倪,以炫耀能力,因此,想要事先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机密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马腾不能不问,问不出来归问不出来,但他也有办法去猜,看着事情的发展而慢慢的推导出一些什么来。

    比如现在,这个当下,他心知司马懿根本不可能会告诉他到底在等什么样的时机,可也不妨碍他自己去推算。

    例如他就守在司马懿身边,虽不看他的信,却会看他的细节,比如格外的在意他在地上乱写乱画的东西,虽然看着别人看不太懂,杂乱无章的,但马腾明白,恐怕是斥侯探回来的周围军营,包括兵镇的兵力部署情况。

    另外就是可以出去的几条路了。

    马腾怀疑他在思考事成之后,将往哪里去,才能将利益和安全都最大化。

    他们已经离乌巢不远了,瞬息而至的事情,事成只一步之遥。但是事成之后,袁兵与曹军必然察觉。

    若知他们在这里,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也会将他们剿杀,绝不会让他们离开的。莫说袁绍之怒了,光说曹操之愤,还有忌惮,也会将他们给撕个粉碎的。

    想通了这一点,马腾心便是一凛,离曹贼如此之近,他是真的有点害怕!

    曹贼在于奸险,在于阴险。而袁绍,哪怕大而不威,他也是大的,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粮草被烧尽了,袁绍的实力也依旧能够捏死他们。

    光想到这个,马腾就头疼,心中猜着司马懿会如何做,还是会有什么妙计吗?!

    等到了晚上,有斥侯带着密信来了,进了司马懿的帐篷。

    良久后,司马懿召集诸将,道:“事不宜晚,也不宜迟,二日后便去袭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队去吸引他们的主力,另一队绕到后,直接烧粮!事成之后,往东南方向跑,在那汇合!诸位可听分明?!”

    “我等已明,必遵军师之嘱,不敢擅自行动。”诸将道。

    “这二日,不许节外生枝。倘果真有意外,计划可提早,以防生变。若无意外,按计划行事!”司马懿道。

    诸将应下,严守阵营去了。

    司马懿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张杨道:“军师已有妥当安排?!东南方向,莫非有援兵?!”

    司马懿似笑非笑,道:“也许有吧!”

    也许有吧?!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张杨有点没听明白。

    马腾便道:“届时只遵军师言便是。余者无须多问。”

    “二日后还请两位尽力厮杀,烧尽乌巢粮草。”司马懿道。

    “自当如是,”二人应下,道:“本就为此而来,岂会推辞?!”

    “只不知乌巢内,果然都是粮草?!不知戒备可森严?!”马腾不放心的道。

    “都是粮草不假。戒备也不森严,主将好酒!”司马懿笑道:“于夜间袭之,可得大胜。主将醉卧,何能成事?!”

    马腾感慨的道:“如此重要之地,叫许攸这等小人知也罢了,而守粮之所,竟也安排这样的将领来守。便是我西凉,也知粮草是重中之重,焉能如此随意?!无论怎么慎重不为过。本初何以膨胀至此?!”

    张杨听了,也是感慨不已。可能在变成庞然大物以后,自以为无人可以挑衅他,吞灭别人只是一战之事。所以就轻狂了吧。

    当一个人变得自大自负膨胀,连天都要灭亡他。

    一旦失去粮草,袁营必乱。

    司马懿但笑不语。张杨看着他,笑道:“军师心性极好,不似我等,总是轻易评价他人。明明不如袁本初多也,自来也恐惧,如今却敢小他,甚至可怜他。”

    “是从不评价失败者吗?!”马腾对司马懿道。

    “没有绝对的失败者,只有一时的失败者。”司马懿回避了不轻易评价他人的话,他自来谨守世家身份,从不会轻易的授人话柄,而家教最忌的就是口舌之祸,不评价他人,是他自小就有的教养,他们整个司马氏族人都是如此。幼时曾有活泼的族人不遵者,便会被罚跪在祠堂面前用板子打嘴。一代又一代的族长告诫他们:不要耍嘴皮上的聪明,如果你的智慧不足以保护你的口舌,就不要乱说话,不要轻易的评价人,得罪人。既便自己要找死,也要为全族上下的人想一想,如果自恃聪明,犯下大错,诛灭九族,司马氏将何存?!

    这是整个司马氏的保身之道。

    偶尔一两代人中,总有那么几个怎么管教都不听,或是管教不过来的子弟,那他们就永远都出不了司马氏,更别提做官,连与外人接触都被禁止。想要出去也可以,逐出族谱,并且永远不可以提起姓司马,方才可以出去。

    司马懿是守口智者中的佼佼者。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评价他人?!

    “乌巢粮草就算被毁,袁氏也不会立即就败,前有大将,后有百万雄兵,岂可大意?!”司马懿道。

    二人恍然,的确,他们对于还未取得的胜利,都有点飘飘然了。而司马懿却一直很清醒。

    马腾想,所以呢,面对这样的袁绍大营,司马懿的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事过之后,他都未必能全部猜出。

    司马氏育才育人至此,除了佩服,除了五体投地,没有别的!

    做事,这么稳得住,不得不服啊。如果是马腾,他只怕早已经先去打乌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先打了再说!

    看三步之人,一定要先摘到马上就能得到的果实,却没想过吃饱以后下一顿,该如何找!?

    这就是看百步与看十步,或是看三步人的区别!目光长远者,懂得延迟满足,并不追求爽。克制之道,方是长远之道。

    而此时的前线,曹营与袁营已经相距于战场之上,整兵都已完毕,几番叫阵,擂鼓,作战,双方都各有优势,却都不能轻易打胜对方!

    不仅曹操头痛,连袁绍都觉得头痛!

    自上次曹操集结了三将以后,曹营已经与袁军上下叫阵过好几次,然而每一次都不能取颜良,不能轻易胜。几番交手,都各有输赢,却无法大胜。每一次,都是颜良,张郃,以及张辽合力,破了他的布置,便是有典韦,徐晃,许褚三人力敌之,也根本无法取胜。因此,曹操见久战而徒增消耗以外,这心里便如焚一般。奈何他的粮草真的耗不起!

    “颜良不死,恐怕难以胜袁绍,就连退袁绍也不能!”曹操往阶下诸将一一看过去,除了这三将合力以外,其余战将,就算到了阵前也不过是送他们作颜良的刀下鬼,不禁愁容满面。

    原本他是不会这么着急的,只是曹操缺粮,又焦虑啊。他不仅耗不起,后方还有大事要做,这里若无取胜,再拖延下去,只会被拖住手脚,万一后方有事要支援,他也分不开身。

    “末将等无能!”阶下诸将十分惭愧。

    曹操愧然而叹道:“惜操自小便立志为雄,然今却无一将可斩颜良,苦也!”

    典韦与许褚,徐晃也十分羞惭,他们不好说借口,是因为他们自觉无能,其实他们十分嫌那张辽碍事。倘不是这张辽时不时的冒出来支应那颜良一把,三人合力,再配合一些战术,未必不能斩颜良,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得做啊。

    但是对方总有张郃和张辽左右支应,每每有进展时,总被这二人给打乱,三人心中几次下来,总是功亏一篑,这心里都有心病了!

    这股郁气在心底不散,郁闷可想而知!

    典韦道:“要杀颜良,不如先杀张辽张郃,这二人死,无强将掩护颜良,那时再斩颜良不迟,否则每次叫战都被他们拖住,实在不利战事!”

    许褚与徐晃也深以为然,道:“吾等附议!”

    “可有良策?!”曹操道。

    典韦道:“这张辽十分奸诈,便是遇袭,也定会去寻求颜良相助,不如先杀张郃,再杀张辽。”

    许褚道:“如此也可。我三人先去诈要杀张辽,三人合围,张辽必不能敌,必会去求颜良相助,我们三人在后追,再撤出二人来,回首去杀张郃,张郃的营地离这二人稍远,若能成,可除去一患!”

    “倘颜良与张辽杀回,一人可能敌?!”曹操道:“操不愿失汝等任何一人也!”

    三人心中一暖,道:“三人齐来,避之可也!趁势乱了,杀张郃后,提其首级,再去取这二人,他们必士气丧尽,若能杀张辽更好,若不能,事后再图击破。三人终是患,只要死了张郃,二人总归是有法子能够分开图之!”

    曹操道:“便依此计!”

    三人应声,当下休整兵马,然后击鼓再次出战,三人合力竟直往张辽这边营地冲来!

    张虎听到通报,便是一愣,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吾儿为何如此说?!”张辽一愣道。

    张虎从袖中郑重的掏出一空白纸出来,递给张辽道:“密函。等候已久的密函。必有机要之事。”

    张辽接过,郑重的在左下角摸了一把,果然有凸出来的暗号,并且是属于他的数字的暗号,张辽当即一凛,道:“刚收到?!”

    “是,正准备给父亲看!”张虎道。父子二人佯降后,为了不被暴露,几乎与暗影断了联络,现在有信来,必是已有大事!

    “来不及看了!”张辽将信先收进怀中,穿上铠甲,拿上兵器,道:“吾儿且先往颜良处去求救,我来应战。他们来的古怪,只怕是诱敌之计,必有诈。我且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意!”

    “父亲小心,若战可战,若不能战,且退之要紧!”张虎道。

    “我省得轻重!”张辽道:“再派人去通知张郃,他们来的古怪!”

    张虎应下,父子二人便分头行事。

    张辽带着手下战将出营应战,斥侯来报道:“禀将军,曹营为首三将已往我营冲来。正是典韦,许褚,和徐晃。从东边来!”

    “单从东边来?!”张辽蹙眉道:“既是三人同来,也该三边合围才是,怎么会只从一方来,必是逼我逃之计!”

    他的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

    “将军,这有古怪啊,他们三人怎么会合力先来取将军呢?!”诸将道:“恐怕是一一击破之计。将军可要小心了!”

    张辽也不恋战,命鸣金,道:“不战,且速走,往颜良大营跑。速速!此三将合力来,吾等非是敌手!”

    当下整营火速弃营而逃。

    曹营果然三将从东方追来。

    张辽皱着眉头,道:“不对劲!”

    诸将见他竟停了下来,道:“将军为何停驻,恐怕三人一合力,我等必有失!得不偿失啊!”

    “你们看……”张辽道:“虽有三人的旗,却见有何人在?!”

    诸将果然见到旗帜飘扬,却不见三将径直的追上来。

    张辽调头就回,道:“你们先去寻颜将军,辽且去一观!”

    诸将不放心,半分兵马,有一半跟着张辽来了,曹营兵马近前相遇,难免交手。

    张辽见徐晃一人前来应战,心中便是猛得一沉,命击鼓便要突围,不欲战,只想冲过去!

    徐晃却是勒马来堵住他,道:“张辽!哪里走!看刀!”

    张辽不得已提刀来应付,冷静的道:“虚张声势?!怎么只你一人在此?!”

    “杀你这贼,岂用三人?!”徐晃冷笑道:“怎么?!怯怕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今日怎么一见我三人旗就吓的弃营而走?!你这贼子就这点胆量?!”

    张辽皱眉,也反应过来了,道:“许褚与典韦去围杀张郃了?!杀一人,何须二强将?!曹操莫非计穷耶!”

第993章张辽幼稚激徐晃

    徐晃不语,冷冷的看着他。

    只愿张郃别死打,一见不对,赶紧撤才是正理啊。张辽心想,要是如我这样,就妥了!打不过先跑才是正理,真要硬拼,张郃一人必敌不过典韦与许褚二人!

    “卑鄙,杀一人,竟用二人,胜之不武,如此奸计,果不愧是曹营所出!”张辽道:“我不欲与你战,让开!”

    徐晃当然不让,道:“你那儿郎呢?!叫出来,今日晃必斩你张氏父子!”

    张辽冷笑道:“我儿若在,我父子二人必斩你这狗头!何需问他何在?!”

    徐晃大怒,拎刀横立,拍着马冲着张辽直冲过来。

    张辽知道他必是要拦着自己,歪缠自己,虽不欲与之浪费太多时间,然而看这样子,是不打不行了。不设法冲破这去路,恐怕都不可能去救一救张郃。

    因此当下也无暇多想,拎着刀来战徐晃。

    徐晃攻势极猛,大刀迎面横劈下来,力气之大,如气扫千军万马之势。张辽并不气虚,双手将大刀一抵,两刀相抵,一刀刃一刀背相击,那股尖锐沉重的冷兵器的刺耳之声,仿佛是能慑人心魂的催命符。

    张辽鼓着气,将刀力往左边一斜,顿时将刀势转移而化解,泄气于千钧之间。力不会突然消失,要么将力反击回去,若不能,便能图巧,转移而泄力于无形。

    徐晃见一击不成,二人一个错马,便立即又提刀来斩张辽,张辽早有防备,回首就是一刀,两刀相斩,刃都发出刺的人牙酸的声音,又一错合,两人见二招皆不中,一个杀不得,一个走不脱,当下也都耐心的继续交起手来!

    徐晃几番受这张辽的气,因着他,他几乎出动作战,都不能大胜,这心里的郁气可想而知,此时见他还能如此冷静的与自己交手,这心里就极度的不平衡,便冷哼着刺激他,道:“你张辽父子在袁营阳奉阴违,佯装忠诚,假意效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袁本初不知你的心,整个袁营都瞎了心,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多早晚要找到你与吕营联络的铁证,那时再交与袁本初,叫他与你说话!你们这父子的狗头,早晚要毁在自己手中!”

    张辽哼笑一声道:“你杀不得我,便指望借刀杀人?!曹贼果真计穷了,手下皆是无能之将可斩辽,便出阴计,借袁本初之手欲杀我?!何时曹贼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可惜袁本初慧眼如炬,辽之忠诚,袁公知也。无须你这小人知晓!”

    徐晃见他讽讥自己为无能之将,岂能不气?!那天灵盖都气的要冒烟。拍马大怒而横扫,刀锋越来越凌厉,道:“巧舌佞言之徒,怪不得吕布会遣你这小人前来诈降!可惜袁本初能被你骗,我曹营中人却不会为你所骗!你嚣张的时日不长了!”

    张辽冷笑道:“是不长了,等你陪着曹贼死于袁军之手时,辽自加官进爵,无需嚣张。安然受福是也。哪里用得着与你在这拔舌!”

    “张辽!”徐晃大喝一声,气势冲天。

    张辽自然不相让,谁还怕叫谁大名了?!便大喝一声反击道:“徐晃!”

    徐晃最厌恶这种不正经的,贱贱的德性,仿佛如小孩子一般,彼此学着对方说话,能把对方给气个半死。

    他一时大恼道:“看刀受死!”

    “看刀受死!”张辽将刀甩的利落如飞,拍打迎击之上,如同戏弄。再加上这脸上戏谑的笑,反而把徐晃给气的半死不活!

    “休学我说话!”徐晃怒道:“要杀便杀!”

    张辽看自己这幼稚的行为反倒把徐晃给气个半死了,也就不逗他了,只笑道:“你要受死,要我杀,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话头是你挑起的,怎么自己反而气个半死不活?!”

    徐晃冷着一张脸,道:“哼,谁能像你一般,没脸没皮。不要脸之人,自然不受气!”

    张辽见他还要嘴硬,本想激自己,结果就这水平?!想要臊他,要他急躁,还真做不到呢。张辽素年与吕布为伍,不光脸皮练出来了,耐心更是。如果没点能为,还能在吕布身边混到现在吗?!只怕早臊都臊死了。

    这一点,徐晃还真及不上他。

    张辽也懒得与他交手歪缠,反正二人虽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耐何旗鼓相当,兵力又不分伯仲,几次都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便不想如他的意,一直被他歪缠,便淡定的道:“论没脸没皮,曹贼是始祖,天下诸侯谁也比不上他,自封丞相,多大的脸面!”

    揭人不揭上司的脸面,徐晃是真怒了,杀气明显变重。

    张辽虚晃一刀,往他身后大喊,道:“颜良将军,速来斩此将贼首!”

    徐晃吃了一惊,头皮一阵发麻,急忙回首去防御,又怕被张辽偷袭,竟是左右不能相顾,张辽上前便斩下一刀。

    徐晃早有防备,却因为顾及前后,一时失手,竟然倒于马下,弃了马便跑人群之中。

    张辽见失了一手,也不死追,当机立断便令旗兵冲,当下冲乱曹军,趁着乱火速的往张郃营去了。

    曹营无人指挥,又见张辽并不恋战,慌乱之后,便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徐晃气的脸色青黑,咬着牙道:“……张辽贼子,竟敢诈我!”

    “卑鄙无耻!”徐晃找到自己的马,重新上了马,带着曹兵继续折首去追。若不杀了此贼,岂不是让自己气死。他也是曹营当中一员大将,征战无数,岂能没有傲气?!而傲气受折,是万万忍不得的。这是比死还要难忍的耻辱,他便立誓道:“吾誓杀此贼!”

    曹兵紧随跟上,断后的将领看见,急来对张辽道:“将军若出全力,未必不能斩这徐晃。他像疯狗一样死咬着我们,终不是办法!”

    张辽道:“休忘了当初主公与女公子要我军前来是为何事。杀一徐晃可矣,然,坏了大事不可。平衡曹营与袁营,才是我等的重任。其它的一切等时机。此事先搁置,先救张郃,其它待说!”

    诸小将一向是极心服张辽的,闻言便应了,只是回首看道:“徐晃心胸狭小,他誓必深恨我等,这般死追不放,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等去断后!”

    “不必!”张辽道:“为他曹营中人伤及我军太多,大大不值。好刀还用在刃上,现下我军还远没有到这个刃上的时机!”

    “也罢!”诸将叹了一声,道:“徐晃此人,与疯狗有何区别?!”

    张辽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多有才能而自视甚高,少受屈辱,便受不得别人的戏弄与轻视,一旦受到,便要报复,不然为何有个成语叫睚眦必报呢。若是他与徐晃是同一营的人,看在曹操面上,也许徐晃还能克制许多,看着领导的面子,也会给同事脸面,尤其是领导看中的同事,但现在是敌人,受了这般轻视,以他的性子,他受得了?!

    世间有才者众,自视甚高者也众,自以为自己了不得,受不得一点怠慢轻视的也多,偏偏少的是那些有才而自知内省,并且克制清醒的人。张辽以为大丈夫受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张辽的素养是君子有才,却也要有一笑泯恩仇的胸怀,方才不会被上天给与的天赋给困住。

    否则,虽有才能,终究庸人自扰。一旦这种私恨东西裹挟了心,人便会被这种东西所控制,距离作出昏头的行动来也不远了!

    张辽并不理会后面死追不放的徐晃,只一力往张郃营那里狂奔。

    他来袁营是有目的。不是为了赴死,也并不是为了非胜不可,他甚至连营地都能说弃就弃。

    他来是为了达成目的,为此,绝不会为虚无的任何东西所困住。包括个人的恩怨。

    而在战场上因为不能斩敌,只能一直纠缠而产生了个人情绪和恩怨,这是张辽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对于徐晃是惜其才,却可惜无法像对张郃一样产生拉拢之心。这样的性格,说的好听叫嫉恶如仇,说的难听点,就是不能容人。

    就算勉强拉进吕布的阵营,以他的性情,也无法容忍于吕布的。心中无宽,便只能认同曹操这样的主公。

    是代表着各自的阵营而战,应当没有个人立场,而只有胜负。怎么就能这样恨上他了呢?!

    张辽反正是无言以对,若非时机不对,他有那么多次机会,早已经斩了徐晃。至少交手的好几次之中,他有许多破绽可图。

    可他依旧没有动手。他牢记自己的使命,不是任性,而是平衡。他所立之功,也绝非是为了袁营而立。他不可能为了袁绍而去打击曹操的力量。

    要动手,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可是徐晃显然已经气极了,一面死追,一面见张辽理都不曾理会,那心中的羞愤,几乎燃烧了他的心。

    那种耻感,不止是来自于张辽的戏弄,而是,说不出的,隐秘的……来自于内心里的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在张辽说出身后有颜良的时候,徐晃当下那个背后一凉,颈子发凉的感觉,刻骨铭心!

    虽然他不惧死,徐晃是真的不惧死。

    可是,在那一瞬的反应,涌上来的,是天然的对于颜良的惧怕,几乎有条件反射!

    而三人合力,皆不能斩颜良的隐痛也刺痛着他的心。那种面对曹操时的无能感又涌了上来。两相结合一上来,这种东西对他的骄傲,无异于毁灭。

    相当于一个向来自视甚高的人,突然被降维打击到怀疑人生和才能,不得不接受自己平庸时的丧气!

    偏偏那种丧气,还要连番被张辽给提醒……徐晃是真的恨死了张辽,他焉能放手?!

    因此想也不想的追了上来!

    渐渐的快到张郃营了。

    张辽见那里火光冲天,营地一片散乱,心中一惊,道:“莫非张郃已遇害?!”

    当下火速的往那赶。

    斥侯营已前来汇报,道:“散兵言,张郃将军遇袭时,弃营往西北边跑了,许褚与典韦穷追不舍,只怕不敌!”

    张辽心中一沉,道:“我军去追,能救便救!”

    全军当下便绕营往西北边去了,而堪堪回首一瞬间看那营地,也被烧的火至此不灭!

    只说张虎带着人急速到了颜良大营,被人带到帐下,急道:“曹营三将又急来攻营,父亲怕不敌,已弃营而奔,还请颜将军出兵相救!”

    颜良听了一面命人整兵,一面命人取来自己的兵器,见张虎心急,面有焦色,便沉吟道:“文远向来英勇,必无恙。贤侄且勿忧,我自去相救!只是不料曹贼急甚,见敌不过我三营并立,便想要个个击破!”

    张虎道:“曹贼深恨我父,当初曹吕征战时,我父逼的曹贼差点穷途末路。后来又爱惜我父之才,多番招之,父皆不肯去,见来投奔袁公,曹贼集三怨恨于心,必想要图我父,岂肯轻易干休?!”

    颜良道:“且勿忧,全军整备,立即出营去救!”

    张虎也急急的随他出帐,抱拳道:“小侄虽无能,愿随将军左右,去救我父!没有父亲遇险,儿子却不去的道理!”

    颜良同意了,张虎便急急的回到自己的兵马那边开始准备。

    颜良左右道:“将军!切不可深信此父子!”

    颜良却在一次次的相助之中,积累了一些对张辽的依赖和信任,道:“不为旁的,只为这番孝心,亦不可不救。况张辽父子多番助我,才叫曹贼不能取我营而得寸功,有功之人,不可令其心寒。他若被曹贼所逼,若降了曹贼,以张辽的能为,我营也吃不消!”

    众人听到这,觉确实有理,这才不再劝了。张辽的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至今疑心他所谓的忠心。然而,他逼的曹贼头痛要死要活,也是得到了认可。

    能叫曹贼头痛,便是他们认同的人,虽然还不承认他的忠心。

    只是曹营多番挑拨,言张辽父子一心向徐,他们却一直未曾得到什么实证,因此虽心疑,但也疑心是曹贼的离间计。

第994章 颜良急来救张郃

    两人刚出营帐,便有斥侯前来禀道:“急报!三旗虽扬,却只徐晃一人,只怕有诈,其余二人若不往颜将军处来,必已往张郃将军去了。张将军急令我来报,速速营救张郃将军,只怕有险!”

    张虎吃了一惊,速报与颜良。

    颜良也蹙着眉头,道:“曹贼果然奸诈!”当下便火速的与张虎前往张郃大营去救。

    而张郃被袭营时,是根本不知道有许褚与典韦二人前来的。他们根本连旗都未扬。因此他组织人手去抵御被二人合力困住时,方才知道这是他们取他性命的诈计。

    当时虽慌神,但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一面以一人力敌二将,一面诈道:“颜良将军在来的路上,你们二人来的正好,前来送死!”

    典韦力大无穷,拿着一把大铁锤就要来杀他,大喝道:“先杀你,再杀颜良!”

    张郃哪里这二人的对手?!堪堪狼狈躲过一锤后,就已经息了反抗的心思了,但是想要逃,却也不被这二人放过,渐渐的将他合围着逼入了死角!

    张郃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必死无疑,正欲奋力一击,拼死抵抗。却不料他的部下有极英勇的人,竟带了一百勇士,拼死不顾的冲入了三人的战局之中,护着张郃就逃,道:“将军,切勿回首,速速去寻颜将军救助!”

    张郃平时待下算宽和的,在一众袁营战将之中,他不贪,平时也不怎么克扣将士们的兵饷,再加上若有赏赐,也向来不吝赐下,因此,他所带领之兵马,虽不算勇极而擅出头之性格,却是上下一心的军队,他更是深得人心。越到险极,越是能看出军士们对他的拥护和拼死相护的决心。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素来训练兵马也极用心,看着默默无闻,实则心生暗勇。

    张郃狼狈惊险逃出时,几乎如同被惊了魂一般的狼狈不堪。刚刚,差一点就被典韦和许褚给联手杀死了,只差一步,他躲过了第一回合,但第二回合如果他避不过,只能死!

    跑动跑动着,连头盔都掉了,他根本来不及去顾及身后的情景,他只能奔跑,听到的是到耳边的风声呼啸声,随着风声来的还有惨叫声。如同这漫长的凛冽的冬天的风,如此的冷酷。

    他不怕死,一点也不怕,大丈夫若死得其所,死又有何惧?!

    可是,他不能这么无意义的死。死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被屈剿而死,有何意义?!

    身后他的兵马有大部分都跟了出来,随着他狂奔。

    而许褚与典韦万万没有料到,这样周密的计划,竟然被这百余死士般的勇兵给冲破,这心里何止是郁气可言?!见张郃一跑走,当真是气急败坏,大怒不已,二人带着精锐开始踩踏这些勇士,大刀之下,竟是冤魂累累!

    哪怕同袍的头颅像菜瓜一样被连切连砍的没了,却没有一个相让。哪怕他们被乱军之马给踩踏在铁蹄之下,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让开道路,直到被全部杀死!

    一支军队,有的是不惧死的勇士,既不惧死,又有信仰,一打起来,便一定会坚持到最后,坚持到赢,或是死。而一支军队想要保持火种,不应该只有这样的人,应该是呈正态分布,什么类型的人都该有,这才是一支军队的人,既该有不畏死的死士,也该有为了保持下去而奔逃忍辱偷生之人。这才是一个良性的队伍!

    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献出了生命,也终结了这一生。仿佛生来只是为这一战。为这一死!

    许褚与典韦二人等杀尽了断后之人,一面命人焚烧张郃的营帐,一面则合力开始急追张郃!

    正是为取他首级而来,岂能被他跑了?!

    因此竟是不遗余力。

    二人一人有拔牛过涧之力,一人则与与虎搏斗之力,俱是好手。光是一人对张郃,张郃都十分吃力,若二人对他一人,他必死无疑。

    所以张郃知道自己的弱,对比起他们的弱项,他完全没有心存侥幸之心,只是逃。哪怕被嘲讽贪生怕死,他也得逃,逃到真的无法再逃,累了的时候,那也是他该死的时候,可没有尽全力而奔逃,岂能轻易放弃?!

    张郃只是不断的问自己,若是死在这里,可有意义。非攻城而死,无功。死后必无赏。也无法荫及家人。被剿而死,可能还有罪,不仅死不得其所,更是无功无劳,反而累及家人无地自容,无处容身!

    如果这就是尽力反击的代价,他为什么还要反击呢?!尤其是在根本不可能赢的情况下,去拼命,去献出生命?!

    毫无意义!

    许褚拍着马,显然已是大怒,道:“匹夫怯耳?!有种就停下来,堂堂正正的一战!休得奔逃!胆怯如此,可对得住掩护你的人马?!”

    没有来得及跑得掉的,几乎都被后面的曹兵给灭了。

    许褚在前,典韦在后,紧咬着张郃不放,二人不断的拉紧着距离,生死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而这里离颜良大营还远。张郃不禁心寒想,难道今日真的难逃一死?!

    见他不答,许褚见距离已离的近了,便取了弓在手,搭上一箭,朝着张郃后心放冷箭!

    张郃惊出一身冷汗来,趁着转弯,险险避过一箭。

    许褚也跟着转弯,拿了第二支箭在手,这匹夫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今日必要杀一人。

    正准备再放冷箭,却突然听见擂鼓之声,许褚吃了一惊,一个恍神的功夫,连人带马飞了出去,原来是被绊马索给绊倒了。

    典韦见有此变故,忙急勒停马,使劲的夹着马腹,终于避免了也被绊出去的惊险,刚堪堪停住,便四处警戒,头皮都要发炸,这里,竟有埋伏?!怎么会有埋伏!?

    他这一停,身后的曹军也都一一渐渐的收住了马,也有一些跑的急,所以来不及收的,一一的飞了出去,被绊马索绊出老远!

    动物与人一样,都会有头羊效应,马在看到领头的马停下之后,也会自动的停下来,人同样如此!

    自然界,永远都是群居动物的生存率更高。它们未必是最强的,但一定是协力合作的,有些猛兽便不会挑群体下手。

    这么一停滞,整个曹军都蒙了,没有反应过来,就已听到厮杀喊打声,鼓声紧密的擂起,曹军上下俱都是心中一凛,往左看去,为首之人,自是张虎,张字旗,十分显眼。更令人头皮发麻的却是颜良,让曹军上下都束手无策的颜良!

    便是典韦勇极,此时也是智战胜了莽。他虽不惧死,可是几次三番不能胜颜良,他早已经明白,要图此人,需等时机,光靠勇是没用的。勇而不能胜,若有闪失,反而令曹公立于险地和下风。

    所以,他一看到颜良,已生退却之心。

    哪里还能再战?!

    便知此时非取胜之机,当机立断,便掩着曹军上前,将许褚救起,火速的撤退,也不交手,立即就跑!

    虽遗憾没能迅速的杀了张郃,可是时机已消逝,再想也无用。他也并不消耗纠结,火速的撤退!

    颜良与张虎一左一右,两边分头开始准备包抄,奈何曹军跑的实在太快,根本都没能交得上手,就没能真正的给拦截住厮杀了。

    最后颜良和张虎还是停了下来。

    “曹贼将跑的倒快,”张虎道。他身后的诸将道:“曹氏将军勇武却不逞勇,这等的收放自如,十分棘手。这埋伏虽是好计,可惜他们明知不会占上锋,曹军又受惊,恐不能胜,便立即撤退。这等魄力。令人叹服。张小将军,曹贼麾下之将,莫非都是如此知进退吗?!这可真是图无可图啊,这是多好的机会?!若是拦截住他,趁这二将不备,不说杀二人,至少也能杀一人或伤一人,再不济也能叫曹军重创。谁能料到,竟就这样跑了?!曹贼的将领果然难对付。”

    “曹贼所带的将领自然知晓凡事不能急胜的道理,他们图在长远。若时势不对,失去时机,便会当机立断。”张虎道:“曹贼虽然讨厌,然他治军的确有一套,将领也多以大局为重。很难对付!”

    眼下袁营与曹营各都不能大胜,陷入僵局。

    大家都在彼此消耗着,其实都难受。但这局面,却是张虎乐意见到的!

    许褚或是典韦死了,都无法制衡颜良,颜良若现在死了,也无法再抵得住曹操的进攻。对张虎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这样大家僵着,才是他真正乐见其成的。

    颜良见没追到,追了一阵也就不再追了,开始往回跑,与张虎汇合,张虎道:“烦请颜将军去接应张郃将军,我怕父亲有失,先去接应父亲了!”

    颜良道:“贤侄自去,良且在此守一阵,若文远有恙,且唤人来召,良必去救。明早方回!”

    张虎道过谢,来不及见张郃,匆匆的找张辽去了。

    张郃不料有此变故,便匆忙转过来见颜良,道:“多谢将军相救,郃感激不尽!”

    “良为袁公尽忠而已,见有险,岂能不救?!”颜良道:“此事,该感激张虎,若非此子前来求救,只怕也来不及!”

    张郃道:“虽是如此,然将军若不出兵,或是出兵未及,郃已死矣。”他心有余悸,心里也感激不尽。

    颜良笑道:“三人成虎势,可叫曹营不能往图也。张将军当更尽力!”

    “是!”张郃应了。心中寻思着得去感谢张辽,便道:“郃且去支应张辽一番。以防那曹贼三将又合围,行狼狈之事!”

    颜良道:“可矣!我遣一营随汝前去!”

    张郃谢过,领着人出发了!

    颜良则暂时在原地驻扎下来,以准备截曹军之后,曹军可能还会从这突围的。

    张虎想了想颜良,不禁头痛,想要杀此人,也不容易啊。此人力大无穷,用招又快,向来都是大开大阖,如天泼之势,对敌时若在他对立面,一般都不过用三招,基本上一招就已经被颜良给劈了!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如此。这样的能力,是一种天赋,不是后天的能为能够抵得过的。

    想要图杀此人,何其难也!所以他们父子一直在接近颜良,交好颜良,虽有意交好,却并不谄媚,只是相辅相佐,在战场上共同对敌,几番下来,也渐渐的有了些默契。这也是他们父子商议好的基础。

    这样的人,其实极具个人魅力的,可惜了!

    颜良不死,袁绍不败。想要败袁绍,就不能不杀颜良,死局!

    张虎叹息了一声。

    许褚摔的灰头土脸的,头盔也掉了,战马也伤亡了,只能寻了另一匹骑上,跟着典韦沉默的跑,二人一言不发,那心里的郁闷,何其的沮丧!

    谁知道才跑一会,又看到张辽杀来,二人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反中了他们的计,一时大恨张辽阴险,一时又不敢恋战,交手一通以后,便冲杀了过去,没命就跑。

    张辽见他们这般,心里便有底了,也没再追,适时的停住了马。

    二人狂奔,恰巧遇上来追的徐晃,三人脸上俱都是戾气重重。

    徐晃心中一沉,道:“未成功?!”

    典韦与许褚不答,也实在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因为怎么听着都像狡辩,他们的自尊叫他们说不出这样的理由来。哪怕是事实。

    三人一时默然无言,惭然欲死,道:“……如何对得起曹公。无颜相见矣!”

    三个硬汉,几番都不能得逞,几战都不能寸进,那心里的沮丧,简直逼的他们落泪。

    这也是憋屈到极致了,才像极了要哭不哭的样子。

    正是因为对曹公忠心,才觉得惭愧,而无法面对,像做错了事,虽然他们看上去,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僵住了局面,一时无功而已。

    但他们的傲气,既便是如此,也足以令他们难受的了!

    三人灰头土脸的带着曹军回去,归去的心情,像上坟一样沉重!

第995章张辽父子拆密信

    张辽继续进发,准备去寻张郃时便遇上了张虎带人前来,父子二人相见,终于松了一口气。张辽道:“见三人旗时,却只见徐晃一人,便知中计。还好我儿机智,否则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张郃无事吧?!”

    “及时寻来颜良,张将军无恙。还好来得及。不然张郃已死矣。”张虎道,“我已与颜将军说明,找到父亲汇合后便走了,颜将军也会在原地停留一瞬,若无求救,便也回去。倒不必特意去见。”

    “那便回吧,营地被毁,还得回去重挑地形来搭营帐!”张辽道。

    张虎跟在张辽身边,父子二人挑路往回走。

    见张虎沉默,张辽道:“有心事?!”

    此时也不是看信的好时机,张虎也不提信的事,只道:“在想颜将军!”可惜了啊。

    张辽道:“我儿需分明一事,站在个人立场上,我们都可以欣赏颜将军,这样的大将,领军有方,又素来值得倚重,强悍勇武,谁人会不欣赏呢?!便是为父,也极欣赏这样的人。然,我们出生也未必只是我们个人……尤其是有了效忠的明主,就更要明白,在其职,司其事,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想问题,方对得起咱们肩上的职责。君子不能以个人想事,才是处事之道。吾儿若悟透此,便已明白,为将之责,为臣之责,身不由己!唯尽忠心而已。”

    张虎被张辽点悟,道:“儿子明白!”

    颜良为袁绍所倚重,他是袁绍的死忠,那种死忠不是迂腐的忠诚,而更是一种知遇而感恩的忠诚,这是无法劝降的忠诚。所以他们注定有不同的明主后就注定不死不休。哪怕再欣赏。

    知遇之恩的忠诚是不可逆的,只能杀死,而无法令其折节。

    颜良注定是要跟着袁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人。若袁绍得奉尊位,他自是有功第一人,与文丑并列为开国之将,封公立位,得享太庙受帝王子嗣同祀的荣耀。若袁绍败,他只能注定是跟着一道陪葬的人。

    这是无法解的问题。是一种殉道的方式而存在。

    拉拢或是劝降都是折辱他的。

    如吕布之高顺,都是如此。

    张辽知道这种人,他独具一双慧眼,最善识人。高顺对于吕布之忠,亦是如此之忠。颜良对于袁绍也是如此!

    张辽虽不是这类人,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人,宁死也不会折节。

    这样的人,哪怕是再欣赏和可惜,也是无能为力的。

    就如同以前,他万分的欣赏高顺,却无法做同样的人一样。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吕布若栽了,他绝不会跟着陪葬。但他会抵抗到最后一刻。后来女公子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他的信心。

    但他知道,假如吕布还是栽了,做出同样选择的依旧是高顺。张辽并不在其列。

    正因为如此,他更明白,颜良高顺这类人,是绝对不可折节的。可杀,却不可降或辱也。

    张辽拍拍他的肩,道:“曹操只怕要头痛欲裂了。他向来待有才之人十分不吝,只怕那三人回去,要被曹操安抚,恨不得更以死相报不罢休!”

    “曹贼在收拢人心这一套上,比起袁绍,高明太多。”张虎皱眉道,“可儿子并不喜曹操,他用人只问才不问德,才者虽有,可是有德的,却没几个,略有些不择手段了!”

    张辽哈哈大笑,道:“这样说的话,女公子用人岂不是更高明?!三教九流皆有,入者,赤脚泥腿也不限。”

    张虎乐道:“然女公子虽不问德,却不至如曹操那般完全不问德。”

    “我儿哪里知道这样用人的好处,有多少计策不说了,只说曹贼本就立身不正,他若用才德兼备者,这些人天天规劝,在他耳边叨叨,他哪里受得了?!况且他私德本也就有亏,用这样的人更好,大家都不是好人,谁也别说谁私德有亏。耳根就清净了!”张辽笑道。

    张虎乐的不行,道:“曹贼真是让人没话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就凭这二句诗,让天下才者恨不得以死相报不负知遇。这般心术,厉害啊。”

    张辽与他笑了一通曹操,这才说起袁绍,道:“袁本初偏听偏信,极走极端。其实他喜欢的才德兼备之人,在不能容忍无德之人事上,他比起曹贼可严苛的多。对于私德有亏的,他向来是零容忍。然而,这样的品性,却极易被小人蒙敝,小人善于营造身份,面上个个君子品行,实则暗里虚伪至极。一代英雄,被人蒙蔽至此,身边只剩下小人,也是可惜!对比起来,曹贼只是不追究,可是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在大事上,没有人敢蒙蔽他,他也向来是雷霆手段。”

    “袁绍也算是仁主了,”张辽可惜道:“只是仁慈做了屠刀的土壤,最终于斩向了他自己。”

    张虎叹了一口气,道:“亲小人,远贤士的下场,便是如此!也是可惜。自断脊梁的人正是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若能重用田丰等人,何至于此?!至少这军心也不会如此离散!若不是见有可图,便是曹贼再奸险,惧于实力也不会铁了心要与袁绍一较高下,立决生死。”

    庞然大物是令人害怕,恐惧的存在,可是被人看到了虚弱,谁不想咬上一口来撕了吃呢?!庞然大物的崩解比起小诸侯的灭亡更惨。那种无力的崩解,只能一点点的看着它离去,那一种无能为力,像诛心!

    斥侯来禀道:“禀将军,张郃将军领军来援。”

    “且在原地稍候!”张辽命令全军稍停。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虽然颜良是不可能拉过来,但是张郃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此人,张辽是真的十分欣赏。他不像袁氏阵营的其它将领那样利字当头,却有勇有谋,又有忠心,却偏偏因为不合心意,也不得重用。有颜良文丑这样的大将在,张郃这样的人,虽有才能,也注定无法被看到,无法被足够重视。

    他也没有生怨心,反而对袁营多多的担忧,也在尽力的维持着袁营的功。

    张辽最欣赏的地方在于,他坚持于自己,却也并不迂腐,在逐渐看到袁营的问题以后,他虽忧心,却没有与之俱焚的心。

    这样才通透。

    只要时势到了,稍点拨一通,他一定会降的。当然,张辽不介意到时把他打晕打包带走!

    虽然手段是有点不太妥当,但事后,他是不介意低头做小人赔罪的。

    能来诈降的人,若不是脸皮厚的人,是做不到的!张辽就比起高顺脸皮厚的多。这种事让高顺来做,唔,难以想象!

    所以,每个军营里,都应有各种各样的将领,未必个个都如高顺一般死忠。但要什么人才有,才是一个良性的军队。因为每一种人的用武之地是不同的!

    张郃到前时,张虎已经拍马来迎。张郃气喘吁吁,见张辽又在原地等候自己,便忙上前道:“今日多谢文远救援之事。还有贤侄,若非去唤颜将军来救,今日郃休矣!”

    张辽道:“张将军客气了,既都姓张,虽不同宗,却是同姓族人,同为抗曹,遇到生死之祸,岂能坐视不理!辽知道,若是辽遇险,张将军自然也会拼死来救!”

    “那是自然!”张郃毫不犹豫的道。

    之前与张辽父子有点不快,也随着这一场惊险而消逝了。更多的是欣赏。张郃是十分欣赏张辽的,道:“文远有勇有谋,郃不及也,今日若非文远父子机智,只怕……曹贼多有诈计,若有下次,郃都疑神疑鬼,生恐中了这奸贼的计!反而会误事。今日之事就是防不胜防!”

    “何必如此说?!今日是不防之故。”张辽道:“张将军是有勇有谋之人,你我二人守望相助。互为犄角,必能互救,便是曹贼又能徒之奈何?!”

    张郃道:“正当如此!”

    张辽是会来事的人,既见张郃尽释前嫌,便笑道:“我我二营帐皆已被毁,不如且去寻找他处驻扎,也非一时可成,既是如此,不如且去寻地饮上一杯酒,也缓一缓今日受惊之心!”

    张郃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请!”张辽笑着与他随行,二人一并回到张郃营帐,见到一片狼藉,也是无奈。张郃心情挺沉重的,命人收拢勇士遗体,一面另择他地准备扎营。

    再行便寻了一条冰河边休息。

    仓促的先搭了帐蓬应急,张郃命人取来酒,敬了张辽足足三大碗,道:“今日之恩,他日若有险,必当以死相报!吾之言如此河也,若不应,便叫这冰河不化冻,不迎春风来!”

    这毒誓。真是君子之风了!

    张辽道:“吾信张将军,若有生死之时,还望张将军相救!”

    他也喝了三大碗,两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张郃的心便酸了!

    醉饮一通,放纵了半晚,后半夜便回了,还有多少残局要回去收拾。死去的人,是没知觉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记着,还会痛。

    这是每一个幸存下来的战将与军士都要面对的局面!

    张郃走后,张辽带着张虎也出发,他们的大营还是一团糟,弃营跑了,就得重新扎营,事也多的很。

    张辽以为,张郃酒品也不赖,在心痛之余,痛饮过后,本以为他会抱怨一些袁营的事,他却一言不发,一字不言。可看他的脸色,张辽不相信他心里没有怨言。

    这样的品格,还有行事的风格,张辽反而更想要这人了!

    这逆来顺受,明明不如意,却偏偏隐忍的样子,多好。去了吕营,便是受了吕布的气,估计也忍得下来。

    不过吕布的气也是急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可不像袁营一样的症状,像极了痦疮,一开始没看出来它有多致命,却慢慢的将人从里面给烂掉,若不及时挤掉,就只能等死。对比起来,受吕布的气,也就像吵架,吵过就拉倒,便是与吕布打一架,骂一通,那也是没啥大后果的。最适合他这样的人呆了!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呆了很久,久到张辽都出现幻觉,想要回到徐州去了。

    吕布那厮,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发作之时,张辽嘴上虽不说,心里还真挺嫌弃的。然而现在却有一种想念的感觉。

    真是见了鬼了!张辽不禁笑。

    父子二人回了营,收拾了通,见实在收拾不起来了,便另扎了营,忙了半夜,第二天还去袁绍那要物资,乱糟糟的一通收拾。因他有功,倒也要到了。反正袁营给脸色看的时候,张辽父子也从不在意,自然不可能如张郃一般生气,因此,只要到了就行,至于脸色就见鬼去吧。

    到了晚上,父子二人才歇了下来。

    将帐中肃清,张辽才将胸口捂了许久,捂的发热的白纸给掏了出来,摩挲着,再三确认着这确实是独属于他的联络方式,张辽十分高兴,眼睛微亮,道:“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

    这说明,转机已经来了。离他离开这鸟地方的时间不远了!

    张虎心中也涌上兴奋,激动的压低了颤抖的声音道:“父亲!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张辽道:“去取一盆水来。”

    张虎点了点头,忙取了一盆清水来,张辽细心的将纸辅平,然后放入了水中。

    白纸上什么也没有,张虎有点诧异,他还以为会见到奇观,比如一遇水就有字什么的!

    张辽笑道:“你哪里知道徐州的防伪方式多种多样,怎么可能只遇水就见字,若落到敌军手中,岂不是落了军情?!因此,只用水是不行的!”

    张辽将纸取了出来,又放到火烛上方慢慢烘烤。

    张虎原以为烤干了就有字了,结果还没有!张辽却十分耐心,笑道:“上面之所以有这个识别,是因为每一个人的防伪的方式都不同。我的方式则是遇水再烤烘干,再过一遍碱水,才显字!便是落到敌人手中,顶多过一遍水,或是火。哪怕来两样,只要顺序不对,也依旧没用。不可能遇水再遇火再遇水。”

第996章 破密信计定决策

    张虎看着纸上冒出来的水汽,白雾缭绕,似有仙气般,层层叠叠,让他心中升起无数的敬意。他惊叹的道:“这,哪里想来!真是妙思!”

    “因为机密,所以每人虽有记于心,却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用。普通军情是只有用普通的书信。若遇极大机密,才会用这密信。因为不管多好的方式,用久了,早晚也会泄密。”张辽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碱粉,洒了一点在水中,然后细心的将已经干透了的有点变脆变硬的纸张重新放入碱水之中。

    张虎摒住呼吸细细的看着。

    张辽道:“所有步骤半丝也不容出错,我儿可记住了?倘为父有恙,吾儿若接此信,可代我主张,拆看而决断,以免误了军机!”

    张虎恭声应了,又道:“纸张之属,徐州工艺为最佳,如今它处虽也有造纸处,然后工艺远不及徐州,便是截获此信,也未必能破解。盖因眼下,这些工匠,还未了解纸张所有生性!”

    张辽笑道:“正是如此。然而随着徐州学院各门工科的教学,那些学子中不乏聪明人,以后这些便也不算是秘密了!女公子,是为父最为钦佩之人。若遇此等保密之法,若是曹贼或是其它属流,只会杀完工匠,将这等工艺永远的留作军中之用,而绝不会让人参透这样的秘密。而女公子却开了教学各种物性的学科,那些对工科有兴趣的子弟,早晚会参透这些。这就是心胸大极之处。她认为绝胜在于人才,而非这类的东西。更珍惜人命。”

    张虎心道,曹贼等所谓英雄,便是要造个坟墓都恨不得设十八个疑处,都要杀尽工匠,更何况是涉及到机密的这类法子了,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古往今来多是如此,俘虏和匠人一样不值钱,如同草芥和牛马,可以随意的利用和抛弃。

    “女公子要人才,自然也得到了人心。”张虎笑道:“在此法天下传遍之前,徐州必已成就大业。父亲勿忧。”

    张辽失笑,道:“我儿所言极是!既得人心,只要此战为胜,定能半得天下!”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无论如何,他们父子都愿意为徐州的功业付出一切!在来袁营诈降之时,就不是没想过可能会被疑身死。然而,他们毫不迟疑!

    纵然张辽绝非高顺那样死忠之人,然而在一个营中的时候,他也是有着愿意赴死的觉悟的。除非吕布父女真的栽了,再不可能爬起来了。父子二人才会变通。

    然而,只要吕布父女不栽,哪怕创业再艰难险阻,他们都没什么怕的!死也不惧!

    张虎眼睛微亮,紧张的道:“父亲看,字,字迹显现了!”

    张辽也有点兴奋,这毕竟是他自从来到袁营,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密信,他当然慎重,不过比起年轻人,他还是极稳重的。

    静静等着,等字迹全部如同神迹一样显现了以后,张虎才将纸张给取了出来。

    父子二人将信赶忙看了一遍,然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字迹又全部的消失了,而它存在在身上的药水也全部被碱水泡去,现在的它,也只是一张白纸,就算再来一回,也不会再重新显现字迹!但张辽依旧将它扔进了炭柴木盘之中。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张虎犹豫不决的道:“父亲,可信吗?!”

    万万没料到不是吕布来的信,也不是吕娴来的信,更不是徐州来的信,甚至都不是高顺的来信,而是司马懿的来信。

    张辽也蹙着眉头,他虽然在徐州时对于司马懿十分客套,然而心里一直对他有所防备,始终保有存疑的态度。

    所以,乍然接到他的信,他先一步疑,后一步则是设想,这封信的利弊和处于的形势。

    司马懿在信中提及,他将率轻骑到达前线附近,完成任务之后,必往他们前线来,还望那时张辽接应。他的任务完成,消息传至前线,袁营必乱,那时他需要掩护,而更是进攻袁营之时,他可以联结曹贼,一并攻杀袁营,趁着乱时,他们便突围速速离去。曹贼必拦截杀他们,更需万全准备,叫张辽早早准备。若有可能,可杀颜良!

    信的内容并不多,只几句话,然而,他在信中言明,女公子若不往许都,必已往前线来,到时汇合,再杀回前线来与曹贼共夺袁营阵地,那时必无咎。

    张辽道:“势单力弱,孤军深入,必要保全他,与女公子汇合后,实力已济,那时就连曹贼也不敢妄动,只敢合作,为父以为,可行!”

    张虎道:“他在信中连要做什么任务都没说,如何可信?!”

    张辽道:“正因如此,才可信。若要取信于我们父子,必早已言明,为了保密,才什么也不说,只约定了时日。不会有假。此人,虽可疑,然而,在此机要关头,他不会弄虚作假。不然他哪里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这一诈只为取信我们父子,谋来谋去的也不可能只为了取我们父子二人的人头!”

    张虎想一想也是,松了一口气。反正他们父子若真的被欺骗了,吕布父女也没什么损失,没什么不妥!

    “如此说来,若不接应他,他必死无疑!曹贼如何放得他过?!必要杀之后快,以除后患的。”张虎道:“父亲可有良策?!虽说女公子将至,但也有可能女公子去了许都,或是路上有其它事情耽误,这种事哪能谋算的完全!”

    “儿子可是听袁营的人说,邺城已夺回,主公去兖州寻找女公子了,可能是曹营的诈计,倘若以此诱引女公子,女公子必去救主公。能不能如期而至,谁也不知。”张虎面上出现一丝忧色,不止是担心现在这个局面,更担心的反而是吕布父女可能面临的安危!

    张辽却自信的笑道:“郭嘉有计,女公子却并不笨,怎会没有防备?!纵然在前线,曹贼可能趁此机会而收城割地,然而女公子与主公在兖州腹地,若得知此处之危,或我等遇害,必然直掏许都!豁出去了赌,曹操真的有胜算?!就算是郭嘉,他也非是神。大家都有相互制衡的东西。除非真的伤及到了对方的要害,否则,这种平衡就会一直存在。”

    而这种要害,对于袁营而言是邺城、粮草、谋士和颜良文丑等大将。对于曹贼来说只有许都,对于徐州则是吕布父女。

    张辽的意思是,除非郭嘉真的能把吕布父女给阴死了,否则,徐州是根本不可能覆灭的。可能会有一时的失败,但所谓基业的强悍正在于此,它只要没有覆灭,它就是永远杀不死的野草!

    而张辽始终觉得吕布父女真的没那么容易消灭,哪怕他听闻了在邺城,吕布与司马懿已经闹掰,各自行自己的去了。然而张辽并不觉得没有司马懿的吕布就会轻易的被郭嘉所图。吕布的虎威军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想要坑死这么多精锐的兵力,就怕郭嘉没这个实力。

    不是张辽小看郭嘉,而是曹贼的精锐俱都在前线和官渡,留在中间的都是次等兵,参差不齐的素质,怎么打?!

    就算真的寻到了什么机要之险处,把吕布困住,这么多人马在,也会保住吕布一命的。吕布是杀不死的,只能被困死。可是虎威军的忠心,根本无需要人怀疑。他们哪怕只剩最后一兵一卒一马,也会保住吕布,而绝不会降,这就是张辽心中的底气!

    就算虎威军全灭,张辽以为,郭嘉真的机关算尽也算不尽人的心的。

    虎威军强悍,非当年赵军可比。而吕布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吕布。

    就算真的被困住,只要坚持坚持,高顺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张辽析清了利弊,细说与张虎听。

    张虎若有所思,道:“我是怕司马懿有异心,倘他要降曹操或是袁绍呢?!人之心,不得不防!”

    张辽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正因此人有盘算天地之才,才不会降。”

    袁营就不用说了,虽然强大,但那个德性,不听人劝的德性,司马懿只怕真的看不上。至于曹贼,的确任人唯才,然而,讲真的,当初司马氏毫不犹豫的弃了河内而奔逃的时候,怕的就是曹贼的忌惮之心。所以以他的猜忌,怎么可能会去投奔曹操?!

    张辽笑道:“司马懿和曹贼可是一种人。相互猜忌于心,彼此不容。若是司马懿的心不被发现,也许可以隐藏,可如今已露出峥嵘才能,两人绝不会相容。所以,不必担心司马懿会降。我儿不了解此人的心性。我倒比较担心他有独大嗜主之心。”

    张虎心中一跳,微微张大了嘴巴,难道司马懿还想为人主?!

    “天下分裂,袁绍刚强于四州之土,却既将分崩离析,天下何人不想要分一杯羹。”张辽道:“有女公子在,他不敢!”

    但若是女公子与主公真的出了事,就……

    张虎心跳鼓般的看着张辽,良久,才缓缓道:“可是女公子所迫。当初,逼的他怀恨在心,不得不生出想要为一方主之心。如同当初主公一样,女公子以为主公本性绝不会为人所容,所以才逼其为主。司马懿莫非也是如此?!”

    “绝境只是一时,”张辽道:“若非他早有志向,又怎么会轻易的被逼迫?!”

    至少在司马懿心中,主动是大于被动的。反倒是吕布,是被动大于主动的。这货虽强,但对未来没什么规划,职业生涯更是乱七八糟,女公子出山之前,这货还想着万一真打不过,降了打工算了。当初陈宫差点没被他给气死。大咸鱼一条!

    张虎道:“我的感觉果然不错,这个人……”

    父子二人隐讳的对视一眼,将来……真的必须他们所有人合力给压住,女公子必要在,才能降服得住。

    所以,眼下,司马懿是可信的,甚至是个事件的推动者,主动谋取决断的人。

    “便依他言。”张辽做出决断很快,道:“不然会错过最大的时机。”

    张虎点首,道:“他必是图谋粮草。”

    张辽点首,道:“一旦粮草被烧,他必被人堵杀,袁营与曹营两方皆必尽全力!我们必要以一万全之策,保下他为宜。不然他必逃不脱!”

    “离去前还要斩杀颜良吗?!父亲,可有胜算?!”张虎忧心的道,一旦司马懿功成,他们父子出了手,可就保不住秘密了,到时候为了保住司马懿,他们也会暴露的,所以便以司马懿所言,斩杀了颜良再走,那时便可令袁营更乱!

    “若是正面交手,为父并无胜算。然而要谋大事,不拘小节。”张辽道:“少不得要做一回阴阳人了!”

    “趁其不备!”张虎眸中有光道。

    张辽点首,心底也有点惋惜和对颜良的愧疚。这是私人情感上的东西,但主导不了他便是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的竞争对手,也许是个完美的人,可是竞争残酷,绝不因为你是个完美的人,而放过彼此。

    选定了主公,便已经站定了立场,容不得有半丝的私人情感和欣赏之情。

    只是颜良,真的算是个非常令人钦佩的大将了,虽然性情有时候有些促狭,然而并不掩瑜。

    可惜了啊!

    张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是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要斩杀这样的大将,除非近身又亲近之人,他又不防备才可成。

    不然以典韦,许褚,徐晃三人合力为敌都做不到的事,张辽并不以为自己比这三人还强!

    只是,不得不做而已!

    张辽道:“我儿准备些曹营的旗鼓袍服,要趁乱突围,就得让局面更乱,趁着曹营都没反应过来的时机,混水摸鱼的跑路。”

    张虎应了声,道:“父亲放心,儿子自有良计,搅乱曹营的视线。”

    那时乱刚起时,便是最好的混淆视听的最佳时机,最是能够逃走的好时机。俗话说的好,越是乱,越是危险,也越为安全,只要不生怯怕,利用得当,顺利走脱的可能性便很大!

第997章 袁绍搁置张郃计

    张虎笑道:“父亲斩杀颜良以后,便假意往曹营处走,儿子会让人言父亲杀了颜良后,投奔曹操去了,袁绍必大怒而攻曹营。”

    张辽点首。

    父子二人议定了路线,又商量了很久的细则,这才休息。

    月明星稀,父子二人不动声色,而张郃营中的动静,张辽父子二人十分在意!

    张辽是想要把这个人带走的,能哄走最好,不能哄走就打晕带走。实在不好带,也要骗上一骗。不过眼下却并非是好时机,以免话不对头,倒叫这张郃察觉出不对劲来。

    张郃此人其实是十分机敏的。

    张虎问张辽要不要回信,张辽摇了摇头,若是这密信连这点信任都不起作用,又用这密信有什么用呢?!因此只道:“司马懿心思缜密,无论这信我们父子有没有收到,抑或是我们父子有没有遵循,他一定会另有他计。不必担心,届时我们按时间行事,必无咎也!”

    张虎应声。

    而此时的袁绍大帐之中,正在宴饮而招待颜良,颜良笑着接过酒杯,袁绍亲自与他共饮了一杯,这是何等的荣耀,若非颜良,普通的战将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袁绍哈哈大笑道:“任曹贼集再多战将,终将对颜将军束手无策!绍有颜良,必能图杀此贼也!又有何愁?!”

    郭图等人俱都举杯共贺,十分恭维的道:“恭喜主公,有此良将在,曹贼安得图我军。他此时已是黔驴技穷也!”

    袁绍听的十分悦耳,一时自得不已,连对着郭图的意见都少了不少针对。之前他对郭图起了不悦之意,郭图也有所察觉,立刻就夹起尾巴做人,再加上颜良回来了,他更是收敛不少,几乎是不敢出头,怂乌龟似的,多有庆贺恭维之语,而少有主断决张逆上之行。

    因此,袁绍对他也就没那么忌惮了,再加上他已失去了好几个谋士和宠臣,逢纪也死了,总不能再死另一个。虽说郭图心中向有袁谭,也是支持着袁谭的,但是佞幸之所以是佞幸,更在于他深得袁绍之心。除了一时半会的让袁绍不满以外,其它时候,他总是让袁绍对他很依赖的。

    比如此时,他需要吹捧的时候,郭图总是那么贴心。那么的适时。

    在琢磨主公心意方面,小人自有小人的长处,这一点,便是最知人心,最会揣摩人心的身边人都未必懂。因为郭图有知识,知道他的野心和志向,更知道他的迟疑,所以很多事,比起对大势不太懂的身边亲近之人就贴心的多。

    因此,别说袁绍了,便是最英明的主公和国君都未必能离得开这样的人。比如齐桓公,管仲死后,他就十分依赖这一类的小人,因为太贴心了,像腹中长出来的虫一样合心意。当然,到最后下场也极为凄惨。

    对小人的纵容,更多的时候,它其实是一种对自己内心软弱的纵容。而很多英主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

    更多的人开始恭维颜良,这些颜良也习以为常,不过却十分自律,略饮过几杯薄酒以后便不再饮。陪坐一会以后,方才向袁绍道别要去守营。

    袁绍亲自送他到帐外,亲自看着他远去。方才回到大营,心中既自得,又高兴,呵呵笑道:“曹阿瞒也有今天!”

    曹操,小名阿瞒。古人称表字为敬称,连名带姓的称呼,是略有不尊敬之意。而不是家人亲人故旧,却以小名相称,这便是小视和轻哂之意。

    袁绍此时是十分得意的,仿佛一个长者,在随意的质喙一个小孩子!那种轻蔑与自得,有一种暗藏在骨子里的刻薄。

    正在饮酒受着众人吹捧,嘲笑着曹操此时的绝境的时候,总有煞风景的人出现。

    正是报信之斥侯。

    打断了这场饮宴庆贺,袁绍十分不悦,斥侯送上信来,见是张郃的军报,不悦道:“他有甚急报,非得此时送来?!”

    拆开一看,看了,也是十分不以为然。

    “主公,张将军说什么?!”众人道。

    “张郃提议率轻骑去攻许昌,趁许昌空虚之时,必能掏曹操后方。”袁绍皱眉道:“何必多此一举,吾有颜良,已叫曹贼不能寸进,待攻破曹营之时,便是大进许都之日。急甚?!”

    “莫非是想要争功?!”郭图身后众人道:“或是此次,见曹操以他为突破口要杀他,吓破了胆?!”

    这么一说,竟都哈哈大笑。

    袁绍却并不阻止,对郭图道:“汝以为呢?!”

    郭图这一次可怂了很多,小心翼翼的道:“还没有到非率轻骑前去不可的地步。不必急求胜。图以为,与其求险招,不如求稳招。那曹操向来诡计多端,张将军去了,也未必能成功。他若是被困,曹操若胁迫他投降,这……”

    郭图说话向来都是暗含着机锋的,比如他不说张郃此提议可能有暗投降曹操之意。却只说会受胁迫。这两个字用的极妙,胁近二字,既点明,轻骑前去,可能会孤军深入遇险的可能,又表明,张郃向来不怎么得重用,要么想要争功表面,要么就已经有怨心,这份怨心,可能会直接投降曹操啊。不说直奔前去,只说万一打仗处于劣势,这很可能不是去攻打许都,而是为许都送人头了!或者说是送人才!

    袁绍一听,果然若有所思。郭图不愧是深得袁绍之心的人,对于袁绍的顾忌和想法,他是一清二楚的。这话一说就中了。袁绍果然搁置不再提。打发走了斥侯,继续饮酒作乐!

    深夜营散以后,郭图道:“这张郃亦有与我等争功之意。只怕我等愿意,颜良也未必愿意!”

    若是正式攻杀打下来的,颜良可是首功。若是张郃成功,呵,那颜良立功的机会,岂不是被张郃给取代了?!

    这在军中是大忌,想要遮住颜良的光芒而想要争功,尤其是袁营这样的军中,可是大忌!

    张郃这一信,其实不光让颜良不高兴,还让郭图等人也不悦。

    因为一将功成,而废前线数万大军之功,更废谋士之力,这如何使得?!

    袁营这样的环境,出不了这样的人。张郃也出不了这样的头!

    郭图这个人实在太会挑拨了,他太懂袁绍的隐忧,所以一点就透。虽然是小人之心。然而若说袁绍心中完全没有疑心张郃有不满之心,那也是不可能正好说中袁绍的心事的。这只能说明,袁绍心中也有这样的疑虑,郭图之言只是正中下怀。

    所以他与其冒险,不如求稳。只想要一场大战而决胜负。因为他的实力最为雄厚,他有这个自信和自负。

    既是如此,又何必轻装简行的率轻骑去冒险?!

    强大,不止让人自负,更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很有钱,却偏偏变得越来越抠。这种心理就叫厌恶损失。厌恶花钱,厌恶损失,为此葛朗台能够不顾女儿的困境而心安理得的守着自己的财富。

    袁绍也一样,他想要凭着如今的体量和实力去赢得更多的利润,却也不愿意冒险和承担损失,甚至厌恶花本钱,宁愿求稳,也绝不愿意冒险,因为他有本钱,所以并不需要!

    袁绍果然对此置之不理,将此提议束之高阁。

    张郃见送信的斥侯回来,却未见有回信,心中一沉,问沮丧的斥侯道:“主公如何说?!没有回信?!”

    斥侯摇了摇头,脸上略有些不忍。不管哪支军队,斥侯营的人永远都是最敏锐的人,他们不说个个通文识墨,但大多数绝对是识字的,不然怎么做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斥侯,这可是个技术活。因此这类人,不仅机敏,而且都有一技之长,更通人心。

    “回将军,因为郭大人等在前,主公并未理会将军之信,只搁置了……”斥侯道。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回音,这不就是搁置不理会的意思吗?!

    张郃心中一沉,这个小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别到最后不只是搁置问题,他若要进谗言,那才是真的冤枉。

    “你将在帐中所听到的,一字不差的复述与我!”张郃道。

    斥侯不忍心,但还是依言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下来。张郃一听脸就黑了,拳头紧紧的握在一块。

    其它将领也都炸了锅,气的要跳脚,道:“郭图这小人,我等去杀了他!”

    竟是气的不能忍耐要去杀人。

    “站住!”张郃斥道:“我等虽死可矣,然不是杀敌而死,有何荣耀?!叛反而亡,家眷何辜?!”

    去袁绍大帐杀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这就是行凶,这就是逆反之罪!

    诸将手一僵,灰头土脸的在那滞住,然后回了帐中,不禁心灰至极,道:“只是此等冤枉,我等受之则罢了,可将军明明忠心耿耿,为何也要受这小人挑拨,被主上所疑!天地良心,我等最知将军,分明只是想反击一次曹贼的要害,以免一直受制。为何却让主公以为,将军有投奔曹贼之心?!”

    张郃一向内敛,这一次,却反而略表心意于外,道:“若主公无有此意,便是有小人挑拨,主公也不会有此想。至少不会搁置,而会前来安抚。”

    毕竟,他刚刚差点被曹操设计给斩杀了啊。怎么说都得先安抚一番吧。袁绍不可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不可能一点小事都需要身边人提醒。他只是不愿意做。或者说是不屑于安抚。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诸将一呆,竟是滞在那里。这是袁绍本来就有的疑心?!

    众人似乎被这个可能给惊呆了!

    一时之间,竟都反应不过来,像是呼吸障碍了一样,有一种叫憋屈,冤枉,不忿,怨恨的心绪像只魔鬼一样要突破他们的心门,化为咒念,想要从口腔中出来,想要从心口里出来造反。

    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叫人头皮发麻。

    一战将心灰至极的道:“若只是忌将军争功也罢了,顶多是不想让将军出风头立战功。可是,疑心将军会叛反,岂有此理?!”

    张郃此时也是心灰至极,他垂着眼皮,道:“主公既不理会,只当此事从未提过!”

    “主公?什么主公?!”一将冷笑道:“既猜忌部下,又何须奉他为主!不识分明,不识好歹,简直是……”

    “住口!”张郃斥道:“若再口出狂言,不必叫主公拖你出去立斩,郃也会立即处置于你!不可口出不敬!”

    诸将虽停了口,可是脸上的那种敝屈的表情,真的是差到极致。

    他们大营刚被曹营给烧了,然后九死一生,这才保留了一条命。在这种背景之下,还面临了这个,这是何等的凄凉和愤怒。

    张郃之所以上书,是不想一直被曹操大营攻打,他想要反击,出其不意的去做点事情。

    哪里想到,很多的事,并非他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他只是想,哪怕不派他去,另派人去许昌,也好过搁置了这个提议的好。

    这分明是破曹之上计!

    张郃不明白,真的万分的不明白,袁绍真的是糊涂了吗?!

    “今日若无张辽父子,我军只怕全军覆没……”一将喃喃的道:“如今为上所忌,必处境更为艰难,以后只怕少不得要依赖这对父子。”也是可笑,不可靠的反而比本营以为可靠的更值得信赖。

    “以后收敛锋芒,便是有计,也按捺于心,不上言便是!”张郃道。

    诸将十分不忿,却是一一应下了,既然上言徒惹猜忌,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以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奇怪的是这对父子,分明也不怎么受重视,却偏偏毫无怨心……”一将古怪的道:“像我等就做不到这般。”

    张郃心中哂笑一声,这张辽若是在意什么袁营的功劳,才不会如此的淡定,他来,本来就是有着目的,这样的人,能在这样憋屈之中维持淡定,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张郃几乎都已经确定了。若说之前还有点疑心,现在则是完全的确定!

    能在这样憋屈的环境之中保持淡定,说什么云淡风轻,不在意名利,呵,那都是扯淡,战将厮杀于缰场本来就是为了立功,不争功,都是扯淡。要不争功,去学道士念经不是更省力?打什么仗!?

第998章 吕娴将至曹操惊

    只不过有些是明着争,君子作风的争。但张辽完全不在意,别人不知道,张郃算是比较隐忍的人,早看出不对劲来。

    这说明什么,张郃心中一清二楚!

    只是万万没料到,连他这样沉稳的心性的人,也会心态爆炸。也万万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依赖到张辽的地步。

    若没有他掩护,只怕张郃要打仗,会比现在难上好几倍!

    这袁营,还有什么意义,再呆下去,人得气疯!他的心理,已经失衡了,在经历一场生死之事以后,张郃心中的一切,都开始崩塌了。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也开始崩解,一片片的碎掉了……

    去他的袁本初!

    狗屁英雄不如狗熊!

    张郃出了帐,呼吸了一下极寒的北风,才能稍微疏解一下躁热的内心,让心里稍微出来一些些的郁闷,可是心里余下的是更多更多的,难以消解的怨憎。

    人心里的东西像一颗颗的种子,有时候它在心底里种下了,它到底会长成什么样的参天大树,谁都不知道,可是它一定会在适当的时机里主导着我们的心,主宰着我们的行动和思维。

    张郃抬首仰望星空,心有郁气时,虽感觉天宽地阔,得到的却并非是疏朗开阔的心境,反而是另一种心境:正是人如浮萍,如尘埃,在天地之间又如什么呢的感慨。人如蜉蝣,只争朝夕,对于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他来说,这句话,让他有了更多更多的感悟,和不断的确定的抉择。

    “将军……”身后的心腹谋臣只身跟了上来,二人隔绝了军队中其余诸将和诸人,掏心掏肺的彼此言谈。

    “不如降了曹营吧。”谋臣道:“如果天意向着曹营的话。”

    “先生何以以为天意向着曹贼?!”张郃道。

    “袁公如此,人心离散是迟早之事,”谋士低声道:“人心不聚,再是庞然大物,也一定会走向失败。趁眼下,不如早早分割的好。袁公待将军也并非如国士,无需以国士报之。既以众人待将军,将军叛去,也是常心。如将军者,不知凡几。这黑夜之下,隐藏的不满,看不见罢了,总会有契机,全部暴露出来。那时再走,难免被拖累。”

    张郃道:“刚刚经历曹营的生死敌对,郃对曹贼可没半丝的好感。”

    也是,差点被许褚与典韦联手杀死,这个时候,他当然是没有半丝的好感。

    谋士迟疑了一下,道:“将军莫非是……意在吕?!”

    “再看一看吧,”张郃道:“袁公待我等只是寻常。既受了冤屈与憋闷,倒也不必觉得亏欠。这样就挺好。郃若再择主,必选择赢面最大的一方。倘若再择错,他日也是受诛受委屈的份,与今日又有何不同?!”

    说的也是!

    谋士点点头,苦笑道:“怪道小人当道,君子不得不隐。袁公听小人之言至此,不知如我等者又有多少,宁愿不出力,也不出错力。”

    张郃笑了一下,早知如此,他又何需上什么言?出什么计策。不如混一混就算了!

    只是,他真的甘心么?!

    甘心于平庸,明知可为,却装看不见,听不见,装不懂,然后什么也不做?!

    张郃心里是愤怒的,愤怒于面,尚可挽回,愤怒于心,不可转寰也。

    张郃心里对于袁营已经失望透顶了。

    但若说他看好吕布,那也是扯淡。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吕布贼子,比曹贼更甚,更瞧不上。原以为在袁营,迟早有得用之时,哪怕不能得首功,这么大的体量,这么大的袁营,总有用武之地。

    可是,现在才知道,拖后腿最大的恰恰是这巨大的大象。

    那种愤怒,郁闷,连发都发不出。

    换过工作的人,应当都经历过种种原公司的奇葩和作妖,若非不开心,或是呆的没有前途,进一个公司跟着老板好好的干活就行了,公司好,老板好,他自然也好。但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实在太多,骚操作一堆的公司不知道有多少,瞎指挥的更甚。

    若张郃经历过这些,心态可能更好些。然而眼下,在这个讲究士与将从一而终的时代,再择主,真的是种种的纠结与心底的原本的价值观做着斗争和对抗。

    张郃此时心中含悲忿,而此时的曹营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晃,许褚,典韦三人去见曹操,却是羞愧的满目含泪,尤其是许褚,因为从马上狠狠的甩出去,没摔断脖子就是运气,因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看着实在是惨,受了伤却并非功成而伤,对于有志气的战将,有追求的战将来说,就是耻辱,因此三人含泪对着曹操请罪,道:“如此良计,吾三人却一事无成而归,实无颜相见于主公矣……请主公责罚失职之罪!”

    曹操大惊,忙将三人扶起,叹道:“何罪之有!虽未有功,然于操而言,未曾折将,汝等平安而回,已是大功矣,如何还要定罪?!快起来说话。切不可如此!我知汝三人已尽力,一功不成,再择战便是,切不可自暴自弃。非君子之道。”

    三人不听则已,一听感动的恨不得掏出心肺来给曹操。只觉得曹操懂他们,理解他们,更心疼他们,这一切,已是值了!

    “吾等无能,若是有能,已摘下颜良首级来送与主公。”许褚哭道:“吾等死事小,败也事小,若叫天下人笑主公麾下之将不如袁绍,吾等更是死罪!”

    曹操在安抚人心方面,是真的深得人心,忙道:“吾有汝三人,胜过颜良多矣,颜良虽强,终不如汝三人为我左右手之倚重。”

    曹操安抚人心方面,是有魅力的,有一种蛊惑,是人主对于死士那种蛊惑。哄的三人丧气尽去,反而觉得自己丧气,不利军心而羞惭,因此安抚一番后,便退出去安心的治伤,休息。再图一战。

    三人一走,曹操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在荀攸面前才露出一番无奈的表情来。苦笑道:“颜良不死,恐不能寸进,如何是好?!”

    曹操心里其实是惊惧交加的。

    可是,在战将心里丧气的时候,他为人主是绝对不能露出半丝的丧气的。反而要给与信心,要极力安抚。

    否则这丧气一传染,全军上下都要完蛋!

    荀攸道:“主公不如且休战,也利得整军心。几番战皆不能胜,军中,已有怨言。更兼有粮草不继之忧,怕有流言,此时当以安抚军心为主!”

    曹操一听,更是愁的不成。

    “等?”等得起么?!难道等吕娴前来不成?!那时候……

    曹操头痛欲裂,感觉头风又得发作,一时心情极差,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斥侯进帐来报道:“禀丞相,有吕娴的消息来。”

    曹操吃了一惊,身上的汗就刷的一下出来了,站了起来,道:“什么?!再说一遍!”

    “吕娴距此只有不到百里,不日便能至,”斥侯道。

    曹操一时头痛剧烈发作,捂着脑门,大颗大颗的汗直淌下来。

    “她怎来的如此之快?!”荀攸忙来扶住曹操,道:“主公,切勿惊慌。”

    “奉孝还未有信与她吗?!她怎么还有空来前线?!”曹操道:“用吕布引他回去,杀之方妥!”

    荀攸道:“只怕时间还仓促,吕娴未曾接到信吧。这件事,有奉孝所谋,他会看准时机决断的。她既已来之,不如主公早早决断方好!”

    曹操道:“她若来前线,也好……”

    曹操坐了下来,捂着头道:“叫她去对付颜良。吾便不信,吾麾下三强将皆不能应付此人,吕娴就可以?!她非吕布,恐怕也束手无策。然我们合力,也许可以破袁营。”

    荀攸知道曹操是理智的,哪怕没料到吕娴还能顺利来,但一听不可阻止,立即就将事情安排妥当,调整到利益最大化的可能。虽不能阻止,却能利用。

    荀攸道:“主公,起复张绣吧。他留在许都早已无用。若许都有异,奉孝用人,也绝不敢用他,此人心思深沉,倘若到坏境地里,他在许都必会坏事,第一个反主公。与那些人若勾结,不妥。不如……将他提到前线来用。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曹操若有所思,道:“公达不说,吾都忘了,还有此人在!”

    “奉孝言,他虽被冷置,却是积极的一直在寻求起复,一直不老实。”曹操道:“与其如此,不如放到前线来,为吾助力。”

    这人,虽然也是反复小人,但是,他与吕布父女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人,用他去对付吕娴,倒不怕他会叛反自己。而留在许都,反而危险。

    若是前线胜便罢了,若是有什么坏消息回去,这个人,可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虽已没了兵力在手,就怕他与许都那些不老实一心想要复起汉室的人搞到一起,那才是头痛!

    曹操很快就急命人送信回许都,提张绣来前线得用。

    一面则送信与吕娴,言要迎她一迎,如今战事正遇阻,她来的正好,可与他共同破敌。一面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吕娴,并且推动吕布之事,趁着她乱时,怎么给与后背一击。

    曹操向来是逆境之中也从来能沉得住气的人,因此竟是渐渐的沉稳下来。心急气躁尽去!其实怕吕娴来,她现在来当然算是件坏事,但也是好事啊,比如,为颜良头痛之事,可以甩锅给吕娴分担!

    为了安抚军心,言后补给半至,传令于各营。

    曹营众兵士也听闻了吕娴将至,心中反以为喜,自以为是来送补给的。兵士们是想不了那么多的,他们觉得这本就是援军,还是同盟军,能来,这不是好事么?!

    哪里又知道,这是老谋深算的曹操用来转移视线的一种方法。

    既便是军心,也是可以利用的。若利用的好,适当的时候,军心之愤,可是极好用的利器!

    但不可否认的当然是,吕娴的到来,让他压力俱增。脑子里嗡嗡的疼,像坠了个秤砣。

    那股心塞,真的是,难以通言喻。

    而吕娴却悠哉游哉,在她离黎阳还不到两日功夫的时候,已接到了曹操的信。

    吕娴笑着对臧霸道:“曹操消息极灵通嘛,我人还未至,他的信却先至。”

    臧霸听着她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接过信看了一遍,道:“斥侯营说,他已紧急去调张绣。”

    吕娴道:“来了前线,也是被吊打的份。”

    这张绣,是真的让人不喜。吕娴八卦的道:“宣高可知,张绣在许都在做什么?!”

    她笑眯眯的道:“他盯上了他寡嫂……”

    臧霸吃了一惊,眉头紧皱,对于他这样的正派人,听到这样的话,能不恶心才怪。他虽生长于市井,见过的事也多,这种屡见不鲜,但并不影响他的价值观,他都恨不得捂上耳朵,噎住了似的,道:“此人,不如死之……”

    “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吕娴道:“他是想方设法的想把他寡嫂献给曹操,以图启用。谁人不知曹操爱好妇人!既便是长相好的黄花闺女他还不爱好呢,是嫌不带劲……”

    “……”臧霸嘴角抽了抽,这种还不如前一种呢,更不忍听好吧!

    他无奈的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怎么在军中,还好这种八卦。

    吕娴笑嘻嘻的道:“你身为男子,竟比我还古板。不是我说,这种方法虽不齿,却很好用。曹操没杀他,就足以说明,他早晚有被启用的时候。不过这一次,你说曹贼会不会带上寡嫂一并上前线来?!”

    臧霸无言以对。

    “甄宓的事,你知不知道?!”吕娴道:“我抓到几个曹营的人,听说了甄宓的事情,啧啧,真没想到啊,老爹现在长进不少,到嘴的肉都不吃,可歌可泣!”

    这个成语用在这里不太对劲吧!

    臧霸当锯嘴的葫芦,干脆不说话了,不管怎么,是事关艳丽的话题,还是事涉主公,他都不宜说什么。不然难免不敬。

第999章 祢衡定计距颜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甄宓的事传的到处都是,袁熙是彻底的黄了名声。”吕娴一秒变正经,担忧的道:“也不知道老爹如何了。”

    总感觉老爹这么乖,有些不寻常。吕娴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点掩不去的担忧。她觉得应该对吕布有信心,尤其是吕布在甄宓这件事上如此的正经,吕娴都很意外,也很服气。可能是最近没有收到吕布的信,让她心里有点没底。

    臧霸道:“待到了前线,自能从另一边得到主公的消息。女公子不必着急!”

    吕娴的心情突然就降了下来,点了点头。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只以为自己疑神疑鬼的,是因为许久没有信联络才让自己想多。当初炸了那窄道,本以为是阻滞了曹兵的汇合,以便利自己,但万万没想到,会被曹军将计就计,顺势而阻止自己去获得吕布的消息!

    吕娴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吕布的消息,像是突然被阻断了似的,这根本就是曹军反应了过来,趁势把他们的通信给断了。

    吕娴此时也有点浮躁,总觉得不太安心。

    她也不知道当初炸断那窄道,到底做对还是做错了。只不过,以曹军的实力,这么久的时间,再难通也早通了,除非他们根本不想通!

    吕娴道:“就怕曹军有消息,也不会让普通的军士知晓。除非曹操告知,然而若叫他告知父亲的消息,可能吗?!”

    臧霸道:“女公子似乎很不安!”

    吕娴并不否认,道:“甄宓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应是有人故意宣扬,才叫曹军袁军等都知,沦为笑谈。然而真正的军机,普通军士是不可能知晓的。除非有人故意传扬开。所以父亲的具体消息,想要打听,很难。只能等暗影的消息。”

    “等到了前线,暗影自会寻来。”臧霸道:“女公子切勿太忧虑。”

    吕娴按捺下不安不再提,只道:“袁熙如此之败,是我没有想到的。”

    臧霸想了想,道:“袁尚不知所踪,应还在逃亡。而袁熙此时突然名声坏了。若说非袁谭所为,谁人能信?!袁氏三子不和,天下皆知!”

    吕娴道:“这个袁谭,作为兄长,不够忠厚!”

    见她拧着眉头,十分不喜,臧霸道:“袁氏家学渊源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属正常。既便是普通人家,兄友善,弟才悌敬,这袁谭却只要弟悌敬,却并不友善,就算此事他并非主动推动,只要默认了,也是对弟的不仁不义。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喜欢的起来!”

    “除了袁熙,袁氏子弟……”吕娴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臧霸也是一样的想法,当初袁术出事,袁绍不救,如今上一辈的兄弟不和,却也在他的儿子们身上上演,真是一种轮回。所以家学渊源教养一旦出了问题的,这种传承就会一直轮回,重复。很难修正。臧霸是不相信一个连兄弟都不救的人,会有忠心。除了袁熙,袁谭和袁尚,都不能留。这两个人,一旦容下了,他们必然叛反。

    反复的性情,与张绣一样。冷不丁的那时再咬主人一口,那才是真的……

    “袁谭袁尚,终究与袁耀义兄不同。”吕娴道:“不过袁熙如今声名已败,此人又忠厚,可以容。”

    “灭袁氏后,可容。不然终究也为祸。忠厚之人,也认死理。哪怕他声名为兄弟所败,只要袁尚和袁谭还活着,他必跟随兄弟,而非旁人。”臧霸道。

    吕娴不禁感慨的道:“家室不和,真的特别伤内。这袁氏基业是多强的根基,却自作的差点自毁城墙了。若是袁氏兄弟一心,便是我们与曹操齐心合力,也未必能厮咬下来,就算硬吃,也得崩掉一些牙。”

    他们倒好,先自己内斗起来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但是出了事,孰视无睹,不彼此救援,还落井下石。吕娴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许袁绍在管臣子方面有点糊涂,对儿子也一样?!大小轻重不分?

    袁谭宣扬袁熙与甄宓这个事,是真的有点过了!这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袁尚一败,声威尽失,袁熙一败,他又推波助澜的宣扬了这个名声,这是想要将这两人完全的杜绝继嗣的可能啊。

    敌人都到了家门外了,还只顾着踩上兄弟们一脚,这种人,真的与忠厚没有半丝干系。便是连伪君子都算不上。若说是真小人,他又不够小人到底。

    吕娴是真的嫌恶,若形容的话,就像走着路,脚底踩上了一砣狗屎,那种心情……呵,恨不得把鞋子都给扔了,便是洗干净了,心理都有阴影。

    吕娴一个人在那琢磨,若想要收揽袁熙,就不能杀他的兄弟,但是袁谭也必须死……唔,只要不是死在她或父亲的手上,就没啥大事了。

    大不了像驱狼一样的赶着他跑,将他赶出青州,他自会被人所杀。

    这天下,没人能容得下他。忌惮他的敌人,就一定会杀他以图自保。

    袁谭不知道的是,他以为自己可以自保,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却根本认不清自己的份量,他眼下的一切,其实大多数都来自于袁绍的实力,以及袁尚和袁熙所坐拥着的幽州和并州等。他现在所谓的强悍和根基,都是建立在此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兄弟已败,袁绍若再有事,袁谭是做梦能自保,根基只会被拉拔而起,看着强硬只是错觉,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只是身在局中的人是看不清自己的。这样的人,其实也挺可悲。

    骄傲自负来自于袁绍,也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认不清自己。身为袁绍的儿子,多有吹捧,而渐渐忘了敌人的狠劲,只盯着内部的争夺,到最后,他脚下想要保住的土地也会一并失去的。

    这就是典型的想要保住自己实力的做法,以为只要在争斗之中保住了自己的嗣位,再把敌人打跑,足已。

    然而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错失选择之时,敌人已经壮大到他可能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消灭了。敌人就像鳄鱼,若不潜心一意的对付,只分心的话,很快,它就会冒出来,把你撕碎。

    “宣高,世间之事,有才难得,还是一个有一心一意的家族难得?!”吕娴笑问道。

    “何故此问?!”臧霸道:“都难得,若占两全,再有家族,难免有觊觎之心。”

    “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起一个人。的确不止占了两全,还占了三全。”司马懿啊,吕娴道:“袁绍起势,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挺不容易的。可惜,子孙不肖,就要终止了。”

    既不齐心,又不用才。不败才怪。

    臧霸道:“女公子以为呢?!是有才难得,还是齐心更难得?!”

    “齐心更难得,”吕娴道:“阴阳常在,却相侵扰,多争斗,是常事。而才士如同繁花点缀,哪个时代都未曾少过,只等一双发现的眼睛。故,齐心难得,一双发现的眼睛也难得!”

    臧霸一愣,笑道:“占三全者,也未必如豪杰,世间更难得的是,豪杰只那么浪里淘沙的金子几颗。”

    吕娴哈哈大笑,道:“不错!”

    有斥侯进了帐,禀道:“赵将军已至白马城下,遇到了曹军,等女公子命令。”

    吕娴道:“曹操动作是挺快。”

    臧霸道:“此时不宜与曹军一并行动。”

    吕娴点头,对斥侯道:“去传令于赵将军,先在白马城稍候,等吾汇合后再说。若有袁军兵马叫阵,尽量不必交手。倘非来不可,可见机破之。”

    斥侯领命去了。

    臧霸道:“霸以为,曹操可能会亲至白马迎女公子会师。”

    吕娴道:“震不住袁军,杀不了颜良,所以欲借我之势!”

    臧霸道:“曹军僵持,不能寸进,只怕已陷入僵局,军心必也受影响,只怕也有欲借女公子之师,振兴军心之意。”

    “不愧是曹贼,”吕娴隐笑道:“他既能俯下腰来迎我,我又怎么能托大,不然难免要被他坑,说我不敬盟友。成全他一时也无妨,宣高且准备一些东西吧。借花献佛而已。”

    臧霸一乐,笑的不行。的确,反正一路行来,都是在兖州一路要过来的辎重,此时分一些与曹军,真的无妨。

    用曹操的花,来成全他借的势,竟也不知美了谁的眼。

    臧霸正去准备送与曹军的礼不提。

    只说白马城下赵云的营帐是如此的扎眼,东郡太守刘延早早就接到了曹操的信,说是一见到吕娴的人马,立即就要迎入城中。

    然而他亲自去迎赵云,赵云却在城下不肯进城,只客气推辞,就在城外等吕娴至,才能应答,不然恐有违于军令之嫌,一面向刘延告罪,又谢了曹操盛情,一面则坚持不肯受,就在城外驻扎下来。

    刘延心中略有些惊,便站在城上,沉吟的看着城下赵云的兵马。

    “听闻就是此人破了袁尚,几乎叫袁尚葬身兖州,几万人马,一去无回,而袁尚在逃,至今还未回到冀州。”身边人对刘延道:“太守大人,他若攻打白马,恐怕大人守不住。说是盟友,然,谁能料到,他会不会反击相向。”

    “他既不入城,便不怀多疑,且等丞相命令。”刘延道:“我亲迎之,他不肯进,也不算怠慢。”

    然他们终究不安。

    正不安着,就有斥侯来报,道:“闻听吕娴前来,袁军已命颜良率大军前来攻打。还请大人速速准备。”

    刘延顿时慌作一团,道:“颜良怎会亲自前来?!有多少人马?!”

    “万余,未得细数,”斥侯道。

    “速,速去报与赵将军,且叫他们进城抵御。”刘延道:“这般驻于城外,必有损失啊!”

    “大人不可,叫他进城,倘城被围,何人可解?!不如就叫他在城外抵御。”身边人道。

    “不报于他,不叫他进城,实不义。”刘延道:“恐损丞相之名。速去!”

    斥侯应命,匆匆去了。

    赵云听到战报,谢过美意,打发走了曹营的斥侯,祢衡笑道:“曹营也难得有这样的良心人,知道叫将军进城避让颜良锋芒!”

    赵云道:“颜良勇猛,正平可有良策?!”

    祢衡道:“若硬碰硬,恐怕将军也未必能敌之。听闻主公得了邺城,击败了袁熙,袁绍颜面尽失,此时得知女公子前来前线助阵,还不知怎样恼怒,不然不至于派颜良亲来白马要对拒。恐怕敌军甚勇猛。”

    赵云听了,心有忧色,道:“颜良凶猛而来,云虽能挡之,只是怕女公子到来时,反而被其所制。”

    “将军也察觉到了这可能是曹军故意叫袁营知晓的动向,引了袁营的人来攻女公子?!”祢衡道。

    “不然袁营哪里来的消息,至少也没那么快。颜良到的太快了。”赵云拧眉道:“除了曹贼作梗,实在想不出那袁绍如何能这么快的就知道白马阻截女公子。”

    祢衡冷笑一声道:“曹贼诈奸于心,老谋深算,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明面上说是要来迎女公子,呵,其实早暗通知了袁营前来截杀。哼。两面派到这种地步,引虎相斗,自己坐收战利,是他一惯的手腕。”

    赵云道:“此事还是先报于女公子要紧。”

    说罢急命人又往后送了信去与吕娴。

    祢衡道:“不进城是对的。进了城,除了被围,没有半点主动的可能。不如另辟奚径。将兵马两分,一半前去渡津,假装绕到袁军后方之意,颜良必然被牵制,忧后方有失,将军再从前截杀,将军最擅冲杀,何不利用优势。颜良要杀人,然而来的仓促,只要配合得宜,颜良便是再强,也未必能讨得便宜。”

    赵云道:“便依先生之计。”说罢急升帐,安排下去。

    祢衡道:“将军可知颜良禀性?!”

    赵云道:“有勇无谋。”勇极,却无谋,又将大军,这怎么都是危险的信号,要么就是给与别人危险,像孩子手中拿着的枪,要么就是自己危险,利伤自己。

    祢衡笑的不行,这四个字怎么就这么乐呢,素来都是用来形容吕布的。或是形容匹夫的专属称号。现在用在旁人身上,这……就觉得特别的可乐。

第1000章 躺平咸鱼祢正平

    “吾以为他是有勇君子。”祢衡道:“若非君子,有此之勇,必生替主之心,他却没有,可见心里是有正气的。”

    有勇君子?!

    有勇,无谋,也无胆的君子?!虽说君子是称赞人的话,可是怎么听祢衡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人的时候,就……

    赵云总觉得这话怪怪的,明明是赞人的话,怎么听着就觉得不大对劲呢。

    文人损起人来,有时候真的听不大懂他到底是真赞美还是假赞美。赵云知道他素来嘴上刻薄,也不接话。只忧心忡忡的道:“此人向来善战,袁绍因有他在,才能坐阵于四州,云也不缺勇,却并不能保证将其斩杀!”

    祢衡笑道:“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衡以为,赵将军身上的品质,便是连颜良也不如的。”

    赵云无奈的笑,道:“正平评价的过了!”他知道祢衡这人爱憎分明,爱的那是觉得对方身上样样都是美好的,自带美好的滤镜,憎的,便是对方有优点,他也自动的忽略,带着恶意的滤镜,爱能欲之生,恨能欲之死。也不是说他不客观,就是情感太过浓烈的人,有时候在情绪的喜好上,主观情绪太强。有时候称赞起自己来,赵云都不好意思接话。

    从客观事实上讲,总体的方面,赵云还年轻,至少眼下,他是无法与现在的颜良相比的。这一点,赵云从不自视甚高!

    祢衡笑道:“将军何必自轻。颜良虽勇,将军却有机变,善战不拘一格。若对阵而战,将军虽未必是其对手,恐不能胜。然而,用兵用奇。若用奇兵,颜良便是再有勇,也未必是将军的对手!”

    祢衡觉得,赵云是君子过了头,有时候他自己身上的优点,他自己都不知道。虽说这个年纪如此沉稳不傲气,是个好品质,可是好品质过了头,有时候祢衡也是万分无奈,觉得赵云强而不自知,很可惜。所以他就经常夸夸他。又被赵云觉得自己有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起来。事到如今,祢衡能变成这样的捧哏的人,他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说呢,世上是一物降一物,一人剋一人,在搭裆上,他遇上赵云这样的人,变得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了,就很不可思议。

    但是别人却都觉得这祢衡实在过份,尤其是对赵云和颜悦色,经常夸赞,对别人却是不假辞色,甚至嘴毒刻薄的时候,就很难受,觉得这人又傲气又小人,还嘴毒刻薄,看人下菜碟什么的。容易引起这样的误会。

    但祢衡说的却是真心话,赵云年轻,又在众多大将的时代,才显得他好像很平凡,既便是在立了这么多功以后,他还如此认为。祢衡是真的觉得赵云对自己现在在袁军中的名声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吕娴败袁尚,赵云首当其冲,为首功。

    袁绍不知道不知道有多恨他。赵云的名气也是鼓噪一时,袁军上下,莫不相知。

    赵云忌惮颜良,难道颜良与其军中诸将就不忌惮赵云吗?!

    所以,祢衡并不觉得不是颜良的对手。只要别傻乎乎的与颜良对阵而冲,就几乎没有被压着打的可能!

    祢衡虽在兵法上有塑造,却不认死理,在任何战争上,这样对冲,是真的很吃亏,很傻气。他虽是君子,打仗却非君子,明知吃亏的事,他当然不会这么做,这是要赵云避其锋芒,捡自己的擅长,而侧攻颜良,未必不能得大胜!

    赵云果然若有所思,道:“我为先锋,自然也为女公子护卫,倘被颜良攻破冲锋至我后方,女公子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后方的人,祢衡心里是很敬服他的。二人自上次说开,交心以后,是最佳的伙伴关系了。向来也彼此知心,交任。

    “将军无须惧,且叫他来,与之周旋的打,不要硬碰硬,未必处于劣势。”祢衡道:“那曹操既做两面派,引了颜良来此,他焉能没有准备。他苦颜良久矣,只怕必有所图,要么图袁营后方,要么,要围杀颜良。”

    赵云一凛,道:“借刀杀人?!”

    “女公子这把刀可好用,”祢衡道:“曹贼虽也苦女公子,然而,既暂时不能消灭,倒不如利用彻底。比起女公子,眼下当然是分割袁营要紧。他自知轻重。在审时度势之事上,谁也比不过这个奸贼!”

    看祢衡一提起曹操就咬牙切齿的样子,赵云不禁忍笑。若说天下何人最恨曹操,祢衡必定算其中最恨的一个,他毕竟情感浓烈。与陈宫一样,一提起曹操就咬牙切齿的厉害。

    “既是如此,何不慢拖施打,也有利因势施为,”祢衡道:“先看看曹贼到底怎么出兵再说。比起颜良,将军更需防备的反而是曹贼那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赵云慎重的点了点头,道:“曹营向出奇兵,相比起来,袁营中人,却多数是君子打法,反而利于防范。”

    赵云便分轻了主次和防范重点,便对祢衡道:“有正平在我身边指点,总能一针见血,云也眼前明亮许多,不至于如一片迷雾。云心中有数了!”

    祢衡心中一暖,正欲说话,外面有战将进来禀道:“将军,刘延带了犒劳酒来。”

    赵云与祢衡对视一眼,祢衡哼了一声。

    赵云无奈,对战将道:“来者是客,当以礼相待!”

    祢衡撇了一下嘴,却没说甚,只跟着赵云出来迎接。

    刘延心中是很慌乱的,曹操的谋算他是不知,他只是接到命令,要他来迎接吕娴,哪知道,吕娴还没到,这倒好,颜良要打来了,他哪里会不慌?!

    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寻思着既然是要迎一迎,便不如陪些笑脸送些犒劳酒来,也求助一番赵云,好叫他别退,把颜良打跑要紧啊,不然没人顶在城前,这白马要是被围了,他心里不得慌死?!

    因此看到赵云,便忙迎了上来,道:“久闻赵将军威名,延失礼了。冒昧前来,略送些薄酒与军士们喝。大敌当前,只看在丞相与女公子有盟之上,曹军无备时,还请赵将军务必帮延等无能之人守住白马……”

    赵云还没说话,祢衡拂袖甩了脸子,哼声道:“前脚送信与袁营,引颜良来,后脚就叫汝这匹夫前来送酒,好一个阴阳人,曹贼算什么丞相?!多大脸面自封丞相?!做人做到两面为鬼,也只曹贼能作得出来……”

    这话一出,刘延骇的唬青了脸色,他身后的人都十分不自在起来,觑着祢衡,也知道他的来历,这可是许都当年响当当的刺儿头,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想要反驳,为曹公遮掩几分颜面,奈何此人输出太强,又怕自己驳不过不仅坏了事,又被刺回来,那就真的下不了台了……

    但是吧,不为曹公说话,那肯定是臣子的失职,所以刘延的脸上是失色又失色,变了又变,那心里在一秒之间纠结了又纠结,几番欲吐口,都不知道讲什么话……

    好在赵云立即就斥了祢衡,没有将这话给继续下去,也算为曹操掩了几分薄面。这话才算揭过。赵云道:“正平!不得无礼!刘太守客气送礼前来,何故如此无礼?!”

    祢衡也乐得唱黑脸,甩袖道:“哼,衡对无耻之人,自然无礼!”说罢甩袖进帐去了。赵云身边的诸小将都忍着笑。

    赵云又忙为祢衡对刘延赔罪,连道失礼,又道:“他向来如此,有时候顶起人来,便是云也受不住,实在是失礼了……”

    刘延还能说什么,被顶的噎的慌,这心里跟堵了石头似的,偏偏也不能怎的。便是不看赵云,只想一想这祢衡在许都的事迹,他都不敢正面与这种人对狙。怕被喷粪啊。只怕真顶起来还有更加可怕的言语输出,那他真是捡来的骂。自己挨骂就算了,万一再累的曹操再被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真的是罪人了。主公被骂,他连主公的颜面都维护不住,那才是无法收场……

    赵云又谢过刘延道:“曹公盛情,云替女公子谢过刘太守大人。此酒且先封存,待退了颜良后,再交与女公子,那时再饮。”

    刘延见他收下了,又说了会退颜良,虽没得什么一定会保白马,打败颜良的保证,但有这个就足已,便松了一口气。赵云又要留他们在营中作客,他哪里敢留,一想到祢衡这刺儿头,竟是连口水都没喝,屁股都没落席,就赶紧的撤了,火速跑回白马。

    待回到了城中,身边才道:“这祢衡当真是口如其名!”

    刘延无奈的道:“他骂人只怕还算客气的,有赵云压着他,他才没有更过份。此人前来,真到了前线,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端来。”

    比如万一对阵曹公,口吐芬芳什么的,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刘延一阵恶寒。

    “这赵云倒有几分本事,竟能收服这样的人!”身边人道:“这祢衡可不是一般人……”

    哪里不是一般人啊,在许都的时候,才名虽大,可那臭脾气,一张破嘴谁都敢喷的德性,谁不躲他三尺远,生恐被他连累,一输出就要喷粪。

    “这赵云也不是一般人,”刘延道:“当初能千里送司马懿家眷从冀州过兖州回泰山之人,勇极,有胆识过人也。又为先锋,败袁尚于全军覆没,这样的人,还如此年轻。便是曹公也头疼。”

    不仅有能为,还年轻,又心性稳重。现在又得了一张破嘴在前,又是有才的,又能为他出谋划策,这……关键是这祢衡他娘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留,非得把人颜面戳破了都不罢休的人,什么都敢说的一个人,还真的叫人有点胆寒!

    文人的嘴,杀人的刀。这祢衡明显与普通的士人不大相同。

    大多数的士人是看破不说破的,再聪明,也在一定的规划内行事,就是潜规则:看破不说破。对外都是要维持着体面和颜面的,争斗也有着儒雅的外皮。

    但这祢衡明显不是,他什么都敢说,明明规则以内的,结果却带头破坏规则,只要不合他心意,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这种人……

    谁不想捏死他?!

    便是士人也少有能容下这样的人,连天地和规则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大家都按一套既定的约定俗成的东西行事,偏他不!

    他真的是,让人头痛。现在有赵云护着,那就更是……

    不好对付了。

    也不知道曹公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在许都将他处死!

    “这赵云也不知道是多能容人之人,怎么就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呢?!”刘延说着都很是一言难尽,提到祢衡都像是嘴里含了屎一样的难受。

    “只要赵云肯退颜良,白马便暂安。”刘延叹了一口气,“不失白马,我等便算立功。吕娴将至,我等还是要打起精神要紧!”

    只说赵云且说了祢衡一通,祢衡虽捏着鼻子应了,却嘴硬道:“不撕破曹贼的脸皮,难道还要给这种人颜面?!无妨!”

    赵云也是一噎,十分的无奈,知道说不过他,他也一意孤行,便也不再多言了。

    两人自说开,祢衡几乎对外的时候是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本性了,很像一条咸鱼,反正对赵云怎么看他,他好像半点都不在意了似的。那本性一露出来,有时候,是真的……一言难尽。像躺平了不在意赵云看法了似的。反正都接受了,还能离咋的,态度就是这么个态度吧。是吃定了赵云的忠厚。

    颜良一出动,张虎就知道消息了,得知是因为吕娴到来,张虎很高兴,急与张辽商议。

    张辽道:“必是曹贼所谋,这是故意放出消息,引颜良前去阻截女公子,两相争杀,他好从后袭。你我父子二人不急于与女公子联络,先防范要紧。曹贼必有行动。”

    张虎一惊,出了一头的汗,道:“曹贼当真是老谋深算!”

    张辽哼笑道:“不然怎么就传出枭雄之名声了呢?正好,注意力都被白马那边吸引走,更便于我们父子行事,接应司马军师那边……”

第1001章 曹操押阵往白马

    张虎点了点头,因为吕娴到来的喜悦和担忧也被紧张和慎重所取代。

    与曹贼共于局中,可真是半点都大意不得。说不得就被曹贼利用做点什么了。还是小心为上!

    张虎便按捺住了与吕娴联络的心情,又稳住了下来,不能因为大意而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张虎由此更加的信服父亲。他觉得他向父亲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比如这心性,张辽真的是稳重如老狗,他还是差上许多呢!

    父子二人稳住不提!

    只是接到赵云信的吕娴,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对臧霸道:“孟德啊,一个笑脸背后,暗藏着三雕。若论枭雄为何人,我只服曹孟德!”

    行军无聊,吕娴一个笑话便能笑好久,一件事也能反复的咂磨,这味儿吧,就反复品了又品!

    转移视线为一雕,他好利于背后暗搓搓的行事;引颜良前来为二雕,相互消耗;移转矛盾为三雕,顺便还把军心给提了提,再加上粮草不继,这矛盾不就甩到她身上了吗?!史上的曹操可是生造出了望梅止渴的成语的人,是真的高手……就曹操这手,吕娴真服的不行!

    臧霸却笑道:“若心中不惧,何必如此?!生此疑计,正是心中为虚的缘故!”

    一针见血!

    吕娴笑道:“久克颜良不下,曹贼是急了!”

    “女公子是想会会这颜良?!”臧霸道:“主公不在我们军中,女公子切勿轻敌,绝不可以身犯险!”

    见他皱眉,满不赞同,吕娴一看他这样就怕了,笑道:“放心,我没有明知是曹贼的计还以身逞勇的道理!”

    臧霸见她保证,这才放了些心。

    “可有张辽父子的消息?”吕娴道。

    臧霸摇头道:“未有书信,然而却略知消息。抓捕了几个袁营的斥侯,不难得出张将军父子最近的动静。”

    吕娴听臧霸一一说了,道:“难得文远心性如此坚毅,耐心周旋而没有落入圈套。当初文远来袁营,是来对了。这件事,只他能办,旁人办不妥,不仅办不妥,只怕连小命都能搭进去。”

    袁营是傲慢,却不难周旋,只要忍耐,再给点好处于袁营中活动,是真不难保存下来,袁营是乱而不整,反而能寻到生机。难的是与曹操周旋还没有被算计进去,可见机敏。

    “曹操几次三番皆言张辽父子是诈降,奈何袁绍不信,曹操越是说,袁绍越以为是他的阴谋……”臧霸道。

    吕娴道:“曹贼奸诈深入人心!无怪乎此!”

    不过也亏是张辽父子会运作,否则,也被人算计进去了。张辽是真的那种橡皮人的感觉,什么时候该硬气,什么时候该软气,才能保存,他拿捏的很好。这样的还一身正气,不耍小聪明。实在难得!

    吕娴心中深有倚重之意!

    “我们也加速行军,去支援子龙!”吕娴道。

    臧霸应命,二人没有耽误,火速的往白马行去。

    而此时的颜良也正在赶往白马的路上,北地下了一整冬的雪,而最近无雪,雪也化去了,地面很干燥,土地冻的却**的,春风未至,草木未生发,枯草遍地的野外,有些荒凉。

    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军是一件极为遭罪的事情,可是军士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北地生存下来的,身体素质都比较好,再加上早已经适应了严寒恶劣的天气,他们的行动能力很强!

    既便不是战争的时代,北地的兵马都是比南边的稍强悍些的,因为气候恶劣,一年也只一季收成,所以到了秋冬之节,也没几个有福气的人能在家里烤火歇着,大多数,既便是在草木枯黄的秋冬季节,也得要出去打猎的,不仅要与恶劣天气做斗争,也得要与一些猛兽作斗争。

    当然,很多绵延的土地都被贵族给圈了,作为他们秋冬季节的游猎之场用,但是这个时代土地广袤,开垦的土地毕竟少,一年多数只能收一季,有些荒山风景并不怎么好的地界,又没什么名山古迹的,总有贵族看不上的这类地方,便成了百姓常去之处。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是猛人,敢进这样的荒山,但多数穷疯了,或是饿疯了的人,总有不怕死的敢进深山去闯一闯。

    人类能胜过猛兽,不是因为他们有着强过猛兽的体魄,而是在于他们的头脑,能够制作工具,并且制定战略,设陷阱。

    在这样的时代生存本身就是一场考验。相比起进深山可能被兽吃进去的凶险,打仗当然也凶险,但至少有兵饷,每顿都有汤食,烤饼。未必就比那个时候更苦。

    盛世有盛世的苦,虽然基本上都能吃得饱饭。乱世也有乱世的重组整序,虽然也有吃不饱饭的残酷。

    但若说吃饱了饭就是幸福,那也是扯淡。

    这是乱世的时代,也是梦想的时代。是一切重组的进代,是英雄的时代。

    总得来说,北地的士兵都是能耐劳吃苦的,至少跟在颜良身边的士兵是没一个叫冷的,哪怕灌进嘴里的是一肚子的冷风,但常年这么灌灌着,一年年的灌来灌去的也习惯了。

    颜良兵马一路疾行而来,斥侯先行,祢衡故意放出来的计策当然瞒不过早放出斥侯的颜良,斥侯禀他道:“赵云兵分二路,一路扎于白马城外,候着将军至,另一路则暗欲从延津口渡津,恐怕是要从我军之后袭来!”

    颜良眉头紧锁,道:“曹贼不做人!哼,若非他两面当鬼,两边当耳报神,这赵云哪里知道良已来此!”

    他反应快,难道赵云反应就慢?这中间省去了多少查探的功夫,这个反应速度,若说没人两面当鬼,颜良都不信。

    他身边的诸将也是连连冷笑,道:“曹贼几番欲进军,皆不得进,恐怕是欲借势而施为。”

    “就算是借刀杀人之计,此刀也未必过快!”另一将冷笑道:“这赵云虽素有名于世,然而,欲击退颜将军,怕也做不到吧。”

    语气之中多有轻哂之意。

    颜良冷笑一声道:“黄毛稚子而已!听闻还年少!”

    “正是年少,吕娴最喜用少年将才,”一谋士道:“她身边的臧霸,赵云,此二子,也就二十上下。”

    在文士之中,二十岁才出名,其实也就普通的才士了,一般天赋过人的,从小就已经声名鹊起了,说什么大器晚成的,都是胡扯淡!文之一事上,讲出名要趁早。

    而在战将之中,二十左右就闻名天下的,才是真正的少数,三国时代是例外。但大多数真正的领着大战的,有几个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多数都是中年,当然了,这个时代,过了三十就叫中年!这个时期,正是战将性情最为沉稳,最为深思熟虑的时候,也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而战争考验的正是这些领军方面的综合才能。

    所以,颜良与诸将是有资格瞧不上少年将才的。

    不到时期却太耀眼的星星,只会早早坠落。在旁的地方可能不至如此,但战星,多数如此。就连霍去病也不例外!

    所以颜良倒也并非是嫉妒才说这个话,他是真的瞧不上!

    他想象之中的这个赵云,就是少年得志,十分骄傲轻狂的那一种人,虽还未见到人,然而,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很立体了。

    人的偏见是很难摆脱的,尤其是经历过很多世俗的中年人,自有一套俗世的规则,他们按着这个来忖度行事,很少有出错。

    但赵云俨然是个例外!

    “三个黄毛小儿,竟将曹贼吓的如此,哼,”颜良轻笑道:“真是没出息!”

    一时竟都促狭的笑了起来。颜良向来如此,内心傲慢,虽也有稳重老成一面,但对于他瞧不上的人,他是不吝于肆意嘲笑的。

    “无怪乎曹贼如此,吃过大亏,焉能不惧,这三小儿虽年少,却是治的曹贼有时候都束手无策,将军虽可笑之,却不可轻敌。”一谋士笑道:“此时赵云有一军在后,将军需要小心。倘那曹贼也不安好心,也派伏兵前来,夹击将军,后果不堪设想。那吕娴,别看年少,然而很多人吃亏都是从瞧不上她开始的。这种人,不怎么常理出牌,越是轻视她,她越得意,冷不丁反手便是一击,防不胜防!”

    颜良当然不轻敌,只是不怎么瞧得上这种手法。他自诩是正派作战之人,不怎么瞧得上这种小人手段。便道:“怪不得能赢得曹操,原来与曹操是一路人!”

    能阴到曹操的是什么人?!岂不是说比曹贼更奸诈?!

    众将道:“这个吕娴当初来冀州见主公时,曾哄的主公十分欢喜,还派人护送她回去,当时曹贼要堵杀她。结果现在她恩将仇报,偏与曹操当个盟友,来阴主公。此女,与吕布一样反复小人,又有曹贼一样的奸险。实在不得不防!她必有手腕,我军须得更加小心!”

    “想必也是这般阴了袁三公子。不然数万兵马前去,怎么会一兵不回?!”谋士们道。

    颜良道:“此番新仇旧恨在,主公之恨,良知之也,若不能为主公解忧,除患,何以当为主公左膀右臂,此次必斩这吕娴,为主公报仇!”

    不过颜良还是有所防范的,一面是分心于分兵打算抵御渡津的这支赵云的兵马,一面则是防范曹贼可能掩后的兵马,毕竟曹贼真的欲破自己久矣。这样的良机,这曹贼只怕不肯错过!

    心底里,虽瞧不上赵云,但也是够重视的。

    一个能千里奔袭,冲阵为先锋的少年将才,坑了袁尚,声名赫赫,鹊起随阵受吕娴倚重的人,颜良并不大意。

    安排妥后,气势汹汹而来!

    而此时的曹操也亲自押了一军,悄悄的跟在了颜良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说是要亲迎吕娴,其实……

    他身边亲自带了荀攸押阵。徐晃与许褚留在了大营守营,而典韦亲跟在左右。要保护曹操。

    但其实去,是做什么,想图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

    毕竟,曹操最忌惮的两个人,颜良和吕娴,就要出现了。若是此战能一次除尽多数。正是天助他也。

    而徐晃和许褚为何没来,一面是押着大帐,一面则是防范着文丑!

    那袁绍闻听吕娴前来,是肺都气炸了,当年护送之情,吕布夺邺之恨,还有逼的袁尚走投无路至今无消息的憎全涌了上来,他立即就派了颜良前来,又紧急把文丑给调回来,是要干什么,其实目的很明显。

    私恨是真,但吕娴前来前线后,袁绍的压力俱增也是真!

    袁绍此次是真的意识到了这吕娴与曹操是一伙的,事实摆在了眼前,他必须要同时对付两个敌人,便是再自负,也没有大意!

    这同样也给了曹操压力。但危机之中,伴随着的是机遇!

    曹操自吕娴的消息来后,一直很沉默,道:“文丑若回,便有了缺口,他驻守之处无人可守得住,倘这里无事,当从此处撕破,必能破袁军。”

    荀攸道:“虽有缺口,但也要先斩颜良,方能摧毁袁军士气,才会有所突破!否则,断不可妄动。”

    曹操点首,道:“张辽可有动静?!”

    “一直盯着,一封信都未送出。”荀攸道:“此父子二人十分慎重。恐怕想要他们露出端倪来,难!”

    曹操冷哼一声,道:“这张辽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听闻吕娴来了,竟还忍得住不联络。”一直抓他小辫子,奈何一直没抓得到,不然早借袁绍之刀,把这人给宰了。

    “他到现在都不动,难道是想反咬袁绍一口?!”荀攸都猜不出他的意图。百思不得其解。

    “只怕是在司马懿身上。”曹操拧着眉头道:“程昱来信了。你看看!”

    曹操终于收到了程昱的信,荀攸一看,心中一惊,汗都下来了,道:“……乌巢,竟在乌巢!”

    “只怕就在这几日了,却不知是在哪日!”曹操沉吟着道:“吕娴埋的棋好啊,这张辽现在按兵不动,一声不吭,只怕是为了接应司马懿的,而吕娴恰恰此时偏到了,这也太巧合。”

    还真是巧合。司马懿的谋算,吕娴都不知道。

    但现在嘛,曹操想的太多,只以为是吕娴所算谋。

第1002章 深夜入营探忠心

    曹操顿时头痛不已,因为他想派兵截获乌巢,是来不及出兵了。这么久的时间,司马懿该做的都差不多到位了,他现在去,去个寂寞!

    “主公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袁本初?!”荀攸道。

    曹操点首,脸色不大好看,道:“若告之,坏了司马谋算,也不利我曹军!”

    是啊,曹军现在缺粮,急需寸进,只要败了袁绍,还怕军士们没粮吃吗,抢也抢到了啊。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战功,缺粮之事就不重要了,打仗最怕的就是拖着还打不动,吃又吃不动,那才要命。所以曹操现在做梦都想动袁营。哪怕只是寸进呢。

    “这是阳谋,这吕娴小儿好算计!”曹操有一种特别噎住的感觉。心里说不清的滋味,正是阳谋,所以他顾忌这个那个的,不能戳破。

    因此讽笑道:“便是豁出去告知袁本初,他也未必肯信。袁本初越老越糊涂,越老越蠢。生的几个儿子也蠢!”

    “……”荀攸心道,对吕娴有气,骂袁绍也不当用啊,再说了,袁绍若不糊涂,想要撕扯了吃了这个庞然大物,怕是与吕娴真齐心合力,也未必能做得到吧。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对手太蠢,以至于便宜了盟友,这心情,竟也好不到哪里去。

    曹操心里酸溜溜的,吕布那个蠢材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没天理!

    荀攸道:“此番当派兵去截获司马懿,竭力杀之。”

    “遣一兵,截杀司马懿,先伏于半路,再遣一兵,去伏杀张辽,阻止他们汇合。”曹操道:“且扮成袁军将士,袁绍必不疑。这糊涂东西此时被气糊涂了,怒气全在吕娴身上。司马懿都进了他的腹地,他还不知。司马懿扮袁军可扮的连袁军都骗过了,糊涂至此,真是无话可说!”

    若不是扮成袁军,能这么久没消息,没被发现,用脚想一想都知道。

    荀攸听着这语气里的幽怨,心道主公你的怒气明显也在吕娴身上啊。

    这憋屈的。

    他便道:“此番前去,不拘如何,颜良与吕娴,若能死一个,都是好事!”

    曹操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脑壳,道:“吾亲自去观战!”

    跟去看斗蝈蝈似的。最怕的就是蝈蝈没死一个,自己先上了头,急的要死要活。

    荀攸也知道劝不住,只能期盼着最好颜良与吕娴能你死我活方好。

    但奈何祸害遗千年啊。

    曹操也有他意,倘吕娴赢了,他也好去迎接,以示重视友好之意。两不耽误。

    当然,无论是司马懿烧了乌巢,或是吕娴赢了颜良,曹操都是渔翁得利了,心腹大患一去,就能长兵驱杀入袁营,马上就能得到大功。

    虽是好事,但也没那么高兴就是了!

    哎,一想到吕娴,就特别一言难尽!

    凡事,虽有坏的一面,但曹操总能因势利导将之引到对他有利的一面,他虽有对策,然而……再因势利导,也是被迫的一面,这种束缚并不舒服。也就是说,他并不自由。若只是一个袁本初便罢了,只要败了袁绍,他曹操从此在北边再也没有任何束缚,自此天地宽阔,他能轻松活动筋骨,那才真的是龙施展身骨,自在自由!便是什么虎豹狼雕在他面前都得趴着……

    但这一切,只建立在吕娴也被消灭的前提之上。现在的他,是不自由的,就好像打怪,打了一个还有一个,总归是喘不过气来。就像压在他头上的大石,脑壳痛。

    说到底,这吕娴终究是心腹大患!

    大患未除,他曹操离所谓自由一日就甚远!

    风声萧萧,张辽已经开始准备从营中出发,趁夜要走人了。

    张虎道:“此去,父亲定要小心,此时袁营和曹营的人都在盯着父亲。”

    “我知,若是此去挣逃不脱,我们父子都要陪着司马懿在这葬身了。”张辽嘴上虽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半丝的担忧之色,道:“所幸女公子已至,不惧也!”

    张虎道:“曹操必然有计等着父亲,切不可大意。”

    张辽笑应了,道:“吾儿在营中也要小心,盯着我们的何止曹操,还有袁营中人。女公子到来,袁绍极怒。便是我们父子原先不惹眼,此时也扎眼的很,若有半丝的不对,只恐要被他们给看出来。他们必在等着我们犯错,以防我们与女公子内外呼应之变。袁绍营中人,可从未真正的信过我们父子。”

    张虎听了眉头不禁紧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父亲放心,儿子会仔细应变!”

    张辽点了点头。他是相信张虎能力的,这个儿子是他亲自手把手带出来的,又在女公子身边效力过,胆识勇武皆有,虽还略有些年少轻狂,但不至于轻重不分。

    把事情交代给张虎,张辽心里是放心的。

    至于生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谁不是将生死栓在裤腰带上了。只尽力而为便是了,便是有死的风险,却也不敢保障一定会生,一定会赢,一定更有胜算!

    但不可能因为怕失败怕死就不去尽力的道理。

    生死有命!张辽深信这一点。

    张辽带了几个小战将,把自己装扮了一回,装成普通兵士的模样,而且还是普通袁兵的模样,又有几人扮成了斥侯营的人,跟着张辽分散着出去了。

    夜深之时,军士进出是常事,尤其是零散的斥侯更是常事,竟也无人以为异。

    张辽只带了寥寥数人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张虎苦笑一声,老爹一把年纪了,还得干死士般的活计,这可真是叫人忧心!

    这要是万一出什么事,真死了,张虎不说难过不难过,只说万一真死在这了,也是委屈的。不是为死而委屈。而是为没看到吕布成事而委屈。因为不管生死,荣辱是与主一共的。只要吕布成了事,他们便是死了,那也是烈士,一到祭祀之礼,都是享国礼的烈士,张府其它人便是烈士之后。但要是吕布没成呢?!那死就白死了,就成了无名无姓,不传后世的死士。

    一死,一烈,这差别可大!

    烈,不是壮烈之意,而是功业!

    想要世享国礼,那是要有功业的。

    张虎能不担忧吗?!要是现在死了,看不到吕布成事,这死也不瞑目吧!

    老爹可得小心些才好!

    见张虎面有忧色,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将劝道:“将军一向慎重,又素以小兵出去,袁营散漫,必不能察觉。不会出事的。”

    这种分散,游击,小股兵力的方法,以及潜伏的方法是真用的不多。这也是特殊时期,不得不特殊的用。不然以张辽这种段位的战将,是以正规战为主,不会这样作战。

    但是,有时候,这种方法,是真的特别有效。

    这一种,要有极强的机动性,组织纪律要高,嘴要严,也就是对兵士们的思想教育一定要跟上,要不然,一个叛,两个叛的……什么行动计划都得失效,还得被敌人反利用。

    所以,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张辽治军一向极严,他又素来机变,因此虽然不怎么熟练,但也算得心应手。

    张虎道:“只是怕有袁营的人盯着我们父子。”

    “便是有人盯着,也不至于叫人来察看将军吧?!”两人道。

    张虎一想也是,这袁营的确好糊弄。跟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要不是家大业大,呵呵……

    反倒应该担心的是曹营。

    那曹操只怕安排了人盯着父亲,或是埋伏父亲呢。

    不过以父亲的机敏,必有所料……

    一定要顺利啊。接应到了司马懿,就火速的准备撤退。张虎也好火速接应。到时候一路往白马跑就是!

    只是眼下根本不能与女公子联络,一切全都要靠运气加默契了!

    而麻烦的是什么呢?!是女公子都未必知晓这边的状况啊,万一消息滞后的话,那么就得全靠他们父子自己来突破了!

    而曹贼,恰恰才是知晓所有一切的幕后之人,他能不极力的拦截女公子吗?!必定是火力全开的阻拦。不计一切代价的。

    张虎站在营帐中想了想,只能期盼着乌巢一旦大乱,曹贼能在阻截他们和火速猛打袁绍之间取得一个取舍和平衡。

    若是全力的来攻打自己的话,张虎也未必能保证一定能逃得出去!

    毕竟若他们父子二人全力应付那一层层的兵马和战将的话,只怕也有力有不逮。

    虽然知道,乌巢若出事,曹贼一定猛打袁绍,全力出击,可是,张虎还是很担忧的。毕竟,知道势是怎么回事,但是能不能顺应势,而不会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状况,谁也不好说!

    张虎咬了咬牙,道:“罢了!想多了无用,到时只极力突破便是,哪怕是死!”

    两小将道:“是!”

    张虎正准备巡视一下各大营,有斥侯进来道:“将军,张郃来求见将军!”

    张虎吃了一惊,道:“此时要见父亲?!”

    “是!”斥侯道。

    “深夜前来,不会是来试探的吧?!”张虎道。

    “小将军莫慌,不如前去相见,探探他的口风再说。”两小将道。

    张虎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疑心他为何而来,若为袁绍探口风而来,只怕不妙……”

    两小将也面色郑重,见张虎执了暗器于袖,两人也郑重的带了兵器准备陪同。

    “汝二人不必如此郑重,若是跟在我身侧,怕是会被他看出什么事来!”张虎道。

    二人虽应了,却忧心的道:“小将军可有良策?!他若问将军为何不见,如何应对?!”

    “虚虚实实,叫他不能分辩一时,也好!”张虎虽然也有慌乱,但又很快的镇定下来,道:“既便是真的看出什么,只要他不硬闯大帐,立即就要发作,便是真去告知袁绍,也无妨!等到了袁绍耳中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去了!”

    “若他立即就发作呢?!”二人道。

    “那就立见生死。”张虎道:“还能怕他跑出我们营中不成?!”

    “我们去准备刀斧手。”二人忙道。

    张虎乐道:“准备什么刀斧手,又不是鸿门宴。何必杀他。只要留住他就可以。对外只说父亲留他喝酒,拖过明日就足以成事了!”

    二人一想也是,倒不必非要见血。

    “只看他识不识相了……”二人应了声,装作无事的样子去巡视营帐。

    张虎则调整了一下心情,去亲迎张郃。

    张郃见是张虎前来,便愣了一下,道:“不知文远何在?!”

    张虎抱拳道:“张将军若欲知,不如且入帐说话。”

    张郃与身边的一谋士隐讳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迟疑了一下,到底是下了马,跟着张虎进了大帐。

    依旧未见到张辽。

    张郃身边的谋士已经眼皮直跳了,脸也有些发白,生恐有变故。比如冒出刀斧手来把他们剁成肉酱什么的!但他心理素质也算有的,也只是有点脸色发青发白,不至于颤抖。火光昏暗,倒不太看得出来他的面色不太正常。

    只有张郃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也没看懂似的,张虎请他坐,他还安然的坐到了席上。

    “张将军,侄儿失礼了!”张虎无奈的苦笑,半真半假的道:“对于张将军,侄儿也没有什么不能直言的。实不相瞒,盖因徐州女公子前来,父亲病倒了,从昨日晚间起就一直拉肚子。一是劳累过度,二是忧病交加,如今只是被军医看顾,实在不能出来迎接张将军。”

    张郃仿佛真信了,既不说不信,也不说要亲去看看,只一副仿佛真的信了这个说辞的意思,道:“为何苦于徐州女公子至此?!”

    “吕布虽无义,然女公子却是对我们父子有恩之人,”张虎半真半假的直视着张郃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一眼不错的看着他,透着认真,道:“想到往日重用和恩情,父亲不忍与女公子敌对,只是眼下,我父是袁营中人,只怕,必有战事,因此,父亲欲告于袁公,能避则避,不想伤及往日之恩情也……”

    张郃垂下了眼皮,道:“如此说来,文远这是装病了?!”

    张虎心中一跳,道:“本是心病,若说装病,太过了。”

第1003章 迷茫不知路何方

    张郃道:“既不欲战,也能理解,只是,身为战将,若能挑选战事而事忠心,是否不当,只怕袁公必不饶!”

    张虎不语。

    张郃道:“袁公此时盛怒之中,正是深恨吕娴之时,若见之,必要杀之后快,此时,若上言说不欲抵挡吕娴,还要怯战,只会火上浇油!谁叫对方是败了袁尚的吕娴呢。若是旁人,文远此举,少不得还得被袁公赞上一声,忠而不忘旧义。可惜吕娴是袁公大敌,袁公是不可能饶过她的。这一点,文远需知!”

    张虎道:“我定告知父亲。不知张将军此来,可是因为袁公交代了什么?!莫非是要父亲去战女公子?!”

    张郃见他还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禁一笑。说实话,只怕得惊吓了这少年战将。

    袁绍此时正是疑心张辽之时,虽然张辽距曹操有功。然而,吕娴一来,把袁绍的恨意勾了起来,这个时候是最怀疑张辽的时候,他本就是恨屋及乌之人,此时岂有不杀张辽泄愤之理?!

    所以,袁绍给了他一封信,叫他来张辽这儿试探一二,要是见张辽有异动,或有不忠,立即诛杀之!就地!

    这种时候,袁绍疯了,才会派张辽去退吕娴。信任还没到这个地步,也不会出这个昏招。便是袁绍,他也是有脑子的,怕张辽与吕娴一拍既合,那可真是……让袁绍成为最大的笑柄了!

    张郃来这里,是带着任务的。

    其实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却不动声色,也没打算做什么。心里其实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只是看这张虎,虚虚实实的半真半假的与自己虚与委蛇,既佩服这小将军无半分怯怕的胆色,也有点好笑。

    张辽的这个儿子是真不错,瞧这眼神,分明是自己说的或是做的半丝的不对,就得把自己宰了,或是有所行动的模样,很是果决的模样,挺有意思。

    张郃原来来时,还曾心疑,此时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了!

    张郃见张虎此时盯着自己,一眼不错的看着表情,准备听自己说什么。他便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郃在袁公麾下,武不及颜良文丑,文不及郭图逢纪之流,文武不就,生死有祸时,也不曾有人真正的援应过,除了文远……”

    张虎看着他的表情,张郃始终淡淡的表情,张虎一时都听不分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自己的意图要迷惑自己以图脱身,让自己放松警惕,还是,真心!

    张虎竟不能下判断。他知道一旦下错了判断,这种时候,可就会害死自己和父亲。然而若是偏了呢,那也是将可能说了真话的张郃推远了,可以信吗?!

    可以疑吗?!

    两个后果,都不是张虎想看到的!

    张虎袖中藏着暗器,此时竟手心出了汗,不知如何主张,只觉得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父亲不会选择或承受。

    这张虎到底年少,还不及张辽老辣啊。若是张辽现在已经跟自己在装傻打哈哈了。

    张郃心中更分明,倒说了一句真心话,道:“文远至今念吕娴之恩,郃至今也念文远救之恩。”

    张虎低下了头,那内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战斗!他额上都隐隐的见了汗。他感受到了当年项羽的为难了!

    到底该怎么做!?作战将只闷头打仗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样的场景?!这,这……谍战一般的间者行为,真是难为!

    张虎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自己与张辽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他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要做大将,这些都免不了啊。

    想远了!

    现在重要的是眼下,到底信不信这张郃,要不要翻脸啊?!

    张郃真的是一眼就看穿了张虎这小子的为难,便道:“文远既病重,郃便不久留了。这便离开!”

    他善解人意的笑道:“袁公有使者执令来,只等郃回复,这便走了!”

    张虎吃了一惊,袁绍竟有使者回复,假如他把张郃留下了,或是杀了,或是张郃久留了,是不是使者都察觉有异,立即去回袁绍来灭杀他们父子?!

    张虎惊出一身冷汗来,忙道:“侄儿送送张将军!”

    “不必相送!”张郃道:“只怕使者多疑,反倒疑郃!”

    张虎果真停住了脚,只送到帐外,没送到营外,他喊了一声,道:“张将军!”

    张郃回首看着他。

    张虎道:“父亲素知将军之志。一身本事,只缺慧眼识英之人。旁人不知,然父亲知之,救将军,是为惜才。将军素以不能为将军知己而憾。只但愿不会成为缺憾,望将军知之!”

    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而张郃哪里又听不出来。这分明已是昭昭的拉人了!

    倘他心中真有为袁绍灭其之意,此时就凭着这话,就可以调兵来动手。

    然而张郃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上了马,平静的出去了。

    张虎站在帐前,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两小将急忙带着人过来,道:“将军,此人可信吗?!”

    “在成事前,没有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张虎道:“他虽有未追究之意,也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然而,切不可大意!眼下不知他本意为何。但我军不可放松警惕,全军戒备。倘有不利,立即反击。”

    两小将道:“将军放心,军士们已枕戈待旦。”

    张虎点了点头。如果是父亲在此,父亲必也是什么都不会做的。父亲不是那种怕目的被泄露,就先斩尽杀绝的人。父亲视张郃为友,若张郃马上发作,真要坏事,或是拦杀,父亲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但只是来试探,父亲便绝不会动手。所以张虎知道,他没做错。至于可能的后果,他也愿意承担。

    身为战将,就是选择了战略,而承后果便是!

    无非是父亲所教导的那样,勇极而尽力罢了!

    那就不必想多。只尽力而为!完成最后的使命。

    至于张郃,会怎么做,是他的事。

    张辽父子终究不是曹操这样的人,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能斩杀朋友的人!能跟人借人头的人,或是能因为怀疑而做绝的人!

    到底是有忠义之心在内的。绝非无情无义之战将。

    张郃出了帐后,身后谋士身上的汗被风一吹,打了个颤,冷入骨髓。他道:“刚刚,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能顺利走脱,都出于我意料之外!”

    见张郃没什么反应,谋士便明白,道:“原来将军早有所料,来只是为证实,而非试探。怪不得只带了臣一人来。”

    “人多会坏事。会出乱子。”张郃道。

    “将军与张辽二人,真是知己也,将军懂他,他也懂将军……”谋士道:“张虎能放将军出来,是吾没有料到的。”

    “他既能放我,又救过我,若是背卖之,难免不义!”张郃道:“岂为小忠而做出卖友卖义之事?!”

    若是袁绍是他认可的战将也罢了,或是这前还一心死忠的时候也罢了,他一定会告于袁绍。只是眼下,实无必要!

    只当看不见罢。

    “将军……可有,可有……投吕之意!?”谋士道。

    张郃不语。他不揭发,就已不赖。谈什么投吕之意,言之过早。他哪里还敢做出轻率之举?!

    二人再无话,沉默着回了营,见了使者。袁绍的使者极傲慢,见了张郃也不起身,不满的道:“张将军此去,实慢,吾还要回大营去与袁公复命,张将军可切勿耽误事情!如何了?!”

    张郃忍着气,麻木的告罪,这心里的怒火像森林大火一样,不过面上不显,道:“还请使者告知袁公,张辽父子一切无恙,在营帐之中,全无动静。断无可能去与吕娴勾结。”

    “果真都在?!”使者松了一口气,若是真有事,他回去也不好像袁公交代,他厉声道:“你切勿瞒我!”

    “岂敢瞒使者,使者是袁公耳目,若郃欺瞒,便是瞒上欺主,万万不敢如此!”张郃道。

    使者这才笑道:“料张将军也不敢!也罢!既是如此,便能与主公有个交代了。这张辽也算识相,否则少不得要动用张将军灭之,以除后患!此父子二人,且暂容之!”

    张郃道:“主公海量。世间难有匹敌者。”他也少不得要说些吹捧的话。使者听了才安心。

    使者笑道:“你哪里知道,得知吕娴前来,主公气愤不已,要杀张辽,若非被人劝下,怕惊动自己营中军心,此时来的便不是给将军的命令,而是斩杀之令矣。张辽能活,算他运气好。主公海量,方有给与一次试探的机会。否则,连一次机会都不会给与。”

    张郃心中微惊,道:“不知是何人劝下?!”

    “在主公帐前能劝得动主公的,除了郭大人,还能有谁?!此番曹贼与吕娴若共同来战,怕是主公也紧张,郭大人怕是要领军出战了,”使者道:“吕娴前来,将军也做好准备吧,怕回去后便有军令下达。”

    “是!”张郃应了一声。

    使者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去了。

    “将军,听使者之意,恐有要用将军在郭图麾下之意。”谋士道:“他这番为张辽说话,实在古怪!难道是要将军与张辽一并在他麾下,欲与颜良争功不成!?”

    张郃一听就皱了眉头,他厌透了这种争权夺利。要用他们的时候,是工具人,平时里却再想不起来,巴不得丢到一边。

    “郭图意在袁谭,”张郃道:“郃不要掺合进这些事里。”

    众人也都挺一言难尽的,道:“郭图这小人还真会见缝插针。他若带兵,既有私心,不过是用我们的命来填他的功劳。将军……”

    张郃道:“稍安勿躁,定有转机。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如他的意?!”

    就是张辽到底去哪儿了,连张郃都不知道,无论袁绍和郭图谋算什么,要真能如意就好了。

    这件事太重大,张郃与他的心腹谋士知道,其余战将,他一个都没透口风。

    回了帐后,有战将不满的道:“使者一来,胃口不小,要了不少东西走,真是贪得无厌!我军本就粮草不丰,辎重不算特别满足的,他竟还要,也能开得了口!”

    张郃道:“主公身边的人,都已至此地步?!”不觉厌恶不已。

    诸将也是无语,袁绍现在,身边不是这种人,也上不去。

    现在这恶臭也就再所难免了!

    张郃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诸将纷纷告知道:“吕娴前来,主公生了好大的气,并有封赏,言有取吕娴首级者,封首功。有大赏。誓要取吕娴性命之意。之前吕布取邺城,吕娴又败袁尚,新仇旧恨,在一起,自更生怒,断起杀意。而要除张辽,也是一时恨怒难消。”

    张郃心道,当初田丰劝他与徐州结盟,袁绍只不听,现在听也来不及了。那曹操虽与吕布父女也差不多是深仇大恨,然而,曹操不照样俯就着与吕娴合作,军报还说他巴巴的去迎了。

    就这能低头的城府,袁绍与曹操之雄,高下立现!

    要是当初能听田丰的与吕布结盟,何至于此?!曹操早灭矣。

    张郃叹了一口气,想到田丰早死的透透的,不禁心灰意冷,意兴缺缺!

    打发走了诸将散帐,张郃一人冷静思索。

    说实话,他在曹营与吕营之间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吕布,他厌恶,吕娴到底是一介女子,他又未曾见过,而曹操又不是善类。

    所以这纠结,当真是头痛的要命。

    诸将出了帐,说了会袁绍大怒发作的八卦,这才追问心腹谋士道:“张辽果无叛心?!”

    心腹谋士当然不会说实话,笑道:“至少将军去,是没看出他们父子有什么叛心的。”

    众将一想也是,张辽犯不着这样犯蠢找死。

    心腹谋士怕他们追问露出破绽来,因此便忙去帐中休息了。

    诸将也都一一散去。为要可能跟随郭图发愁!

    郭图那个人,是个小人,跟着他,不服!他又是郭谭的拥护者,他们要卷入其中,谁能甘愿。

    一时竟都迷茫起来。不知路在何方。心中惨淡。

第1004章 赵云不正对颜良

    月色冷肃,透着肃杀。秋冬季节,是天杀的季节。人类生产生活进入休息期,也是春种秋收以后的收获期,正是宰杀动物进食的时候。

    秋冬的风,带来的正是天杀。因为这在人类生活中,避免不了的是牲畜长成,需要宰杀吃肉的时候了。

    古代,也都是在这个时候,进行战争,宰杀动物,或庆祝新年。

    偶也有粮食不够的时候就需要进行战争消耗更多的人口,去抢去争去掠夺更多的生产资料。

    与一年四季的规律动转一样,人类为此也建立了一套制度,按此进行着人类活动。直到它崩塌,需要重组。

    而现在,正是一切崩塌,进行重组的时候。

    曹,吕,袁,谁最终能获得重组的主导权,需要每一个人付出努力。

    要成功,就要看他们中的每个人的信念够不够深。

    张辽已与分散开的兵士们汇合,每人都有死士之心,每人都有坚强的信念,不屈的精神。

    张辽看着他们一双双哪怕在深夜之中也像狼一样的眼神,道:“此去,未必能全身而回,汝等可分明?!一旦到达,便是以身为盾,以血肉之躯为刃,汝等可有怯心,可怕死?!若不怕死,随辽一道前去完成属于咱们的任务!”

    众兵士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全是坚毅。

    张辽心中涌上满意,这股豪情,这股视死如归的精神,不愧是他练出来的兵!

    “全员立即换装,继续前行!”张辽道:“到了地方,只候着既可!”

    众军士沉默的换了袁军军服,然后跟在了张辽身后,一路趁夜潜行而去。

    此去,无论多难,他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只要接应到了人,便立即与张虎汇合,现去白马汇合女公子,定然无恙!

    夜幕之下,虽瞒过了袁军的眼睛,可张辽不敢大意,因为,还有曹操的眼睛更难瞒住。

    只要司马懿露出了行踪,曹贼定然会有人去阻截。

    不可大意啊!

    但张辽不信,一旦袁军的粮草被烧尽,曹操会错过进攻的时机!哪怕他的精力主要还在白马!这曹操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天下谁人不知曹贼奸诈!

    与他相对,还是要足够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给算计进去!

    张辽派出来的人是分为小股小股一点点的先分开放出来的,这才没有引人瞩目。否则,大批量的带兵出来,哪怕是夜间,也极易被人察觉。

    对于这件事情,张辽是从来都不敢心存侥幸的!

    深夜,张辽带着人渐渐远去了。

    而此时的曹操,也已到达白马附近,他遥遥的坠在颜良身后,多派斥侯去查探前方军情。

    听闻颜良停了下来,曹操道:“公达,我们且靠近,去观战!”

    “主公,若靠太近,恐怕会不利撤退!”荀攸道:“也可能会有闪失!为观战,恐怕得不偿失!”

    曹操蹙眉道:“若不亲自观战一番,操于心难安!”

    总要亲自观察一下赵云的实力的。

    荀攸知道曹操焦虑,想了想安排在典韦在身边,应无事。又有许多兵马在这,俱都是精锐,万一真有什么,还能掩护曹操撤退,倒也不怕。因此便应了,亲自去督促兵马靠近。

    而此时的颜良,已经绕过渡口,要攻打赵云。

    “赵云!出来!”颜良出阵,命人呼唤赵云出战。

    赵云骑着一骑白马出来了,手上拎着长缨枪,威风凛凛,精神百倍,只是看着实在是年轻过了头。颜良微蓄须,看了他一眼,都怔了一下。这年轻过头了,连须都未蓄,可不就是小白脸儿?!

    “久仰颜将军英勇之名,”赵云道:“不知颜将军有何指教?!”

    “吾代袁公有话要问你!”颜良道:“袁公与你前无怨,今无仇,为何要引袁尚将军入兖,逼迫过了头?!”

    赵云道:“若论前怨,并无前怨,若论前仇,也无前仇,非为私愤而为,是各为其主而为!倘袁公非要问,云只能说,今我追袁尚,如当初袁公杀公孙瓒,此二者,同类也!”

    颜良听闻大怒,道:“袁公诛公孙瓒,是替天行道,你明明是犯冀州边境,竟还强辞夺理?!”

    赵云道:“若非袁尚死追不放,也不至于如此。既怨云犯境,何不劝袁公教好袁尚,切莫深入兖州。他若也不越界,自不会有此事!”

    这话什么意思。这分明是说,他引袁尚没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里,袁尚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他败了是活该!谁叫他轻敌,又犯境兖州!?

    颜良一听,已是勃然大怒,道:“早先汝在公孙瓒麾下时,虽无功绩,却也算是有君子品行,如今跟了徐州吕氏,说起话来都不要脸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公,便有怎么样的战将!赵云,你休废话,出阵而战!吾自斩你首级,你到地下再去说废话吧。”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吗?!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颜将军不问袁尚是生是死否?!”

    颜良面色不善,紧抿着嘴唇,他也怕赵云说出什么袁尚已死的话,或是,直接把袁尚的首级给扔到了阵前,那就真的要军心大乱!

    因此竟是一言不发,立即出阵要战。也是阻止怕最坏的事发生的意思。

    赵云见他出阵,心中便料到了他的意图,当下也没迟疑,竟是立即就驱兵杀了过去,主动的,厮杀声立即就响彻起来。

    颜良因为慌乱,怕赵云说出什么不能说的事来,再加上袁军还想看这赵云战颜良,竟是没有准备。哪里料得到赵云根本就没打算临阵与颜良对战,直接就驱兵冲杀了上来。

    赵云竟是直接领头冲阵。

    袁军根本就没想到,竟是毫无准备,一时被冲的大乱。

    颜良几乎气晕了头,大喝道:“年轻人,你不讲武德!有种休躲,看良大刀!”

    赵云听从祢衡之计,根本不理会他的叫战,颜良死咬着追他不放,赵云的冲锋能力却最强,在阵中把袁军冲的乱糟糟的同时,还能避免与颜良交手。

    看着好像在下锋,其实颜良在被他带着走,袁军整个的才是处于下风的位置!

    正在乱之间,祢衡又带了一支人马从侧面冲了出来,一冲进袁军营中就横冲直撞,把袁军冲散的支离破碎!

    “杀!”身后渡津的那一支也绕到了后面,闪出一旗来,竟是掩着杀了过来,直接就往袁军之中冲。

    这一下,袁军可是彻底的慌了手脚,想要找回反击的节奏,也被这突然的三冲给完全的打乱了,找不到自己的手脚了似的!

    不好!

    颜良一看这人德性,心中更分心,眼见袁军落了下风,马上要单方面被虐菜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追赵云,马上就命鸣金收兵,亲自扛了旗,带着袁军从左侧跑,只有这一侧没有人堵,竟是狼狈不堪!

    赵云这番英勇,皆被在高处观战的曹操看在眼中,只见远远的一白马将军,横冲直撞,仿佛万人军中,无人可以阻拦,在他的领头之下,袁军竟是无法挡。

    这种无畏,当真是势不可挡!

    观战,则是观看全局。尤其是曹操这种人,精于棋道,在战场之上,看的也是总揽全局。

    曹操道:“此人,便是灭袁尚上万人马之人,姓赵名云者?!”

    “应是他,听闻十分年轻,这般英勇无畏,身手敏捷,是他无疑。”荀攸道。

    曹操叹道:“操若有此类者为先锋大将,何愁不能破颜良啊……”

    这赵云一看就是个冲锋陷阵的高手。这种作战能力,不是匹夫之勇,而是勇冠三军的全局制衡。与张辽都有的一拼。

    “此人虽有勇,但此前声名不显,只在这一番败袁尚后才声名鹊起,倘之前也有大谋,不至于到现在才显露峥嵘。”荀攸道。

    还能为什么,身边有高人指点。

    曹操的表情立即就变得很微妙,那个是祢衡,在他心中跟臭狗屎一样的人,竟然也有如此之才。他的才能配合着赵云,或者说,他把赵云的优势发挥的很明显。没有与颜良直接对敌,而是选择冲阵,破军阵的方法,这一种是真的很高明。

    没想到祢衡也有破解军阵的走法。这种的才能,显然很重要啊。

    曹操就很懊恼,他隐隐后悔,没有杀祢衡,以至现在反受其制。是多了一个敌人。祢衡还最恨自己!可想而知,这番相见,只怕又得面临讥讽。祢衡为了黑他,必定无所不用其极!

    曹操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悔过。后悔的要死要活。

    只怕这一次相见,必是极不愉快。

    曹操垂下眼皮,道:“吕娴竟能容下此人,还将他给与赵云。”

    赵云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哪怕祢衡再不容于世,再异类,这样的老好人,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这一点,是曹操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的。

    荀攸自责道:“是攸失职了。当初若知此,定劝主公杀祢衡。”现在凭白的多了一个棘手的对手!

    曹操显然也是一个能自黑,并且是能够自省的人,道:“……非公达失职。是操容人之量,不如吕娴多也!”

    “她本为女子,本是异类,所以才容那么多根本无法容于世之人,也是剑走偏锋了。”荀攸道:“对能人异士的宽容,也未必能讨好得了正派文士。”

    荀攸本意是想劝一劝曹操想开些。

    然而曹操却道:“用人用才。操若是她,必也愿意容人,只要有用!”

    荀攸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这吕娴什么牌都敢打,什么人都敢用。这一点,是真的谁都没有料到的。

    荀攸见曹操没有出兵之意,便没有主动张口。他陪在侧,随着曹操继续观战!

    颜良见叫阵失败,不防被冲散了兵阵以后就郁闷的带着袁兵先撤退了。

    赵云带着人掩杀了一阵,也没有逼急颜良回头来杀,见好就收,撤退途中,寻到祢衡,要一并带回营帐。

    众将见赵云找到祢衡以后才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将军如今也多倚赖军师也。”

    祢衡得意的笑。

    赵云也没否认。

    回了帐以后,只剩下二人时,赵云才劝祢衡道:“曹操就在颜良身后,曹军随时出没,以后军师只押后,不必再冲上阵。”

    祢衡蹙眉道:“难道还怕了曹操不成?!”

    “先生是不怕,云却惧怕。”赵云不掩关心之意,道:“先生露出才能,助我之事,曹操焉能没有觉知,先生未去荆州而随云左右,曹操不知多恨先生,倘在作战之中失散,先生为曹操所捉,必人首异处。先生,不要冒险!”

    赵云是真的怕他太猖狂了被曹操给恨的捉去给剁碎了!

    祢衡行事,说话什么的有时候是真的太刻薄,他是能包容,但他也知道这样不留余地,是要遭天谴的。

    别人被曹操捉去,也许看在名声份上,或是别的份上,曹操还能留对方一命。但祢衡……毫不犹豫,立即就能斩杀。一点侥幸都别想那种。赵云心知肚明!

    祢衡却无所谓的道,“无妨,若死,也是死得其所,衡死之前,必唾其面!叫他无地自容!”

    这猖狂的劲儿,作起妖来!

    赵云都无可奈何。

    现在的祢衡真的就是太咸鱼,这种咸鱼不是那种躺平什么也不干的咸鱼,而是咸在于,他以前还特别在意赵云怎么看他。现在呢,反正吃定了赵云,赵云也接受他了,然后两人也早说开了,他就本性毕露了,就不在意赵云怎么看他了,反正他太知道赵云一定是容他的,并且还是担心关心他的。所以,他就咸鱼了,以前还好歹知道要掩饰一下,现在却完全不,有时候,那恶劣起来,性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庞统算是比较放飞自我的人了,他也是管不住马超的,而在赵云这,则是他管不住祢衡。祢衡比庞统更一言难尽。骚操作更多!

    比如,曹操要来了,赵云用脚想,都知道祢衡深恨曹操,必定要搞事,所以这不光是担忧,也是劝解,奈何,祢衡这话像听进去的样子吗?!完全没有!

第1005章 祢衡戏弄曹孟德

    赵云道:“正平,切误因私而误了大事!”

    祢衡一笑,道:“衡对女公子既惧又敬,身为人臣,岂敢,又岂能坏女公子的事?!”

    赵云无奈的看着他。一脸不赞同,却一副管不住的蹙眉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委屈和可怜。

    祢衡心中一软,笑道:“将军无需担忧,我心中有分寸!”

    真的吗?!赵云看着他,实在是怀疑。

    祢衡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赵云很是郁闷,道:“笑甚?!”

    祢衡觉得赵云这样的人,是真的特别好。让人忍不住想要辜负和欺负。当然这种感觉只是错觉。事实上是,如果祢衡真的是那种见善欺善之人,赵云只会远离并且厌恶,与之绝交。赵云的确善良到不行,然而,他又很干脆,对于断舍离这个精髓是真的到了精髓的程度。

    祢衡觉得自己很幸运,不是那种见善欺善的人!否则,会被这样的君子给抛到脑后。他甚至很想回报赵云什么。他良心上是不想要赵云太难为的,决心不要太放纵自己。他会收敛的。

    见他不答,赵云拿他没什么办法!哎,每一天,都是赵云,与庞统头秃的一天!伤脑筋。

    颜良的大军因为仓促被冲散,不得不被迫撤离,待到重整齐合以后,难免军心涣散,怨气冲天!颜良也十分郁闷,觉得万分的丢脸。这心里能不生气吗?!

    见他阴着一张脸独在帐中生气,众人便劝他升帐,纷纷劝道:“非将军不如那赵云,而是这赵云实不讲武德!不正面交锋,只走偏道,这样的阴险奸诈,我军不防,又如何敌得过!!实非将军之过,将军实不必反省自己过失!”

    颜良道:“良半生征战有赢有输,然从未丢过这等的脸,我堂堂一大将,折在一少年小将身上。如何能脸上有光?!输了便是输了。是我没有预料到他的行事作风和作战手法,没什么可辩解的!”

    众人听了便无地自容,道:“若将军觉己有过,我等更是有错,死罪也!”

    更有谋士道:“早有探知赵云分兵一半渡津绕我军之后,却未曾认真抵挡,我等也有过也!”

    一时之间,真成了认错大会一般!

    实际上,颜良因为这份信息分了心,也被干扰了,他虽有防备,却终究没有达到效果,还是被这支赵云渡后的兵马给抄了过来!

    不得不提,他用兵实在太过规矩,以至于完全敌不过赵云用兵的机动性!

    颜良想到这一点,便很懊恼,道:“赵云用兵很奇,若要克他,若无奇道克之,恐怕不能敌得过!”

    这一次,他没能在这个赵云身上讨到便宜便是证明。

    虽然被迫撤退,也没多少折损,然而这种被迫折在赵云身上的感觉,很糟糕,也很影响军心和心情啊。这对半生几无败绩的颜良来说,很折颜面!

    对于颜良这样的正值壮年的将领来说,几乎半生都没有什么大的败迹,也没吃过大亏,便足以值得骄傲了。对于一直得志而未曾有过挫败的人来说,被一个少年人挑衅尊严是极大的事情。他们会看的比天地都大!

    所以颜良很是懊丧,丢脸至极!

    不禁问左右道:“可有斩这赵云之良策?!”

    “若要斩此少年将军,须教他与将军对战,若他一直不正面对战,恐怕……”谋士们道:“他们也笃定了要耍诈,若一直避免与将军交战,想要斩他,难!”

    “我军能才无数,难道还拿一个少年将军没撤?!”颜良怒了。

    左右战将涌上来道:“将军息怒,末将等愿合力围住此子,教他走不脱。那时只待将军斩之!事可成也!”

    颜良坐不住,站了起来,道:“合力而杀一将,是否胜之不武?!”

    “事关袁营尊严,与胜败军心,还请将军决断,不可被君子之行累矣。君子对君子,小人对小人!这赵云既不敢与将军直面,我众人围之,可矣!”左右战将道。

    颜良听着有理,便道:“届时尔等只需围住他,不叫他走脱,无需交战。良来时,斩之,可定矣!那时再驱兵而合杀赵云军。”

    众战将道:“是!”

    散了帐,心中却颇为无奈。那猎场之上,困兽尚且犹斗。更何况是赵云。赵云在颜良眼里也许算不了什么,然而,一旦他们把他围住,赵云怎么可能会不奋力突围呢?!

    他一定会奋力斩杀他们,将军只叫他们合围,却不交手,这根本不现实!到时候,赵云只杀来,他们能不还手吗?!若不还手,还不是照样被他给冲出去?!

    所以,将军说归说,他们到时却不能遵守!不是不能跟将军说明白这一点,而是因为将军实力比较强,站的比较高,有时候,他不接地气,他根本不明白,身为底层战将的无奈和无能为力!

    不是他们不想立功,不是他们不想遵守君子品行,而是他们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种高洁的打法。若是实力允许,谁又不想做个君子呢!

    而这一切,说出来,颜良是无法理解的。

    因为水平不在一个段位上,以至于根本无法共情,别说共情了,连沟通也做不到!

    这叫不体恤下情,倒也不是颜良天生傲慢所致,而是,一个实力强的人,他很多的想法都是闭塞的,是以自身实力的角度去想问题的,他甚至都想不通为何部下们都这么弱,这么无能。一个人出身低没本事,是被蒙蔽了眼界和思维,但同样的,一个人出身高本领大,也照样的被局限了眼界和思维。这就是壁垒的典型形式!

    而能打破这种隔绝的,是必须要有一双开阔的心胸的人,同时要具备一双肯往下看的慧眼的人,才能做到。

    颜良很快重整兵马,重整旗鼓,准备重来。而他也得到了曹操在自己身后伺机而动的情报。

    他拧了拧眉,斥侯又来报,道:“曹操领军往白马城去了!”

    颜良心道,曹操奸诈,更不得不防!

    这下麻烦了。他若与赵云合力,便是他也难对付。颜良道:“他身边带着何人?!”

    “身边只有典韦。”斥侯道,“以及其余各数战将!”

    颜良冷笑道:“三将我且不放在眼中,区区典韦,不在话下。再对阵,且看良斩下这典韦的狗头!”

    只说曹操领军往白马而来,曹军上下都很涌动,带着一股饥饿的,渴望的躁动。

    因为曹操对他们说,吕娴是带着粮草而来,曹军上下缺粮之事,马上就能缓解,他此次来,是顺便来拿粮草的。

    因此,曹军上下,是难得一见的振奋!

    祢衡哪里算不到曹操的谋算,竟是早早有了准备,竟亲自带了人来津口来迎接,眼见着曹军前来,祢衡便命人缓缓而吟唱,“……曹操的嘴,骗人的鬼!吕娴无粮来矣,吕娴无粮来矣……”

    “曹操的嘴,骗人的鬼!吕娴无粮矣,吕娴无粮矣……”

    赵云,“……”

    他匆匆赶来,听到这吟唱声声,如四面楚歌,一时特别的无奈和担心。他这不是找死吗?!曹操本就深恨他,此时只怕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赵云匆匆上前下马道:“正平!”

    祢衡笑眯眯的。见赵云担忧而来,便道:“这叫先发制人!”

    赵云道:“这叫找死!为何背着我行事?!”

    祢衡笑道:“衡正作主张,将军恕罪!倘曹操若要杀吾,吾甘死矣!然若不此时臊他一把,实不甘心!”

    赵云蹙着眉头,心累的不行。

    诸将还拱火,笑嘻嘻的对祢衡道:“军师高明,想必此时曹贼已吐血了!”

    这是迎接还是结仇啊?!赵云道:“从今起,正平不得离开云身边半步!”

    这是打算栓到裤腰带上了吗?!

    祢衡蹙了蹙眉,笑道:“衡非稚子,岂可被当成稚子对待。将军无需担忧我!”

    赵云冷冷笑道:“我是怕你不见了,然后曹操送来一碗你做的肉酱!”

    “……”诸将噗哧一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赵云瞪过来,诸将收敛的跑走了!

    祢衡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云实郁闷不堪,这有什么好笑的?!自己要被做成肉酱了,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吗?!

    “将军不觉此事大快人心吗?!”祢衡哈哈大笑道:“若能臊曹操而死,衡也成名矣!”

    “就这么想死?!”赵云咬牙无奈道。

    “不想死。”祢衡道:“所以要拜托将军照顾好我了!衡之性命交由将军了!”

    既然不想死,为什么要拼死的拉仇恨?!嫌曹操的刀不够快?!

    赵云一个头两个大!

    他紧张的看着对面的曹军,果然见曹军不可查的有些骚乱。可见,军心是受到影响了。

    这一记实在太狠,直挫曹操的威信。若果无粮,曹操能恨死祢衡。

    不过曹操不愧是曹操,立即就安抚了军心,言是对面是祢衡,此贼因当初之事深信丞相,此时跟了赵云,巴不得要在全军面前狠扇一巴掌给曹操,此贼是狂士,狂的连天子和丞相都不放在眼中的人,全军上下当人人得而诛之,而不该受这狂士影响,不然便是中了他的计了!

    因此一宣扬开,曹军军心才堪堪稳住。

    曹操也算治军有方,是慌而不乱,一稳住以后,便要渡津!

    曹操本来是气的半死,为了稳住军心,亲自出阵出列,领头要带全军上下渡津。

    结果见曹操要渡津,这边吕氏兵马又转换了说辞,鼓声齐鸣道:“……鬼来了!恶鬼来了!”

    “……”赵云嘴角一抽。他似乎都能抽象的看到曹操头顶冒烟的感觉。脖子都觉得凉叟叟的。祢衡好狠!这是要拆下曹操的面皮啊。这一举,可是比当廷骂曹操更狠多了!

    他不禁担忧的看向祢衡,曹操本就难以相处。这不是得罪死了曹操吗。他锋芒太露了。真的!

    赵云不赞同这种,然而,却拿祢衡没办法。

    便是赵云不怎么揪心的人,哪怕处于最极端的处境的时候也没怎么揪过心的心性,此时也是感觉头秃,头皮都在发麻!

    这是唱什么衰呢?!

    曹操真的能吃了祢衡。

    鬼来了,恶鬼来了?!曹操听到此言,也是气的头痛炸裂。他眼神之中是要噬人的愤怒,是鬼来了,还是他曹操似鬼?!

    什么曹操的嘴,骗人的鬼?!

    这种鬼话都能说的出来,胡编胡咧。

    曹操真的要气炸了。

    荀攸担忧不已,小心上前道:“主公,祢衡本就狂傲,他就是想煞煞我军士气,堕主公威严,乱我军军心。切不可中其计!此时他是赵云身边人,不宜发作!还请忍耐,稳住军心更为紧要!当前,是须见吕娴,而非这祢衡!”

    曹操是真的气炸了,忍不住怒道:“此贼,操早晚要杀之,示天下!”

    曹操是很少这么明着发怒的,一般不怎么大的事,他也大度的丢到一边,不理会了。能把他气成这样的,还好几次都如此。这祢衡是个人才,是比史上的杨修还狠的存在!

    荀攸道:“主公且先不必理会他。进白马城,会吕娴要紧!这小人,不必放在心上。切勿让此儒贼乱主公之心!军心为重!”

    曹操闭了闭眼睛,将一口气的不行的老血给狠狠的咽了下去,心气不定的渡津。过了津后,也不见这祢衡,只叫人去请赵云相见。哪知道赵云只遣了一小将前来请罪,说这般迎接曹公,是无礼之行,祢衡之过,赵云愿代之过!只是他不敢来了,若要来,须得祢衡同行。

    这反倒将了曹操一军,曹操不想见祢衡,所以给了个台阶先见赵云,结果赵云还不见,非要与祢衡一道来,才肯见。

    若非知晓这赵云心性,曹操都以为这二人在唱双簧。

    荀攸道:“赵云恐是惧离了祢衡身边,主公要去袭杀祢衡,因而不肯独来!非有拂主公颜面之意!”

    “还有人护着他!”曹操冷笑道:“这祢衡何德何能。”

    然而也的确是叫曹操下不来台。他应该展示大度,同意赵云带祢衡一并来见才妥。可曹操此时也小气了,他不想被气死,因此,竟是都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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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