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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6章 用降将指咽喉计

    送了一路,吕娴才叫张虎留步,道:“回去吧。”

    张虎停下马,眼睛一酸,道:“女公子保重!”

    “保重!”吕娴又继续赶路。

    臧霸与赵云送她。

    良久后,臧霸才停住了脚,道:“女公子,此间诸事,无需担忧!必等女公子安然消息!”

    “好!”吕娴道:“祢衡虽傲,然而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凡事可与之商议。”

    臧霸点了点头。

    赵云道:“宣高留步,我继续送送女公子再回!”

    臧霸便如山一样在黑夜之中静静的站着,看着二人带着兵马很快离去。

    吕娴迎着夜间风寒,道:“待我们再相见,已冰雪消融。”

    赵云道:“女公子此去,必能达成所愿!”

    吕娴道:“这一路,多亏于你。子龙,这一路珍重!”

    赵云眼眶有些红,道:“女公子也要珍重。凡事,能成更好,若不能成,千万不要与石俱焚。想一想后背的徐州!”

    这话,很多人都不忍心说,却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赵云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心中存义,敢为义而死,能为义绝之人,却主动说出这番话来,才更难得,更为珍贵,因为这是违背他的本意的。可见,赵云是真心的为她着想了。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说出这番劝谏的话来?!

    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徐州的臣子尽忠。所以,这些话是高于他本身所取决的义的。

    “我知道。”吕娴眼睛放柔和下来,道:“我只尽力而救。倘若不能……我也不会妄自菲薄。”

    赵云轻缓的松了一口气,吕娴心中有数就好!就怕陷入执念,就必输无疑,也必死无疑了!

    到达了一高峰山下,吕娴停住了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龙,就此别过吧!”

    赵云不舍,道:“云再送一程。”

    吕娴摇首,道:“回吧。”

    赵云眼睛酸涩,因为这其中的惊险,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之时,会不会时移事易,会不会生死不知。赵云若不是还有军务在身,他都想随吕娴一并去。

    他停下了马,白马烦躁的踢踏着步子,显然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而萧索。

    吕娴朝他摆摆手,带着亲兵们往前走去了。

    渐渐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赵云直看了很久,直到军士们说火把将要燃尽,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带着自己的兵马往回赶。而吕娴的亲卫队,早已经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吕娴到了山峰之下,对亲卫队交代道:“如我先前所嘱,与暗影的人相互配合,分成小股潜回兖州去。将器锐兵甲皆藏于此山峰之中,女子装扮成女子形状,男子或组商队,或潜为平民,不拘时日,只尽量赶到,但汝等皆要以安全为重!待到了兖州后,再行汇合!”

    她的亲卫队,亲兵都是她亲自带出来的,很多本来就是暗影中人,更多的则受过暗影的培训,对于潜伏等都早有心得。

    因此,便道:“女公子此去也要小心!”

    “不必忧心我,我必先至!”吕娴道。

    虽然有人想要跟着她,保护她,却也知道,她一个人反而最安全的,极利于潜伏。

    如果有太多人跟着,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当年她一人潜进冀州,就是如此!

    虽然城池和各关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能是飞不过去的天堑,然而,于她来说,反而十分便利。

    “你们都要保重,倘若被抓获,可以直接说是我的亲卫。只要我不死,我必向曹操赎回汝等。”吕娴道:“若不幸我死,汝等可顺势而降!”

    众亲卫却都哭了,道:“誓死不降!我等便是爬也会爬去与女公子汇合。就算被俘获,就算严刑,也必不会招供任何徐州信息。更不会背叛女公子。”

    吕娴动了动唇,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责任感。

    这些人,对她,是真的拥护和忠诚。

    她是真心的这样说,绝非作戏,只是,她终究也小看了他们的忠诚。原来,无论哪个时代,只要心中有信仰,其实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亚于她所处于的那个时代的军人的忠诚。

    说到底,她的心里依旧有着现代的优越感。她从他们一张张或男或女的脸上看过去。从今天起,她决心绝对平等的将他们当成战友,绝不存有几千年的所谓优越。

    这些人,是最优秀的人。

    是她将他们凝聚起来,就得对他们负责。

    “散去吧!”吕娴道,道:“愿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都拥有不灭的光芒!”

    亲卫们很快分成小队小股的散去了。

    吕娴身边空无一人。可她知道,她的身后拥有着无数的拥护。这就是她的力量,是信仰她的力量。不知不觉间已经担负起了太多的希望,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

    她开始往高峰上攀爬,虽是冰寒彻骨的天气,然而她有辅助工具,倒是不难。

    很快到了山顶,选了一个坡度。

    拿出测风速仪,疾风,七到八级,利行,但不利于无人机飞行!

    她缓缓的呼出了口气。

    想要驾驭七到八级的高空大风,还是有点难度的。

    她开始热身,然后穿上保温装备,防弓单衣,背好降落伞,开始穿翼装飞行器。

    夜空之下,没有无人机侦察,不利于方向啊。万一飞错了目标,不是瞎折腾吗?!

    这个时代又没有卫星指引,所以电子设备都是摆设了。只能靠肉眼判断方向。

    她虽然想要夜间就走,但这风实在太大,她得等。高空的风速是与地面的风速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虽然军用的无人机是可以抗七到八级大风的,但是高空的妖风,还是悠着点吧。

    再急也吃不了热豆腐,飞错方位不是好玩的!

    热身候着的时候,天空渐渐的泛出了鱼肚白,测速仪上的风速已经降到了五级左右!

    吕娴开始检查无人机的电池等装备,又连接上无线电功能,与自己的翼装飞行器连接上屏幕,戴上了防风防雾防冻眼镜,乘着北方天气的第一缕风从断坡上滑翔了出去。

    “呜哦……”吕娴感受到了风吹来那种能把人卷跑的恐怖,很快调整姿态去适应它,直到驾驭它,平稳飞行。

    无人机也随之起飞,很快稳稳的在她前方飞行而侦察。传回来的界面,得保证是她熟悉的地形。千万别把她给带到山旮旯里去才好!

    人从地面往天上看,是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的,因为是高空飞行,连一片阴影也不会留下,偶尔一瞥还未看清,就已消失,像疾驰而飞过的鹏鸟。

    吕娴迎着朝阳,太阳暖乎乎的,当然只是它给人的感觉,事实是高空之中,真特娘的冷死了。就算是夏天,也冷。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季节。

    她渐渐的感觉到翼装上都有了露水,有了薄冰。

    还好不影响飞行和调整方向。否则等下去的时候,直接能冻死冰雕而摔个粉碎,那也太惨。

    哦,感谢科技!

    老爹,可要撑住啊。这么作弊都救不了你,那可真是……

    吕娴对这个老爹,是真的无奈而又好笑。

    无论吕布在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是无义还是无脑,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他只是个父亲。有情有义,有担有当的父亲!

    赵云回了臧霸处,二人心中都有些沉重,然而谁都没提这个话题,因为他们还有事要做。

    “当速接祢衡来。”臧霸道。

    赵云点首,也知道祢衡这人的尿性,道:“我亲自去接,今日必回,臧将军且先行军。时日已不可耽搁。不算要立功,哪怕在此战场上牵制于曹操,对女公子和主公也有利。”

    臧霸从之,很快先押大军先行。赵云火速的去了司马懿处见了张辽父子,又接回祢衡回来。

    三人汇合,祢衡说了竞赛之事,还有军事上的安排。

    臧霸并无异议。他本来也是此意。

    祢衡道:“司马懿遣张郃从小道潜去邺城,招降袁将,欲再度拿下邺城。他若拿下,从协从官渡军,直接进邺城,我军便有了据点和补给点,有大利!”

    “正平以为,可能拿下?!”臧霸沉稳而严肃,虽年纪轻轻,却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在他面前,祢衡并没有像在赵云面前时随意。

    “有七成的可能,会拿下!”祢衡道:“主公已进邺城一回,冀州内外皆肝胆巨裂,袁熙几全军败北,这番战事依旧在眼前,谁还有心抵抗,袁绍又前线不利,这个消息传回,必人心惶惶,此时,谁能到邺城下,谁便能拿下邺城。”

    赵云道:“眼下邺城当真是风雨飘摇。若袁绍回去,便有了再起的阵势,绝不能让他回去。拿下邺城,才是真的釜底抽薪之计!”

    臧霸若有所思,道:“只要邺城得手,袁绍只能退守幽州,青州等地,并州和冀州是全线崩溃,守不住了。”

    “所以邺城至关重要。”赵云道:“我等能想到的事,曹操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必也要之!”

    “张郃得要赶在程昱前到达,并且要顺利招降淳于琼和高览,否则若被程昱先行一步,恐怕……”祢衡道:“程昱手上足有四万大军,虽都是草头兵,可名声唬人。这二人,只怕会震骇而降之……”

    臧霸蹙眉道:“非我小人之心,张郃,可信否?!”

    “可信。我观之,他是真降。张辽也力推崇之要重用。”祢衡道:“关键不在于张郃能否做成这件事,甚至不在于他到底是否可信。而在于,司马懿用此人之态度。”

    赵云听着蹙了眉头,道:“此人,当真是奸雄于心。是一柄双刃剑呐,他的用心,恰是阳谋。”

    “倘张郃成事,是他计利,倘张郃降了程昱,或是直接去固守冀州,那么此事,非他计不利,而是张辽信错人也。非他之过……”祢衡道:“臧将军非是小人之心。这司马懿本就是此意。所以,此事,我才说有七成的可能会成。”

    七成的分析是客观,以当前的分析来看,是以时势还有淳于琼和高览往日表现而分析出的心理状态而判断出来的他们可能的选择,而已。

    显然,谁到达了邺城下,那么,谁就是最优解。

    这二人不笨,自然会选更有实力的一方。

    这是一场博弈。

    而选张郃是为攻心。

    臧霸道:“凡事不可只想着成功,而不预想失败。一切的准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邺城被程昱所夺。我军当如何?!”

    考验的时刻来了。

    “当然是去夺回来!”祢衡道:“冀州绝不可拱手让人。”

    祢衡道:“袁氏四州之土,吕曹二姓必要吞袁之全土,必要合力。我军若拿下冀州,便有了河内,西凉,此地,非要不可。而其它三州,能夺尽夺,不能夺,与曹贼交换兖州!”

    赵云道:“兖州是曹操腹心之土,他焉肯让出?!”

    “让三州换一州之土,有何不可?!”祢衡不屑道:“正常状况下,他当然不会换,可是只要女公子掐住了他的咽喉,直击他的命门,他不得不换!”

    臧霸叹了一声,说是这样说,可是一是邺城要能拿得下,主公与女公子此次惊险又要无恙无惊,这本就已经极难,而更难的还在后面,就算这两关过了。后面的博弈,还有战场上的较量拼杀,这才是重中之重。

    臧霸蹙眉道:“司马懿虽不含好心,然而,派出张郃这也是急计之法。如果奏效,将有奇效,并省出很多兵力。”

    赵云道:“何止是有奇效,这也是直指咽喉之计。司马懿此人明明如此。可女公子却不得不用,也舍不得不用。如今一见其人行事,的确果断。”

    一般人都舍不得不用吧!

    祢衡连哼了两声,道:“哼,兵行险计,他以为他能算计所有人心?!”等翻车的时候才搞笑了。想往张辽身上推,看他不给喷死这货。正愁找不到可以骂的骂他呢!

    臧霸心怀忧虑,但也做好了准备,他写了信与张辽,叫张辽若有恙,必要来信求援,他必分兵去救。这才火速的进发,带着大军,跟随曹操。急追而去。

第1037章 争先后发兵邺城

    张辽得知臧霸已离去,看了信,与张虎道:“我儿以为,我们可能成事?!我徐州可能成事?!”

    张虎到底年轻,狠狠的道:“大不了重头再来。顶多是无功而已。女公子还年轻,儿子还年轻,怕甚?!”

    张辽一笑,道:“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战争的输赢,取决于背后的实力。我虽不年轻了,然而这一把骨头守住徐州各城还是能的。当初既能击退曹贼进犯,以后必也能做得到。就算失败,又有什么可怕的?!闭上徐州的大门,狠狠的发展,以女公子之志,哪怕十年,女公子也不过三十。所以,输了怕什么?!”

    张虎笑,道:“父亲心态极好。儿子以为,真正的实力在于输得起!当然,这一次,我们争取赢!哪怕四面楚歌,到处被牵制,也争取赢!”

    张辽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当如是想矣!”

    张郃领本部兵马,再加上张辽支应他的二千人,凑了约六千人马,要出发了。

    张辽来送他,道:“儁乂先行,辽随后便到!倘若有大战,辽必来支应。绝不会叫儁乂孤立无援!”

    张郃道:“一切只随军师计行事,是否能成,郃也不知。只尽力而为而已。倘有不利,文远来救,我军也安!”

    张辽点首,道:“一路珍重,兵行险道,可要小心。如今冰雪有消融之势,在冰上行走,切莫大意!”

    张郃应下,张辽送了送他,他很快带着人离去了。

    因要赶路,并不耽误。

    “当疾行,否则冰一化,一切乌有!”张郃看了看地面道:“冬虫将出,万物复苏之征兆啊!”

    谋士道:“将军可有信心能说降淳于琼与高览。”

    张郃摇头道:“此二人志向,我也不知,并不敢保证!”

    “此计甚险,然而若将军办成此事,不下于张辽之功也。”谋士道:“这个且不提。只说徐州麾下,其实人与人之间,也有勾心斗角。”

    “只要有人处,哪里能避免得了?!然而,与袁营所不同的,他们争的非为私利,而是为大胜。也非为意气之争,而是为了立功劳。这一点,袁营也不能相比!”

    谋士们与诸将们都点了点头。

    “我知道诸位都心有存疑,怕吕布父女有所不幸。然而,我们既已投之,岂能三心二意?!大丈夫立世,当以功劳而立世。有此机会,正是拼热血立功劳而立身之时,难道因为心中犹疑而白白错过这一生中可能唯一的机会吗?!”张郃遍视众将众人,道:“宁愿悔恨今次,而怨今时之不尽力矣?!此番景境已是在袁氏中时不能比。我们忍了多久,等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可以立功的机会。难道就因为还不能放心,心有忧虑,就白白放过。诸位可甘心?!”

    “我张郃不甘心!”张郃瞪大眼睛,道:“这是风险,这是机遇,这也是我们立身处世的良机,是我们等待了太久的机会。如今它就在眼前,要不要狠狠的抓住它,拿稳它,坐稳它,在于你们自己!若拿下,我等便在徐州真正有了立足之地,有了说话的底气,身为军中人,战功,是唯一的硬气和底气!”

    “拿下它!”诸将红了眼眶,此时已然忘却了所有徨彷和不安,忘了三心二意和忧虑,唯只剩下他们的初心。他们想要找到伯乐,而有立功的初心。

    他们永不忘身为军中人,曾经的热血,是为了什么。

    张郃道:“愿与诸君尽力。立下此功!”

    “立下此功!”众将热血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张郃道:“这是我们投诚后的第一战,绝不可败。宁死,不败!哪怕邺城以内有曾经的同袍和家人,为了最初的本心,也要拿下它!”

    “是!谨遵将军令!”诸将道。

    “出发!”张郃的眼中饱含着热血和蠢蠢欲动的拼劲。他等了太久太久。也忍了太久太久。身处于逆境太久太久。在袁营中忍了多少挤兑,受了多少寂寞,但他克己,计谋深远,治军一向也有纪律,所为的正是为了灵活保全自己,可是在袁营中的明哲保身之道是被迫,远不是他最初的志向。

    如今等到这个机会,他又怎么能够为了所谓的担忧,而断送掉这可能是今生唯一的机会呢?!

    既已降之,管吕布父女能否独活,管司马懿之计与张辽之事作甚。

    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并且尽力的实现自己的志向。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他必须拿下邺城,绝不容失。

    等了太久,终于有了绽放,而开花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他不管吕氏集团是否危机重重,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而不必如在袁营时总是瞻前顾后,被同一体系内的人拖后腿。

    他想知道,彻底甩开腿狂奔时,他能否立下功劳,在战将丛云之中,立有一席之地!

    张郃走后,马腾和张杨来寻张辽道:“文远,我军也须出发了吧?!”

    “当然。”张辽道:“劳马将军与吾同行在前,军师押中,张太守与我子张虎押后。”

    二人笑道:“既文远有安排,我二人从之可也!”

    “请!”张辽道:“这一路,就要劳两位相助了。”

    马腾随他上马,心道,这一折转回去,与之前逃命时,可不同了。不再躲闪逃命,不再慌不择路,而是要令袁军闻风丧胆,奔于逃命了。

    斩颜良之威势,张辽若为先锋,谁敢来送人头?!

    大军随之起程出发。

    乌巢被烧,曹操急送信与程昱。

    程昱本就在焦急等着事变,结果看到这消息的时候,眼皮就一直在猛烈的狂跳不止。看完了信,心也狂跳不止,这颗躁动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升帐!”程昱犹豫一瞬,立即就升帐,寻众将与众人道:“乌巢被烧了。主公告知了袁公,却未来得及,去阻拦,也未能成事。”

    “司马懿果真烧了乌巢?!”众谋士面面相觑。心下大骇。

    “眼下当立即进冀州,拿下邺城!”程昱来回徘徊道:“如此之机,若不拿下,只怕后悔。”

    “太守大人是忧心那司马懿会有埋伏?!”谋士们蹙眉道:“以那司马懿在邺城的行事来看,他可能早有安排。若我军此时去邺城,必遭遇伏兵。此人,当真是诡计多端,奇计百出。不得不防!”

    “便是有伏兵,也得去!”程昱道:“如此之机,岂能辜负错过?!若是曹公在此,必也会当机立断!”

    谋士们点头,曹公智计深远,只要能谋,机会来了就绝不可能放过。机会这种事情,稍纵既逝,是容不得半点的犹豫的。否则很快就消失了。所以他们也绝无疑议。

    “为妥当起见。先安排先锋营出动,后援跟上,倘有变化,也好支应,如此,方才妥当!”众将道。

    他们也做好了,可能会有艰险和冒险的准备了。甚至是牺牲的准备。

    程昱点首,冷笑道:“司马懿虽不据邺城,却将邺城当成囊中之物,怎能让他得逞?!此一次,我亲自押阵前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必破其计!行军要快,传令各军,即刻准备拔营,明日一早就出发!”

    当速行啊。否则怕是赶不及了。万一又被司马懿那货给赶了先,他真的能气吐血不可!

    众将听令,火速领命准备去了!

    程昱与众人商议了一下行军路线,包括粮草运送等事,这才歇下心来。

    虽要立即行事,可是心里依旧悬着心,紧紧的放不下来。

    他不由的走向了沮授的帐蓬,进入帐中时,沮授听见他的脚步声,却没睁眼,心中却是一沉,道:“程太守可是带来不好的消息,袁军如何了?!”

    程昱道:“乌巢被司马懿烧了……”

    沮授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没了魂。

    程昱大受震动。哪怕身在不同阵营,可是忠心是一样的,倘他也听见曹营有失,他必也是如此情境。

    良久,沮授艰难的道:“……粮草烧了就烧了吧,只要颜良文丑能抵得住,只要主公能够退守邺城,只要,守住了四州,坚壁清野,择年再战,可也。曹吕再强,也吞不了多少,打赢不了的……”

    可是,沮授知道这不可能。袁绍的心性就是那样。他绝不可能会退后,他一旦遇大事,就慌了,只怕现在连一个商议的人都没了。连一个可靠的左右手都没了。

    不知怎么的,沮授的眼泪就开始往下落。因为他刚刚说的,是自欺欺人的话。

    “曹贼怎么可能会不落井下石,他如虎狼,必扑食啊,你来……”沮授道:“可是要去邺城?!”

    都是聪明人,一说就知彼此之意。

    程昱苦笑道:“……去是欲去,然,恐怕不能得到想要的。是昱无能啊。”

    “司马懿?!”沮授明白了,道:“你来是为了寻我问计,可有计破司马懿?!”

    沮授都气笑了,冷笑道:“告知于你破司马懿进我邺城?!你疯了吗?!”

    想什么桃子吃呢?!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程昱一时无话,因为他实在说不出口,说曹操进邺城比司马懿进邺城更好,更稳妥。

    无非是豺与狼的区别,这个时候还要装善人,实在不是人干事。

    对于沮授来说,他的痛苦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氏被瓜分,被肢解,被打败,被击溃……谁是敌人,谁是下手的人,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换了个刽子手就能轻松点吗?!

    程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沮授看着他连连冷笑,道:“没有在伤口上撒盐,我是否还得感激于你?!”

    沮授心里有怒火,程昱知道他心里不愤,想要发泄,哪怕这些他可能在心里已经预料到了很多遍,可是真正发生的时候,哪个心里会真的轻松呢?!

    是人都会有负面情绪,在被这些给淹没而无法自救的时候的人说出的话,程昱心中则多一丝的宽容。

    “愿我今日如你来日。他日曹操也被逼到这种境地时,我之哀,亦如汝之哀也!”沮授冷冷的闭着眼道。

    “何必诅咒。”程昱苦笑道,“来问策于你,是我鲁莽。”

    他略致歉,便出去了。

    “也许,我现在能做的只是诅咒……”沮授听见程昱的脚步声远去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有人哭,是痛彻心扉,也有人哭,是灵魂在呼救。而沮授之哭,则是毕生心血之号悲!

    帐中内外闻之者,莫不生出同情。

    如果当初屈原哭楚,只怕也不高于此类者了。

    物尚且伤其类,更何况人乎?!

    程昱在帐外站了很久,心中也有点不忍。身边人道:“何苦问策于他?!倒叫他排揎一顿。”

    “非不为主公辩解,而是世人皆知曹公与袁公之区别。曹公若遇难,必自救,而袁绍……却不会。沮授对此一清二楚,所以才哭,他知道乌巢烧了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程昱道:“世人只要占便宜,要占好处。亏了本,折了腿,要止损却远没有那么容易!谁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怎么可能呢?!至少袁绍没有……”

    可是程昱知道,曹公是有的!

    事到舍时必须得舍,袁公不舍,也决断不出。可是曹公是舍得。他这是他们的区别。可是这一切,拆穿了给沮授看吗,事到这一步,何苦说这一遭杀人诛心?!

    只不过都不说穿罢了。

    这也是士人虽不相为谋,却也有着共情和宽容的原因。

    无论是程昱,还是沮授,其实都知道!越是败时,越不知所措正是袁绍此人。

    胜时,惜本。败时,却不肯折本。绝不肯咽下所有失败一人独吞。必至一败涂地!

    袁绍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次,怕是……

    曹营之上,声声号悲,正是名士之哭。

    程昱一夜未睡,准备着一切,天还未明,便已出发!

    曹营连出两支先锋营,火速在前开路,发往邺城。

    兵贵神速,谁能拿下邺城,谁就占据了冀州。如同围棋,这个点很重要,对于战略的地位,不言而喻。

第1038章 不教而诛是袁氏

    袁尚行到一半,便已知乌巢被烧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道:“怎会如此?!”

    “公子离开邺城时,吕布与司马懿趁机共犯冀州,拿下邺城后,却不知所踪,原以为都回了兖州,哪知道,再得到消息时,乌巢被烧了,这可是前线的根基啊,全毁了……”

    袁尚脸色发白,整个人遥遥欲坠。这何止是前线的根基,这是,军心大溃散的前兆啊。一旦土崩瓦解,前线兵马会遭遇什么?!

    还会有凝聚力吗?!

    “速往黎阳,我要去救父亲!”袁尚红着眼睛道。

    “公子三思!此时前去,恐怕会遇上大公子!”身边人急道:“大公子焉肯放过公子?!况主公眼下必愤恼而不知所措,若有迁怒,公子……”

    袁尚泪如雨下,道:“纵我袁氏兄弟不睦,然,父有难,子不救,岂为人子乎?!吾必去救!就算父亲有怒,尚愿受之!若遇袁谭,真遭遇不测,算我倒霉。只是吾不信,袁谭会丧心病狂,在这种时候为私利攻击我与父亲!他纵不为吾长兄,却为我父之子。我信他对父亲也是有情义在的!”

    话到这地步,还能说什么呢?!便知劝不住了。

    身后许多人却大受感动,道:“然也!若此时不救,我等也非人臣。况公子去前,倘主公力有不逮,公子又深受信重,必托重器!”

    话到此时,所有人都不再疑虑,火速的往黎阳去赶路,大家跟着袁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有一份护主之功吗?!谁不想跟着的上司升官发财,好让他们鸡犬升天。

    唯袁尚心急如焚,心中牵挂着袁绍,焦虑又自责的往黎阳赶。他不禁会想,如果不是他太鲁莽,丢了邺城,父亲何至于此。

    他简直是愧为人子!

    袁尚对袁绍是敬仰的,爱戴的,甚至是讨好的,哪怕对各兄弟是十分不虞,但是对父亲,他有着天然的崇拜。可以理解为是对父权的崇拜,也可以理解为对父亲的崇拜。反正父与权结合在一块,哪怕掺杂着利益的情感,那也是情感,这份情感是真的。它可能与吕娴对吕布的情份不太一样,但都是真实的。

    而此时的袁绍很不幸,先是得知郭图惨败,竟然直接逃往青州,只留了一封信与他,袁绍看过,直接气晕了。

    等悠悠转醒,号悲大怒,哭道:“……发信与袁谭,若俘郭图,将首级取来与吾!此贼,我必鞭尸,方解吾恨!”

    他捂着胸口,他托以大事,如此的信任,结果,这个小人,竟然就这么遇事丢下烂摊子,背弃自己跑了。还逃往青州,此时袁绍也不知是恨自己,还是恨郭图,或是恨袁谭。原来这小人,是袁谭的人,竟早就……暗通款曲了。

    与其说是要杀郭图解恨,倒不如说是杀郭图,震慑袁谭!

    他简直恨透了自己被欺瞒,被欺诈。

    身边人都没人敢吱声。只有人应声下去传令了。

    袁绍恍惚的从气愤之中惊醒过来,环视四周,才猛然发现,他身边再没有一个可以商议的谋士。他不禁一身冷汗出来,不禁惶恐不安,他身边的人呢?!

    那种孤家寡人,身边空无一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像个恐怖片。

    他不禁自责而后悔的捶胸顿足,道:“悔吾当初不听元皓之言……元皓啊,元皓……哀哉痛哉吾心!”

    这个时候想田丰了。也是因为田丰死了,又遇绝境才会想起他。

    倘若是田丰还是活着被关着的,袁绍是绝不会向他低头的。哪怕他一败涂地,也绝不会低头。越是失败越倔强,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失败的人,面对死了的人,他反而会怀念。活着的,却未必会珍惜。

    “主公……”帐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唤声,然后是斥侯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道:“主公,大事不妙啊……颜良,颜良……被,被张辽斩杀,张郃也顺势投降了,我军军心震动,恐怕是,恐怕是抵敌不住了……”

    “啊?!”袁绍一滞,整个人都要倒下去,脸色发青,像有中风之症。

    那报信之人连哭带爬的上前,扶住袁绍道:“主公,主公,还需主公拿主意啊……”

    袁绍若是此时倒了,那就真的完了。

    袁绍呼呼的喘着气,脸色青白,惨淡不已,脑子里嗡嗡的。

    这种时候,无人可以献策就算了,竟还有人不停的问他要策略,问他怎么办?!要他拿主意。

    当初那种遇事有无数策献上来任他挑选,他还不乐听的场面,再也没有了。

    绝境,悲苦,是袁绍此时的心境。

    他不禁泪如雨下,道:“……颜良怎么会,怎么会……”

    “张辽取得颜将军信任,趁其不备而斩杀……”来人哭道。

    “张辽误我,吕娴害我……”袁绍喃喃着,他后悔死了,道:“……悔也!悔不听正南之言。正南啊,正南啊……”

    这时候想审配当初说要杀吕娴和张辽之意了,他也没听,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哪怕审配丢了邺城,他也顾不上了。哪怕审配被他亲口的判了个叛变的罪名,他也顾不上了。

    最可怕的是,田丰与审配是两派,可是哪一言,他都没听。到最后,不管是长远派还是激进派的好处,他都没占上。反而越发快的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

    “张辽本就是诈降,此人当初真该杀之!”来人恨的咬牙,哭道:“……主公,此时当如何,还请主公拿主意啊,我军,我军……闻听颜良被斩,溃逃者无数,如今……外面,已不成势了……主公还需安抚军心!”

    其实事实远比他说的更严重,只不过是不忍心在袁绍面前说罢了。

    溃逃的何止是普通军士,是一营一营的将领都在溃逃,要么卷了包袱,带了兵士们,器械等,卷了很多辎重,战车战马等等直接就跑了。有的就是直接就降了曹操。逃亡的散兵散将更是不知凡几。

    除了这些,还有谋士等人,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好一个溃散了得!

    而此时,没有主事人,没有人出来安抚稳定军心,后果是惊人的崩溃。像郭图这种直接逃往青州或是幽州等地还是好的。毕竟他们逃往的是袁氏的阵营。最可怕的是直接在曹操几路分兵的攻打下不能抵挡直接投降曹营的。

    这种情况下,想要抵挡,也是痴人说梦,怎么抵挡呢?!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得住!

    如郭图这一类,因为还有袁氏阵营中的人,大公子或是二公子那,还有人投奔的,直接逃回去,这一种虽胆怯,是懦夫,但好歹是保存了力量。直接投降就太可恨。

    至于袁尚一系是输的太惨。为何,因为袁尚至今生死不知,没有什么消息。基本他的派系的人,要么被袁谭给拉拢过去了,要么当初得罪袁谭得罪的太狠,不敢去,便直接没了奔头,干脆带着包袱,卷走了很多,直接降了曹操,去了以后,因为有很多高权人物,知道袁营很多的机密,军事步署,包括军机分布等,给倒了个干净,为了立功,出卖起旧主来,是半点都不含糊,曹操一尽收揽之,再收集这些信息来攻打,那是一打一个准,一打一个狠。

    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兵败如山倒。要怪就怪袁尚没消息了太久,很多他派系内的两面派早就已经没了信心,直接放弃他了。

    本来若是袁绍顶得住,他们还能顶,还有等袁尚的消息,只要能回来,还是有希望的。他们绝对能撑得住。然而,万万没料到,一切的一切,就是这么的不凑巧,这么的残酷啊。

    袁尚这一败,失去的何止是战场上输的死的降的那些兵力,更多的是势,势上一输,他想要再翻身,除非袁绍将权力直接推给他。把位置让与他。但这前提也是袁绍还是以前的袁绍的情景之下。

    而现在这么一败,就算袁绍直接将位置推给袁尚,袁尚也绝对没有能力再接得住,再扛得住这样的局势。

    那么父亲给的,就不是权,不是势,而是烫手的权柄。给的不是爱,而是坑啊。

    这种情况下,俨然指望袁绍在失败时能够稳定人心,这是不可能的。

    袁绍哪里会安抚什么军心,竟是六神无主,道:“……还有文丑,颜良死了,张郃降了,绍还有文丑……”

    来人痛哭,道:“……如此之势。文丑将军也是节节败退,根本抵敌不住。那曹贼,围了众将一直盯着文将军攻打,文将军死死撑住,才不至惨败,只怕……只怕曹贼会将文将军给包住。万一凶多吉少……”

    “啊?!”袁绍连个主张都没了,呆呆的看着他,道:“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如果连文丑也靠不住,绍当如何……”

    看他这个主公,此时一点用处,一点主张全都没用。

    来人很是绝望,动了动唇,终究是不忍心说主之过,便哀戚的道:“……主公,退兵吧,退回邺城去,也许……”

    “逃回去?!”袁绍心中已然动摇。

    帐外很是喧哗,显然人心惶惶。袁绍心中怒悲交加,竟也不能决定。

    古时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之礼就是这么操淡。因为只要是父亲,只要是君上,他既使是犯了错,身为人臣或是人子,也绝对不能说主或父半丝的过错。不仅不能说,还有找借口掩过饰非。

    除非他自己肯承认。

    像吕娴这种直接指着吕布鼻子骂你错了的事情,绝对是大逆不道。像吕布这种直接向天下人谢罪认错的事,更是匪夷所思。这种事,古时史上虽也有,但毕竟是少数,而这少数,绝对是明君中的明君。

    大多数是什么呢?!是自以为自己势大,自以为自己没错的占多数。这种人多数自负,错了还不认错,多数更是无能。

    所以,袁绍既使是这样了,也没有人敢指着他鼻子说你错了,还不赶紧掉头,没有人敢骂他,没人敢指着他鼻子骂你是个蠢货。没人骂醒他。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可以离开他。

    直接离开,恰才是真的不教而诛的诛心之举。

    所以,骂主上,骂父亲是忠孝,还是直接弃之,才是忠孝呢?!

    袁绍这性情,便是长子袁谭,也是不敢直接说他错的。

    不然一个不孝压下来,能直接跪死在父亲面前这一种。

    袁氏家族,若说宽容,绝无。

    若说无礼,也绝无。

    所以,有时候,有礼而严谨,到底好或不好,谁都说不好。

    像袁谭与袁尚也从来不会在明面上撕的你死我活,骂街撕皮,但是,他们就是不合!不睦!

    大家族相处之道,就是残酷至极的。

    因为他们最擅长的事,是不教而诛!

    不告诉你,但我要杀了你。或是不告诉你错了,但我要离开你!远离你!

    而这种背景之下的东西,父子兄弟之情,显得犹为淡寡稀薄。

    来人看着袁绍又不能决定,心下便是一沉。袁绍就是这样。

    他不敢说他错,没人敢说他错,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的开始离开,逃离他。

    而袁绍却并不自知,也看不透这一点。所以,他想要认错,不肯也不甘。在这犹豫之中,丧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放纵自己在自怨自艾的境遇里,一点点的沉沦。

    像个美人,不断的哀惜的看着镜子,叹惋着青春美貌的逝去,却根本无法面对眼下,直至皱纹爬上脸庞,而甚至都不用等到白发苍苍,就已忧郁而死!

    这是礼法森严对于人性的掠夺。袁绍本就遵从这一点,而应该看透这一点。但显然,他没看透,他运用这一点,深爱这一点去统治家族和基业,然而,当他真正陷入被这种东西所困的时候,却远没有枭雄的眼界,将之踩在脚下。只能一步步的被这给拖下泥潭……

    袁绍果然没有说立时就走,因为他要等文丑回来护送。他当然有退意了,只是没有文丑在,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一面要袁谭袁熙急来救,一面则急需要酒,来浇愁。

    在帐中喝酒避世,时不时的痛哭几声……

第1039章 围困文丑打援军

    而此时的曹操正在精密的步署着,他已经占据了很多的战线,并且步步逼进,只有文丑,必须破,破了便能一举而擒袁绍。

    所以,他不断的收整战线,争取要把文丑给包住,然后再收网。

    他既急,也有十足而精密的耐心。

    果实既美,然而,一定要步步谋划,才能吃到最甘美的那一颗。而急躁,则易失去最甘美的果实。他当然不能让自己输。尤其是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步。

    他现在集聚了大将在四周,目的就是要狙击文丑。然后长驱直入!彻底的击溃袁绍主力!

    当然得知张辽斩了颜良,而收服张郃的时候,便是曹操和荀攸也都是吃了一大惊!

    主臣二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紧缩的瞳孔和惊骇的表情。

    帐中,曹操良久才叹道:“恨吾不贤,不得张辽!”

    荀攸道:“张文远,可堪为徐州左膀右臂,股肱之梁柱!”

    诸将却极惭愧,甚至可以说是羞愧的。

    尤其是得知了消息的徐晃,典韦和许褚。他们的优点是绝不会为张辽斩颜良之事找借口,比如说他占了便宜,趁其不备,胜之不武啊之类的。

    他们只在乎功劳,因为确实是张辽斩了颜良,这是事实。只要是事实就够了。管你什么做成的。身为武将,为了立功,什么做不得,别说诈降,便是去做马奴,只要能立功,他们也肯做。

    他们只觉得他们三人都未能做到的事情,结果张辽轻松的完成了,这件事,真是既虚幻又不现实,那么的魔幻的感觉。让他们心中都略有些呆滞。

    然后是羞愧和愧疚。惭于自己无能,不能为曹公解忧而力斩此人。否则,曹公哪里还会忧心至此。

    所谓知耻而后勇。

    他们心中想的是,吕营斩了颜良,他们不能这么多将领在一处还斩不了一个文丑。如若此人都杀不了,那岂不是也是趁人不备,天下人难道就说一切功劳都是吕营立下的。他们呢?!只是捡漏,还抢功。到最后就算占了大片的领地,天下人也未必心服。

    这件事就大了!

    别说他们会这般想,便是曹操也这般想。

    乌巢是吕营烧的,颜良是吕营斩的,若是他们还斩不了文丑,那岂不是……功劳一切都是吕营送与他的?!

    曹贼能受得了这种?!

    无功便无德,无德便不能居高位。到时怎么居高临下的号令天下群雄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曹操听闻此消息,便决心下重赏,当下发令出去,有斩文丑,或是袁营高级将领者,皆封侯赏万金!

    这几乎是重赏了,一般都是用在一方诸候,或是世子身上才会有的赏赐,用来批发似的要赏与斩敌将首级者,曹操是真的急了!

    至于赏金钱够不够发,没得事,等征服了大批的城池,有的是人送钱财。真不够了,搜刮完了活人的,还能搜刮死人的嘛。

    这四州之土,从夏以来埋了多少权贵,挖一挖,就能发横财。反正立功的战将是不在乎发的钱是不是死人财的。

    真兑现不了,先批发侯位,钱财的事是小事,将来再给也一样。再不济,给土地也行,只要能荫子孙传家,钱财反倒是小事了。有官有土地,有的是人出死力!

    曹操擅于画饼充饥,画大饼是他最擅长的事,能生造出望梅止渴的人,对于画大饼的能力,那是十分娴熟的。现在有没有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有给饼的能力才最重要!

    创业嘛,大家都苦点!马上就要实现赢利了,胜利就在眼前了,加加油,是属于老板的责任!

    赏令一下,曹营士气大增,热血猛涨,个个都变猛男,争取立功。更是势如破竹。

    文丑渐渐的有点抗不住了,只能且战且退,虽还有支援前来,然而来的援军军纪军心都很松散,更有许多的逃兵。

    文丑心里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疲惫的暂时歇了下来,心中却无法平静下来。身体是歇下了,然而精神始终绷着,根本无法真正的放松下来。

    因为他不知道,曹营虽现在停止了攻击,但他也料不到,曹营会不会很快又会攻打上来。

    谁都料不到。这种无法确定的恐慌,才是真的恐慌。

    文丑只知自己筋疲力尽,整个人心累不堪。

    来的援军留下的少,逃亡的多,投降的也多。

    这个仗还怎么打?!

    “将军……”身边跟着他的副将艰难的咽着苦道:“再不撤退,只怕要被曹营的兵力给包住了。曹营绝对是不安好心!这势头,分明是要断我们后路,把我们给围困住攻打。曹贼向来擅长此奸计。无论他攻打哪里,在实力允许之下,他一定会采用这种稳妥之计。将军,再不走,真的要被曹贼给逼死了!”

    文丑喘着气,不甘心的道:“援军呢,只来这么些吗?!还有呢?!”

    “此时,哪还有什么援军啊……”

    众将心中急躁不堪。远远的看着曹营,这心里像火烧一样。

    又有将领前来,低声道:“……将军,颜将军遇难,张辽是诈降,张郃也跟他叛去了……刚刚得到的情报。主公命将军速回本营,主公怕是要全军撤退回邺城……退守邺城。”

    文丑骇了一大跳,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生恐消息退散,影响军心,道:“……被何人所害?!颜良如此之强,怎么会……”

    “张辽!”那将领红着眼睛道:“是被此贼奸计所害啊!”

    “我就知道,此贼有异心,他本来就有没有降心……”文丑咬着牙恨恨的以手捶地。

    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曹营来的军士开始在远处敲锣打鼓,道:“……颜良已诛,张郃已降。文丑,还不欲降乎?!”

    这一声一声,像是毁人心魂,军心大躁,文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曹贼太奸诈,这是杀人诛心呐!

    文丑当即脸色大变,曹贼这是想要趁火打劫了。一旦攻破军心,只怕是再无生机!

    他焉能如此!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等援军了,也不能期盼而等待援军了,必须得自己突破!否则,他必遭难。如果不能回去见袁绍,他又怎么能对得住袁绍对他的嘱托和希望呢,袁绍是在等着自己回去,将所有希望全押在自己身上了。

    文丑不能辜负,不敢辜负对自己有着殷切希望和知遇之恩的袁绍。

    生死关头,方显情义。文丑此时此刻涌上来的全是热血和冲劲,哪怕他的身体已经筋疲力尽。

    他必须要打破阻隔,突破出去,去见袁绍,去护着他的恩主离开此绝境。

    哪怕他已不得不独挑大梁。

    只是纵然文丑有此之心,在此势之下,曹操又怎么肯放他回去!?若放他回,岂非显得曹营无人可用,对曹营来说,与吕营的对比,也是奇耻大辱。

    文丑,注定是回不到袁绍身边了。

    而这,何等的可悲。

    文丑此时亲自挑了旗在手,命人击鼓喊道:“此乃曹贼攻心之计,切勿上当!尔等切切不可上当!”

    “随吾来,冲出去,突破出去,在外,自有援军接应,我袁氏本营有二十万兵马,何惧区区曹贼?!”文丑嘶吼着喊道:“杀!”

    当即有不惧之士勇,跟着陷阵冲杀进去。

    迎面来挡的正是典韦,典韦带了六百勇士,上前一刀便斩断了文丑的大旗,文丑忙将旗首拿在手,不叫它倒,以身相护,只是旗竿斩断了一半,旗便矮了不少。

    典韦大喝道:“……颜良已死,袁绍肝胆俱裂,哪里还有援军?!若有降者,且速速投降。若不降者,杀之可也!”

    文丑大怒,喊道:“典韦!手下败将,焉敢弄鬼?!有种且前来与吾一拼死活,今日不是你这狗贼死,便是我死!”

    说罢便要去冲杀典韦。典韦根本没有与他交手之意,避入勇士之中,众勇士一股脑的冲上来,把文丑逼退!

    文丑军的士气早已经骇惧曹兵不已,哪里还敢与这样的死士交手,只能被逼退回去。

    文丑见此,心中大恨。

    难道今天是真的出不去了吗!?

    文丑左冲右突,奈何实力不济,士气低靡,竟没能冲得出去。

    曹营里外,上下都配合无间,将他们围住,追杀,隐隐的已渐有包围之势。

    若再不出去,只怕是真的是网中之物了。

    可是,冲也冲不出去,一试不成,文丑心里已是急的不行。最终遍寻典韦不着,杀也杀不得,退又不甘心,冲阵也冲不过曹营的凶猛,力气耗尽,不得不退回去,然后开始沮丧而憎恨。

    士气低靡,他能有什么办法振奋士气呢!?

    眼下这局面,只能等有援军来,否则,这士气是冲不破了。

    文丑愁的不成,他知道,这个半死局,倘若再冲不去,是真的必死之局了。

    这么一试,却依旧没有成功,只怕是……

    想到伤悲之处,不禁落泪,难道真的没有机会再回去见袁绍了吗?!

    如何是好,当下如何是好?!

    英雄无用武之地,是最不堪,也最不甘心的处境,一旦落入此种境地,犹如跌入了泥潭,无论你怎么挣扎,怎么都爬不上来的绝望,能笼罩人的灵魂。

    眼见着二十万大军皆因无人将军而纷纷落入僵死之局,这是何等的无助。

    “围之可也,他若再来,击退回去,不必与之交战!”徐晃正碰上典韦,道:“切记不可冲动。”

    典韦道:“我自遵之主公嘱咐。你也如此!文丑之强,早负盛名,纵处于弱势,此人实力依旧不可小觑,想要绝境中取他性命,也不易。我们三人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栽了跟头!”

    那边许褚上前来听见,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心中都有一股危机感。颜良他们未能取得性命,如今文丑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得取下此人首级。否则这仗还怎么打,这士气还怎么振作?!

    三人郑重的点首,心中有默契。很快各自骑马散去,默契的开始步步逼进文丑。他们是猎人,一定要有耐心,既不会叫猎物得以喘息而休整的太好,也不会叫他们拼死一战,完全没有喘息的功夫。一纵一驰之间的度,才是最重要的。

    荀攸来与曹操道:“主公,文丑三日内必能取其性命!”

    “三日太多了。”曹操拧眉道:“先包住,慢慢打,耗到他没了力气,一举杀之!”

    三日的确太多了,哪怕他们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是现在时间就是地盘啊,无比珍贵,文丑是一定要破的。

    “围住他,若有援军来,打援军!”曹操采用灵活用兵的方法,将兵马拆的很细分,为的就是达到这样的目的。

    “不会再有援军来了……”荀攸道:“郭图逃散,袁绍身边已无人可用,连商议之人都没有,只知饮酒浇愁,哪里还会有援军来?!斥侯消息,外面抓到不少袁营逃散兵马……”

    曹操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便更好打。

    之前用堆送首级的办法,是真的吓的袁军半死不活,现在郭图跑了,颜良死了,张郃都降了……再有这样的消息,袁军接连受挫,哪里还有半点士气可言?!

    “本初实力如此雄厚,可惜,却无力将自己的力量调动起来。”曹操摇首道:“这就是所谓大而不整的弊端了吧。所以,吾明白,为何奉孝说要改制了。”

    自郭嘉从徐州回后,对于怎么调用资源,有更多的心得。

    若当初没下狠心改,只怕如今曹营也好不到哪去。现在袁绍这个局面,哪怕换成曹操自己,他哪怕更有魄力和号召力些,但面对这样的士气,如果不能上下一心,他也未必能翻得了盘。

    正说着,斥侯进来禀道:“主公。吕娴回兖州去了,并送了一封信来!”

    曹操吃了一惊,他拿着信,都不敢拆开,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道:“她竟真敢回兖州去了,是了,也只有她敢!如此之急,如此魄力,当如她也!”

    荀攸都郑重的走了过来,看着信道:“只怕是,来信不祥啊。”

    主臣二人心中都隐有预感。

    拆开信只有一行字:孟德,娴在许都等汝聚义。共奉天子!

    操!这是抢自己盘中的食物吃!歹毒当如此女子矣!

第1040章 毫无建功曹真郁

    心脏在这一瞬似乎要跳出来,以往遇事就发头风的毛病竟然也都忘了!冷汗从后背直直的滑下来。

    曹操大骇,竟失色的站了起来,道:“速发信与奉孝,阻截,通知各部军马,全力狙击此女,若遇之,格杀勿论!休教她回兖州去!”

    “主公勿慌!奉孝早料到她必回去救吕布,早已安排好了伏兵。她只要进兖州,必入埋伏!”荀攸道:“切莫因她乱了心神呐!”

    曹操心这才稳了下来,不由苦笑道:“……天下之英雄,唯她能叫吾变色尔!”

    因为有巨大威胁,才觉得她非死不得。不然每每遇到她的事,他这个主公都显得太狼狈了。实在有失英明。

    他不安的来回走动,道:“……若天佑吾,必助此事成!”

    二人无声,只能如此期盼而已。

    又有斥侯来道:“臧霸的信。”

    曹操道:“难道他领军来了?!竟未与吕娴回兖?!”

    荀攸也很诧异,见曹操拆信看,忙也过去一观,信中写着,臧霸,祢衡,赵云押兵二万,已来助阵曹公,望守望相助,共破袁军。

    这是来诛文丑,抢功了?!

    不过来,还需要几日功夫,足以将这边事了了。开一个好头。总不能叫吕营看轻。

    只是要与吕营共行事,曹操心中不虞,可是又顾忌着吕娴的信,这隐隐的就是一种威胁啊。

    在事成之前,在确定没有完全没有变数之前,他得与臧霸军好好合作才是。

    曹操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纠结了。

    因为厌恶祢衡这狗贼,曹操并不想见臧霸,想了想,道:“书信往来可也!紧盯着他们的动静。不能脱离掌控!不然必受盟友之害!”

    荀攸领命!

    曹操隐隐后悔自己失态,丢失了身为人主的尊严,然而,他心里烦躁是真的。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晚,他睡的不太安稳,哪怕身体已陷入沉眠,脑子里却一直在活动,一会儿是吕布和吕娴化为厉鬼,在许都等着他回去索命,一会儿则是吕娴身着龙袍取代了汉天子,朝登天子堂,丹陛下率万千臣民,手边扶着的龙首也隐隐的变成了他的首级,十分的恐怖,可他就是醒不过来,不甘心的凑近吕娴,吕娴就变成了白骷髅,化为一团黑气往他五官里钻,搅的头风大作。

    忽,帐外狂风大作,将这一切悉数卷走,曹操也从行军榻上翻身坐了起来,身上已经汗湿了,他捂着脑门,疼痛欲裂。

    什么叫心腹之患,这就叫心腹之患。日有所忧,夜里都会化成恶鬼一般缠着自己,仿佛是灵魂深处恐惧的存在。

    许都……这是他的根基,倘若,倘若……

    可是他能放弃眼前的一切,转身就回头去救许都吗?!放弃这大好的战线,交给张辽司马懿等人?!等着马腾和张杨那几个墙头草去瓜分吗?!

    不甘心啊,袁氏之灭,之败已在眼前,他无法回首。

    他只能寄希望于郭嘉能狠狠的守住许都的后门。能成事,杀了这对父女,再无后患。

    而现在前进的步伐,已经无法再停止了。因为不前进只后退,只有死路。这就是整个曹氏集团的宿命。

    若前进一步,曹氏将大盛。如果退回去,哪怕手上有天子,也没了意义,注定只能成为像张杨这样的小诸侯,哪怕手中有吉祥物又如何,再也不能号令天下了。

    手中吉祥物到底有没有用,有多大的作用,别人听不听,只在于你的实力。而不是吉祥物的力量。诸侯衡量的也是这个东西。

    毕竟吉祥物就算不在手上,别的诸侯也照样可以拿它发号施令,这就是最无奈的地方。

    替天行道是一面旗,替天行道反诛国贼它也是一面旗,话术这种东西,只看你怎么说。而真正能让人服从和惧怕的力量,从来都是实力本身。

    若不更进一步,只能退一步成为小诸侯。到那时……只能任人宰割。

    因为上次曹吕之败后,他需要胜利,需要攻城掠地,向死而生。没有后路。曹氏上下再也经不过一次失败或者说是退缩了。

    争夺鼎器,向来都是残酷的。容不得半丝的退路。

    看一看现在的袁氏集团就知道了。看它起高台,看它宴宾客,看它,楼塌了……惊心动魄。不可想象。

    无亚于一个大象,无有对手,结果被绊了一脚,自己摔死了。

    那种反差,和惶恐,也足以令人恐惧。因为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所有人都是赌徒……而赌徒需要时运……”曹操起了身,喃喃道:“没有做好全输的准备,又怎么敢做这样的赌徒呢。不光是一切,连家族气运和命也都填了进去。”

    所以孙策敢只身一人过江,马腾愿意赌上一切跟随吕布,而袁绍,指望一击而将自己击败,吕娴更是如此,明知去救吕布不理解,可是不能失去,便能赌,更来信要去许都作要胁。而他曹孟德也是如此……明知许都冒着很大的风险,后续兵力也不足,可他回不去,也不能回去,更不甘回去!

    哪怕后背有被穿透的风险,可是出来了,就得开辟一条新胜的路。绝无瞻前顾后的可能!

    哪怕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回许都去,因为如果不回,可能失去的是根基。

    然而,他更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进一步,他就再没有可能,再没有实力去问鼎天下,去与吕氏父女争!

    所以,他宁愿赌一次,赢,全吃。输,就……

    没的选择!他只能赌,也必须赌!

    如今,是与袁氏争个输赢的时候,更是赌上他的时运的时候。若上天意在曹,就让奉孝成事……

    微微掀开帐帘,狂风卷打着暴雨呼啸而进,一遇冷汗,便生出极冷的感觉来。

    超级透心凉!

    “主公,”亲兵营的人见此,忙来前道:“夜间风雨大作,不知何故!”

    “是春天要来了。”曹操道:“下雨了,是好事啊。”

    的确是好事,因为狼狈的袁军,最后一点不甘的意志也被这场雨给浇灭了。哀哭声不绝于耳。

    文丑看着天,露出绝望的神色。

    天极冷,又无遮蔽,这是老天也不想放过他们的意思啊。

    这一夜的雨一淋,全军上下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曹操道:“且叫老天爷下,明日一早,便去急攻!无需三日,明日便可取文丑。”

    “是!”亲兵传令去了。

    曹操放下了帐,赶紧捂着被子去睡觉。雨声噼啪啪的打在帐蓬上,至少被子里温暖。而吕娴就比较郁闷了。

    飞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歇下,本来是搭了帐蓬睡着的,结果发现空气湿度出奇的高,她觉得要下雨,连夜收拾了帐蓬去找山洞,还没找着,就淋了个落汤鸡。

    打着伞,打着手电,才找到一处不大的山洞,才刚进去,还没喘口气,就有一条巨蟒钻了出来,也幸亏她反应极为敏捷,子弓单打出来了,也是因为武器不离身,不然今儿得被这货咬上一口。

    一木仓爆头,雨太大,是暴雨,哪怕有伞也只是避免被兜头浇,全身上下好一个湿透。

    她悻悻的上前拎住了巨蟒,辨别了能吃,这才道:“对不住了,蛇兄。打搅了你的住处,还要了你的命。不过你也是救人一命嘛,你看你不仅贡献了住处,还献上了肉给我吃,你死了,你周围的小鸡小兔也有了活路,就当日行一善了……”

    与蛇说话,真是傻气。但也是为了排解一下被雨淋的郁闷。

    进了山洞,换下了湿衣,把头发解开晾着,又点燃了木柴取暖烤火。这才找了个瓦斯炉出来,把蛇处理了处理,取了三分之一,做个爆炒。

    闻着香味都要流口水,从军之人,吃干粮吃到吐,多久没吃过新鲜的肉,都记不清了,最近行军一直在赶路,就算想打猎也没时间,因为正儿八经打仗的时候,打猎就是不务正业。

    这肉能吃三顿,吕娴还是很高兴的。

    又煮了包泡面,配上蛇肉,狠狠的吃了顿夜宵。

    然后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吕娴又有点低沉。

    如果雨不停,飞的起来吗?!

    那她岂不是成了雨燕吗,好惨一个!

    “啊,雨燕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下雨的时候让人发神经。想多无益,只能睡觉。

    等醒的时候,外面天虽微明,然而,雨还是在下,虽然小了很多。吕娴的心一下子就沉了。要是下个三五日的,吕布不还得凉凉?!

    吕娴连吃早饭都没什么胃口了,紧紧的皱着眉头,苦大愁深的坐在山洞里,死死盯着雨幕。

    还好老天开眼,虽将至春,却还没有到梅雨的时候,不到午时,雨就渐歇,到了中午就出了太阳。

    吕娴松了一口气,还欣赏了一会儿彩虹。

    空气湿度依旧很高,想飞也得停一停。翼装毕竟不是飞机,飞机在暴雨中也能飞行,可是翼装,受限实在太大,风大了不行,下雨就别想了,空气湿度太大,也会影响灵敏。这主要靠人的操作,一个失误,就是撞到山上,或是栽下来直接死亡的危险。

    所以吕娴耐着性子等候,等到空气湿度下来了以后,这才先派出无人机去侦察。

    奈何飞了一段,有一架已经失去了信号。

    不过无线电传回来的画幕,就让她皱起了眉头,“……曹真怎么在这儿?!”

    之前在兖州时,他虽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到了白马以后,就失去了消息。结果人却在这儿,准备孵蛋呢?!

    吕娴琢磨了一下,思来想去的,只怕他是收到了许都的消息,要他在这里准备瓮中捉鳖。

    曹贼和郭嘉都不是啥好鸟啊。只怕是引吕布去兖州入瓮的时候,就算计到了她可能会回去救吕布,所以干脆就让曹真在这守株待兔了。

    哼,真是步步为营。

    可惜,她要飞过去了,谁能阻拦?!

    吕娴准备好,飞向高空,径直滑过,现在没得空与曹真纠缠。还好她手上有好几架无人机。损失一架已让人心疼,她可不想再损失另一架了。

    曹真淋了一夜的雨,夜间紧急加帐蓬,才避免了淋雨。等雨一停就出来看营,看到天空中有鹰在低空飞行,想也不想就用肌肉记忆射下来了。

    结果等人去捉来,连曹真在内都很蒙,道:“这是何物?!”

    无人机早失灵了,动也不动,明显是死物,明明是死物,怎么能在天空中飞行的呢?!

    曹真抬头看了一会天,任他再聪明的脑袋瓜也想不到可能性的。

    只能悻悻的将此先收起来。等回了许都再叫工匠那帮人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过他没有往侦察方面想。没有现代社会那个文化背景的人,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的。

    “军师为何又改了主意?!本来是叫我们去堵吕布,突然又叫停住不动,在此枯守?!”曹真叹道:“在这里守着,果真能守到吕娴吗?!”

    “除非她能飞天遁地,否则,要回兖州,这里是最快可通过的路径,她急于去救吕布,必经此地。必能守到她。”身边将领道。

    曹真叹息了一声,道:“我若是她,必将兵力分散,隐于其中。这本来就是她擅长的方式。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想要搜到她,就难上加难了。抓细作,可不是真所擅长之事啊……”

    结果只能在此枯等,枯守,作着妇人磨磨叽叽的事情,可能还会有漏网之鱼,这可真是,造孽了。

    曹真很是郁闷,从官渡一直跟过来,什么作为也没有。只知道跟着,然后被摆布着,像个跟屁虫一样,到最后什么也不能做,那种郁闷……

    他宁愿上阵杀敌。也好过现在这样,可能毫无建树。

    一路跟来,被吕娴和臧霸,赵云耍的像溜马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曹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加上昨天淋了雨,觉都没睡好,这脸色差到了极致。

    有斥侯来道:“将军,有商队经过……”

    “这种时候哪里来的商队?!”曹真冷笑,眼中含着讽刺的光芒,心生不顺与戾气道:“别是奸细,把人和货给扣了,细细盘查。尤其是口音,藉贯,有一丝的对不上,都给我拷打!”

第1041章 曹真不爽难张绣

    “是!”全军上下人虽不多,但是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精神一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而吕娴早已经将他们甩在了身后。她怕再下雨,没有再有丝毫的懈怠,全力飞行。

    而曹真在拷问的途中,却有人从背后来。

    “何人?!此时去什么前线?!”曹真不虞的道。

    “禀将军,是张绣,他说是奉了丞相之令,奉命前去领兵作战。”斥侯道。

    曹真心下大怒,这种时候,他都没仗可打,这反复小人却还能去前线立功?!曹真真是一肚子恼火,连连冷笑道:“别是要逃吧!?”

    连月来的怒火,还有一直没拷打出吕娴来,这心里,正有一腔邪火无处发呢,偏偏遇到张绣撞了上来。

    曹真亲自来见,张绣也知他是个猛将,上前客气道:“曹将军。绣奉丞相令要去黎阳,还请放行!有手令在此,军师祭酒亲自押印为证。”

    曹真当然不怀疑是假的,但是他就是想为难他。所以也不看这些,只看向身后一辆车马,道:“车中坐着何人?!”

    “车中所坐是绣的家人!”张绣道:“因是女子,不便掀帘检查,还请见谅!”

    车遮的严严实实,连窗口处都放下了帷帐。很难不让人心疑。因为在特殊时期,尤其是战时,很多人逃亡,都会乔装打扮。而多数贵族男子想要逃亡,又不想混在流民堆里扮穷鬼脏人,因此只好扮女子。因为女子出身,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都是要坐在全厢车中,并且是要戴着帷帽,不能露面的。当然贵族女子是如此,以示尊贵,不便示人,以免让贱民,或是轻浪登徒子瞧见,而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一是被贱民调戏了,女子的家族会丢人。若是被同阶层的人调戏了,那就更夸张,因为这是对家族的挑衅,不死人不灭门都不罢休的。史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以至于贵族女子后来形成了惯例,为免两个家族火拼不死不休的局面,就变成这样了。

    若说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很严苛,当然也是。因为宗法制规定女子是从者,后世的三从四德就是从这来的。但若说女子完全没地位,歧视女子,那也谈不上。因为是承认女子在家族中的价值的。女子在娘家未嫁时,若是被人调戏了,家族里是真的会跟人火拼。比如郑国就有一段史实,说是一个车夫调戏了女公子,诸侯之女称为女公子,当时的太子很生气,令人把这车夫给拖来打了一顿,当时国君就不赞同的跟太子说,要么,你就忍着,要么,你就把他杀了灭族。否则鞭而不杀,必定会有后果。当时太子还心软的很,政治天份远没有国君这么高,就说这样的事,打一顿就可以了。后果很残酷,国君死后,太子继位,车夫就把他给干掉了。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无一不例外都有极不好的后果。

    所以这就形成了贵族女子出行的例子。但就是这样了,也依旧有空子可钻。因为有什么谋算大事的时候,很多人逃亡,或是出入宫廷城池,都想要扮成女子,坐在车中,以便行事。

    所以特殊时期,谁不警惕这样的车座?!

    倘若是在盛世之中,没人敢这样主张的时候,谁都会给车中的女子一个面子,谁都会遵守这样的惯例。女子的车座是一般不检查的。

    但这种特殊时期,还讲什么礼法?!呵呵。没那回事,照样得检查!

    查奸细能不将人扒光,就已经算是不赖了。

    曹真当然不至于像个小人一样阴阳怪气,这种事都是小弟干的,只听他身后的人嘲笑道:“上阵打仗还要带家眷,别是携家逃跑吧?!”

    张绣一听,果然大怒,此时客气的脸也拉下来了。直视着曹真道:“曹将军姓曹,绣是不能多说什么,给与三分薄面,也是给与曹公颜面。怎么?!这车座中坐的人,是曹公所要求带来的人,曹将军也要深问吗?!”

    曹真一滞,狠狠皱眉道:“我怎不知?!若曹公有令,应当会传与各关!”

    “妇人之事,曹将军怎知?!”张绣冷笑道,“我有手令,曹将军只不认,更不放行,难道要当曹公面对峙不成?!”

    曹真心中深恨此小人,瞪着他,却不动。他身后的诸将也没动。若是就这样放过,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他就难辞其咎了。

    张绣怒从心头起,道:“让开!”

    曹真身后的副将道:“别是车中坐的是你的妻室,是为了逃跑吧?!”

    张绣闻言大怒,这话啥意思,是说他要把妻献与曹公不成?!

    见他面有怒色,曹真看了一下手令,见是真的,他也就不想怎么为难张绣了。便道:“还请车中人先下车检查。如今正是检查奸细的关键时刻,不敢放松,还请张将军配合!”

    张绣脸色自然不太好看,他胸口起伏了又起伏,忍着气到车前道:“嫂嫂,还请下车!”【史上有说是嫂嫂,有说是婶婶,反正就是与他同龄的失去丈夫庇护的家族女眷吧。读者老爷且饶过这个细节。】

    车内果然传来啜泣声,哀哀切切的道:“车马辛劳也罢了,如今还要下车,军中都是男儿之地,妾实在是……”

    张绣也面露心疼之色,自责的道:“委屈嫂嫂了,是绣无能!”

    车内啜泣声止了,不过还是依言慢吞吞的下了车。

    曹真一众人都是惊了,那脸色当真是古怪至极,一脸的意味深长。

    本来也是故意为难张绣,检查车马也是份内之责,只是看到真是嫂嫂,他们的表情吧,就很……

    先是下来一个侍女,然后才扶着一个戴了帷帽的女子下来,看不清容貌,只是身段纤细,却十分圆润,属于那种腰细的女子,一看就已是妇人。

    她先是对各位将军福了一福,便站到了一边,不说话。

    张绣见众人眼睛看直了,冷笑一声,面色不善的道:“还不速检查车马?!”说罢往站略站了站,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曹真不说话了,移开了目光。其它诸将都是面红耳赤,不由暗骂一声,上前线还带着女子,真是会享福,啊,不对,是献于丞相的。呸,献媚之徒!

    这心里不知怎的就酸溜溜的,这张绣好福气啊。

    挡住了人,也挡不住丝丝的幽香,到了车马上查看更甚,只觉扑鼻。军中都是臭烘烘的味道,要么是臭脚丫子味,要么就是汗馊味,或是马粪味,这种香味,真是霸道,让人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热血上头,透不过气来。

    他们检查一遍,连车底都检查过了,这才退到曹真身边,道:“将军,正常!”

    张绣冷哼一声,道:“曹将军,可以放行了吧?!不然绣都以为你是故意为难!”

    曹真抱拳道:“得罪!”

    张绣没理会他,叫侍女扶了嫂嫂上马车,放下帷帐,都没瞥曹真一眼,径自过去。曹真一摆手,所有的曹兵全都让了开。

    车轱辘缓缓滚过去,很多曹兵看直了眼,腿都软了。

    一丝幽香,让人心躁动。

    曹真咳了一声,众曹军将士才胀红了脸,将脑袋僵硬的转了过来,低下了。

    “呸!”有一将领不甘心的道:“上前线还带着寡嫂,他的族兄在地下,不知如何恨他。说是献于主公,可看他们车同往,说不得自己倒先享用了……”

    曹真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再啰嗦。”献给丞相的也敢浑说!

    可是很多曹军将领依旧不甘。因为用一个女人就能得启用,献媚而能得高位,将以往一切一笔勾消。他们哪里看得起?!况且这也生出不公来。毕竟许多人是实打实的用命在拼战功,有人却能走捷径,谁能没想法?!

    曹真心知他们会如何作想,便道:“主公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迫不得已,需用此人,然,他所得器重和信任,与我等如何相比。我等是丞相心腹,而他不过是丞相之兵器,真要与他相比倒生出妒心,才是可笑的想法,明白?!”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想也是,这才稍微缓解了些。

    不过不少人依旧在此骂骂咧咧。毕竟冰天寒春里,还得到处搜查奸细。这日子过的!

    张绣面色不虞,脸色很是难看。

    走出老远,又听见车中寡嫂的啜泣声,叹了一口气,骑着马并行,对着车窗道:“嫂嫂勿怪!军中人粗鄙,冲撞了嫂嫂,是我之错!”

    女子低声道:“妾身不幸先夫早死,失了庇护,得亏张氏族中照看,方才有立足之地。本应报答,任叔叔处置也罢了。只是,这般送上前去,妾身被人看轻不妨,却连累的叔叔也被人瞧轻。如此这般,往后,叔叔又如何能真正的在曹营之中立足?!终究是胆气不壮啊。”

    走裙带关系,终究是低人一等的。

    张绣低了头,道:“是我无用,先前犯下大错,逼不得已,倒叫嫂嫂为我张氏谋前程……”

    女子道:“妾身为女子,本见识浅薄,只是既已走出这一步,也无法回头了。只是,叔叔的谋算怕是要落空。”

    张绣也并非是那种不明是非,只知利用女人的蠢货和畜生。只是不得已罢了。史上他虽归顺了曹操,但曹操占了他寡嫂,他是叛了曹操的。哪怕只是家族中的寡妇,不问而取,就是能火拼和撕破脸的关系。这甚至与女子不相干,而是脸面。家族的脸面,重比千斤。

    只是眼下的张绣,早已被折的半点心气也没了!

    挫折太多,他只盼着被重新启用,半点都不自由。

    此一时彼一时,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半点不由人!

    张绣终究是硬汉,满腹苦涩和心酸,此时却苦于说不出道不明。他的心中依旧还有着重新起来的志向的,从未忘过。正因如此,当现实与理想不匹配,他就更加的痛苦。

    张绣道:“嫂嫂,绣无用,以至张氏没落。如今这是唯一的机会,绣,哪怕不得信任,也得一试!”

    女子良久无言,道:“既是如此,那妾身便只能归于曹丞相了。一旦从之,往后再不是张氏妇。往后恐怕不能再为叔叔出力。然,一直以来所受照拂,妾身终生不忘!”

    这声声哀泣。

    这个时代,除了少数能自己作主人生以外,其余者,又有几人有这个实力决定自己的人生。

    像她这种失去了丈夫庇护的寡妇,就更是如此。寡妇活的艰难,丈夫没了后,能得家族几分照看已是恩德。如今虽说不得已要被送人,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感念。

    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大的特点是温顺,什么叫顺,就是顺从。她们从未被教育过反抗命运。她们也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当然,有些天生有反叛性情的,实力不足,常常反抗的后果也很惨。

    张绣脸色很不好看,继续赶路。若不是挫败到了一定程度,他本就是个骄傲的枭雄,一时觉得时运不济而已,不然又怎么甘心用这种方式以图复用呢?!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哪怕权衡了利弊,决定要这么做了。心里依旧觉得丢人。觉得低人一等!

    张绣可不是反思自己的人,他甚至与那些失败以后自哀自怜的人都不同。他从不会怨恨自己无用失势。只会怨恨时势逼人,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他最擅长的就是恨别人。

    这个时候,吕布,曹操,都是他心底深处最怨恨的存在。

    一想到,要去与曹操低头,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又突的沉重起来!

    一想到曹真一行人的样子,这心里真是恨的咬牙切齿。

    很快出发,到达白马,才得知战报惊人,张绣都吃了一惊,道:“丞相竟进这许多?!”

    乌巢烧了,颜良死了。这简直是惊人的战报。

    张绣惊愕不已,内心的不忿,反而变成了焦虑和担忧。

    因为曹操召他来,是因为不能寸进,无人可用,所以才急于用他来破敌。而现在有这么大的进攻成果,他来的意义何在?!

第1042章 遵父命枭杀郭图

    只为献媚?!献一美而无所得?!无法立功。

    这简直是赔本折本的买卖啊!

    张绣的脸都是绿的,这心里的感受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因为有手令进了白马城,东郡太守刘延虽迎了他,然而心里又怎能不担忧。简直是坐立难安那一种。

    他与群谋士商议,道:“我有思虑,汝等可知?!”

    刘延所担忧的,他身边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豺狼虎豹进了城,又无有约束,哪里会不担忧?大人所忧的,我们都分明。这张绣几番反复,几番叛变,野性难驯,他在白马城中逗留不去,只怕生变。”一谋士道:“催他离开方好!”

    “诸君可有良策?!此人心性实在难以琢磨,倘若对白马城有什么想法,如何是好?!”刘延苦着脸道:“若失白马城,在曹公那,我等交代不了……”

    这正是刘延最担心的事情,虽然张绣手上无兵马,然而,倘若有什么事,他一个文臣,能挡得住他砍自己?!

    对于武将来说,哪怕没有兵马,他只要拿住了势头,就能控制住城池,这才是最冤的地方。

    最奇葩的是,自己若是真死了,曹公为他报仇也算了,但很大可能的情况是并不是,而是会先加封张绣,先安抚他。

    所以刘延哪里不是战战兢兢,惶恐害怕的不得了。

    说不怕曹操,这是不可能。因为这是术。

    说不怕张绣,这也不可能。因为张绣反复起来,贪婪不甘,比吕布更甚。有时候下起黑手来,那是更毒辣。

    让他在这里留太久,难保他不会生什么其它心思!

    众人面面相觑,道:“不如分兵马与他,叫他火速去曹公处立功,大人也急送信与曹公方好。”

    刘延沉吟着,道:“依此,我便试探一二,看他可有离去之意。若能走人,更好。若不走人……”

    一谋士上前道:“若不走人,大人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刘延吃了一惊,道:“如何使得?!”

    “张绣本就反复无常,他若有什么,曹公也必不疑大人,大人何不做到底?!”谋士道。

    刘延沉吟不语。

    “大人,迟则易生变呐,若有此心,一定要手快。不然必被其所害。张绣便是死了,我等只对此事闭口不语。发信与曹公异口同声只说是张绣欲夺白马城,故而诛之。”谋士道。

    “曹公向来眼睛明厉,焉能看不出?!”刘延道。曹操疑心病,可是出了名的,哪一个不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便是看出,也不会说甚,大人的忠心不二,曹营上下俱都是知情的。况且,之前是无所寸功,故而曹公才召张绣前来一用,如今颜良已诛,袁营节节败退,张绣来则来矣,还能有甚用处?!”谋士道:“只怕郭嘉是怕他在许都坏事,这才遣出来。郭嘉所谋,连我等都不知,哪里能容得此人在许都搅局?!依我见之,天下虽大,早已无有此人容身之地,大人诛杀之,曹公反而去之心腹之患!”

    “曹公也患此人啊,此人虽可用,然而也会反噬其主,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众人都深以为然,道:“大人还请速决方好。迟则易受其害!大人若杯酒而诛曹公之患,更为功臣!”

    刘延来回踱步,他虽为东郡太守,在文治上,其实是有很大的能力的。然而,这样的文士,多数,只适用于守成,治世之中。

    比如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明知利害,却偏偏一直犹豫不决。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刑官一样,下手毒辣,不分皂白的。

    若谋大事,不密则必受害。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实行与商议却是两件事。

    就在刘延迟疑的定下来以后,帐中早有人去秘密通报与张绣。

    张绣正饮醉了闷闷不乐,有人来通报他,他便惊出一身冷汗来,随即大怒,执了兵器便要去杀刘延,道:“正好,杀了此贼,拿下白马,绣有容身之所也!”

    “将军不可!”那人低声道:“刘延虽是无用之人,然而身边也有几个将领,倘将军杀了他,却控制不住白马的局势,反而同归于尽啊。将军身边无兵马可用,不可冒险。”

    张绣胸腔中鼓动着,像只青蛙一样愤怒不休,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大夫人无兵,匹夫不如也!”张绣不禁泪洒满襟。

    “将军且去,刘延若要宴请将军,将军当速去寻曹公……速速离了白马方好!”那人匆匆一别,很快潜回去了。

    张绣酒醒了一半,果然有人来请他赴宴。

    张绣心中连哼两声,冷笑连连,这个恨,他记下了!

    当下也顾不得赴宴,当即便收拾行装,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只说在白马只是歇歇脚,奉曹公令要去前线,不敢耽误,这便要离去,刘太守美意,只恐辜负,他便先出发了。

    因此当下便带着人,很快出了白马城离去。

    刘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他走了,他就不用为难了,不禁心中喜悦不已。

    有谋士忧虑的道:“该不会是有人告密?!倘他记恨,只恐怕以后反受其诛!”

    刘延却笑道:“只要他离去了就好。他如今还能成什么势?!难道还能回白马杀了老夫不成?!”

    一副人走了,他便不用为难的喜悦表情。

    有人却很忧虑。因为招惹了毒蛇,毒蛇的报复心又强,若记恨在心,后患无穷啊。若是他此去死在前线便罢了,倘被曹公所用,日后共事……他若报复,当何如?!

    刘延却笑呵呵的,不以为意,文人的仁慈用在不恰当的地方,是要出大乱子的。

    张绣愤恨出发,悻悻的往前线赶。他心内忧郁,不安极了!

    因为他开始怀念自己麾下有诸将,有兵马,有谋士为他谋算的时候。那个时候,何至于如此境地?!谁敢这样谋算他!?

    可是现在无兵无马,无将无臣,张绣这心里,如何甘心?!他不禁忆起贾诩来。难道他连吕布都不如吗?!为何要弃他而去,去投奔那徐州呢?!

    这悲愤涌上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是无法忍受屈居人下的。哪怕是现在,也无法忍受。

    他真有一争高下,与吕布比拼之意,他不服气,哪里比不上吕布,让贾诩类者全弃自己而去。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臣服于曹操呢?!

    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之前他还犹豫,若是无法起势,暂依于曹操也可以。

    然而,他现在却更分明,更不得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曹营之中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不是他想不想服从的问题,而是曹营上下能不能容他的问题。

    嫂嫂说的虽是妇人之见,可是却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就是,像曹真这样的武将,像刘延这样的文臣,没有一个人,曹营中的任何人,真正对曹操忠心的人能看得起自己,容得下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矛盾尖锐的变成了谁能容他的问题,而不是,他想不想依附的问题,这甚至与甘不甘心都不再相干。

    贾诩……

    张绣心中难受,一时更咬牙切齿。无论如何,都得叫他刮目相看,让他后悔。

    很多人能面对自己辜负过的人,却无法面对辜负过自己的人,这一种都是骄傲者不能释怀的通病,他这半生,辜负过多少人,他一个也记不得,只被辜负过,他能记一辈子。

    而此时的袁谭已经命人守青州,一面押了兵马,奉袁绍之令,前来黎阳接应救援。

    恰郭图慌不择路,前来投奔,一来便对着袁谭哭诉在前线的苦楚,自己在袁公面前为大公子所立的功劳。

    袁谭收之,然而,袁绍随后的信件却叫他脸色阴郁,十分为难。

    “父亲命杀郭图,枭其首,鞭其尸,遍示众军,方解心头之怒!”袁谭为难的看向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郭图行事是荒唐,可他为袁谭立了功是事实。

    此时若杀郭图,难免有杀功臣之嫌,让跟着他的人心寒。

    可是不杀,就是公然违搞父命。这……

    一谋士上前叹道:“……郭图若是别的事便罢了,大公子可以从中转寰,未必不能保全,而周全其余诸事,甚至消除主公心头之怒。只是郭图所犯下的,是弃军逃溃之罪。甚至直接来投奔大公子,这,主公会如何想大公子?!大公子如何做就很重要了。若不能公心而定其大罪杀之,主公怒还是小的,只怕是更不能令袁军上下心服啊。大公子此去,袁公若溃败,必要托以重事,这种时候……”

    “不错,郭图不得不杀!而且是非杀不可!”另一谋士道。

    “郭图对公子是有私义,然,若为私义而违父子天伦之大义,私义可灭也。郭图所犯罪,是逃溃败亡之罪,公子更当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若为此人,而置公子于天伦大义不顾,此,更为不忠也。不忠之臣,不诛何为?!”众人道。

    袁谭若有所思,心中本就欲杀之,见众人如此之说,便知众人之意与自己相同。可他不得不顾及到人心,因此故作迟疑的道:“郭图为谭,付出许多,杀之不忍,这……”

    只有故意如此,才能让众人不会惧他而远离他。这也是从政之人,必须会的事情。

    若是遇到这种事情太果断,反而会失去人心,叫人忧患。

    能顾得上的时候,袁谭当然得有不忍的表现。

    杀,当然得杀,所有人都赞同杀,但是袁谭的态度也同样重要。是底下人敬畏的参考。

    哪怕是礼法上的作样子,那也得遵守这个样子来!作秀也是有一定的意义在的。这个作秀还得有个度,若表现的不忍过了度,显得没有果断不行,若不作这个秀,显得他无不忍之心,更不行。

    这一步,不可以省略。

    而袁谭当然表现的刚刚好。

    “大公子,当此之时,可不能妇人之仁呐!”

    “我等愿请杀郭图,诛小人,明典刑。郭图误主公大事,又弃军而逃,杀之又有主公手令,明正言顺。大公子若不忍心,吾等愿代劳,为大公子分忧!”

    ……

    戏做到了位,袁谭低声道:“郭图为我也有义,若此时不去送他一行,谭何其忍心。”

    他叹了一口气,道:“谭亲自送他上路,也全了昔日情义。”

    众人便叹服。

    待众兵围住郭图营帐之时,郭图已是脸色大变,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这一路来才刚轻松下来的心情,突的沉重万分。

    “大公子……”待袁谭领众人进帐,郭图忙迎上去,声音都在颤抖。

    袁谭身后众人怒视着他,道:“郭图,还不受死!主公手令在此,汝非死不可!”

    “你们这些小人,别以为我不知你们是想排挤贤能,这才想要除我……”郭图大骂道:“错信了你们这起子小人,是图失策!”

    说罢转向袁谭,扑过去道:“大公子,图在主公身边为大公子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公子难道真的要杀我吗?!”

    袁谭一脸不忍,道:“父要汝死,谭不得不遵父命也,父命,不可违!”

    袁谭的选择当然很明白,父要你死,你不得不死!身为人子,我虽想保你,可是,却不能为私义保你,否则就是不臣不子。那就真的获罪大焉!

    郭图已是脸色大变,吐出一口血来,咬牙骂道:“……袁氏诸子,忒为不义者,袁氏为最也!如此之族,他日必亡!”

    早有人上前拖住他,道:“还敢弄嘴诅咒主上,如此不忠者,虽死不惜!”

    说罢将其枭首。

    郭图瞪着大大的眼珠子,仿佛瞪着袁谭,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懑,动手动的太快,以至于郭图后面的狂骂都没能骂得出来。

    袁谭落泪,亲自拂下他的眼睑,道:“公则,可惜了公则。”

    “生不能保全忠,死可保全矣,”袁谭低声道:“虽然临死出狂言,然也是出于激愤之语,就不必过真了吧。父虽说要鞭尸方解恨,然而,若是如此,谭实不忍也。不如将他身且葬下,谭亲自祭洒一番,只首级,献与父亲,一解父亲之怒便罢了。”

    众人都心服。

    袁谭亲自为郭图上香,命人安葬后,又言善待其家人。

    这才继续往前线进发,去见袁绍。

第1043章 弃名留实往官渡

    袁尚派出的斥侯,已是报知与他,袁谭就在三十里开外,袁尚脸色大变,道:“有多少人马?!”

    “约有万余人,皆是精锐良将,辎重车马粮草无数。”斥侯回禀道。

    袁尚心里起伏不定,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这种时候,便是他想要有身为尊贵人的自尊和尊严,他也是做不到的!这脸上多多少少的都透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

    他巴巴的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公子,莫非怯耶?!”身边人劝道:“公子只身逃出包围,又绕远路去幽州,这才要到这点人马,已是大幸,这一路来,更是动心韧性,从不曾妄自菲薄,难道临到头了,公子反而自疑矣?!岂非自误?!公子心性坚定,身后跟着的这些人,才更坚定啊。”

    袁尚苦笑一声道:“吾闻古之贤者云,若要成势,需要有助,天助为上,人助更寻常,方可成事!而尚一败,身后不足万人,还是借来的兵马,而大哥身后,是整个青州兵,何止数万,回首一望,尚难免徘徊无所信心也,纵然尚说有信心,可是,愿意跟随尚之人,又有几人愿意信吾呢?!”

    若无信,若没有人助,谈何成事?!天助已失,连人助也无,只怕是……

    “公子……”身边人道:“相信主公吧?!公子可要避讳袁谭锋芒?!”

    袁尚低着头,咬着牙,虽不甘心,却道:“我自避让之可也。我不惹他,他也不能来招惹我……”

    “……”

    因此竟是绕开了袁谭的兵马,小心翼翼的急急去寻袁绍。

    袁尚这般一做,他身后的这些幽州将领,心里却是十分不屑,私下议论道:“继承袁氏者,非袁三公子也。因一败,而失威信,为其一,见袁谭长兄不拜,为不悌,既知而不敢往,为怯惧,此其为二。可见,这一仗,已叫袁三公子失去了一切信心。这样的人,便是将权力堆到他的手上,他也不能承重。非承重之嗣尔!”

    其它将领冷笑嘲道:“见袁谭势大,不敢往,君子生怯心,何称为君子。若非心中戚戚,如何不敢往?!若是那吕布的女儿吕娴,敢闯龙潭虎穴,这种魄力,他没有,真是连个女人也不如!”

    袁尚此时去见袁谭,袁谭真的敢杀他吗?!不可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可是袁尚一是怕被杀,二是真不被杀,也怕对比起来太嘲讽,他受不了这种气。

    越是这种败局之时,哪怕低头,也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方好!

    可显然,袁尚不是承重之人。

    这些将领们虽然在幽州也不是多高的官职,可是被袁熙借出来跟随袁尚,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本来他就败过一次,他们对他本来就没什么信心。可看他现在行事,是这德性,这心里就更不愿意了。

    若是袁尚能低得下头,吃得了苦,或是不那么骄傲,或许他们还能对他刮目相看,也就愿意跟着试试看了。

    可是现在一看这个情景,他们便是心里一万个都不愿意了。

    他们是被借出来的兵马,其实说是借,与送是一样的,以后都是要跟着袁尚出生入死了。说回幽州,那是不可能。

    他们本来就对袁尚没什么忠诚,此时又几乎像是前途未卜,这心里能不忧虑吗?!

    虽一个个的跟着袁尚走,这心里却开始寻思着以后的前程。

    有一人道:“……二公子是那个性格,怕是前线诸事,他也只是出力的份,并不可能承重器。唯大公子,此时势大,既知他实力最雄,我等何不奔之?!”

    这话不能提,一提,竟是暗合于众心,一拍既合,于是夜间,竟是收拾了本部的多数人马,趁夜跑了。

    袁尚本来为了避让袁谭,就是很小心潜从,不敢太张扬,以怕引起注意。

    但是万万料不到,这种时刻还会有人离他而去。

    当起夜时,发现营帐与粮草和辎重都空了的时候,袁尚的心情像那飘摇的旗帜,只能任风摆布,半点不由自己的愤怒,还有压不住的涌上来的沮丧!

    风萧萧兮,好悲凉!

    袁尚悲愤欲绝,痛哭道:“……连这些人也欺我,负我……”

    一时暗恨袁熙所给与的兵马不忠,不是好人,一面又恨袁谭,更多的是厌恶自己的处境。他甚至更恨吕娴。

    因这一败,仿佛滑铁卢一样,一切的不顺都从这里开始,一切的不幸都从这里开始,往下滑坡,令人恐惧,因为不到底,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幽深黑暗。你以为已经到了低谷,其实它还远远不止!

    跟着他的人马也呆了一呆,现在剩下的不足一半人马,也是人心浮动,有回幽州之心!

    这种事是止不住的,只要开了头,剩下的人就不会再专心,一定是人心浮动的想要回去的。

    因此,竟是开始出现逃散而回的兵马,禁之不绝!

    原本袁尚是以为这些人不想跟随自己,是袁熙与自己玩阴的,半路叫这些人护送一半就回幽州去,哪知道斥侯跟了跟,回来报与他道:“他们是奔袁大公子的方向而去……”

    袁尚一时咬牙切齿,更恨了,红着眼道:“加速前行,在袁谭到父亲那之前赶到,尚要狠狠的告他一状!”

    他心里简直是悲愤交加,无能狂怒,积蓄着的一切能将他一切的信心给摧毁,他只想狠狠的告袁谭一顿,这个时候只有父亲是他的依靠,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背后没什么力量,只有父亲是唯一的铁柱了。

    多么讽刺,他的背后曾有那么多的支持者,结果他这一败,散的散,逃的逃,叛的叛,有些还直接被袁谭给招揽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可以输给一切人,唯有袁谭,绝对不想输给他!生来就与这个大哥较劲,争一切到现在,他已经很难脱离那种思维的套路,只会越陷越深!

    眼见身边人也不剩下多少了,袁尚也无心再聚拢这些本就有些消散的人心,既然不忠,那么他也就懒得再集聚了,竟也不管他们,带着精锐,愿意跟着他的人,火速的赶往袁绍大本营。

    其余人,一见此,竟是直接就调头回。

    这件事像一场闹剧。

    等人都来投奔袁谭的时候,袁谭便是再沉稳,再克制,也还是忍不住挑高了眉毛,有些有趣的表情,当然是不能说些刻薄的话,心里当然是笑疯了。

    没想到袁尚也有今天,好一只丧家之犬。连借来的兵马都弃他而去,来投奔自己。真是弃暗投明啊。

    想一想,也是搞笑极了。

    “既遇之,竟不来相见,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袁谭叹息道:“他未免太不信任于我。谭非禽兽,焉能加害兄弟?!此遭大难,正是兄弟连心之时,怎么就……”

    你是不会加害,可是会落井下石,奚落嘲讽啊。

    瞧这语气,啧啧。

    来投奔的将领们也不傻,最知道袁氏兄弟之间的事情,因此竟当没听见,怕被袁谭以兄弟之名发作刁难,便干脆道:“袁三公子要先去见主公,恐怕……要赶在大公子之前,其目的,是为排挤大公子。惜大公子有怜兄弟之义,兄弟却无尊爱兄长之心。大公子此去可要小心了……”

    为了自己成为炮灰,难免要下点蛆!

    袁谭的笑果然就没了,一下子就拉长了脸,不过还是很克制的给他们安排了,道:“汝等既是幽州兵,便亦是我袁氏将领,既愿来我麾下效力,我自不会亏待,且在军中安顿,待往后,若愿回幽州,可回,若不愿回,吾帐下自有汝等立功之时!”

    回幽州少不得要挨袁熙的骂。袁熙又懦弱,说不定为了息袁尚之怒还会杀他们。

    他们当然都道:“吾等愿死而为大公子效力!”

    袁谭脸色稍缓,心中略有得意,赏了一回便叫安排去了。

    等人一走,袁谭心中诡异的优越感,已渐渐消失。这段时间,因为收了不少袁尚的以前的追随者,心里很是优越和和意。此时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顿担忧,道:“他因一败,羽翼铩尽,父亲可能不光不会责备他大败,还会怜惜他,更加与兵马……”

    袁绍赏罚不明,不公,也是一天两天了,他喜好的,不管是儿子还是臣子,那都是青眼有加,赏赐不惜多的。

    “而大公子此时实力最雄,恐怕去了,反而引主公忌惮,若父子二人联手,大公子就置于危地矣……”心腹谋臣道:“太子申生如何死,大公子当知之!”

    袁谭的脸色就青了。

    太子申生无罪而死,是因为父亲要他死。他因贤而不得不死。

    失去了父亲的心,其实是极危险的一件事。

    “主公若荣时,对臣子,对儿子,都会宽容大量,可是一旦遇挫,恐怕心中极为苛责。这种心态,与献公何其相似。献公惧老而怕被太子威胁相害,明知申生无罪,却非要逼死他不可……”谋士道:“袁尚已抢先一步前去,恐怕大公子绝不可去矣!”

    袁谭来回踱步,难受的很,不能决断,道:“……若不去,恐不能正名!”

    “名与实,公子只能得其一,昔既只能得实,不能得宠,如今,也只能坐实,而不能得名,袁尚近水楼台,必有名,然此时主公大败,袁尚去就算得名,他却是坐不稳的。他若果真受命……”谋士道:“发罪书告天下,乃是袁尚趁主公昏馈矫遗命……”

    袁谭一凛。

    若真这么做,不光是定罪于袁尚改遗命之毒,更是定性了袁绍昏老不堪了。

    袁谭略有些不忍,也有点不忍心。

    “大公子走到此步,一切只在眼前,切切不可迟疑,当有决断。”谋士道:“申生不忍父亲伤心,这才赴死,大公子却甘心?!申生因仁善,尚且真相于天下,虽死留有清名,可是大公子若也心软,只怕死了,名也不会留有贤芳,何其冤屈?!”

    “不成屠夫,便成羔羊啊,不得不断!”谋士道:“此时主公大营,大公子万万不可去!昔时主公受谗言,那时主公盛势之时,盈满而自负,对于大公子虽恼怒,却只是圈关,如今主公大败,正是恼羞成怒之时,大公子此去,正撞上去,有什么结果,谁能预料?!大公子有今日之业,实属不易,切莫……因心软而功亏一篑啊……”

    袁谭闭上了眼睛,上一次的事情,他是真的搞怕了。

    此时去前线,是最好不过,因为他想要正名,他也想要成为父亲的支柱,得到父亲的心和承认。

    可是,袁谭便是自以为才能最大,又为长子,本应是自己无疑,可也因为袁尚受宠。让他十分多疑,总是疑心自己是否真正的得到袁绍的心。

    他看不透,便信不过。摸不着,则更疑惑。

    人在多疑而涉及到自己利益时,当然倾向于自保的选择。尤其是冷酷的环境中长大的成年人,哪怕心中有很多情感,在利益与权衡下,这些情感也早就变得很稀薄。

    此时,当然是不值一提了!

    当下便是保存实力。顾实不顾名了。

    “那便先去抵挡官渡大军,”袁谭道:“……倘若袁尚果真有什么篡夺之心,谭也不得不坐实了这个罪名!”

    “大公子善哉!”谋士松了一口气,道:“此方为正理。”

    因此袁谭竟转道,先不投奔袁绍大营,而是直奔官渡而去,想要拦中去掐断曹仁的行军之路!

    又有人进言道:“一路何不招揽本部人心,本属袁氏,此时公子势最大,无所依附之臣属,当归于大公子矣!”

    袁谭从之,一路竟是尽收城池人心与囊中,俨然一副四州之主的架势。

    他这么一做,可就给了袁尚话柄。人还未至,先命斥侯去给袁谭下眼药。

    到了袁绍帐前说父亲还未死,未曾立遗命,大公子便已迫不及待的逼迫冀州并州各城池向他投诚,这是明昭昭的直接拉大旗反了。

第1044章 明争暗斗白热化

    又说袁谭受命而不来,眼中早就无父子天伦,其心如同狗犬一般,实不是人。

    直气的袁绍目眦欲裂,大骂道:“……逆子,逆子!反了,反了天了!我还活着,他休想,休想……我棺椁未钉,他此生都别想到这一步……”

    “无君无父的逆子啊……”袁绍气极而悲哭。

    恰哭的伤心时,有人及时报道:“三公子至矣……”

    这一声挽救了袁绍,如同没了主心骨时,慌而不知措时得到了支撑,袁绍此时此刻,真是喜的不行了,道:“……真是袁尚回矣?!”

    袁尚把握人心,到了极致。这种程度,哪一个人不说一声,他能得到袁绍的宠爱,一方面是因为袁绍爱幼子,另一方面不也说明,他能投其所好,更能投其所恶。

    有时候来的恰恰好,最好。

    他虽无人了,可是在父亲身边经营多年的奸细此时不就派上了用场?!

    在这种扎心的时刻,把袁绍给说的背后无依无靠,连儿子都不可信任的时候,突然他就回来了,回来的及时,最不如回来的巧。越巧越能将大败的事给翻篇,而只共情于眼下的困境!

    袁绍几乎是哭着迎出帐外,这些日子他是真的急疯了,六神无主,而此时袁尚回来,他仿佛找到了最可靠的人,一下子就失态,急迎出去,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酒消愁以来第一次出帐。

    袁尚只带少余骑而回,哭道:“儿子无用,幸而生还,若非一路潜行而回来,只怕只能骸骨还于父矣……”说罢大哭。

    “显甫!”袁绍一听已是悲从中来,见他要跪,一来又是认错,更是心酸不已,不觉之前的愤怒消了,只余下担忧,一把拉住他,半是提着他,半是靠着他,拍着他的手臂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只要人活着,我军数十万人马,何患一败?!”

    袁尚一听,此时真情也涌上来,思念和仰慕之情汹涌不已,抱着袁绍的大腿更是大哭,道:“……尚有罪矣,本意诛杀赵云与吕娴,哪知实力不济,中了埋伏,狼狈奔窜而回,是儿子无用,父竟不怪罪,儿子心中羞愧……”

    袁绍一听便心酸道:“那吕娴狡猾诡计百出,我儿哪里是她的对手?!又带这些人马哪里足够,况又非我四州之土内作战,自然大败。如此也不坏,只要保住性命,择日再战,可也。吃一堑长一智,未尝是坏事。我儿当宽心矣!”

    袁尚大为感动,见袁绍果真不计较他轻率出冀州之事,这心中的担心尽去,剩下的只有感动。

    “儿子无能,若非轻率出冀州,冀州也不至被吕布所图……”袁尚苦笑道:“儿子有一言需说与父亲言听……”

    袁绍拉着他进帐,细听。

    袁尚道:“儿子先回冀州,本不知吕布之事,后来才知,现下正是淳于琼与高览坐阵冀州,审正南已死,他二人,哪里及审正南忠心耿耿?!倘若有变……只怕父亲是回不去了……”

    袁绍脸色一沉,道:“我儿以为,他们有叛心?!”

    “儿子回冀时,并不敢进邺城,便是防着此故,后来去幽州寻二哥,借了些人马,结果半路全潜逃了,大多数归了兄长……”袁尚喃喃道。

    袁绍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他们竟叛你而去,去投袁谭?!”

    袁尚道:“儿子无德行,又未曾立功而还,不得人心,才至于此,儿子惭愧。”

    袁绍连连冷笑,道:“袁谭他又有什么德行与功劳?!”

    袁尚不语。

    袁绍心中便猜忌淳于琼和高览莫非也要与幽州兵一样归于袁谭吗?!

    这么一联想,这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气!

    “我儿来的正好,正好代吾之职,担起军务大事,为父这几日担惊受怕,身边竟是无人可用,十分惶恐,如今你回来,正好挑任大梁,”袁绍道:“且带兵前去助阵文丑,只要文丑能援来,我军必能翻盘!”

    袁尚见袁绍要托以军政大事,一时大喜,便道:“儿子必定一雪前耻,绝不叫父亲失望!”

    “好,好!”袁绍大感欣慰,苦于无人可用时,最重要的时刻,有了依靠,这种心情,袁绍真是倚重袁尚万分,此时看他是万分的顺眼,万分的得心意。

    袁尚道:“父亲,如今之势,恐怕不能久持,待救回文丑,我军不若先回邺城据守!待休整以后,整军再战,可也!战有时,还有来年。然而现在人心,恐怕慌慌。若不回去,一则恐抵不过曹吕联军,二则底下部将会有些不好的想法,恐不能杜绝……”

    袁尚说的当然隐讳,是说底下部将可能会叛降而去,而袁绍想到的则是更多,是说底下人都会去投袁谭,而弃他们父子于不顾了!

    袁绍的脸色当然不太好看,顿了顿,道:“我儿所言极是!曹贼如今必不饶,且先整军,待文丑回,立回邺城,以防邺城有变!回邺后择年再战。绍,必报今年之耻!”

    袁尚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个时候袁绍还要坚持。有时候选择暂停,也是需要有巨大的勇气的!而他知道父亲,向来是独断专行,一旦认定了一决生死,就很难改变。

    现在知难而退,未尝不是一种勇气。怕就怕袁绍还要死扛。再扛下去,真的要垮了!

    袁尚领了军令,率了兵马,火速的去救援文丑。

    因为袁尚回来,虽然是败了一回,但是大本营这边果然人心都稍安定了许多。

    有主心骨就好。若再无人主持,只怕大本营都要散了!

    崔琰听说袁尚回来了,满心忧忡,欲来见袁绍,却没能进得去。

    最近的事情不能深想,一联想,崔琰就隐隐的有种要崩于内的预感。

    崔琰一回营帐,身边幕宾便急着迎了上来,道:“不曾见到袁公?!”

    崔琰苦笑着摇了摇头。

    “见不到才好,若是见到了,恐怕季珪将有大祸,岂不闻疏不间亲的道理?!当此之时,袁尚是主公的主心骨,季珪此时去泼冷水,反而会受猜忌!越是祸难之时,越要慎言。袁公绝对不是在祸难之时能听得进良言之人,反倒会疑季珪有异心。”幕宾不禁心寒道:“我知季珪是不忍心要上言,然而,那么多谋士,如今还剩下谁?!谁不是忠心为上,便是有些毛病,有些贪婪,有些酷厉,有些忠直狂上,有些有私心,然而都是大才,可是哪一个有好下场……季珪啊,听我等一言吧,袁公若问作战之策,可言,若问其它,断断不可言!忠而被杀,岂不苦也?!”

    崔琰叹道:“明知一败涂地,还要猜忌于内,若不直言,只恐不尽忠,吾心不安!”

    “怎么能说?”另一幕宾叹道:“袁谭未至,已有谗言,而恰好袁尚就回来了,还托以大事。这是要出大事啊……”

    他们都隐隐的有有很多不祥的预感,尤其现在战争不利,倘若前线大败,袁公情绪不稳,若是出什么事的话,那么,托嗣必是袁尚。而袁谭手有重兵。

    这是什么后果?!

    光想一想,都不禁一身冷汗。

    “此,关键之时,不可多言,万万不可多言,多言则身不保!”二人劝道。

    崔琰心中沉闷,道:“难道果真无能为力,什么也不做吗?!”

    “袁公诸子,才能只堪守成,只怕,远不及大才于世,若是同心合力,有众才在,必能得保基业。而才能不显,却又不和,此是自取灭亡之举,内已要崩,外又有强敌……”幕宾道:“袁氏气数若是此番抵不住,怕是要尽了……”

    说的这些崔琰又怎么会想不到,正因为想得到,看的深远,所以这心里才觉得无能为力的痛苦。

    正郁闷着,忽听外面有人来通报,道:“大人,袁谭送了郭图的首级回来,说已遵父命处置郭图,望父息怒,万勿因此人而有郁结于内心。”

    郭图死了?!

    三人面面相觑,郭图虽是个小人,也无甚才能,缺点一大堆,可是,哪怕再有错,在这种时候,就这么死了……岂非自毁长城?!

    还未怎的,先杀起自己人来。哪怕他有错,也没必要这般的急躁。

    崔琰心中不禁心寒不已,良久道:“……主公可说什么?!”

    “主公言袁谭很好,连道三声很好。”亲兵道。

    崔琰蹙眉,隐隐觉得不对,道:“袁谭人未至?!”

    “未至,只言遇到曹军大营,需作战而挡住他们前来,因此暂不能来前线效命……”亲兵道。

    这个操作,令人窒息。

    若是袁谭前来,哪怕杀了郭图,也是坦荡的意思,难道袁绍还能吃了他?!现在人不来,只送郭图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心中有鬼吗?!

    真弄不懂他怎么想的!

    袁绍能不心中警铃大作才怪。

    或者是袁谭已经直接昭明的意思了?!意思是说,他就是不愿意听军令而来,明显已经有别的意思了?!

    崔琰喃喃道:“要出事啊……”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只感觉一闭上眼睛都似乎能看到山峰崩塌之势。

    他微凛,只觉被一股凶狠的寒意所包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恶寒之中。

    “真是令人心寒。”待人走后,幕宾低声道:“郭图虽可死,然如此之死,真是冤!这袁谭……”真的义绝狠辣。

    对郭图就不说了。

    只是说不来就不来,这个意思分明是已经有了对应之策,一旦这边有遗命,只怕立即就能兄弟刀刃相见了。

    为自保到这个地步,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身为人子,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简直是令人费解。

    崔琰道:“这是公然要与袁公作对。难道他已笃定,袁公不能回邺城?!”

    这话一说,三人不禁一身冷汗。

    啥意思啊。因为知道袁绍回不去,所以有恃无恐了。因为他可能对付不了袁绍,但对付袁尚,绰绰有余。

    可是,为什么笃定袁绍一定回不去呢?!

    如果回去了,这袁谭不还得凉?!公然不听父命,而割据青州?父子反目?!

    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崔琰受不了,又来了袁绍帐前,却被帐内亲兵给拦住,一脸难色的道:“……主公自接郭图首级后,一直在发怒,还请先生不要叫我等为难!”

    这是见不到了。

    也是,父还未失势,长子都已经不听话了。这等丢脸之事,哪怕是个小家庭里,儿子不听老子的,弄的老子没面子,都要捂上门怕人知道,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家族了。

    越是丢脸越是烂事,越是要捂。

    所以,商议应该是不可能寻他商量了!

    崔琰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何苦来哉,崔季珪啊,父子兄弟之事,是惹祸之言,多说不仅不听,还要受祸,既知如此,何必去说,既见不到,罢罢罢,便不说了罢……”

    说罢心灰离去,再没有回头。

    而此时的文丑在雨后,已是狼狈不堪,全军上下无有遮蔽,被淋了一夜的冰雨,个个冰的半死不活,哪里还有半丝的抵挡之力?!

    文丑看着这些兵马,心不往的往下沉,沉到了底,道:“……休矣。今日丑必丧于此处!”

    天,微微放晴了,但显然并不是好天气,而是送命的好天气!

    曹操没有立即就叫把他们给杀尽,而是命人来喊,道:“文丑,可愿降,若降,可留全,若不降,屠尽!”

    曹操心里还有有一丝的想望的,他缺大将之才啊。若是得到文丑,这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终究是要让他失望了。

    文丑冷冷的喝道:“虽死可矣,降于国贼,绝不可矣!曹贼,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曹操大怒,这么被拂了脸面,焉能不怒,连日来的憋屈,一股而输出,便怒发令道:“围住!一个不留!枭文丑首级者,如前言,重赏!”

    当下曹军便开始收拢包围圈。

    文丑哪怕狼狈的喉咙冒火,身上仿佛没有半丝温度,却还是坚持着上了马,道:“随吾死战!”

    只是他座下马却在打抖,饥饿还有受冷以后,便是体质再好的动物也受不住啊。他的身后兵马更是东倒西歪,有些就算勉强拿起了兵器,也终究是不成兵列,更不成兵阵。

    只是送死的份。有很多人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第1045章 三将合围杀文丑

    跟着他的人见文丑不降,都一个个的露出绝望而悲哭出神的眼神。

    那是没有希望以后的枯萎。触之都叫人心酸!

    曹军像看见肉的狼一样的围了上来,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心存侥幸,心知必死无疑,因此虽处绝境,却依旧依次拿起了兵器。

    曹操见此,冷笑道:“强弩之末,还要强拉!”

    他是真的恼羞成怒,十分恼怒那种!

    正说着,有斥侯来急报,道:“回丞相,袁尚率兵前来援,已至三十里开外!”

    “谁?!袁尚?!”曹操哧笑道:“此子竟还有脸回?!竟还有胆色来战我军?!”

    心下更是讽刺不已,道:“何人可去拒敌?!”

    史涣出列,道:“末将愿去!”

    “且遣汝率一部人马前去拒袁尚,待三将图文丑后,再来援汝!”曹操道:“既有援军来,不能叫此子逃了。若杀袁本初之子,由不得袁本初不降!”

    史涣领命道:“是!”

    当下便率一部人马前去拒援军。

    徐晃与许褚和典韦早已执兵待阵,披甲执锐,道:“丞相放心,便是有援军前来,文丑今日也回不去了。”

    曹操点首,见三人出阵去战,看了一眼天气,道:“天助我也,堕袁军士气,而助我军军威,今日必取文丑,振奋军心!”

    纵是如此,曹操心中也怕这三人有闪失。毕竟文丑虽已力尽,然而所谓强将,正是在绝境之中更易爆发出强烈的心志,倘有不利,他也怕有闪失。

    今日重大,荀攸一直在曹操左右,劝道:“文丑是强弩之末,今日必能取。我军围于此,他再难脱身。”

    曹操虽有信心,但是难免也会往坏处想,见荀攸这么说,心中稍安,道:“若活捉袁尚,可逼迫袁绍投降!”

    说着心中哂笑,若是此景,真是当世奇闻!

    荀攸也露出一点点笑模样来,道:“袁尚虽败,然看他如此,只恐袁本初对他依旧抱有希望。不过攸以为,必是袁谭那有所变故,方才不得不倚重。”

    不是曹军轻哂袁尚,而是袁尚大败于吕娴一回,威严尚失,很难对他会没有轻视的想法。袁尚再强,也是强不过文丑颜良,他所贵重的,正是血缘血统,可是当他的威信再不足以压众,还有何患?!

    曹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袁氏诸子乱为祸本也。”

    荀攸点首,道:“袁本初将希望寄于袁尚,恐怕不能得偿所愿吧。”

    若非是无可倚重,何至于寄于袁尚?!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在军心丧失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一种兴奋剂来振奋军心,一个强者,能让众军心服的强者才能做到。

    而显然,袁尚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主臣二人露出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倘袁绍有恙而死,那么袁尚继位,以他现在的威严又如何压得住军心和人心?!那才是真的炸了。他没有这个德行,威严,和能力去统筹那么大的摊子,而且还是在于危难之中,若不能立即震住,只怕叛者无数。

    那时,便是曹操的大机会,可以招一批城池和人马来降。

    所以袁尚这小子,来了是好事啊。

    倘这小子死在战场上,能重挫袁绍,可以逼袁绍去死了,若是袁尚被活捉,可以逼迫袁绍投降,若是他侥幸能活着回去,呵,也是好事啊!能立个小功劳而回,必能叫袁绍更看重,那时必要倚重任于袁尚,那好戏才真正开始,因为袁尚上位,必要弹压袁谭,袁谭也要取代他,兄弟相残。不战自败!

    “妙哉!”曹操想到美事,不禁哈哈大笑。

    那边战鼓已如雨点般紧密擂了起来。咚咚咚!声声敲打在人的心上,令人振奋而献出热血。

    三将围住文丑,文丑大喝骂道:“无耻也,一将不战吾,而三将来焉,便是胜,也是贼胜,今日死可矣,无耻之汝三人!”

    三人不言,拍马战了上去,围住文丑死缠。

    文丑见三人当闷葫芦,当真是大怒,悲愤而无奈至极,他举着大刀迎上许褚,战不三合,徐晃已斩他摇摇晃晃的座下马,文丑哪里坐得稳,便要栽下来,正要斩徐晃,谁知典韦早瞅准了时机,三人又演练过,竟是配合无间的上前就利落的一刀直取文丑。

    一挑,可怜雄将文丑人首分离。

    典韦已是拎了文丑的首级在手,大喝道:“……文丑已死!”

    这种情况,哪里还有什么抵抗,只能等死。

    曹操发话,很少有收回的时候,说要屠尽,必定是要屠尽。

    “杀,杀绝了!首级多者多赏……”许褚喊道:“儿郎们,杀!”

    曹军士气大盛!

    徐晃早闪人了,道:“吾且去助阵史涣,解决丞相心患之援军!”

    三人立即分工合作,很快配合着将战场控制住了。

    杀了文丑,他们没有任何振奋的感觉,因为胜之不武,因为三战一,因为文丑本就力尽,他们也不觉得多光荣,甚至心里是羞惭的,哪怕如张辽一样,一力而斩颜良那一种,反而乐得称道。可是这一种,是占了优势以后取人性命,这一对比,就完全的没了乐乐称道的心思。因此他们很冷静,只以控制战场为主。没有半丝的振奋和得意。

    但这并不妨碍众人的兴奋和喜悦,也挡不住曹军上下的振奋,文丑一死,军心为之大振。当下兴奋的随着许褚和典韦二人如砍菜瓜一样的去收割人命。

    这一种就像收割麦子,因为文丑一死,这些人早已经没了抵抗之心,只能等死而已。

    但并不妨碍曹军的成就感。因为与战将不同的是,他们是以首级算功劳得赏赐的。在他们习惯了的环境里,这与收麦子根本没有区别。

    有很多斩杀了首级后还将袁军的辎重,装备都给扒光了,能跟着文丑的人兵马,俱都是精锐,哪怕是一双袜子,对他们来说,都是精品,哪个舍得不要?!

    战场有序而混乱,又血腥。

    得知典韦取了文丑首级,曹操大喜,当即大喜道:“吾有此三人,无患矣!”

    荀攸知道,曹操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文丑一死,他面前的拦路虎是去了。

    现在算是拉平了,吕营斩了颜良,而曹军斩了文丑,不至叫曹军一无所获,连斩个大将的功劳都没有!

    曹操何止是松了一口气,简直是志得意满。他哈哈大笑,道:“收拾好战场,去追袁尚。文丑已死。此时驱袁本初如驱犬马,四州之土,已任吾驰骋也……”

    得赶在臧霸他们赶到之前,赶紧的!

    不然,曹操舍了后方,而要前方,若是前方不利,岂不是前后皆有险。

    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便是前进再前进,一直前进!

    而现在,他心里的忧患已去,剩下的便只是袒途。焉能不喜?!

    只要有了前途,一切才值得。否则,光想一想吕娴那小王八的信,岂不更心塞?!

    这一次,他捡回了不少信心。

    天下了雨,连老天都助他。这让曹操更是大满。

    且说史涣率一部人马赶到袁尚前,拦住去路,大骂道:“败于女子之手,哪还有一战的能力?!若要生,不如下马投降,或许丞相看在与袁本初之旧情上,饶他犬儿一命!”

    袁尚一听大怒,所受的憋屈是真的憋屈,此时被一无名之将这般的折辱,心中真是解不开的郁气,当下竟也不答,拍马便来战他。

    史涣心中十分轻视他,因此只戏之,而不尽力。袁尚本就不弱,此时又是热血往上冲,哪里肯饶他,因此竟得了个空子,上前便将史涣斩于马下!

    史涣不及,竟是就这么死了。

    曹军一见主将折损,当即大乱。

    袁尚也不吭声,只带着士气大振的袁军冲入曹军之中一阵大杀特杀。

    到底是年轻气盛,也是因为血缘血统的缘故,自小从未受过这等的折辱,根本受不住激。也无法排解。

    他若是知道,人一旦有了败绩,只要在江湖混就得一直被人提起黑历史,就不得不面对,反而会脸皮厚的多。可显然袁尚现在还是处理不了这个的。

    这个就是大家贵子的软肋。

    不像张飞,吕布等,反正是混不吝,也不在乎旁人调侃了,听多了也就能自我调解了。虽不想被人提黑历史,但是人家非得提,你有什么办法?!

    张飞还不是一与人对战就得被人说不及女子。打都打不过吕娴,怕不是个软骨头。

    吕布还不是一与人不对付,就马上被人骂三姓家奴。

    人在江湖飘,不得不挨刀,而挨骂也是必备的修养。脸厚心黑是处世哲学。

    但显然袁尚并不是,他还是袁绍的儿子,那个家世显赫,骄傲爱宠的儿子,但他又觉得一切都变了。以前有父文武之功在,他哪怕凭着血缘,也受人尊敬的。可现在,却并非如此。他只一败,就已经连这个都成了奢侈……

    所以大家子才更爱惜羽毛。就是因为如此。就是因为,这一种是真的尴尬。

    正杀的如火如荼,徐晃赶到,一见史涣死了,曹军大乱,顿时大怒,拍马带人赶到大骂道:“文丑已被我军斩杀,袁绍犬儿来此救谁?!且看刀,留下性命!”

    袁尚与之交手,明显不是对手,一见打不过,他也不恋战,打了个幌子,拍马便撤退。

    徐晃哪肯舍,道:“哪里逃?!难道逃回母亲怀中耶?!果真是三岁稚子,难怪输于女子之手!”

    袁尚咬碎了牙齿,他知道留之必死,当然不会恋战,一面逃一面也要找回场子,冷笑道:“……昔日曹贼困于下邳城中时,果真连三岁稚子也不如矣?!”

    徐晃不听则已,一听已是大怒,道:“狗胆之徒,留下受死!”

    袁尚狂奔。他座下马本是西域良马,很快就逃的走了,徐晃马不及他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心中顿时郁卒,阴沉沉的便截住袁军人马厮杀,杀的袁军大败。

    只有半数跟随袁尚而回。

    徐晃见追不及矣,只能悻悻而回。他也知不能贪功冒进,因此依依不舍的回去复命,报与曹公,道:“史涣被袁尚所斩,我军与袁军皆有损。”

    曹操道:“袁尚回去也好。”

    袁氏,已至末路也。早死晚死而已。

    当下,曹操赏了徐晃与诸军上下,军心大振,开始火速的追赶袁军而去。

    臧霸快到了,得到曹操斩了文丑,又得知袁尚已回营,便道:“曹操手倒快!”

    “这袁尚也是命大,怎么潜回袁绍本营的?!”赵云诧异道。

    “他若不回,还好,虽受败,而不至受辱而死。他若回,可不是好事,临终而受危命,又无才无德无能能压服众心,不能解救危机,必受辱而死!”祢衡冷笑道:“曹贼恐怕要为他回了大本营而高兴呢!”

    好似你很了解曹操似的。

    赵云无奈,道:“曹军恐怕已先我军一大步!”

    “当加速行军。”臧霸道。

    祢衡笑嘻嘻的道:“去与袁绍收尸,可也!”

    袁绍若知袁尚败,文丑死的消息,不还得送掉半条命去,再加上曹军与他们来逼迫更近,连喘息之机都不给,要痛打落水狗,只怕不死都难。要么是气死,要么是憋屈死。

    反正都是死。

    祢衡有时候很敏锐,意见也很中肯,很有建设性,就是说话依旧是那个样子,十分难听!

    赵云正要说话,斥侯进来禀道:“将军,张绣领着人马在十里开外!”

    臧霸很是诧异,曹操把张绣召来前线了?!

    算算他来的日程,那么只怕在这之前就已经召张绣来了,也就是在颜良那接连受挫的时候,被逼无奈便召来张绣。

    “此人与主公可是有仇。”臧霸道。

    “那还等什么,去截杀了便是!”祢衡道。

    “不可,贾文和旧主,便是为其旧主,也不可由我军杀张绣。此人虽厌极,我也不喜,然,我军却不能杀。”臧霸道。

    祢衡叹气,道:“看到毒疮还有不挖的道理,哎。”

    赵云瞪他道:“无非是顾忌毒疮背后的要害。正平休得瞎说,宣高自有衡量。”

第1046章 封张绣曹军拈酸

    祢衡嘿嘿一笑,道:“此人不杀也可,他既反复叛乱,便是绝无有为人下之心,不如叫他去曹操那,曹操迟早要杀他。否则他必反噬曹贼。这两人在一处,无论谁祸害了谁,都与我军有利!”

    臧霸一想也是,便道:“由此便由他去,我军只不招惹便是。”

    因此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三人押着大军,稳定的往前推进,并不受曹操大胜的影响,没有任何焦躁争功的情绪。

    这番无视了经过的张绣,张绣心里却并没有开心的感觉。

    他本来还很是紧张了一瞬,本来都想要避险了,不料臧霸领着大军却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张绣的心情,可以用压抑来形容。

    “绣失势,失兵马,竟被人无视于此……”张绣愤慨的道:“昔日,绣也曾被人仰望恐惧。何曾患无人理会时!”

    张绣坐于马上,整个人影很是萧瑟,看着经过的远远的大军像条长龙一样渐渐远去,仿佛整个身体内的骄傲也一并被带走了。

    他从未真正的感觉狼狈和窘迫,哪怕最失意时也不曾如此。

    可是,对比起昔日曾都不如自己的吕布的实力,张绣整个人都抑郁了。

    大丈夫露出如此神情,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这种感受,像曾经的年轻美貌渐渐离开自己,女子失去一切支柱的绝望,坐于车中的邹氏很是明白。

    “叔叔,”她低声道:“人一旦失去志向,若连自己都放弃了,便再没有了斗志,余生便只能等待腐朽。”

    张绣悚然回过神来,良久道:“让嫂嫂操心了。赶路吧,将至曹军大营矣。”

    人的消灭,到底是先是身体被消灭更痛苦,还是先是精神被摧毁更痛苦呢?!

    张绣只知道,他的精神先一步的有了挑战和毁灭的感觉。不亚于有人拿着锯子在切割自己的灵魂,奇怪的是感觉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迟钝的痛。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余生,他还有机会再东山而起吗?!

    他深深的看向早就消失了的徐州兵马的方向。闷头就往曹营赶。

    都已近前,因此,脚程极快。

    曹操得知臧霸已至,便遣了使者前来与之商议进兵之策,刚遣出满宠,要他去与臧霸相见,配合行军,外面就有斥侯来报说张绣来了。

    满宠刚出营帐,便看到张绣守着车马立于营外等候,他眉高挑,上前道:“张将军素与徐州有仇,来却并未被徐州兵追杀,莫非是有什么过人的过关之策!”

    张绣脸上涌上戾气,稳稳的压了下去,道:“汝是疑我与徐州有通不曾?!”

    张绣当然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根本不必想他可能会屈居人下,事与吕布那种可能,但也正因为是个骄傲的人,便也不会真正的服于曹操。这样的人,骄傲过了头,所谓刚过易辱,太骄傲的人,用打压的方式去毁灭他,用让他低头的方式去折辱他,才是满宠的目的!

    曹营上下的将领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在意张绣,看得起张绣。

    若说之前招此人来,是因为不能寸进,不得不用人才。可是现在时势已改,曹军已有大功,哪个又真正的在意他?!

    自然都是凌傲于其上!

    这也是事之常情。

    若是之前的困境,不得不依赖此人,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态度,少不得要忍让一二。

    怪就怪张绣来的真不是时候。

    满宠笑道:“那坐阵徐州的贾文和,有仰天俯地之才,张将军是其昔日主,难道真没有旧情吗?!”

    “张辽尚假降于袁营,以致袁营得到大祸,倘张将军其心也有此,恐怕……”满宠笑道:“休怪宠多言,只是眼下正是攻袁最重要的时机,不得不防!”

    满宠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真正的事于吕布,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羞辱张绣。

    张绣果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瞪视着满宠,道:“曾闻满伯宁十分刻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对内尚对降将没有尊重,对外,果真能行大事耶?!别给曹公惹祸才好。人若是做事不慎犯了错,尚能有更改的机会,可若是嘴上犯了忌,如覆水难收啊。弄嘴巧舌之徒,只知卖弄口舌,只会坏事!”

    满宠一听,脸拉的老长。

    两人恨不得要打起来了,张绣不再理会他,见有亲兵来请他见,他便带着寡嫂进帐去见曹操。

    满宠握了握拳头,到底是忍了又忍。若是在别处也罢了,在主公帐外,若是动手,便是不敬主公,这才是大罪。

    臣子自然都有脾气,但是,脾气的发作而不看场合,就是违背了为人臣子的礼节。这是大忌!

    他呸了一声,道:“将死之徒,必不能重用之。贼心不改,若用之,才是不堪。”

    满宠眼皮抽搐着急忙带人去徐州军中去了。

    张绣心底其实也是沉沉的,他心里很是难受,在来以后他便已经知道,曹军大胜,斩获文丑首级,并且击败袁尚,更是与臧霸军联合配合,准备急攻袁氏,逼近袁营,这是军心大盛,将有大功之征兆。

    张绣心里便是一沉,内心里满是焦虑,因此,此时哪怕对满宠不满,他也压制住了。

    进帐以后对曹操很是恭敬,道:“得奉曹公惦记,提绣来前线,绣愿提首为曹公效命,万死不辞!”

    曹操笑道:“吾正是此意,才调汝来前线。愿汝助吾,攻进冀州,一扫而灭袁氏而回。”

    张绣道:“是,敢不从命!”

    曹操没有立即给他官职,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妇人,道:“汝身后何人?!”

    “是绣寡嫂,自族兄去后,嫂一直孀居,自愿献于曹公,便是她的福气,也是我张氏的恩义了。”张绣道:“若能得宠于曹公,绣便是荣幸矣!”

    曹操起身下阶,他身后典韦立即紧紧跟随而后,手握在刀柄上,直直的盯着张绣,就看他可有行刺之意。

    张绣当没看见一般,面不改色。

    “去了帷帽。”曹操沉吟道。

    女子低着头,将帷帽去了,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白白的皮肤。

    曹操看着她,良久道:“好颜色!”

    最重要的是身段是真好。

    “随吾帐中,以后服侍!”曹操道:“汝是我与张绣友好之谊,切莫自负!”

    “多谢丞相垂怜!妾感激不尽!定尽心服侍丞相!”女子小意奉承,静静侍立到曹操身侧。对于她来说,虽然所司之职不同,但与这些侍奉他的臣子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侍奉上司。让上司满意,才有好日子过。

    把这一类看作职场,就好理解的多。

    曹操很是高兴,之前不能攻进的愁容消失不见,人一得志,难免自满自负,道:“得有大进,又有美人,真是双福至矣。且来,与吾共饮大庆贺!”

    张绣自然奉承,趁着宴席,很是捧了曹操一番。曹操封张绣为宣威侯,位于列侯之间。

    晚间,便携美不出。

    不少将领都来寻荀攸,忧心忡忡道:“以美蛊惑人心,丞相还封他为列侯,这……”

    难免都有迟疑之心。

    荀攸安抚道:“丞相向来都非是贪于酒色之人,新得邹氏,自然欢喜,兴头过去,也就罢了。一美而已,纳便纳了。诸君不必在意!便是张绣有以美得功之心,然,丞相是昏馈之人耶?!”

    众将一想,也是,便要荀攸明日劝上一劝。荀攸自然答应,又道:“封张绣为列侯,也是情理之中。他本是名将,名门之后。如今正是招降纳叛之关键时,封赏张绣,可申张丞相大度。”

    为的是降者如潮而涌来!

    众将都松了一口气,又劝荀攸不要给与张绣太高的官职,以免他又生叛心。此贼防不胜防。

    荀攸自然安抚住众人,只道心中有数。

    劝走众将,第二日荀攸便急急来见曹操。

    曹操因在军中,也没有懈怠,依旧如常般起来。

    荀攸进帐笑问道:“美人可意否?!”

    曹操哈哈大笑,道:“在吾之下,何人不小意温柔!?”

    荀攸哈哈大笑,道:“丞相气质盖世,自然令人慑服!”

    主臣二人也并非完全是严肃的相处,调侃了几句,曹操道:“可是为张绣官职而来?!操也正为此犹疑!”

    荀攸点首,道:“封赏重任,一则诸将不服,二则怕这张绣反复而叛。所以不仅不可封赏太高,更不可放在丞相身边。”

    当然了,曹操身边用的亲近的人,绝对是心腹。如典韦,如曹氏诸将,那是愿意以死报他的人,才放心。

    曹操道:“张绣领军才能不用可惜,到底也是一员大将!”

    “可惜心术不正!”荀攸一句话定性。

    有才能,但心不正,若是存着不用他很可惜的心去重用,很可能会遭到反噬。荀攸点到即止。

    曹操本来也是此意,自然沉吟斟酌良久。

    荀攸也不着急,静等着曹操做决断。主臣相处之道就是如此了。什么样的主公拥有什么样的性格,为人臣的,就应该有相对应的事奉主君之道。曹操向来都是有决断的人,所以他底下谋臣们有智的从不卖弄多言,一般都点到即止。因为曹操自己会思量到最平衡的处置和处理决事的结果。

    曹操从不优柔寡断,而因不舍作出迟疑之事。除非是受挫的时候。

    虽是如此,但身为谋臣的本份也是必须得提醒,这也算是默契了。

    荀攸急急来见,为的不就是怕曹操一时为色所迷,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到最后自己在那后悔嘛?!

    既然留在身边用不合适,便只能遣出去,还要尽量用他的才能为自己谋事。

    良久,曹操道:“便封他为破羌将军,去征伐袁谭!”

    荀攸笑道:“大善。”

    荀攸又道:“吕布纳张杨女儿为妾,认其诸子为养子,方绑定河内。主公何不效之!这张绣,虽说有叛逆之心,然,若能压降得住,必是主公大助力。”

    曹操一笑,道:“可也!”

    当下便见了张绣,命他去讨袁谭。张绣见有兵领,心中大喜过望,道:“丞相之恩,绣没齿难忘!”

    曹操抚其手掌道:“献吾以美,便已是亲眷矣。然,何不亲上加亲?!吾闻汝有一子一女,不惹曹张二氏联姻。吾膝下诸子极多,而子均与汝女年纪相当,即娶为儿妇,如何?!”

    张绣大喜,不料还有此转机,便道:“得丞相看重,是我女之福,岂有不愿之理!”

    曹操笑道:“善!”

    张绣来时其实都已经有点绝望了,见有些转机,便心知曹操还是有拉拢自己之心,有重用之意,心中更定,虽然儿女联姻,是绑定的意思。然而,倘若他在外果真已没有了成势的机会,那么,绑定在曹操的船上,没什么不好!

    至少,有女嫁曹子为妇,就有了投资的股份。这种股份的绑定,有时候比功劳更甚。

    张绣领了兵马和粮草,准备出征。

    曹洪远远瞅见,哧哧冷笑,道:“……用寡妇和女儿来获取起复,小人亦不如!”

    位封列侯,他们多多少少的都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虽知这类事少不了,但他们宁愿要那么老实本份不惹事的人,哪怕应付些,也好过这张绣得势便猖狂的德性的人。

    可想而知,以后是有多难相处了。

    其它将领道:“都言张绣堪比吕布,其实不如多矣。不然何以他的谋臣离他而去,只去投吕布?!丞相多番要娶吕氏娴,吕布只不让。他却大喜过望。这番区别,不如多矣。吕布虽混,却并非是用女人来换取功劳的人。”

    有人辩驳道:“吕布虽不是联姻,然,用女儿征战四方,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毕竟这个时代用女儿征讨四方,这可不是主流的价值观。

    这么一说,也对。反正是谈不下去了。

    虽然多看不上这两贼,但是吧,压抑不住的却是另一种内涵:若是他们可以,也愿意不费一兵一卒有这等的功劳加身啊。

    好酸一个。

第1047章 大树倾群魔乱舞

    “那吕布多能耐,天子要娶其女,他也拒之,呵,”有人冷笑道:“必有其死之日,那时哀哉,基业何保?!膝下无有男儿,终不成事……”

    “……”

    其实中原一带已有生女当生吕氏娴的说法了。这种心理,就好像隔壁老王家只一个女儿,一路青云,上清华北大,各种大,再到外交部,联合国……而自家虽多生儿子,却没一个中用的,然后总会说:唉呀,没儿子肯定不行,以后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却也说不清。

    最后只能干瞪眼,一路看人家直上云霄。

    古今世情,在人性上,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曹操一路急进,袁氏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挡,曹军势如破竹。再加上臧霸大军也已赶到,二军齐路并进,高歌猛进,袁军上下隐有溃败之势!

    袁尚急匆匆的回到袁营的时候,袁绍已闻知文丑已死,他最后的防御和指望也消失了,一时吐血,跌倒在地。

    众人急救而醒,又得知袁尚大败,被曹军杀回逃窜,一时之间,要哭不哭的绝倒于地。

    “主公!”众人哭喊道:“此时此刻,还需要主公主持大事啊,否则,我军几十万人无人主导,恐怕是要溃散去了,还请主公振作,必还有报复之时!现下最主要的是要回到冀州去!”

    袁绍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喃喃道:“绍自领冀州牧以来,战有数十场,却从未有过如此大败。此是天意要丧吾。天不容我,才借曹贼之手来除我。天意如此,绍能何为,恐怕日不久矣……”

    说罢大哭。

    泪如雨下,狼狈不堪,衣冠不整。身为主公,向来都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行动礼节,都是细细雕琢,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昔时,一呼号令,百将听从,一听令下,万军箭发,何等的意气风发。

    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他抬眼看看麾下,直到此时,才恍然惊觉,麾下可用之将,也无几人了,颜良文丑俱亡,而谋臣们,死的死,逃的逃,叛的叛……

    所谓一呼百应,俱是往日云烟般消湮无踪。再无痕迹。他曾所倚之左膀右臂,全都不见踪影。

    这些仿若昨日般,一去不返。

    袁绍此时此刻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情此景,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他的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悔恨来。心口绞痛。他难得反省,也许是他自毁城墙。

    虽有大败,然而若是有人可以商议,可以主持,能把这些人调用起来,他未必不能翻盘,可是,他此时已六神无主,既不能果断下决定,又无人可问。

    只能眼睁的看着数十万兵马还有余力,却偏偏无法整合调用。这种无力感,击溃了袁绍。

    脑中再无清醒,只余昏昏沉沉,残酷的现实,令他已无暇去细思这种种所经过的。他根本无法细思,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怎么发生的。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呢?!他已经无法在心中复盘。

    时间已不容他去细思这一切,到底是为何,竟至如此地步!

    众人见袁绍吐血昏迷,一时慌作一团。

    有些急救,有些则下不了决心军中到底该怎么办。生生的错过可能是逃过或是防御的最佳时机!

    有些本就生有二心,有些不愿降曹操的,见这如此,便各自商议道:“留下无人作主,徒有被曹贼杀尽的份,还不如离去矣。”

    “离去不义啊……”有人想走,却纠结。

    “无主之兵团,无将可使,纵有军团大山,也无法抵御强悍微弱兵力,我等留下何用?!还不如趁早离去,不走难道要死在曹贼手上吗?!等到曹贼斩下我们的头颅,可来不及后悔了。”

    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便是一慌,因此便携手逃吧,不仅逃了,还带了兵马走,带了本部的兵力慌慌张张的逃了。

    有些则是已经放弃了抵抗,各自商议道:“留之无议,不如且待曹军来,我等降之。”

    “可也,”有多少人附议道:“与其这么战死,不如降与曹军。在天子麾下,更有前程!”

    因此离去者,意欲降者,竟有半数以上。

    一个巨大的军团的溃败与从内部的消亡,如同山崩地裂。

    更有无数的人主动去信与曹操,开始透露袁营的兵力分布,或是想要帮曹操招降各城池,他们的人际关系摆在这里,想要做点什么,从内部来,可比从外部打省力的多。

    这些人是想要讨个好,并且积累些新阵营的资源和功劳的意思。

    一时之间,竟是群魔乱舞。

    大树将倾之时,栖息于树上树下甚至树根里的家族和人都行动起来,那种乱象,更叫人绝望。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是世之常情,所以曹操当初大败以后回到许都,才惧怕震不住人心,才会惶惶不安,总是头风发作。就是因为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之常情。所以才会紧张和害怕。

    以曹操的傲气又怎么肯与吕布这样的人取得暂时的平衡,作为盟友呢,不过是事之所驱,迫不得已。

    更多的时候,比起敌人和盟友的威胁,内部的分裂更会击溃一个巨人!

    等袁尚赶回的时候,见到如此之景,一时也是气急交加,火气直冲。

    见不少人逃了,有些叛了,降了,他便下了杀手,趁机搜出不少营中的书信来,于是恶狠狠的杀了一批,却也依旧镇不住人心。

    见有不少城池都开始率众而降,袁尚气的大骂,道:“……父亲昏迷不醒,他们却开始拼命的挖墙角,到处卖城投降,这些该杀的祸害,千刀万剐之徒!”

    可是既使如此,也依旧挡不住这个大势。

    书信飞来飞去,就是为了曹军来的时候,好劝降。不要抵抗。可以少死些人。

    便是袁尚的儿子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袁尚撑不住了,对着昏迷的袁绍狠狠哭了一场!

    “公子,还请速速领兵后撤要紧,速赶回去震住人心,只要能退守冀州,守住邺城,必能待来日,只是眼下黎阳不能再守了,必须得走,否则,无粮军心又溃,怕是会全军覆没!”谋臣道。

    “父亲未醒,尚不敢擅专!”袁尚迟疑的道。

    “再迟疑下去,恐怕会……”谋士道:“事急从权,公子必须得作主一回了。主公若醒,不会怪公子的……”

    “回程路途颠沛,父亲的身体恐怕会……”袁尚真的是有孝心的,这种时候除了他还能有谁惦记袁绍能不能撑得住呢。

    “非吾等悲观,主公怕是……要不好。”谋臣道:“臣等有一言,公子勿怪,回程路上,公子若要名正言顺,恐怕还需要主公亲口指定公子为嗣子!否则,怕是不能号令众心……”

    “更需要白纸黑字,大印为证。”谋臣见袁尚眼露痛苦,便继续劝道:“袁谭势大,若知公子还未有名证,怕是会有变故……公子,为了主公的基业不毁,必须要这么做!待正名以后,便号令袁谭,示好袁谭,能避免相杀最好,结合力量,先除外患,主公的基业才能得续……”

    袁尚沉吟不语。

    道理他是懂的。那曹操也是有天子之仪发号施令,这才能名正言顺。

    而他,若想真的与兄弟联合,就必须也要名正言顺。

    这个很重要。虽然就算有了,袁谭也未必会心服,甚至还会攻打他。但是若是没有……那他就是弃子。袁谭就算没有被指令,他便能以长子的身份立即领四州牧。

    这个后果……

    袁尚下了决心,道:“下令火速撤退!全军上下往冀州回。尚亲自照顾,守着父亲!”

    一面下达撤军的命令,一面则下令与各路城池,待他们过后,紧闭城门。虽知这效果未必有用,他们可能会阳奉阴违的直接降了曹操,但至少,他还在的时候,这些城池并不敢。

    主临危之际,急于授命。

    身为儿子,是绝不能离开他的身边的。哪怕情况再危急,也必须得小心服侍。

    否则这样的悲剧不知道会有多少变故。甚至可能会被人利用!

    承嗣托重是大事,再慎重不过的!多少事情都是从这样的源头开始的。若是临死之际没有托以重任,人死道亡,一切的乱与变都从这里开始。所以但凡身为谋臣的,都知道这种交接之际的重要,都需要劝所事奉的人慎重再慎重。

    秦始皇死于道,而诸子皆不在前,一切的乱便从这里开始,并与日俱增。

    所以哪怕眼前的局势再乱,袁尚也需得在袁绍跟前,无论袁绍意识清不清醒,身边离不离得人!

    眼前最重要的便是让袁尚名正言顺的发号施令。

    至于混乱的局势,怎么拨乱反正,甚至是袁尚有没有这个能力,都是次要的了。

    袁尚此来也是为此。他甚至是庆幸在父亲与大变故之前赶到了前线,否则,他只怕是争不过他的大哥。

    全军开始全线撤退,车内颠沛不堪。袁绍悠悠醒转时,已全身不遂,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袁尚红着眼睛跪坐在身边哭,见他醒了,更是哽咽,道:“父亲!”

    这一声,带着无尽的依赖还有无奈,以及不舍。他是真的不想要父亲死。袁绍若死,这么大一个摊子,他是真怕自己撑不起来,现在的局面真的太难太难了。

    父亲若在,还能压得住袁谭,若袁绍真的……袁谭必要生乱,他想要统筹四州,根本就不可能。别的战将不说,而袁谭是第一个不听号令。

    这种恐慌是真的,这种不舍也是真的。哪怕他再希望能继任为主,他对袁绍的孺慕之情也是真的。

    礼仪之大家出来的贵公子,虽说也有些软弱的毛病,为利为益争执不休,然而,谁又能天生的无情呢?!

    情义是真的,不舍更是真的!

    所以袁尚哭的情真意切,拉着袁绍的手,道:“……儿子无能,父亲,儿子不及父亲万一,不中用啊。不能力挽狂澜。父亲可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儿子真的害怕……曹贼在后面紧跟不休,那臧霸更如是,上下又不听号令,叛者如云,阳奉阴违者无数,儿子发令,他们只不听,皆面服心不服……好难呐,父亲!”

    袁绍听了胸腔一直上下起伏不定,脸色青灰,露出死色来。

    他感觉到在车马上,道:“……回冀矣?!”

    袁尚点首,道:“是,回冀防守!眼下已抵敌不住,只能保存为上!”

    “好!”袁绍听到如此,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对了!可惜他醒悟的太迟。若早知如此,早早的回城防守才是上策!

    晚间安营扎寨,袁绍被安置在大帐之内,以手指着袁尚,示意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道:“主公可是以为显甫可为嗣子?!”

    袁绍点首,又以手指书。

    众人分明,写下手书,然后袁绍亲自颤抖着双手,盖下大印。

    袁尚一直在哭。

    心事尽去,托下重任,袁绍再支撑不住了。晚间便魂离躯体,再无转寰。

    袁绍一死,众人便劝袁尚秘不发丧,以免军心溃散。

    然而,现在的袁营像筛子一样,哪里能瞒得住这么大的事?!

    一时大哀,军心大乱。

    袁尚红着眼睛,见到此景,脸色都黑了。

    父亲刚死,他伤心欲绝,而面临的更艰难的处境犹如泰山一样沉沉的压在了肩膀上,他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主公!”众人都已改口,称呼袁尚道:“当此之时,秘不已成秘,不如直接发丧举哀,然后发信与各城池战将,以及袁谭袁熙,以正名要紧!只要正了名,主公发令,所有人都不得不遵,否则以叛论处!”

    袁熙知道,这一步很重要,因此听从。

    一面发丧举哀,全军上下哭痛不绝,一面则发号令与各城池战将。谁有不遵主令,以叛论处。

    哪怕人心浮动,正在于袁尚的名正言顺,他已为主公,此时此刻,哪怕有些想法,也是不能在明面就表现出来的!

    这就是定名份的重要性了。

    袁尚因此一路退避曹军与臧霸军的围堵,带着大军,举哀往邺城而去,一面又发信与邺城试探威慑。

第1048章 疯狗与恶犬的交锋

    得知袁绍已死。臧霸与赵云的心情极为复杂。

    一代雄主,就这么倒下了。狼狈不堪,毫无尊严的倒下了。他曾经多么强大,像一尊大象,一切皆在脚下,九州唾手可得,世间诸侯如蚁般,仿佛都不可撼动他半丝半毫,每一个人都惧怕他的实力,生恐被大象踩个稀碎!

    结果,就这么个下场。

    臧霸在泰山一带时,闻听袁氏势大不已,如今却……

    而赵云的心情则更复杂,对祢衡道:“昔**迫公孙瓒时,何其的雄壮,如今却……”

    祢衡哧笑一声,没什么好话,对赵云道:“外强中干而已,袁尚继任,苦苦支撑,以此子能为,是绝不可能撑得下去的。不过他继了父亲的实力,将军与其感慨袁绍之死,倒不如担心一下袁尚的仇恨吧,袁尚恨你我二人入骨呢。”

    “……”赵云被噎住,无奈的看着祢衡。不是说文人都很能感慨,悲春伤秋吗?!可见这祢衡是个例外。他能不嘲讽都算仁慈。以他以往的性格,袁绍若死了,他能在人家坟头上跳舞。

    赵云满腔感慨烟消云消,一时无语。

    虽说郁闷这祢衡的嘴直,然而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袁尚可是恨他们入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恐怕想要完全的灭了袁氏,还有的是时日。哪里就有那么的快!

    臧霸问祢衡道:“正平以为,此时当进,还是不进?!”

    祢衡道:“袁绍新亡,袁氏兄弟自有相残之时,我军可缓进矣,不必逼急过甚。他们自有相蚕食之时。只看曹操如何施为……”

    他哼笑一声,道:“袁尚得新任,袁谭岂肯服,必要作乱,曹贼岂会坐视不理?!我军只看进势进展,再决定便可,不要急于一时!”

    好戏才刚刚登场。

    看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赵云和臧霸心中皆是一言难尽。

    “这般说来,在这里,怕是要耽误很久,”臧霸道:“也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军只跟紧曹军!”

    “然也,此时去逼紧袁氏,只徒增伤亡而已。”祢衡道:“逼的越紧,这兄弟三人反而拧紧成一股绳,若即若离,三人必自乱。曹贼自然也知道这一场,他必定要极力拉拢袁谭,渐渐分化,而省却兵力矣……”

    曹操与袁绍不同,袁绍是想要一击必胜。但是曹操是不惜于有足够的耐心的。越急越错,而在战场上,可未必有纠错的时机,若不及时,袁绍就是前车之鉴。

    所谓好饭不怕晚,吃的太早,会吃撑的,更会消化不良,还不如慢慢的折腾,只要有足够的胃口,他是不介意慢慢的吃的。

    若是袁绍有这个耐心,不只想着一口吞了,哪里至于如此地步!

    这么一说,臧霸便心里有数了。

    因此,便只遣出部分先头部队,各个方位的击打袁氏散兵,一面招降,一面则是慢慢的收紧口袋,只进行兵力的牵制和步署。

    曹操得知袁绍已死的消息,便是心里巴不得,却也感慨一番,洒泪一场。

    甚至亲自祭了一回,感慨的对荀攸道:“吾与本初为剿黄巾而起势,至今,已多年矣,不料,敌对分生死……”

    曹操攻打袁绍是真的,但是伤心感慨也是真的。越是政治人物,越是将此分的很清明。

    “天意弄人啊……”曹操感慨万分,道:“正因如此,本初前车之鉴在前,操必不重蹈覆辙!”

    荀攸去扶起曹操,道:“主公,还请节哀。当今之际,依旧不可大意!”

    曹操点首,等祭祀完毕,撤了桌案回到帐中,问荀攸道:“唯今之际,拉拢袁谭,可有效果?!”

    荀攸道:“袁尚撤回冀州,若关紧冀州门户,恐怕不能立得大功。然而,若主公缓缓攻之,袁谭与袁尚必自乱,主公那时若拉拢袁谭,必有奇效。攸以为,袁氏可从内破也。”

    曹操来回踱步,他是有足够耐心的,袁绍虽死,袁氏虽四散,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他不克制而陷入轻狂自负之中,恐怕太急躁会出大事。反而受害。

    “即是如此,稳中求胜,可缓攻矣!”曹操道:“送信与伯宁,叫他先在臧霸营中,以便两营相沟通。配合相进。”

    荀攸应下。

    两营既不能齐头并进,更不可能合兵,那么在彼此营中放下沟通的使臣就很重要。所以曹操才遣了满宠去臧霸营中,一是为了两方沟通进度,二便是为了打探臧霸营中虚实了。

    满宠来臧霸营中可不只是他一人,更带了无数斥侯。这些人,都是他的眼睛,更是曹操放在臧霸营中的眼睛。

    满宠来的时候,祢衡看他带的人这许多,心中老大不爽。

    “我且去迎迎他,且看他如何狂吠,”祢衡道。

    赵云生恐他生事,便道:“不可造次,此人是使臣,不宜得罪过甚!”

    这货见一个是结一个的仇,真是了不得!

    祢衡只说了一声心里有数就走了。赵云拦都拦不住。祢衡现在也变得机灵了许多,很多时候不与赵云呛声,一声心里有数,便是应付之辞。弄的赵云特别的无奈。

    臧霸见了好笑,道:“难为这天下还有人能制住你这样的好性情。”

    赵云道:“正平性情刚直孤傲,听闻这满伯宁也如是,这二人相见,一个不好恐怕……宣高可要去看看?!”

    “无妨,正平非是心中无数之人!”臧霸笑着调侃道。

    现在连臧霸也拿心里有数没数的来调侃赵云了,赵云真的哭笑不得。

    臧霸调笑几句,这才正色道:“只要不出人命,嘴上讨几句便宜,无伤大雅。反而令我在意的是他带来的人。是为刺探军情之故啊。”

    “曹操行事,向来慎重,名为来使,其实为斥探!”赵云皱眉道。

    臧霸不知想到什么,又讽笑了一下,道:“再多人,也只是在明。总不及在暗处的更高一着。来就来吧。我营自然欢迎。”

    赵云一想也是,他盯着我营,难道我营就不盯着他们了?!

    再者,他们跟来,也是为了监视曹操用兵的意思。只要女公子那边顺利,若进许都,曹操若回援,他们可以立即截断。

    现在的局势,其实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完全的占据上锋呢?!

    便是曹操不能急攻袁氏兄弟,一则是怕袁氏急抵抗,二则难道真的不顾忌在后方的女公子和主公,还有他们的大军么?!

    谁没有留后手?!都有。

    谁都有牌面,只看谁能真正的占得平衡,而留有底牌。

    “这一仗,有的打!”臧霸知道这一战,怕是要拉扯到很久了。僵持多久,谁也不知。

    然而,战争,更多的时候,胶着的未必是战场上的局势,更是其它方面的较量和平衡。拉扯着的是后方的权衡。

    而在这等待时机之中,谁都不能急躁。

    臧霸对于满宠来很是淡定,当然因为吕娴不在,他与赵云也没有接待他的意思。

    祢衡这样的地位,以他的规格去接待,就已经不算失礼了。

    满宠本以为会是臧霸率众将来迎自己,万料不到,竟是那根搅屎棍子带着人耀武扬威的来迎接。满宠顿时一脸的一言难尽,冷嘲道:“徐州营是没人了吗?!竟遣出恶犬来迎使者。”

    祢衡对于旁人骂自己是狗也不生气,只笑道:“恶犬迎恶犬,齐鼓相当也!迎接臭名昭著的满伯宁,衡足已礼遇……”

    满宠心中大怒,道:“汝一白衣儒身,尔敢与我并坐,我是天子麾下之臣,汝……”

    祢衡呵呵冷笑道:“天子之臣?是国贼之臣吧?!说你是恶犬还是抬举了你。我如今在徐州军中任前锋营军师,怎么就迎不得你?!若拼官职,谁高谁低?!我还比你高几阶。在吾面前,充什么天使?!”【天使:天子的使臣的意思。上帝和天使非西方的专属。我们古人更早说。】

    满宠已是气的满面胀红,道:“汝是天子弃履,无级可上廷坐堂之人,到了此处,却与我充起官职大小来。果然是狗仗人势,跟着温侯,汝早已不知自己姓谁。哼,白衣儒葛之辈,安敢如此自大!”

    祢衡呵呵冷笑道:“就算是狗仗人势,也只是此恶而已。不像伯宁,满嘴仁义道德,却靠欺负吏民,而升爵加职,讨好国贼,以求恩宠。衡虽非好人,却不像汝,敢自诩良臣。比起你这行,你这不要脸的言,衡无异于圣人!”

    “你!你!你……”满宠指着他,气的脸煞白。

    “虽是粪臣,连喷粪也不会,无用之臣尔,曹操为何遣汝来此,无用之徒!”祢衡不屑的道。

    满宠胀红了脸,气的绝倒在地。

    祢衡只不失礼节,叫人抬进使臣营帐,又遣了军医去瞧,就不管了。

    至于文人之间指鼻子互骂,那叫雅事,不必上纲上线的嘛。

    因此竟也不理会他。

    满宠还未领教过这样的人,不仅没见着臧霸,结果还被疯狗给逮着狂吠了一通,一想这羞辱,简直就更气了!

    他一心要见臧霸,奈何臧霸只遣祢衡来与他交接,明显这是打发自己的意思。

    满宠有苦说不出,走又走不得,真是气的不行。偏偏也骂不了臧霸什么,臧霸只叫人传话说,主公与女公子不在,他做不了主。

    明显这是不鸟他的意思。

    拿这话应付他呢。

    满宠惹急了,就大骂道:“如此大军,竟是无人主矣?!莫非是连见使臣的人都没有?!”

    祢衡听的烦了,反倒冷笑连连,嘲讽道:“可不是嘛?!也不知是何人造了大孽,如此大战,吾主与女公子皆在兖,而不在此前线。全拜汝主之功呢。如今汝这还要朝着我军狂吠,怨我军无人招待于汝?!哼,要不送你驾兖州见见?!”

    满宠被噎在那里,无话可说。

    祢衡甩袖就走,满宠气的要死要活。他身后的谋士等人看着不对劲,便道:“只怕是臧霸铁了心不肯见我等使者。是不欲理睬主公之谋的意思!”

    满宠心中焦急,道:“这臧霸竟也如此难摆布。他不露面,如何说服于他?!这下可如何是好?!”

    有疯狗拦道,满宠便是想试探一下臧霸的意图也没办法,一时心急如焚。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路数,本来以为是要恩威并施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连面也没见上。这可真是叫人发愁!

    满宠怎能不急?!

    祢衡对臧霸道:“曹操明显是想要用使臣摆布我军。区区国贼而已,以天子名,丞相的威风摆的十足的。”

    可惜现在并非天下一统的时刻,想要摆布诸侯,谁又比谁低一等了?!

    天下一统时,是不得不听你的。否则以反逆论处。

    然而,现在,若说丞相比地方诸侯更有号召力,更有威风,谁也不拿这个当回事。争天下之时,拼的是实力。可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有他的谋策,我只不理会他便是。”臧霸道:“我不接招,他能奈我何!”

    祢衡看了他一眼,终于明白为何吕娴要他押大军了。这个人心性是真稳。曹操要与他玩套路,他只不接。

    不玩的人,你不能拉他下赌桌,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你有筹码,可你能拿赌桌以外的人有办法么?!

    臧霸行事,不拘风格,他只稳稳的记得自己的使命,不逞强,不出头。绝不露出不该有的锋芒。这种知实力而知内敛,克制隐忍的风格,真是名将的性格。

    祢衡心里都有点佩服他了,笑道:“曹操怕是算盘落空了,也不知心中如何懊恼。”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臧霸嘴角一抽,看了一眼他,心中一言难尽。这正平,有时候,真的很神经质。

    天才与疯子可能就是这样吧。

    等疯子天才出帐去了,赵云才忧心忡忡的道:“女公子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倘若被曹真撞上,只怕是难过关。”

    臧霸一想,心中也揪心的扯了扯。

    三人哪里还能顾得上满宠老拳打到棉花上,不声不响的郁闷和狂躁。

    可怜满宠本来是战意满满而来,奈何全憋死在腹中,连人都没见着。

第1049章 妖风大作吕布躁

    突的狂风大作,翼装飞到高空,差点被风刮到了乱山上,还好拐了个弯,紧急的拉开了降落伞,这才避免了撞山而亡的可能。

    但是吕娴也很狼狈,她掉到湖里去了。

    刚化冻的的湖面,冰很脆弱,就是如此,也是撞出个窟窿来,冰面上都裂开了一个脆脆的面。像极了蜘蛛网。

    “哗!”吕娴负重挣扎着游了上来,咬牙骂了一声,“嘶,真他娘的冷!”

    还好化冻了,不然冰面像个冰坨子,没有水面做缓冲,她撞到冰面上,恐怕是不死即残。

    不得不说,这冬春交接之季的凶残。

    尤其是这种大风天,想要平稳的飞行,很难。

    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春有大风夏有暴雨秋有沙尘冬有雪。

    只能苦中作乐的想一想,再艰苦,也是她乐意作的事情,这就行了。

    爬上了岸,这一带是无人区,她就在湖边寻了个地方牵了个绳子,换下湿透了的装备和衣服,又挖了个坑起了一堆火。

    风太大,不能平地起火,把会山木烧了的。

    好在风大有风大的好处,这些衣服和装备,还未结冰就已经被风吹干了,风吹的吕娴脸都裂开的感觉。

    她精神意志极强悍一人,又一直身体坚韧,哪怕遇到再恶劣的气候,也极少生病,因此,等头发干了,她就跟没事人似的,本来想煮个泡面烤个玉米吃饱了事,奈何动静太大,引来了野狼。

    她的眼中还很兴奋,这不就是有送肉来的了吗?!

    想到肉,她都馋的流口水!野外太艰苦了!

    “狼兄,对不住!”吕娴看着它的眼神充满了绿光,不过她还是扮演下很娇弱恐惧的样子,不然,引不来这匹孤狼。

    这狼一直围着她形成一个圈打转转,就是犹豫着不肯上前。

    吕娴嘴中念念有词,“一狼假寐,一狼洞其中,盖诱敌之计也……嘻嘻……狼兄,只不过现在诱敌的是我……”

    见她娇弱,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样子,那恶狼终于不再环走了,决定发动攻击,它也是饿疯了,环走着到她背后,奋起一跃,呲着牙就要咬她后脖胫,吕娴就等这一瞬,手上砍刀横劈而斩,狼首应声而落。

    那血污喷了一地,吕娴轻微避开,也不介意身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拎起了狼身,叹道:“狼兄啊,我也饿疯了。算你倒霉,打不过我。”

    她一面剥皮,一面笑嘻嘻的道:“都说狼狐狡诈,其实,若论狡诈,谁能比得上人呢?!人是最多变,也最狡诈的生物。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没有法子。都为生物,奈何各相食也。”

    嘴上感慨,是属于无聊,没话找话的当话痨。但是不妨碍她大口的吃烤肉。

    若在现代执行任务时,她是一言不发的类型,很少有如此话痨的时刻,因为任务就是任务,是严肃的,她不能容忍失败,更不能叫上级失望,是可以付出生命也务必要完成的事,容不得半点的放松和懈怠。那时的她,命令高于一切,甚至可以说是高于生命!

    可是来了这里后,可能是因为身份的影响,她虽依旧还是那个现代的吕娴,然而,多多少少的受了吕布的影响,整个人变得更像个人了,有脾气,会讲笑话,会苦中作乐。红旗的影响一直在,只是,到底不在红旗之下了,她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任性。

    比如眼下,冻个半死,吃个肉,还能与嘴下的狼说几句调侃的话,若不是太无聊,谁会这样变态?!

    只是眼下,天高地阔,狂风大作,无人烟之地,难免也会生出几分寂寥来。

    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割裂感,比如她曾是国家利益远大于个人利益的人,而现在,她为了个人荣辱,家族的利益,徐州基业的争霸,她也能付出生命。这种割裂感,常常让她有一种不知到底身在何处时空的感觉。

    尤其是孤身一人的时候特别明显。

    吃完了狼肉,剩下的打包扔进空间,吕娴将土一掩,把火堆灭了,连痕迹都没留。这才开始徒步往高处走。

    风依旧大。

    无人机又被风吹跌了一架,连影子残骸也找不到了。

    吕娴不敢再放,毕竟这真是放一架少一架。就是再多,也架不住这么消耗啊。

    不过算算飞程,再有一日左右的功夫,就能与吕布汇合。

    风吹上一天,希望晚上能停。

    老爹,可得好好等着吧,千万别作死!

    风乍停,星空升起,在天上飞行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一只鸟,可上天遁地,感觉天宽地阔。

    这个时代,虽然落后,然而自然景观是真的美极。

    尤其是这寥落星空,整个星河,整个的天幕都垂下来,与远方的地面连接成一整片,然后形成一副无法形容的画。无与伦比,任何的大作都无法描绘的美丽。哪怕吕娴见过无数次不一样的自然景观,可是每一次都依旧震憾。

    这是属于天宽地阔和宇宙的浪漫。

    今人不知天上有着什么,可她是知道的。

    比起这些无极之辽阔,人又算什么,渺小又卑微的产物。然而也正是因为有着最渺小的身体却有着最强壮的意志和最美的憧憬,做着最美的梦,敢怀揣着最大的梦想的人类,才伟大啊。人类是破坏者,却也是塑造者,尤其看着星河的人在想着,若是能上去看看就好了。而这一切,都得以实现。

    这是承继人类内心和延续几千年的梦想,连绵不绝,所以才塑造文明。

    宇宙,真是浩渺,而人类,渺小的身躯,伟大的梦想。卑微弱小而又承载伟大。矛盾又可爱。

    比起这宇宙与天地的浪漫,个人的际遇,兴衰……在这一瞬,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在这一切面前,连一粒灰都不算。

    “真美啊……”吕娴吹着微风,看着星河,道:“明日定是个晴空万里的天气。”

    这下就放心许多,晚上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至于猛兽,她还真没怕过!她只盼明天是个适合飞的好天气。

    而此时的吕布已至峡谷前,与正在开辟出道路的曹军给遇上了。

    吕布黑着脸,得知正是这一道把吕娴的消息给断了,心里老大的不爽。

    正准备进谷,却偏偏天公不作美,午后突然卷起狂风来,把他眼睛给吹迷了去,吕布真是连眼睛都没得睁得开。

    那风来的极古怪,妖里妖气的,全军上下的马都躁动不安。

    “呸,晦气……”吕布捂着眼睛,疼的不行,嘴里也被风卷进了沙子,整个人都蒙了,“呸呸呸,哪里来的这么多沙子……咳咳……”

    “女公子走前把它炸塌了,就有很多的沙堆在里面,这几日是大风天,这一吹,人和马都受不了……”身边诸将也难受的要死,眼睛都睁不开,道:“主公,今日不宜进谷啊,不如等风停吧……不然进去有什么意外,也无法应付!”

    吕布心中烦躁,但看这情景,也知今日是进不了了,只能应下。

    “明日叫曹纯在前,若有埋伏,他们首当其冲挡箭牌!”吕布心中又躁又火又急,耐性又差,此时此刻,真是满心戾气。

    他恶狠狠的道:“他们若敢玩鬼,杀光曹纯的营……”

    众将应下,当下只能选地扎营,等待过夜。

    军医煮了药草水进来给吕布洗眼睛,道:“主公,用过此水洗眼睛,可以除去眼中脏物,让双眼舒适。”

    吕布过来一试,眼睛果然舒服许多,便对军医道:“可有多余药水?给与军士们皆洗毕。不可耽误明日待战。”

    军医道:“主公放心,草药虽不多,然,此物只需少量丢入水中煮开既可使用,一车足以煮一军使用了。”

    吕布赏了军医,便叫他下去忙碌。

    自己只在帐中闷闷不乐。

    诸将劝解道:“天气多怪,也是无法。等明日进谷,通过以后,既能有女公子消息,主公无需太担忧!”

    吕布道:“这鬼天气,叫人心烦意乱,十分不安。”

    “莫非是对进谷之事有所犹疑?!”诸将道。

    吕布迟疑的道:“有曹纯二千精锐在此,曹军应不至于不顾及他们,就对我军下手。”

    诸将也是如此作想,到底都是武将,他们是不知道对于谋断的决心的。更不知道为了他,为了消除隐患,别说牺牲曹纯等人,便是牺牲更多,也是值得的。因为谋了吕布,省却了多少兵力作战和城池的牺牲。这对许都的战略布置,至关重要。

    说到底,吕布依旧还是以前的那种思路,无人指点之时,他就认识不到自己如今的位置,早已经与以往不同。都说天下人依旧用老眼光看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用老眼光看自己呢?!

    吕布是自负己勇,然而对于自己的实力的扩张,以及对天下的威胁的真正重要性,他是认识不足的。

    他,当然包括这些武将,依旧是觉得牺牲两千精锐虎豹骑以及曹纯,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为了谋他性命,吕布上下军中都想不到这种可能。到底都是武将思路。

    此时司马懿又不在,哪里能够有人指点什么。

    因此竟都劝解吕布开怀,等明日通过谷便可了。等过去了,自就有吕娴的消息。届时,全军上下也可安心。

    到时两军汇合,何患之有!

    吕布点首,也没有想多,见夜深了,便睡下了。

    半夜的风,鬼哭狼嚎一般,啸叫起来比狼叫声还大,还恐怖!

    尤其是在谷外,那风像条肆虐为患的狂龙,怒吼着,卷着人能飞起来,刮到人身上,生生的疼。它穿过深谷,像变成了尖锐的钢刀,能把人给劈成两半。

    便是神像也架不住这样的风刀。

    因此这一夜,全军将士都很遭罪,不仅有风,还有沙啊,以至于视物极不清,不得不在眼睛上蒙上一层薄布来视物,火把更燃不起来,一点起来就被风给刮灭,军士们值夜当真是遭了老罪了。

    “啧啧……风能吃人啊,看这风刮起来,能把人卷到天上去,怪不得这种地形附近难有村落,这般的天气,不得把人刮成人干?!”有一将无语的跺脚,这风太恐怖了,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毛细孔里都有风掠过的阴影。

    “看看两边的地形,都是被风侵蚀过的痕迹,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住人,连耕种也难。”另一将笑道:“不过倒是便于设伏置城。这两边一卡,便是神仙也难过啊……”

    所谓天险,这就是天险了。

    “难道是因为风太大,所以才没有控制这一块险地?!”那将领道:“曹军会不会在此埋伏我军?!”

    “有曹纯在,应不至于……”众将经验不足,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虽有想到这样的地界,实在太适合埋伏了,然而,只要想到曹纯质在营中,反而心中无有恐惧。

    心里所恃的正是有质在手,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想,问题就大了!

    曹纯手上有兵,然而无有兵器,整个人就很阴郁。他又怎么可能不狂躁呢。

    他隔的远远的,看着这谷,道:“绝妙之地!埋伏的绝妙之地!”

    “若是主公,必在此埋伏吕布,叫他全军覆没!”曹纯兴奋的人都在颤抖,道:“只要明日吕布进去,必死无疑。只是我军上下,九死一生。若生,则当转头攻击徐州兵马,同归于尽。若死,有吕布为我们陪葬。此生值矣!”

    他身边的人俱都是死士,听了这话,虽也有些紧张,却也透着兴奋,道:“大丈夫立世,当立不世之功,以传后世,以荫子孙!丞相仁厚,若知我等忠而亡也,必有厚赏,便是我等为丞相献出性命又如何?!丞相必善待我等家人,明日,便拼了。哪怕手无寸铁,我等还有牙,还有手!”

    因此竟都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是打算在谷中不求生,只求死,一心的要与吕布拼命了!

    “只是将军……”众人可惜的看向曹纯。

    曹纯笑道:“天下可无纯,却不可无丞相。丞相可安天下,而纯可为丞相一死!”

    众人大为钦服,亦都道:“吾等虽无用,却也为七尺丈夫,亦愿为丞相一死!”

    竟都暗生死志,也要拉吕布陪葬之意了!

第1050章 赤兔敏锐惹主怒

    吕布这一夜睡的不怎么安稳,虽睡在帐中,然而这风无孔不入,仿佛钻进了人脑子里,把人的脑神经给恶狠狠的搅弄了一通,醒来就整个人有点阴沉。

    这纯粹就是起床气。天知道他是享乐主义者,恨死了这样的鬼天气!

    他揉揉眉心,总觉得哪里有点疏忽,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便皱着眉头在在思索。良久也未曾有所感。

    孙策是太高估了死士的能为,令他不惜扮成死士以成大事。

    而吕布却又太低估了全军死士的决心,所以对此,竟无所预警。

    全然不知危险来临。更不知人家谋算这么多,第一关,已在此候着他!

    “风停了没?!”吕布问帐外亲兵。

    亲兵道:“风渐息,斥侯说是等到午时,风可止也!”

    吕布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便道:“全军准备,午时通谷!”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找到吕娴。没有吕娴的消息,他已经快急疯了。

    他本来就是单一细胞的人,行事作风也只是单一任务模式,很难多任务处理事情,他的大脑,还没有精明到这种程度。

    因此,眼前只有这一个目标,其它的就算有所直觉,此时也都顾不上了。

    就像那吊着胡萝卜的驴子,眼前只有萝卜,再看不到其它的。

    况且心情急躁也影响了他的很多判断,他本来就性急,有时候就算知道有危险,在一心只奔目标的时候,他是绝不在意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想事不会那么提前。

    这取决于他的情性,当他心生惰性,或是懒惰,就一定会心生胆怯,若是这一种,哪怕是最保稳的事情,吕布也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拖延事情。

    两极分明,说的就是吕布的性情。

    无常之人,形容的就是这一类人。急的时候急的跟什么似的,什么都不考虑,危险也在考虑之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事做了再说,一秒都不想等。

    不急的时候,你就是急死,催死,他也不着急,拼命的往后拖延。

    无常之君,这样的人,也十分常见!

    而这类人,用不着栽几次,栽一次,基本上就没救了。

    所以当初吕娴才说他是极端之人。要取中庸之道。然而,人很难改变本性,又事涉心之所关重,就更加的难以保持理性。

    至少,在爱子这一方面,无人可匹敌这一类的无常之人。

    谷上,风渐止,再不止,埋伏于其上的人,快要吹干冻僵了。

    “许都传来消息,曹公已故意放出吕布遇险消息,吕娴心急如焚,正在往来营救吕布。算算脚程,眼下也绝未入兖州,只要吕布进谷,吕娴便是飞也飞不进来!”这一次主要战将是夏侯惇,他本来是在前线的,之前择路,悄悄来了这里,虽是奉命,但一开始并不知晓是执行什么任务,直到到了此处,才被告知是要埋伏吕布。夏侯惇焉能不喜!?

    他与徐州的仇恨可深了。所以一直静等着报复之机,现在终于等到了,简直是喜不自禁。

    而也因为喜不自禁,越等候吕布靠近,这心里就积累着无尽的兴奋。兴奋的积攒,积累,只等着功成之时的绽放。那种心情,凶狠狠的,难以言喻的爽!

    “从黎阳赶回,又怎么来得及?!来不及了,今日吕布必会进谷,我等必助将军,立得大功成!”诸将道。

    先杀吕布,再用吕布遇害的消息去引诱吕娴,乱她之心,再在她来的半道上埋伏。若能成此二事。父女俱废!徐州便唾手可得!

    所以,这等妙计,实在是厉害。

    郭军师当真是为了这一计,筹谋良久。

    把父女二人分开,然后阻隔两端,相互牵制。只要他们无法聚头,就算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便能慢慢的耗着把这父女二人给弄死。

    所以,这一次,哪怕真没成功,也没关系,因为,为了这一事,郭嘉已筹谋了太久,这只是第一关。生死之关!

    后面的死关还多着呢!

    现在,父女二人不知相互消息,隔绝两方,只要利用信息之妙,足以叫他们死!

    急甚!慢慢的来。若是吕布幸运,这进了谷还能活下来,那才是真正不幸的开始,因为,死则死矣,而生不如死的活着,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那时吕布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夏侯惇是想要一击必杀。然而他也知吕布兵马强悍,人又顽强。所以他不敢侥幸一计必成。他心中也绝不气馁,倘若不成。先耗着吕布,慢慢的牵制消耗,也足有拖死吕布的时候!

    只要他还在意吕娴,只要进入了这谷,哪怕是后悔了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

    到那时,他才知道进退不得的滋味!

    那就叫英雄末路的爽。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夏侯惇深吸了口气,道:“千万别叫吕布发觉,否则功亏一篑!”

    “将军放心,早预料到昨日有大风,因此物资都用心看管,断无不妥。眼下,一切都已就绪,只等吕布进谷!”诸将道。

    夏侯惇点点头,道:“耐心,继续潜伏!”

    众人都退了下去,各自去安排。

    午饭毕,虎威军已饭饱水饮足,排成两队准备跟着吕布进谷。

    “主公,为安全起见,主公还是押后。我等先进谷探探再说!”诸将道。

    “无妨,我若不在前,军心如何不疑?!”吕布哪有这个耐心,道:“斥侯已探进谷一回,必无恙!”

    “只是斥侯上崖看的消息还未回啊,主公还是再稍候一二吧,”诸将道:“先看看崖上可有险再说。”

    吕布想了想,心中暗急,道:“若不急通过,晚间再起大风,恐怕又要耽误一日!如何使得!?”

    他骑着赤兔,拧眉道:“将曹纯之军赶在前,先进谷。若遇险,我军可退回。留两军押后过,若真是有险,也有退路。这一入口,莫叫敌军掐断,我军,便不会有什么大变!”

    诸将一想也是,这附近是仔细的勘察过了,若有曹军埋伏,可能性不大,便是真有冲来的曹军,留下断后的大军也是实力强悍的存在,来得及通知并阻拦,大军也有时间够临机反应!

    这便够了!

    “进谷!”吕布挥手执鞭,身后亲兵扛着方天画戟,跟在他身后。

    曹纯被赶在前,不禁冷冷哧笑一声,道:“惧死之徒!”

    赶他们在前,就能阻止惊险了吗?!未免想的太容易。

    曹纯心里清楚,因为他们并非惧死之人,已是存有死志之人,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真赶在前,哪怕他们手上无寸兵,届时也可调头过来攻击虎威军!

    曹纯冷冷的睨了吕布一眼。这个蠢货,从军之中竟然还敢穿的花花绿绿,惹人招展。

    就是这样才是找死。

    若是平时穿这样,各诸侯顶多说吕氏是无礼之后,典型的没有底蕴的家族,所以才会出现这样农家乐画风的奇葩作风。嘲讽一通也就罢了。

    因为礼制就是以纯色为尊的。因喜好而穿的太杂,会被人嘲笑的。只有取悦于人的优伶才会穿的像个花孔雀一样。真正的贵族大家,在底蕴的家族,都是以纯色为尊为贵。

    在平时里,也只是绣上暗线以显示尊卑。或是天子诸侯所穿的布料,平民不能穿。这样可以区分尊卑。

    而在战场之上,不管尊卑,所有的战将穿的都是一样的服色!军中讲究的是与战士共衣共食的同袍之谊。衣装服色搞特殊本身,其实就不利于凝聚人心,除了已经强大到一定地步,或是笃定自负以外,其它人为了稳重慎重,其实很少有这样的。

    吕布在诸侯众中,其实不算是个稳重的存在。如袁绍与曹操这一类,服色几与其它将领无异,若说不同,只有在发簪,所用细小的器物上有所区别而已。因为这一类很小,不显眼。在乱军之中,很难被敌人看到而刺杀。

    所以很多影视剧里帝王将相出征,服色都与众不同,其实是一种找死行为。或者是一看就不会打仗的人。

    服色有异,可是现成的靶子。靶子若失,军心必大溃乱。所以行军之人是忌讳有特殊身份的人从军的。

    除了开国之君外,其实守成君王都不被礼法肯定可以随军出征。为的就是怕搞特殊。军法与朝中法度是完全不同的。是容不得特殊的,越特殊,越乱军法,越会失败。

    而多数,如曹操从军,他的服色从来不会太特殊,真正特殊的只有位置。所站的位置,才是首脑,才是军之首级所在。

    吕布也该被人所嘲,因为他好穿花红柳绿,其实人不会一直走运,越走高位,越显眼,其实越不是好事。很可能这些所谓奇装异服,就成为自己的陪葬品了。

    曹纯遍示左右之人,以头点了点吕布的所在方位,意思是他太显眼,到时候可以盯着这颜色,就能拿下他!

    无惧死之匹夫,勇极也。既是如此,拿下吕布,有他陪葬,死无惧矣。

    更何况有此死功,必定能有丞相重赏。荫及子孙,还有何愁?!

    在战场拼死拼活,不就是拼个前程吗?!

    身为男儿,所拼功业,都是为了光宗耀祖,荫及子孙。所求不过如此。能进虎豹骑的人,都是心中有追求的人,就比其它从军的人更有赴死的决心,立功的渴望,他们的意志则更坚定。而战场拼杀,多数都是靠的这些能打的人。当然,死伤最多的,也是他们。

    曹纯带领人在前,很是淡定。

    吕布远远瞅见,不疑有他,为首驱马带着两队人马往谷中进发!

    一切,是有条不紊的。

    随着人马入谷,阳光渐渐远去,阴暗潮湿随之而来。

    马略有些不安的踢踏着蹄子,进入就有点艰难了。

    军队不得不点燃了火把,照亮前行。哪怕是在白日,这种常年无人经过的谷地,是很难走的。

    “咴……”有马被藤蔓植物绊倒在地,发出急促而惊慌的声音。

    “出了何事?!”吕布回首问道。

    “无事,只是小范围的混乱!”有将领前来道。

    吕布心中郁闷,道:“随布去看看。全军继续前行,切莫耽误行程,今日必要通谷。不得延误!”

    诸军听从。

    吕布则折返回来看,原来是有匹马被绊倒后摔了骨折了!这一绊倒,好家伙,堵路上了,后面的兵马就走的磕磕绊绊的,走的十分艰难。吕布心中郁闷的不行,看这脚程,今天能全部通过都很难了。

    难道通个谷还得通上两三天么!?要不要这么虐?!

    他不禁气苦的道:“赶路都赶不顺。昨天大风耽误,今日又行进如此艰难!”

    左右不禁纷纷劝阻他道:“主公,许是为我军慎重以进,是老天爷帮主公呢。”凡事何必往坏处想。

    事过回头看,是老天都要饶他一命。

    命数一事,当真是说不清!

    吕布拉长着一张脸,也不走动了,只守在这里,命人指引着人马通过。心里的焦急,哪能轻易形容。

    这情景吧,犹如一大活人,被活活的一泡尿给憋出个好歹来。那种憋闷的感受,令人窒息!

    赤兔突然不安徘徊起来,不仅踩踏着步伐,还嘶鸣起来。

    吕布见他烦躁,不得不下马安抚,道:“稍安勿躁!此地非一时可通过也。忍一忍,待通过后,必知娴儿消息!”

    赤兔是很通人性的,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拼命的嘶鸣,甚至开始拱着吕布,带着往回走。

    吕布吃了一惊,因拉着它的缰绳,都不得不被他给带回去一大截。

    军队也因此突然乱了一瞬,这里像是不顺畅的卡住了一般,堵塞了。军队哪里还能再前进。

    夏侯惇一见此,已是急了,他怕吕布突然倒退回去,见不可失时机,忙下令往下抛石!

    吕布哪怕与赤兔再好的关系,此时见赤兔不安,脾气也上来了,忍不住拍了它的马臂,大怒道:“臭马!连你也要阻止布去寻娴儿不成?!这几日怎么回事?!不是风作怪,就是你作怪!见了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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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