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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全文阅读

作者:real觅尔     三国吕布之女txt下载     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40章 诈死计引出吕布

    她问曹植道:“无论谁胜谁败,子建会趁乱逃走吗?!背弃许都与父子兄弟之情,前去接手曹仁大军,忍辱负重,东山再起?!”

    曹植听了,突然发起抖来,眼泪直流,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你……你要烧了许都城?!”

    吕娴不答。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事到了那份上,避免不了的。

    “哈哈哈……”曹植见她这样,便心知了,不禁怅然大笑起来,笑中带泪,道:“不愧是能与父亲对弈之人,这,这般……心胸当真是,当真是……少有的枭雄!”

    吕娴看着他,曹植悲从中来,道:“倘父亲兄弟皆败于此,植,无用之人,又怎么能独逃离去,做那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人!哈哈哈……植不孝之人,无用之人也,既不能承父之志,又无能保众兄弟,倘你非要对许都下手,植,死于阵前,也不枉生在曹姓一场……”

    说罢大哭起来。

    “这才是我领你来的理由,曹姓之中,唯有你,无害之人!”吕娴道。

    这话却不算夸赞,此时恰深深的刺痛了曹植的心。

    “事情未必至此,若我们父女控制了阵势,你就不用当人质,曹公也未必会死。”吕娴道:“上马,出发!”

    曹植急道:“你,是何意?!是欲我前去劝降父亲?!”根本不是当什么人质,而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当个人。

    意识到他无害,根本不会在这种境况下逃走,所以才选了他吗?!

    曹植竟不知道这是在赞扬他的美德,还是在戳他的心了!

    吕娴没有否认,若是曹彰,或是曹丕,以及其它兄弟,吕娴根本连这个想法都不会有,唯恐他们此时挣脱了束缚。

    但是曹植是例外,是整个曹家的例外,他的心里是有仁义的束缚的。

    一是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逃走,忍辱负重的去另立基业,保存实力。二是,他也没有那个实力和能力。他心中的文气太重了,而且是真正的君子品格,仿佛心中为自己天然的加了好几道枷锁。

    这样的人,是值得尊重的。可惜,他不可能有那个心狠的潜力去做一方诸侯。

    此时曹军军心未散,只要曹氏任何一个兄弟逃走,凭着谋臣与军心的帮助,另立基业,未尝不会再有后患,然而,曹植不行。

    正因为他不行,吕娴才不想让他死。

    曹氏的势力发展到现在,太大了,靠他们吕氏父女一时的强势而压下来是可能,但是完全的吃下去,没有几年的消化时间根本不可能,而她是没有那个时间去发展去消化的。

    所以,她想要把曹植捏在手中。

    至于失不失控,就算他真的失控,危害也远没有曹彰等人的大。

    就算他往后真的带着曹氏的势力另立基业,她与吕布也有了时间发展的更强,到时再一击而溃,就能彻底的吃了曹氏的一切,而这之前,她需要一个代言人。

    这曹植是最好的人选!

    曹植哭着哭着又笑了,道:“难怪父亲自徐州败回之后,曾言,生子十人,不如吕布生那一个女儿郎。如今见你,才知道你,果真是,不亚于父亲的枭雄……哈哈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曹植本就是感性之人,此时此刻,才知道她的可怕,她的谋略,吕布不足惧,不过是虎狼之猛,可是,这个吕娴,却堪比雄狮,这种心狠手辣的决断,不亚于曹操。

    身为人子,他当然是说不出一如他父亲的心狠手辣这种话的,他只能换一种说辞,说她心胸广阔。

    能忍得住耻辱,也能下得去狠手!

    这种人,便是为乱世而生的。

    只是为何是曹氏的敌人呢。

    “曹公谬赞多矣,”吕娴扬起马鞭,意欲跨马出城,一面道:“曹氏子弟,各有千秋,我吕娴区区庸才,多有不及也。”

    说说,纵马扬长而去,亲兵营立即跟上,踢踢踏踏,大地都在震动,各有一队驱着他的马,与曹植一道出城追随吕娴而去。

    曹植被人簇拥在其中,悲伤自不能抑,曹氏子孙就没有一个怂的,但是,加起来,都及不上父亲心里最想要的那一个。

    也难怪父亲曾说出那样的话,以往他只听过她的事迹,如今见识到了她的人格,才知道,他这样的才子,便是父亲欢喜,也终究是不合格的儿子。或者说是不合格的继任者的。就算是曹昂还在,或是曹丕,都是比不上父亲的。父亲与她是惺惺相惜的敌对与憎恶,是为何共生于同一片天下而争雄的无奈与叹息。

    且说吕布领着军马一路到了高顺大营之中,高顺早已经在营门等候,见吕布前来,忙下马跪下拱手道:“主公!”

    吕布咧着大大的笑脸,显得十足兴奋,立即下马双手扶起他道:“高顺,多日不见了,如今见汝,布心其喜矣!”

    高顺也很高兴,然而他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闻言忙道:“劳主公挂念,顺惭愧也!”

    说罢又急道:“主公怎么亲自出了许都?!曹营虽来的急,但兵力远不到主公亲自出马的地步,何必亲自出城,遣兵马相距曹营破敌才是!”

    吕布道:“布若不出,曹操岂不言布怯也,这全军上下也满以为布贪恋许都酒色,心中失志!”

    天知道,他到了一座温柔乡里,却偏偏啥也不能碰,这心里痒的多发慌。到底是做老父亲的人了,女儿就在身边,这要是胡乱来,做了坏事,都没脸见女儿,身为人父的担当,有些丑事,便是心里想,痒的不行,也不能行啊,所以克制是一方面,其实别一方面,完全是为了维护在女儿面前的威严。当然是他自以为的威严。

    总不能跟个禽兽似的,连自身都控制不住。天下人笑他,他无所谓,但亲生骨肉要是鄙视他,他还是要脸的。

    所以,听闻曹贼前来,吕布一方面是兴奋可建功立业,得天子赏赐,另一方面也是暗暗的庆幸着,还是出城玩玩方妥,老呆在城内憋着,得憋出内伤来。

    高顺担忧他会中曹操的计,只是苦于心中虽急却不敢说出,又见他超出寻常的兴奋,怕他乱来,便道:“女公子可知主公出城?!可有安排?!”

    “布出城时,娴儿正见天子,”吕布道:“区区四五千余众,不足为惧,无需娴儿操心,布自破敌也,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高顺听了默然无语,心中暗暗着急,只能死死拉住吕布,省得他连探敌虚实也不做就去迎敌,道:“主公,许久未见,顺甚想念矣,此番在许都会合,顺都未曾来得及进城见主公与女公子,破敌之事不急,曹贼不足为惧,主公出马,必一阵而退,何需着急。来人,速准备好酒,顺此番前来准备了许多徐州送来的美酒,一心想要送与主公,却偏偏未得机会,主公一直都在行军,如今能在许都城外相聚,又有此大功,何不宴饮一番,是为庆祝?!也好叫众将领为主公贺。”

    他这话一出,他身后的众将领们都立即反应过来,忙簇拥了上来,一个个笑着脸,拉着吕布道:“主公破敌不急,且叫人探完曹营虚实再计较不迟,且享用美酒,酒毕再去擒那曹操,必叫他有来无回,哈哈……”

    吕布被人簇拥着,顿时喜形于色,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老巢已被布得矣,那孟德,已是瓮中之鳖,走,且去尝尝酒……”

    众将领忙急簇着吕布进主帐去了。

    高顺喊道:“顺且去准备美酒,今日不醉不休!”

    吕布哈哈大笑,被众将簇着去了。

    也幸亏是吕布,这些年来,虽然脾气是不小,也有点小气多疑的毛病,但他经不住捧,这要是换了曹操,被人这样簇着误大事,早已经砍人了。但是吕布见众将领扯他拥着他,他也不生气。说的好听点,叫无威仪,说的难听点,就是没大没小,没有人主之像。

    这要是以前,不知道多少人见他这样,早就弃他而去,另寻明主了。但现在不同了。众将也都有经验了,在吕布犯浑之前,众将都跟被敲了警铃似的,立即默契的先哄着捧着,先糊弄着。因为他们有了指望,有了希望。

    跟以前是完全不同的。

    便是高顺,那样直的人,情急之下,也能用出这样的计策来。

    “速去许都城告知女公子,主公出城在此。”高顺一面叫人准备美酒把吕布灌醉,一面急遣斥侯去许都通报。

    一面又急遣人去探曹营虚实。

    主帐内众将已经哄着吕布喝酒,吹捧他的功绩了。

    高顺却未急入内,而是心神不宁的寻陷阵营的诸将商议,道:“曹贼前来,却未能救下许都,必恼怒凶猛而至,此,只恐是生死之战,而主公却轻忽曹贼之志,恐怕会……”吕布这人,他太了解,毕竟从势微时跟随,吕布这人就是分不清轻重的一人,他轻敌来击,哪知道曹操此时失了许都,还不知道是存了什么死志,若是硬碰上,吕布也未必能敌得过。当下来势甚猛,恐需先避其锋芒。

    “将军是怕主公轻敌,中了曹操的计?!”陷阵营将领道。

    高顺沉吟点头,道:“主公距敌,只擅战,却不擅于布阵,此事还需我陷阵营出阵迎敌方妥,更是不知曹贼计策,只恐中计,还需从长计议,此时我军上下已占据许都,已然占优,此时形势是曹贼急,而我军需从容,此时反而不能急……”就是怕吕布急,会忍不住。

    “不错,此时局势,当守而破敌,以逸待劳也!”陷阵营将领道。

    他们当然明白高顺在说啥,是怕吕布不听啊。

    这话当然都是心照不宣的,不能说出口而已。

    “将军勿急,已遣人去告知女公子,必无恙。”众将道。

    高顺心中更忧,这可真是,就怕许都城内也有不妥。

    怕就怕吕布搞个骚操作,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大优势给丢了,那才叫惨。这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高顺都心有余悸,以前在濮阳,不就是一把好牌打了个稀烂吗?!

    只有吕娴能压得住吕布。

    高顺来回走动,心跳加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很是心慌。

    怕什么来什么。

    “报!”斥侯急进营对高顺道:“营外出现约一千余人马,挂着孝旗前来攻营,言是为曹公复仇。”

    高顺大惊,道:“这曹操莫非是长了眼睛不成,怎知主公已至我营,竟然敢来叫阵激主公?!”

    他当即吩咐道:“我且领军前去看看虚实,此事,且不可告知主公,违者斩!”

    然而还没等他上马,曹营中人仿佛与他作对似的,众击起鼓来,一面擂鼓,一面山呼地势的呼喊,道:“……吕布贼子,速速出营急战,汝气死我等主公,莫非还要当缩头乌龟?!速速出营一战,我等必死而为主公报夺许都之仇!”

    高顺大惊,果然,这么大的阵势,已经惊动了吕布。

    吕布急急出帐,闻听那边在喊什么,已经大喜过望,道:“……曹操死了?!”

    高顺急的上前去阻拦,道:“主公,曹贼必未死,此必诈计也!主公不可出营迎战!”

    吕布哪听得进去,喜形于色,哈哈大笑道:“曹操死了?!天助我也!哈哈哈……天命在吕矣!”

    说罢便急上马要带人出战,言是要剿灭曹贼余部,以震吕军之威。

    高顺急上马去拦,哪里能拦得住,吕布已然如风一般带着人卷出营外去了。

    高顺脸色大变,道:“糟了!”

    “速去报女公子,言主公迎敌去了,曹营言曹操身死,未知真假,只恐有诈!”高顺急与身后人吩咐道。

    斥侯营时时都在的,听了又急加人去报信。

    “陷阵营速随我来,”高顺脸色不怎么好看,道:“曹操舍弃生死必害我主公,我等陷阵营,勿惜生死,保主公!”

    “勿惜生死,保主公!”陷阵营速速重装列阵,随着高顺急出营追吕布而去。

    待吕娴出城得知消息的时候,脸色也是阴睛不定,好一个曹操,这是诈死啊!

    不愧是曹贼!什么计谋都用得出来!

    曹植听了,脸色煞白,因不知真假,便大哭起来,嚎道:“……父亲!”

第1141章 曹操疑心试崔琰

    吕娴嘴角抽搐,这天底下,谁都会这样气死,但只有曹操不会,若不能忍常人不能忍,哪里会配得上枭雄这两个字。

    她反正是不信的。

    这是奔着算计她老父亲来的。

    这种事也就只能算计算计吕布了,除了她的老父亲,没人能信!

    看来以前受的苦他又全忘了,进了许都取了天子他又开始骄傲了。以前挨的打全都忘记了。

    吕娴低头思索着,正郁闷着这老父亲几乎是老实不了一时半刻着,听见曹植坐立不稳于马上那嚎哭的声音,实在叫一个凄惨,她心烦意乱,这怎么也是一个二货,不禁斥道:“别哭了!男人儿郎,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这语气像极了渣男,在外面搞三搞四回了家还能理直气壮的训斥老婆,充满了不屑和傲慢。

    吕娴此时心情好不到哪去,自然而然修养也就见鬼去了。这曹植,她的确仰慕他几分才气,但终归是敌人,此时不拿他出气,拿谁出气去?!又不是自己人,谁叫他此时偏撞到了木仓口上!

    曹植一窒,几乎有点呼吸不过气来,不禁大怒道:“父有此劫,植痛心甚也,汝何故斥我,莫非女公子本无人伦之情?!我父遭难,始作俑者正是汝等父女二人,此时植悲痛不能忍,难道女公子也要生气吗?!”

    他语气中有着愤世嫉俗,又有几分舍生忘死的孤勇。似乎是哀痛让他豁出去了,此时此刻,哪怕是死在她的刀下,他也要为父亲痛哭哀哉。

    吕娴冷眼看他,冷嘲道:“这天底下的诸侯都可能会被气死,唯独你父亲不会,哪怕我杀了你,烧了许都,曹操也不会被气死,要不然天下人何以称之为曹贼呢!?未到生死之时,他可能灰心,但绝不会气死,你哭还早了点,收了吧!”

    曹植一怔,气血上涌,理智渐渐回笼,脸色不知怎么的,胀红起来,只觉得她这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冷意,多有瞧不起和轻视之意,下意识便为曹操辩解道:“我父是盖世之英雄也,如何能称为贼,若我父都是贼,你们父女,就更是贼!”

    吕娴懒得理他,也就这货有几分傲气和才气,说不出太难听的话,若是换了那马超荤素不忌的厮,什么脏话都冒出来了,不过马超那家伙,她打一顿出气,他也不会有什么超出寻常的愤怒,至少不会被气死,但这曹植,她这么训斥两句就顶天了,哪怕此时心里不爽,想捏他一顿,她也没有再说过分的话,原因在于才子都有这种臭毛病,真骂的狠了,他可能真会气的寻死……

    此时曹贼玩诈死那一套,这曹植要是自觉被她羞辱的狠了,搞不好心灰之下得自尽。所以,还是给他个希望的好。

    吕娴此时心情不好,偏偏吕布是自己亲爹,那种无语的心情它又涌了上来,对身边人道:“分营去探前哨,见机行事,以免有诈!其余人速与我行军,前去与我父集合。”

    “是!”身后众小将分兵立即行动起来,十分训练有素,几乎都不需要讨论细节,配合亲密无间。似乎这样的事情,已经演练过,或者说是真实的经历过千次万次。

    吕娴也速度快马加鞭,脸色严肃的往前行军,曹植心中疑惑未去,急忙气喘吁吁的骑马跟上,急道:“你说我父未死,可真?!”

    吕娴回头淡淡的道:“最了解他的人永远是他的敌人,你身为人子,还是差了点,难道不知道曹操诡计多端,遇险最喜用奇谋,以少敌多,最喜用险计吗?!诈死而已,对他来说,危急时刻,是不得不用的险招而已。只有你这傻子才当真。”当然,还有她的老父亲,唉!

    曹植一哽,总觉得这话既讽刺了曹操又讽刺了自己,想辩驳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禁神情一黯,身为人子,他不了解父亲,身为人臣,终究是不理解父亲的大志,比起她来,他的确差得远了,他不禁默然不语了,心中暗暗祈祷,父亲千万莫有事,哪怕,哪怕败了……

    他不禁看了一眼吕娴,只要认输,她会给父亲一条活路的吧,可父亲那样的志向,又怎么能容忍身在人下呢?!

    曹植一想,不禁心如刀绞,此时此刻,竟不知盼着父亲是活着受罪,还是死了不遭罪,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担心之情,涌了起来,那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不断起伏。

    同为担忧父亲,他比起她,显得无能之至。

    此时吕娴脸色严肃,也无心从容或者开玩笑了,而是微微眯着眼眸,一面赶路,一面似在思考,时不时的查看或是思索地形,心中做着筹谋。

    这个女子,是心中有丘壑之人,曹植一面观察着她,一面思索着若是自己遇到这情形会如何,是慌的要命的吧,至于筹谋,他的脑袋此时一片空空……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心中压抑着愤怒,正在浓缩着,集聚着,压抑着要找补一些回来填空,此番前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大战,曹植心中一片慌乱,空荡荡的。

    人比人得死,父亲以往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夸赞自己,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生子十人,不如吕布生女一个。

    曹植想到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了解父亲,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太不合格了。跟外人比起来,他还不如吕娴了解的多。

    父亲他,奇计多端,应该还活着的吧。

    他像只被裹挟着的,脑袋混乱的一条鱼,脑袋都快被搅成了鱼浆,跟着人群,茫然的往前走!

    此时的曹操身着普通将领的披挂,骑的马拎的兵器,都十分不起眼,他身边跟着寥寥数人,都分散开来,曹操额头上扎着孝布,眼眶通红,伸长着脖颈,遥望着许都方向,双拳不自觉的紧握,吕布父女竟将他逼到这个份上,他至今仍不能想通,他们父女到底是怎么到达许都的。

    是老天爷助他们?!除了这个,计划的每一环,他都不明白,明明很完美,很完整,为什么还是封锁不住。明明是杀局,偏偏败成了这样。

    曹操想不通,不禁仰望看天,泪滴落而下,老天爷,你可真偏心啊!

    “季珪,此计,能成功吗?!”曹操拉着崔琰的手道。

    崔琰道:“此计,凶险之计,若连此计都不能成,恐怕许都是真的拿不回也!”

    曹操沉默。

    崔琰看着他的脸色,道:“若是能围杀吕布,吕娴失措之下,许都必有缺口,只要主公能回许,人心既回,尚有转环之机也!”

    “可惜此计只能引吕布入套,那吕娴小儿,万不可能中先生的计!”曹操无奈的道:“倘若是她身死,吕布不足为惧。也对,她怎么会中计呢,她若连这样的计都识不破,又怎么会逼着我到了这般田地!这吕娴,当真操克星也!”

    曹操此时是忐忑的,但只要吕布死了,他还是有希望的。寄希望于吕布一死,徐州军大乱,吕娴一时不能震势,他可趁乱回许,于乱势中拿回许都,而这需要无数的时机配合,所以崔琰才说,此凶险之计,险象环生。

    但眼下,吕布父女已经拿下了许都,若不行此凶险之计,他是真的一点希望也不曾有了。

    崔琰想了想,便劝道:“主公,若典将军,徐将军,许将军三人都不能敌吕布,若败而归,恐怕主公要行二计。要放弃许都了。”

    曹操一阵心如刀搅,难受的道:“若失许,操如无根浮萍也,便是逃去,又何处为依?!便是再与曹仁会合,也不过是困中之人,必会被那吕娴小儿到处围杀。再则,操失去许,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颜面尽失,又有何人可忠心于吾?!失去人心,操又拿什么东山再起,与吕氏父女抵抗?!”

    说罢不禁又泪如雨下,竟是提都不提放弃许都以后,许都内他的心腹,他的家族等人会如何?!

    必要时刻,也就顾不得了,崔琰也不可能此时提起,戳曹操的心。

    身为人主,有时候就得心狠。

    当年刘邦被追的无处容身时,也顾不得妻子儿女。

    追逐天下,这是无奈。

    崔琰并不是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听了也哭了起来,道:“越是此时,主公越要提起意志,万万不可失意啊,倘若不能成功,主公先与曹仁大军汇合,有人在,取城池如探囊取物,又有四州之土,便是守过半,也有一战之力,届时再与诸侯联盟,可伺机狙击吕布父女。那吕娴野心太大,此时四处开战,如此大的地盘,又如何能全守?!主公未必不能转败为胜,越是此时,越不能丧气。还请主公提起志气!”

    “季珪,汝为吾谋划,操不能言谢也!”曹操拉住他的手道:“季珪弃袁而来投吾,原以为是弃暗投明,不料吾被吕布父女算计至此,季珪可曾悔也?!”

    崔琰心中一寒,这是在试探他的忠心了?!

    “孟德,”崔琰红了眼眶道:“琰慕曹公之才久也,曾苦于袁氏而不得用,如今好不容易遇得明主,意欲扶持而共谋大事,虽初遇败,然,琰身为属臣,又如何能遇阻而悔也?!倘若主公临阵疑琰之忠心,琰只能死而明志矣!”

    说罢便要去取剑来。

    曹操一把拖住他,哭道:“季珪勿如此,操不曾疑汝,只是眼下,惧众人叛我而去也!季珪,切不可多心,此时若寻死,岂不是陷操于不义?!”

    崔琰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禁悲从中来,道:“琰若有二心,天可谴之,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颔首,拉住崔琰的手。

    崔琰此时此刻有些恍惚,后悔,是有的吧。可是人已经投了,他也是野心勃勃而追随前来,为的就是守着曹操共谋大业,成就伟名,他也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做这一决定的。然而,此时,他也是有些后悔的吧。曹操,好像被天舍弃了,太不走运。

    但是,后悔没用。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也必须生追随,死跟随。同生共死。是谋臣的义。

    他已经弃袁投曹一次,倘若这一次遇危机又弃袁而去,那他就是谋臣中的三姓家奴了!

    崔琰内心苦笑。

    这才是曹操啊,这才是他该见识到的曹操啊。

    遇险越冷静,遇危越冷静,这才是人主之像,哪怕穷途末路,也不忘试探身边之人,哪怕没有胜算,也要多多疑心,以防被人叛而败。

    这样的人,只有他叛别人,没有别人叛他的份。

    若不是此次天意弄人,哪轮得到曹操失败?!他这样的人,就不会败。前番攻徐州,实在是不知为何,武力不敌,竟败了,败的莫名其妙,此次,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除了老天欺他耍他,他还能怎么败?!

    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欺天下,可以诈天下,可以耍天下,天下人却欺诈耍不了他。

    只有老天才能辜负他。

    这样的人啊……

    崔琰心情极度复杂,却都敛了去,道:“主公,且听消息,倘若三位将军不能伏杀吕布,将军且去也,切勿留恋许都!许都已不可取回也!”

    曹操眼中淌着泪,心中却冷静,喃喃道:“惜吾三位心腹将领也,倘不能胜,恐怕没有活路矣,痛哉吾心,失了奉孝已痛煞吾也,倘若……操与吕布此贼不共戴天!”

    他多疑是真,但此时担忧和伤心也是真。

    跟了他多年的人,他是绝对信任的,只有崔琰跟他不久,他才会略有多疑。

    越是失败时,越是势不能敌时,他越是害怕背叛。此时的背刺,就真的是再无转寰之地了。

    所以曹操此时战场之上试探也是被逼无奈,原本是不需要这样赤果果的。

    然而老天爷不给他机会先笼络再试探了,他原本可以做的更隐秘一些,更圆融一些。

    只能说天意弄人!

    崔琰此时也存了死志,感叹天意不随己意以外,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士名,他不能做谋臣界的三姓家奴,不然崔家族人,恐要世世被人取笑,钉在耻辱柱上了。

    世间从不顺人意,多有不得已。他已欣然接受命运。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已然做了决定!

    这也是曹操的意志。身为属臣,他必须执行,哪怕主君没有明言!

第1142章 许褚三锤毁木桥

    吕布父女相继出城后,荀彧急急前来见天子,道:“陛下,吕娴与陛下说了什么?!”

    汉献帝通红着眼眶,默而不能言,他动了动唇,却无法说出具体的实话,交谈过程实在是无法说出口,他能说已经被吕娴内定了要当金丝雀一样的养着,过着一生虚无的荣华富贵吗?!

    他实在难以启齿,只能道:“她拒绝了朕,言天下谁都能做皇后,可吕娴只有一个!”

    荀彧脸色不怎么好看,沉吟道:“陛下可提了欲认吕布为大父?!”

    汉献帝点首,道:“她并未应承,亦未拒绝。”

    “这是何意?!”荀彧不安,这对父女搞什么名堂,要让人猜?!他实在是怕这父女二人别出心裁,搞的太出格,会虐待汉天子。

    汉献帝知道他的担忧,道:“荀令君勿忧,吕娴并未表现出要废帝之意。”

    荀彧默然,良久道:“吕布父女相继出许都,也不知出了何事,如今耳目闭塞,不知是否城外有不妥。”

    汉献帝紧张的道:“是魏……是曹公回许也?!”

    “不知,”荀彧犹豫了一会,道:“风雨欲来,恐怕不容乐观啊。”

    他了解曹操,不会轻意的善罢甘休。城外的局面,还有前线,也不知怎么样了。吕布父女进许以后,控制了城内,他想要得知些情报,也难以得到,此时跟睁眼瞎一样,心中焦虑不堪。

    安抚了一番汉献帝,方才退出来。忧心忡忡的被吕氏兵马请回府去了。吕军只许他见天子,却不许他见其它大臣或是曹姓中人。

    他便是有天大的才能,也是被束缚住手脚的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苦苦的等待着结果。有时候痛苦至极,甚至会盼着结果快点来,有时候又盼望着永远不出结果。当一个人对一件事完全的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精神就是分裂的,人格也会变得割裂。为何越有才的人越早逝,越有仁良的人活的越痛苦,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仁义与才能全部都被束缚住了。上天给了他们一双凌厉而能看透真相的眼睛,却没有给他们足够扭转时势的机会。至少对于荀彧来说,人生此刻完全黑暗。才能于他而言,不是天赐,而是诅咒。

    而此时的吕布兴冲冲的带着虎威军一部迎着曹军的人马急冲而来,兴奋的大喝道:“曹贼终死也,真是大快人心,看爷爷的戟!将尔等残部一一剿灭!”

    曹军的人马个个头上绑着孝布,闻言目眦欲裂。

    能跟在曹操身边,此时此刻都不背弃的,全都是最忠心最亲近的人马,曹操的亲卫营经过几轮筛选,能跟随的自然不是凡辈,而典韦亲率,徐晃步卒,以及许褚所率领的兵马俱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忠心自是一等一的。是可以生死托付的人马。此时此刻,他们自然目眦欲裂,他们知道眼前是绝望,而他们有着的便是冲碎绝境的勇气,以及为主公托付意志的坚定。所谓卑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便是此类人也,与高顺的陷阵营比起来,不遑多让。

    不论高低,只论忠心,自然更是一等一的不逊之辈。

    当初徐州之战,败而回,耻终不能忘,他们便是训练最最刻苦的一群人。

    如今前耻尚未曾雪恨,而今更增添一层耻辱,那怒火如中天之日,熊熊燃烧!

    他们就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曹操托付着他们的前途,他们的意志,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期望,对他们而言,曹操成败,决定着一切。

    于军中之人而言,成则成,败则败,没有什么转寰之说。他们不能为主公而夺回城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用?!

    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众志诚城的,就是一心的,想要干死吕布!

    前来的只有一千余众,他们头上臂上都戴着孝布,瞪着吕布,几乎要瞪出眼眶的血腥。

    “夺我之城,欺我之主,三姓家奴,竟敢反耶?!”众人之中让出一人来,拎着单刀,朝着吕布指着咬牙道:“劫掠许都,你将天子如何了?!三姓家奴,你所作所为,其罪当诛!儿郎们,国贼当前,汝等随我杀此贼,为我主公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曹兵将们咬碎了牙,朝着吕布对战冲过来。

    吕布听了哈哈大笑,窃喜道:“曹贼也有今天!他已失了性命,尔等残兵末将,不过如宴席上的残羹冷炙,又有何用?!看布将你们打碎,丢进乱葬岗喂狗!”

    “恐怕狗都不吃,曹姓国贼也,其部属俱都是国之蠹禄,将碎其肉,弃其骨,定其罪,方能对得起这汉天下!”吕布所跟从的部属哈哈笑道。

    这话正中吕布心意,闻言更勇,率着虎威军如山啸一般的涌了过去!

    吕布满面得意,脸上还有窃喜,他人众,而许褚人少,包围他,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剿灭他,更是时间问题!

    吕布几乎是以为胜算在握,难免轻狂得意,他的大戟凶猛的直奔许褚,然而许褚哪里会怵他?!

    就是眼前这个贼子,将主公逼到了不得不诈死用计的份上。

    好不容易引了他出城,他必须要仔细小心,一定要完整计划,取了这厮的性命!

    许褚恨久矣,拎着单刀狠狠横挡住方天画戟,破口大骂道:“三姓家奴,你逆天而行,谋逆犯上,天下诸侯,必得而诛之!”

    吕布冷笑一声,继续使力下压,青筋直突,嘴上却不饶,道:“曹贼死,你也就只能打打嘴仗了,我怜你失去主心骨,失了心神,不与你啰嗦,你竟然还敢说布逆天而行。逆天者,曹贼首屈一指也,胁天子以令诸侯,是曹贼首创,天下谁人能比得上他的奸佞?!你这厮骂我,便是骂曹操!你若还有理智,赶紧转寰,若能弃暗投明,布可纳你也,与我徐州共谋大事,也能留得青名于世,不至被毁名誉。”

    许褚冷笑,虎口发麻,他虽能挡,但终不能敌得过,苦苦支撑着,一面继续骂道:“我主,天下至雄也,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你这三姓家奴,便是把你骨头敲碎卖了,也比不上我主公的一根手指头。区区卑贱之身,安敢与我主公比?卑贱骨头,持着这方天画戟,专捅义父,就凭你这样的人,这天下,容不得!”

    吕布大怒,此时紧抿着唇,显得有些刻薄,一双眼睛如虎一般瞪着,溜圆,喝道:“那你,便去死吧,布成全你!”

    此时也不与他废话了,惜才之心完全淡去,只顾横劈,竖砍,斜刺,将方天画戟抡的如同菜刀,将许褚直逼的气喘吁吁。

    就这才能,想要与曹操报仇,还不够格。

    吕布知道此人无投降之意,必须杀死,便也没有再留手。

    虎威军十分威猛,眼看就要将这一千余曹军给包围起来了。许褚自知不可能敌,也不再侥幸,赶忙一个虚晃,尖哨一声,带着曹兵开始撤退,欲逃跑。

    他不能误了主公大事,哪怕恨的咬牙,但是自己之力实在不能敌,他也没有恋战,当然以大事为重,当下毫不犹豫的逃跑。

    吕布大怒,岂能眼睁睁的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当下怒喝道:“哪里逃?!不是自恃其勇吗?!为何要逃?!胆怯之徒,看戟!”

    他杀红了眼,还未将许褚斩于马下,哪能善罢干休,此时也是热血上头,刚刚热了身,根本不可能放过他,当下带着人就奋起直追。

    他带着部卒,骑步回起来约有两千余众,而曹兵只有一千众,吕布是占绝对优势的,只管追杀。

    许褚一面逃,一面停一停,时不时的去骂几声吕布,直引的吕布根本放不下,然后一面又时不时的放几声冷箭。

    渐渐的曹兵人马与许褚失散了,曹兵散开,分了各众部队,逃逸开来,虎威军没有命令不能分开追,只能舍弃,只盯着许褚追。

    许褚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余骑。他气喘吁吁的,被一只雄虎跟在身后咬着不放,便是他在曹军之中有虎将军之称,此时此刻,也被真正的猛虎给追的气喘吁吁。

    吕布若论战力,着实难缠!

    “将军……”身侧心腹将领上前道:“吕布追来的兵马约有三千。但是陷阵营出兵了,跟在了后头,出了两阵,各有八百。”

    八百人便能成一阵,两个八百,足有两阵了。虎威军擅野战,他倒不惧,只是这陷阵营是出了名的威猛。一旦成阵,便是他也难以逃脱。这样的阵营,只能死磕,一旦被他缠上,他就完了。

    所谓陷阵,就是不畏生死,完全拿命死磕的存在。

    这样的敌人,你除了被他缠死,耗死,还能如何?!都是死士一般的人。高顺临阵不足为惧,但他领兵陷阵,很麻烦。

    “多远?!”许褚问道。

    “紧追其后,不足十里。”将领咬牙道。

    许褚稳了稳心神,道:“继续前进,取我锤来!”

    曹将领应下,急急命人取了他的铁锤来,其重无比,需三个人合力方才能拿得动。许褚单手接了过来。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云刀,顿觉鸡肋。

    此刀跟随自己许久,临阵杀敌时,它轻便,可以横挡,比锤子杀伤力小,但是覆盖范围大,他一直用刀比用锤多。可是,再好的刀,再强的战力,跟吕布对比,实在是不能比,这令他感觉心烦意乱。

    此之战,若能陷死吕布,他都能不惜自己的命。这把火云刀,哪怕跟随的再久,也终究是要跟着他沦落了。

    刀再好,不能杀敌,一文不值。就如他的命,若不能为主公解困,活着何用?!

    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便是心爱的刀,也没有不舍,只一丢,扔给众人,道:“继续行军,不得有误!”

    吕布紧追不舍,见他取了锤弃了刀,不禁哈哈大笑,如虎啸般嘲笑道:“何故用铁锤,莫非要学那燕人张飞?!黔驴技穷也,哈哈哈,若是识趣,快快下马投降,布可饶汝一命。若愿为布所用,布当禀告天子,为尔加官进爵,何必如此张皇呢?快快投降!”

    许褚咬牙不答,只一心的朝着目的地前进。

    吕布见激不怒他,也是愤怒异常,取了弓箭对着许褚便是连放三箭。

    许褚连避开两箭,但第三箭没有躲得过,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了,顿时血流如注,耳上软肉也烂了,他也不觉疼痛,红着眼眶,继续前进,此番必要取这三姓家奴狗命!

    吕布见他只顾逃,紧紧皱了皱眉头,众将领也有些心疑,见追了足有二十多里,便劝道:“主公,这许褚一心逃跑,却不恋战,只恐有诈,还是舍了不追吧,以免有差错!”

    吕布想追,不追不甘心,但此时追的也有点心疑了,不禁放缓了步伐,对许褚喝道:“何必只顾逃而不战?!胆怯至此矣?!”

    许褚冷笑,道:“三姓家奴胆怯是出了名的,莫非是此时怯怕了不曾?!褚前方置有陷阱,就等着你这狗贼前来深陷,有种来追!”

    这话听的明显像是虚张声势。

    见他要逃,吕布也顾不上啰嗦,加快步伐,冷笑道:“这天下还有陷阱陷得住布?!哼,你这厮,身边都没剩下几人了,还不速投降,竟还嘴硬!布非追得你插翅难逃,活擒你不可!待擒杀了你,将汝首级扔于曹仁面前,叫你去与曹孟德相聚!”

    说罢竟是欲死追许褚,只以为他是在嘴硬。

    许褚冷笑,见他中计,便继续逃跑,不出一里,竟跃过一段木桥上去了,等过了岸,搭上箭朝着吕布道:“休追来,好陷阱等着陷杀你这狗贼!”

    说罢冷冷放箭。

    吕布用方天画戟挡去,那箭直趄趄的钉在了木桥上。

    两军隔桥对峙,这河并不算宽,也不为深,滔流平静,四处没有村庄人家,吕布喘着气,似乎在衡量着他话里的真假。他想追,但此时也疑心有诈,脑子回笼,怕中计。他也不是脑子有病,见了这种地形,不能不疑心。

    许褚见他不退,取出铁锤来,暴喝一声,使了重力重重的锤在了木桥的木桩上。

    那木桥本就年久失修,此时此刻被这铁锤巨力一砸,哪还能支撑得住,竟是缓缓的断裂了开来,许褚连砸三锤,那木桥在众人惊讶中,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塌了。

第1143章 伏兵毒计陷吕布

    “……”虎威军也有点发蒙,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倒不是讶于许褚的巨力,而是这许褚引他们前来,明显这个地形,就是想引他们过桥,但他却反常行事,将桥给砸塌了,这番操作,便是他们也看不懂了。

    明明就是引吕布前来的计,此时这一砸桥,实在是越来越不懂这操作是何意?!

    顿时面面相觑。疑窦横生。

    “主公,这许褚费力前来,说是要为曹操报仇,然而也未报成仇,就这样来了这里,看这模样也并不是诈敌之计,竟是真的欲逃跑,这……”一将领上前,迟疑的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妥?!难道是调虎离山?”

    吕布也是三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吕娴在许都防如铁桶,必无事,便道:“此贼必是怯布矣,才故如此!”

    说不通啊,看这厮也不是个胆小怕死之人。

    许褚哼了一声,也顾不得耳上的伤和血迹,上了马,举了铁锤,便要离去。

    吕布见之,忙隔岸相追,怒道:“狗贼有种莫走!”

    许褚不答,挑衅般的甩了甩铁锤。

    吕布大怒,猛追了一阵,连放了几箭,皆未中,眼见着许褚引入草丛中不见了,一时也是气急败坏!

    吕布灭了疑心的心思,想继续追,桥断了,可是不追,却又不甘心。一时便在此地徘徊着,不肯离去,只命将士们四处寻着能否有别处可过的桥。

    此处地形,终归是许都城外,曹军是十分熟悉的。

    吕布前来许都时,并未从附近的路经过,对这具体的地形,并不怎么熟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还有桥。

    “可恶!”吕布气的下了马踢了一下石头生着闷气,骂起许褚来。

    “主公,这许褚到底是为何,将人引来至此,却又不战而逃,莫非是有什么其它盘算?!”身后将领有些不安,道:“眼下还是速报与女公子方是,也好有个防备。”

    “对,速报与吾儿。莫非他是将人引出许都而意欲攻许?”吕布惊疑不定。

    正在踌躇不定时,却突然听见身后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吕布骇了一惊,道:“何处声响?!”

    虎威军中马厮鸣起来,受了惊吓,众人苦苦拉住,方才稳住,他们脸上也有点惊愕,脸色微变道:“不好!恐怕真的有陷阱,这是火药味!”

    吕布大急,道:“何人中计?!”

    “报将军,是高将军领两阵陷阵营在后,恐怕是中计了!”斥侯脸色发白,前来禀报。

    吕布一听,急道:“高顺?!不好,他们的目标是高顺!速速回转,速回援,快,快!”

    说罢急急的领着兵马往回撤,一时竟慌不择路,心急如焚。

    行到一草深处,突然有两列兵马冲了出来,一是典韦,一是徐晃,两排皆是阵阵烈的弓箭手,居于高处,对着吕布兵马便乱箭齐发。

    典韦吼道:“三姓家奴,今日此处是你葬身之地!”

    此地并不是高地,两边也并无山坡,本来是没有什么地形要防的。

    但是万万没有料到,曹军将两侧用了沙土垒高了部分,隐藏于荒草之丛中,吕军对此不熟,那荒草萋萋之中隐藏着沙坡,谁能料到?!

    此时箭如雨发,虎威军大急,一面紧急拿出盾牌前来防御,一面则以身护持着吕布,生恐他有所损伤。

    吕布此时已经蒙了,他的脑子嗡嗡的,只有三个字:中计了!

    曹贼竟这般设伏兵在此!也是他莽撞,竟然进了陷阱。这曹贼怎么就算准,他会中计?!

    难道他是诈死?是了,因为自己听闻了曹操身死的消息,这才兴冲冲的冲了过来!

    便是再笨这人,此时吃了巨亏,也是理智回笼,当下便暗暗叫苦,又后悔不迭起来!

    虎威军也难免陷入惊慌失措之中,然而终归是极忠义之人,许多人中箭之后,倒下者不少,但未曾倒下者,竟是被激起了杀气,道:“区区沙坡,也敢用箭,竟小觑我虎威军矣!给我冲杀,护持主公!杀呀!”

    杀气被激了起来,顿时用盾硬顶了回去,举起刀,便去砍弓箭手。

    这劣势,竟生生的被虎威军众人顶出一条生路来。

    “主公,速走!”虎威军众人大急道。

    吕布此时大悔,见倒下者无数,死伤不少,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禁落下泪来,道:“布无谋矣,害得众人见苦若此……”

    众人哪不知他向来如此,只是献了忠诚,此时并无悔,只有死志,唯此绝境,也要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来,护着吕布离开这里。

    竟然靠着人墙,生生的护着吕布往回转。另一些人则前去冲砍曹军的弓箭手,沙坡本来就矮,没有天然的山坡的优势,一冲就渐渐的散了,优势再不能维持。

    两军顿时相互砍杀起来,场面一度乱的不行。

    吕布擅野战,但他不擅应对偷袭,此时也没了主心骨,见虎威军战况艰难,他不知道是留下战好,还是离开好,一时犹豫不能自决。

    回首一看,死伤很多,他心乱如麻,咬了咬牙,心痛不已,道:“布陷于此,本是大意,可被袭如此,若还能弃汝等而去,如何为人矣,如何为将矣?!”

    说罢,也不顾人劝,竟是回首朝着曹军冲杀过去。

    破敌之策,在于兵将一心,倘吕布走了,此时虎威军必有死无生,虽能全了忠义,但终归是会寒了其它将士的心,为首将之策,岂能如此?!他吕布又有什么颜面回去?!

    当下拿着方天画戟,朝着曹兵砍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十分凶残!

    虎威军本处劣势,此时见吕布如此,一时热血热泪齐涌,竟是凶猛异常,一面砍杀一面还劝吕布,事关徐州大业,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不能有所损伤,劝他快走。

    说罢有人牵了他的马便要往回走,吕布哪肯,就在这僵持之中,虎威军边杀边撤,走了约一里路,才发现,回去的路竟被曹军给炸了一个大坑来,约有两米深,虽宽度不宽,但是不利马行。

    而此地只有荒草平地,并无树木。想要搭平了趟过去,必须要挖土将坑填平。

    空气中还有燃着的硝烟味,时不时的远处传来陆续的爆炸声,吕布的脸色不怎么好。高顺那边恐怕遇袭不浅。这是断他的接应援军,意欲将他独困在这里,慢慢耗死了!

    吕布若是以往,必已大慌,六神无主。

    但是经历的多了,这一次慌乱过后,却偏偏变得极为平静。到底是与以前不一样了。经历过生死难关,一是看透了很多事,二是因为他已后继有人。中计不是他所愿,但已中了计,他就不能被擒而拖了娴儿的后腿。

    此时此刻,大脑极度清晰,竟将利弊一瞬间想清楚了。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已然不惧。

    那就耗着,也不能败,也不能认输。哪怕死,也不能被擒!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匆匆赶来,一左一右,正是典韦与徐晃二人,齐齐前来,将吕布围住。但他们没有单挑,或是二人合力,而是驱使着人马重整,将重兵在前,与虎威军对峙起来。

    显然,这种陷阱,不是阵前的战将所能想出来的。

    若是典韦与徐晃二人所为,必然也是与他战于阵前,试图合力绞杀吕布的可能。

    但这时候他们没有。这是想把他困在这里,为质!

    好毒的计谋。

    吕布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汝二人,无谋之人,此计,是何人之计?!”

    典韦喝道:“三姓家奴,你不配知道!”

    语气极为不屑,却又深深忌惮。

    “曹贼果然奸诈,这样说来,他未死?!”吕布道:“是布轻信了,布悔之晚矣。”

    徐晃没有正面回答,只心想,曹公哪里会被这样的人气死?这样的主公,早已宠辱如常,既便是被夺了许都,也没有被气死的可能。曹操从来不是寻常人。他冷笑道:“你这狗贼,不过是仗着女儿有几分才智,方才能算计到许都,否则以你之名,以你这蠢材之像,怎会逼我军到此地步?!三姓家奴,今日,你必命丧于此矣!”

    虎威军虽狼狈,却是脸色微变,持着武器,半分不敢懈怠,死死的与曹军对峙。

    吕布没有反驳,只激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人上前与布一战,既见生死!”

    典韦哈哈大笑,道:“战将临阵对战,不过是下计。如今我军占优势,何必与你一战,便是不惧败于下风,也大可不必如此。须知两军对阵,才是上策。我军明明可以以众多之优势而逼你们入陷坑,何必与你对战?!”

    吕布大骂,道:“休多言,莫非是惧我战力矣?!”

    徐晃见典韦生气,便道:“此贼已是困兽末途,便是再勇猛,也不过是入觳之虎狼。杀虎狼,何必要我二人与他对战?!驱之入陷坑便可!典将军,切莫中了此贼的激怒,不可坏了主公的大事啊!”

    典韦这才冷静下来,两人一人一个方向,领着众军缓缓逼近吕军,竟是想要把人挤着推着,迫着给推进陷坑。

    吕布见到他们竟是如此意图,真的慌了。

    典韦哈哈大笑,道:“对阵者,当有兵阵也,如今你所依赖之陷阵营被困杀拦截,三姓家奴,你又凭什么能拒抵我军推峙?!众儿郎们,给我往前冲,列好阵势,切莫乱了阵势!”

    曹军哗的一声应了,如水进了油锅,开始往前冲阵。

    用阵与普通的野战是完全不同的战法。吕布从来没有用过,但他知道这种恐怖。

    现代一个小巷子发生踩踏都会是死伤无数,而在战场之上的残酷,比之小巷子更恐怖万倍。

    他曾亲眼见过陷阵营是怎么杀敌的,那是一种不要命的,连自己命都能献祭进去的阵法。那是宁愿自己被推搡挤死也要把敌人陷住的阵法。

    糟了!

    吕布脸色大变,这一场,恐怕没有胜算,他没有对阵的经历。他却知道这种恐惧,那是曾数万人被压成饼的恐怖。

    这种阵法,用大,便是将万人推搡至深山谷中,直接挤成肉饼!用小,便如陷阵营,破敌只以一力而破万法的恐怖。

    此法极度残忍,在领军之中,或是两军交战之中,是极力避免,只因太伤天和,也不利于兵马相对。因为在这踩踏挤压之中,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己方会付出多少代价,这种情况太不可控。

    曹操被逼到了这个份上,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可见此时的他有多疯狂。这是打算将带来的所有人都当牺牲品来用啊。好毒。

    非常之时,绝境之地,方可行此险计。

    吕布这么一想便想明白了。他甚至有点难以呼吸,人,战死并不可怕。可是被人踩踏挤压,窒息而死的恐怖,令人遍体生寒。一想到被挤压之时,明明空气就在上方,哪怕伸着手拼命的指着天,肺部也得不到任何舒缓,直到活活憋死,吕布就觉得太残忍。

    而今,背后就是深坑,推搡已是不可避免之势,一旦两军都推垒在一块,恐怕就再难以分开了。

    这坑是不算深,从容时,哪怕人只凭着双手爬上来根本不算难事。可是,一旦人掉入进去,一个累一个的掉进去,还会有上来的机会吗?!

    想要寻物前来将坑趟平,做一个临时的桥也难,轻兵简行,没带辎重,况有马匹,此时更显拖累。

    马已受惊,如今眼看着人群越发的拥挤,更是躁动不安起来!

    便是赤兔也有些不安,但良好的临场素质,才令它没有再躁动,反而厮鸣声声,安抚着己阵之中的其它马匹。马儿受惊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乱起来就糟了。

    “主公……”虎威军的人见势也急了,对吕布道:“速速跳到对岸去,以赤兔的脚力,跃过去并不难,主公留在此再久,恐怕难以离开了!”

    吕布迟疑不已,迟迟下不了决断,他虽是少谋寡断之人,但终究不是残忍之人,眼睁睁的抛弃他们,此时他也是不忍心,不禁落下泪来,道:“今日恐休矣,你们随我至今,不曾想,竟遇此祸……此,布之过也。”

第1144章 玉石俱焚命换命

    虎威军各将领还欲再劝,此时也顾不上其它,只能先保吕布,但典韦和徐晃哪肯再给他们这个机会,将早已准备好的砍伐而拖来的木桩给横抱了起来,军队各人抱扶着木桩拼命的开始往前挤,一队抱木桩,每隔一人则一手举盾护着抱木桩的人,一手则拿着长枪对着虎威军就刺,这威力实在是大,杀伤力惊人,很快很多人就受了伤,不仅受伤,而且还往后退了不少,失了不少反应先机。

    再加上马匹受惊,当真是兵慌马乱,上上下下哪里还能再占先机,只能被动防御。

    他们虽然不惧死,的确没有对阵的经验,面对着曹军这样不怕死的死磕,手忙脚乱,但还是有很多虎威军一面往回推他们,一面拿着兵器去砍曹军抱着木桩的手,对峙的那一排的两方人,以木桩为界,成了彼此对战的最危险之所。

    鲜血,断手,戳眼,割耳……残酷至极,甚至还有咬对方的面颊的。

    空气中全是紧张的鲜血味,还有被压迫的厮吼。

    典韦沉着脸,见势亲自上前来推木桩,大吼道:“吕布!我要你死!”

    吕布大怒,也欲亲自来挡,意欲把这些欺诈之徒给推回去。

    然而,却被两位小将拦住,劝道:“将军,既便有千钧之力,也不能用在这种地方。项羽力能拔山,气盖寰宇,可也没能推平天下,将军切不可留在此地,如了他们的意,若死在此处,轻于羽毛,反而成就了他们的威名。将军之能,当与女公子济于世间,还天下太平,切莫在此误了性命。吾等性命不足惜,然将军若死,天下当如之何?!女公子当如之何?!还请将军切莫犹豫,速速离去,独自逃吧。否则,与我等死在此处,只是死也,有何益处?!大丈夫立世,当大事为重,切莫意气用事啊。徐州立足,一路艰难走到今日,若将军废于此,徐州停于此,心痛甚也!”

    众人纷纷劝。

    吕布心内剧烈的挣扎,他虽恐惧死亡,也有逃走的心愿和窃意,然而,此时若是独自逃走,那他就是抛弃了这些人。

    自从徐州改制以后,虎威军重整过,他已经与虎威军融为一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早已经不是像当初那样换一个城换一堆兵,像草莽山贼一样的时候了,一路虎威军随着他征战四方,出生入死,他怎么能……

    吕布不禁缓缓的落下泪来。说到底,他也上年纪了,变得长情了一些。若是年轻气盛之时,他可以抛弃一切能抛弃的,只要把握不住就直接丢弃,他总觉得未来还长,他能拥有更好的更多的兵马和更光明的未来,谁都不能绊住他……

    吕布其实成长了不少,至少性格上的一些缺陷,弥补了一些空失的人性部分。这与他当了父亲,做了人主有关。

    以前是为旁人打工,现在是自己创业,并且眼看就要上市了,却要丢失自己的公司,无异于杀了他喝血吃肉的痛,这是他利益的根本啊,不割肉哪知道疼痛?!

    他挣扎不已,一着急,眼泪就落了下来。人一旦长情,就会变得软弱,眼泪这个东西它就是不争气的掉,从来不听话。也不管什么男儿志气,它软弱而又霸道。

    见他哭了,典韦冷嘲道:“妇人之行也,堂堂男儿,竟然滴起了猫尿,吕奉先,莫非你惧死矣?!”

    说罢大叫一声,拼命的往前推,虎威军这一部队的人也疯了一样的往回推,额上青筋直突,只为争取更多的时间。虎威军只是出了小部分兵马,并非是全部,倘若是全部,哪轮得到人这么欺上头来?!

    而曹军加起来也并不多,这也是典韦和徐晃着急的地方,因为人数虽占优,但是,若是错失了时机的话,恐怕真的得让吕布跑了。

    人带回的还是少了,原以为能接应到许都城,到时候城内兵马一出,可有与吕布一拼之力,万万没想到没来得及!

    若是有人马,此时埋伏弓箭手在坑洞的另一侧,足以射杀吕布,哪怕把他们一起射杀了,也无妨。

    只要能把吕布杀掉,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所有人死在这里。虽然他们现在也是这样的觉悟,可还是不甘心,就是怕吕布真的单独逃走。倘若真逃,就得分兵去追,还未必能拦得住。

    那就糟了。

    战场之上乱糟糟的,那紧张的胶着状态伴着血腥和嘶吼,不甘,愤怒,将空气都扭曲的更加紧张。

    徐晃怕典韦激的吕布过了份,倒叫吕布真的跑了,便喝道:“吕奉先,你莫非要弃卒逃跑吗?!往日你叛上而逃,名声已丧尽,如今更要叛下离去,吕布,以你这声名狼藉之名,徐州人当以你这主公为耻!”

    吕布听了本就有点不忍,此时一听,更是一震。可惜他口才不算凌厉,在战场上更是反应不快,不能速断,一时之间竟语塞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徐晃这是在PUA他,如果他知道有PUA这个词的话。

    这话旁人识不破,但虎威军的小将们却识得破,一听便是大怒,道:“若论弃卒逃跑之举,天下何人比得过曹操?!当年连长子都能舍弃在战场,他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士卒将士?!若论此,天下任何人都比不过曹贼!”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他,此话,是不是曹贼所言?!”小将们七嘴八舌的回击,道:“若论逃跑,曹贼当为鼻祖。”

    徐晃听的大怒。

    “他尚且知道东山再起的道理,我主公岂能不知?!岂能学那项羽不肯过江东,凭白的认了命将天下给了旁人?!”

    “你休用言激我主公,欺我主公良善,不似曹贼那奸诈之辈!”小将们纷纷道:“……如今你们在此,不就是曹贼舍弃的结果吗?!你们这般与我等拼命,恐怕早已经要为曹贼置之生死了吧?!你们愿意,难道我们不愿意?只说我主公不仁,你们曹贼则更奸诈,他主动引汝等送死,还叫你们心甘情愿,难道就比我们怜惜下军的主公更仁善?!哈哈,简直笑话!”

    典韦与徐晃没想到这些小将们头脑这么清晰,眼看着曹军上下都有些迟疑和恍惚,便大吼道:“主公待我等不薄,我等有何可报,唯死而已!为军之人,岂惜一死,今日,只要杀了吕布,哪怕死在此处,也是青史留名!我们的家人,都在许都城内在这吕贼的手上,杀了他,便是救了我们的家眷。”

    曹军上下听了这话,这才回过神来,道:“……为杀吕布,何惜一死!”

    吕布也回过神来了,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咬牙道:“好毒的计谋。这是何人之计,竟如此的毒辣。要你们送死前来?!”

    典韦冷笑道:“此,为玉石俱焚之计!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得这里!”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吕布。

    吕布都有些恍惚。曹军上下,竟对曹操如此的忠诚。他有点不能理解。

    虎威军更年轻一些,都是年轻一辈,虽也忠诚,但这种哪怕自己死也要拉着敌人的壮烈,不惜代价也要耗死敌人的士气,虎威军也是没有的,他们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顶多是为了救主,才会这样的不惜代价,但为了耗死敌人,主动的,或者甘愿为牺牲品的这种觉悟,虎威军还没到这份上,或者说还没有遇到此种绝境。也许有一天,徐州被攻破,他们也会有吧,所以他们震惊,而又意外。

    也终于明白,曹军这是没打算回去了,也要耗死他们在这里。

    推拒着,拉扯着,推搡着,已在不断的后退,哪怕再使劲出力,也终究抵不过曹军人多。

    陆续已开始有人在后头站立不稳,找不到立足点,掉下去了。

    这是一种特别绝望的悲凉。哪怕没人喊痛喊救命,也依旧掩盖不了这种绝望与困境。

    虎威军的年轻将领们是真的急了,泣道:“主公,不可再迟疑,速走,否则真的走不掉了!”

    “想一想徐州城,想一想女公子,想一想许都,岂能让曹贼得了意?”小将们红着眼眶道:“主公若死在此处,毫无价值,徒留女公子一人,只恐天下诸侯欺她是女流之辈,以后还有何人保她?!今日之成果,将一败涂地!”

    “主公,妇人之仁要不得,速走!”小将们纷纷道。

    吕布动了动唇,红着眼眶,胸腔起起伏伏,哪怕曾经再不要脸的人,哪怕曾经再不将不如自己的人看在眼里的人,哪怕他都不在意他们姓名的人,此时此刻,这一张张的脸,他歉疚而自觉辜负,可是想到娴儿,许都,徐州,是该狠心做出决断的时候了,不禁抱拳躬身一拜,泣道:“今日是布辜负了众儿郎,布,罪无可恕,布回许之后,定会为汝等报仇!”

    众小将红了眼眶,不禁笑了出来,家人他们是不担心的,徐州军的后勤是最妥当的,从不辜负义士勇者的骨灰,他也相信他们的同伴们,只要还活着,会去看望他们的家人,给与照料,有徐州的抚恤,有勇士之义名,便有了护家室的门楣匾额,谁人可欺呢?!

    这个时代,忠义在人心中,是根深蒂固的,这里不是商业社会,哪怕有合约都轻易背弃。这里,很多人一生只忠一人,他们忠诚,重友,这么多同伴,足以托付家人。哪怕不用言语交代,都彼此默认,他们拥有最强的后盾,最可信任的伙伴。

    他们又怎么能让吕布死在这里,让同伴陷于危险之中,后盾又被人攻破呢?!他们与徐州如血与肉早已捆绑在一起,保吕布就是保一切。

    绝不可以!

    “速走!”众人呼喝,已有人将赤兔拍了一掌,道:“赤兔马儿,护着主公速速离开,往许都去!”

    赤兔嘶鸣了一声,扬着长蹄,眼看就要跳过长坑而去。

    典韦与徐晃红了眼眶,大喝一声,道:“狗贼!休走!”

    说罢拼命的往前狂推。

    “啊!”虎威军为了这一线生机,也是拼了命的回推,个个血管仿佛要爆出来的用力。他们死不足惜,可是主公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岂能叫曹贼用这玉石俱焚之计给算计了!

    曹贼这计,何止是阴险毒辣,简直是用人命换人命。拿人不当人的用!

    在他们徐州,向来不用这样的方法,他们没有这样的意识。

    而如今,面对这样的计谋,这样的计策,他们却也有同样的觉悟。所谓兵来挡将,水来土淹,不就是如此吗?!

    难道他们就比曹军更贪生怕死不成!

    如今便叫他们知道,虎威军,从不贪生惧死!

    哪怕是用人命换人命,他们也要用他们的命,换回吕布的命!

    赤兔马扬起蹄,高高跃起往长坑对岸跳去。

    落地的那一刻,典韦与徐晃暴怒,眼见计策落空,岂能不发疯,顿时疯了一般的往前涌。

    吕布落地的那一刻,禁不住往回看,虎威军的兵卒后退了一大截,数百人纷纷掉到了坑里去。

    “速走,莫回头!”小将们纷纷齐声大喊。

    吕布一抹泪,眼睛里泪如雨下,浑身发凉。那是一种被人呵护着的震憾,还有无以言说的心痛。曹军对曹贼忠心,然,他吕布,也有人忠心愿以死守护!他,哪弱于曹贼?!他吕布终成一方势力也!

    典韦举起刀,朝着体力不支的小将们纷纷刺去!

    噗哧,鲜红的血,似乎昭示着天道的无情,人收割着人的性命,弃如草芥。

    无数人倒下,情势,显然已呈被压倒之势。

    徐晃道:“我在此,典将军速领一部分弓箭好手去追吕布!休叫他逃了。否则功亏一篑!”

    典韦也来不及应,只点了五十个弓箭手,骑着马跃过了长坑,朝着吕布狂追来!一面抱怨许褚来的实在太慢。倘若今日让吕布跑了,就真的是对不住主公的托付了。心中焦躁不堪!心火雄雄燃烧。

    吕布赤兔跑的飞快,但心跳却如擂鼓,内心里涌上悲伤,还有无以言说的愤怒。他紧紧的握着方天画戟,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控制不住。

    正飞速行进间,只见许褚带着人转了回来,但他回堵来迟了一步,本想着是趁着这被困坑里的功夫,赶来偷袭吕布,没想到吕布竟已独自脱困。

第1145章 吕布悟道杀许褚

    他吃了一惊,也不言语,火速的追来要取吕布的性命。

    他跃过了木桥以后,找回来的路费了些功夫,要不然此计已成。他断断不能叫吕布逃了。

    吕布见这狗贼前来,本来就愤怒不已,此时更是怒意升了十分,大骂道:“都是你这狗贼害我,引我前来,害我失了我的兵马!拿命来赔!”

    两将对敌,勇者胜,更何况是吕布这样的勇者,此时他的勇更是加强了无数分的,一腔的愤怒和悲伤无处宣泄,哪里还能叫许褚有活路?!

    许褚已经孤注一掷,率先于兵卒举着铁锤便来锤杀吕布!

    两方都赤红着眼睛,恨不得生啖彼此的血肉!

    噌!嗡!

    尖兵对战时发生的尖锐的令人牙酸耳聋的声响似能激起无限的火花来,两人都是满满的杀意,生死快速转瞬,只在一眨眼之间,高手对决,又是彼此有死无生欲将对方置于死地不退的狠意,双方都没有丝毫的怯意和迟疑,就是要取彼此的性命!

    这是天与地初开时的刹那的天崩地裂,这是雨散云开时一瞬间的一缕云霞的光线,只见彼此眼中的恨和兵器上贯彻的意志,纯意志力与力量的交锋,瞬息之间已见生死。

    铁锤朝着吕布砸去,如千担之力,赤兔与吕布早已心意交融,前蹄扬起一个侧身扭转了角度,吕布用柄纯用力格挡开,毫不迟疑见机狠狠一挥,方天画戟在这一意镌刻有着吕布的灵魂的意志,唰!

    鲜血如注,刃已经割开了许褚的喉咙!这一瞬,许褚的意识已经像被雷劈了一样,处于某处玄幻的瞬间,也许就在生与死的临界点的玄妙与不甘,他眼睛直直的瞪着吕布,不甘与不可置信,手中的铁锤已经脱了手,下意识的去捂住脖颈,然而捂住的只不过是喷着血的脖子,像花洒,原来血不是丝滑的流出来的,它也会是喷洒出来的,直到他的眼睛一片模糊,眼前全是红色。他的马也似是受了惊,失了蹄,狠狠的将他甩到了地上,倒地挣扎,发出声声嘶鸣,像极了悲泣。

    许褚狠狈的滚落,像一摊烂泥。人活着,似有千斤力可用,而快死时,他只要倒下躺下,就有千斤重无处支撑,滚落扭曲,像被卷起来的麻花,那一瞬间天与地的悲悯都是同样的,在死的瞬间,所有的生物,都会失去尊严,仿佛只是一摊烂肉,只是变成某种物体,而不是人!

    吕布眼眶赤红,呼吸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那种嗜杀感,让他若有所悟。生死关头破敌的武力上的震憾与心得,让他能领悟消化很久!

    真正的生死之间,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废话,这种时刻,吕布的脸色难看极了,他额上青筋直突,眼睛瞪着许褚,得了胜,他也毫无喜意。他只是懊恼,怎么会中了这个奸贼的计,害了他的心腹兵马!这一瞬,他仿佛忆起那些平常不起眼的无数的时时刻刻,那些年轻的脸庞,陪着他骑马斗兽,喝酒,斗武挑战的仿佛无数个寻常的时刻。

    他以为这些太寻常,不可能失去的曾经的以为,而现在他们陷在坑里,再也不能回来了!

    这一瞬,他没有得到任何斩敌人首级的快乐和成就感,而是悟到了悲悯。越是心疼他的战将,就越恨眼前的人。当个人成功的喜悦已脱离自己的战功,那才是一个真正勇将的升级,是真正脱离个人而融入主公身份的升华。沾沾自喜,不应以牺牲己方将士,只以自己成功擒杀敌将为代价。

    他冷眼看着许褚,其实许褚伤成这样,已断无活路,戟刃已经割断了他的气管,只是首级没有被割下来而已。可是吕布却是在此刻释放了所有的情绪还有悔恨,青筋突起的手狠狠的握着方天画戟砸刺了下去!

    生闷的声音,似剁,也似砍,更似砸穿,刹那间许褚人与首已分离!

    吕布犹不解恨,挑起他的首级,狠狠的往后一掼,直直的朝着典韦追来的方位砸过去!

    当即紧勒着缰绳,赤兔领意,毫不犹豫的高高扬蹄嘶鸣一声,然后飞一般的窜离了原位。吕布犹自回首,看着典韦紧追不舍的一行人。

    他不能被包围,否则寡不敌众,他就会死在这里。蚂蚁也能咬死大象!他绝不能浪费了他的兵马舍弃了生命给与他的生机!

    所幸他的赤兔是万一挑一的好马,否则今日怕是跑不脱!

    他不甘心的看着典韦,一面向着许都的方向跑,一面则寻思着得单独引着典韦离开,方有杀他的机会!

    以往的吕布从未如此坚定过,他以往对敌,若不能敌,早已慌神,能跑就跑,能降就降,也从来没有过拼生死而要达到枭对方敌首的目的过。

    可他已是现在的吕布,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似乎一直跟随着他,然而这其中的有一些,已然变质。

    他向来不是一个会反省自己的人,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到他与以往有何不同。他只是从未有过这样的觉悟。

    满心满意的仿佛智商上了线,仿佛生死间也忘了大恐惧,他只是坚决的,坚定的寻方设法的想要杀了典韦,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报仇一个,便绝不留到下回!

    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勇气呢,也许他已是创业者,与其它势力非生即死,也许是他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或者是他的部下所献于他的忠诚,在生死之间的毫不犹豫的让他逃命的感怀!

    这个题目似乎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绝不辜负!

    他无比清醒的知道,他不能死,而不能死的时候,也要拼着生死,杀了典韦!

    他已然忘记了所有荣辱,所有的恐惧与胆怯,只剩下无穷熊熊燃烧的决心。

    吕布,终归是吕布!

    当他释放掉牵绊着自己的恐惧以后,剩下的便是天下第一的战力!千钧之力也真正的达到巅峰,那是属于吕布的万钧之力的释放的真正天花板!

    典韦眼看前方似有什么东西混合着血朝自己抛了过来,那砸的狠劲,像一道劲风。如果中国男足有这种准力,别说进球了,还能砸穿对方的球栏。

    那球状物像破了线的风筝在地上滚了几滚,让他眼皮直跳,终于还是上前一看,顿时大惊大愤大哭,“仲康!”

    他顿时带哭带爬的下了马,将许褚的首级抱在怀里,跪在地上大吼哭嚎起来,其情极为悲切!

    他身后的人马跑不过他,等跟了上来发现此情此景,一时也是嚎哭起来!

    “吕布!”典韦赤红着眼眶,道:“今日韦便死在这里,也不会放过这狗贼!”

    他的心中无比的悲愤,恨这局势,恨吕布,恨吕娴,恨这老天,凭什么不助一助曹操,而让吕布父女这样的人,得了天道,得了天助?!

    当年刘秀起事,以为必败之时,还有陨石相助。他的主公,是当世之英雄,就算没有陨石相助,至少不能助吕布这样的存在啊。

    他满腔愤怒,撕下了一截衣内衣物,将许褚的首级给包了起来,挂到了自己的腰间,一抹泪道:“仲康,韦前去杀吕布!为汝报仇!”

    说罢领着人继续追。

    许褚追杀吕布时,是带着很多兵马的,但是许褚交战时,他们没及时跑上来,此时此刻追上来时,才发现许褚已身死,一时之间大哭起来。

    等典韦赶到,两方才平静下来,两方人马汇合,约有一千五百兵!其中还有之前准备的弓箭手,本来是准备在坑的另一边要放箭的,只可惜,误了时辰。或者说,吕布的兵马决断的太快了。而典韦与徐晃二人推拒之时也不敢耗时间,与虎狼较力,不敢不用力,他们兵马优势本就不算胜出太多,若是不胜用力,恐怕会被吕布的兵马反推回来,那就糟了。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典韦这么多人,只追一个吕布,只要没有人相助,吕布必死无疑!

    “追!”典韦咬牙道:“今日若叫吕布跑了,韦罪不可恕也!”

    曹兵化愤怒为力量,紧紧的跟着典韦,朝着吕布跑掉的方位不要命的行军!

    只说高顺领了陷阵营出了营急追吕布后,因为着急,而中了曹军的埋伏。

    曹军是将带来的所有的火药全用上了,轰,轰,轰,几声爆炸,让陷阵营死伤无数。

    偏偏也是该有一劫,两阵陷阵营恰在埋伏圈内。

    陷阵营的儿郎们下意识的用身体护住了高顺,他的马却受了惊,高顺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臂被炸的血流如注,受了伤。

    也是此时的火药纯度没有那么高,杀伤力远没有后世的大,否则,高顺哪还有活路?!陷阵营会一个都活不成。

    几轮爆炸之后,陷阵营死伤过半,无比的惨烈!

    “将军!”小将上前,不顾自己的伤,为高顺包扎伤口。

    高顺看着死伤,心里痛苦,却是惦记着吕布,道:“糟了!埋伏我们,恐怕目的在于主公!”

    “末将正清点死伤,还有余力者,会迅速集结,火速去找主公!”小将道。

    突听有脚步声,踏踏的前来。

    高顺眼神微凛,死死的盯着敌方出现的方向。

    终究是大意了,或者说不是大意,而是曹军对于许都外比他们熟悉地形的多,这番诡计埋伏就是冲着他们而来,当真是防不胜防!

    “走,走去何处?!”突听一人在马上哈哈大笑,道:“既已中了伏,就把命留在这里吧,哪还有走的道理?!”

    马上正是崔琰,身后领着二三百人马,手上都拿着弓箭,而最麻烦的是箭上都是火箭,正在瞄准着他们。

    “汝是何人?!冲着我主公而来?!”高顺挣扎着站了起来。

    “素闻高顺将军善领兵善用阵,名不虚传,可惜,血肉之躯,再强的阵营如何抵得过这火药的威力!?”崔琰道。

    “当初曹贼在徐州败归后,原来一直在研制火药?”高顺淡淡的,道:“这等火药算什么,与我徐州的火药相比,此不过是孩儿手中的鞭炮与军阵中的杀人利器来比!我陷阵营只来两阵,一阵八百,区区一千六百兵,几番炸后,竟还剩半军之力,这火药,不过如此!我军余下之人未尝不能反败为胜!就这样的东西,怎么能与徐州相提并论呢?!我徐州并非未曾有见识之人。反倒是你这厮,在此沾沾自胜,以为是什么好东西。那曹贼不过是躲着来偷袭,若两军对阵,我军用起火药来,曹营不值一提!你休在此虚张声势,曹贼在何处?!”

    高顺眼睛一掠扫过他带来的人马,实在太少了!那么,是因为什么来的太少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曹兵此番来的兵力本就不多,恐怕此时大部分兵力都用在吕布身上!

    崔琰收了笑,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些,他知道,这高顺有勇有谋,不好对付,果然被他看出破绽了。

    因为他来的人太少了,目的就是为了拖住高顺的救援!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你的目标是我主公!”高顺道:“区区火箭,我陷阵营儿郎有何可惧?!”

    高顺因为失血,脸色微微苍白,然而面对死伤与此境地,他依旧面不改色,确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即做出决断,道:“一营可用者几何,二营可用者几何,速报!”

    陷阵营一向训练有素,在第一时间就已经确认了死伤,以面临最极端的对敌情况,当即毫无迟疑的回道:“报将军,一营可用者一百二十八,二营可用者二百二十一人。”这些都是精锐战力,余下的除了已经没命的,便是受了伤不能参战的居多。

    高顺立即道:“二营速去援救主公,一营随顺冲锋,为二营掩护!”

    陷阵营听到的第一时间便火速的应了一声是。

    崔琰面色一变,心中叹道,陷阵营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他郑重的看着高顺,此人名声虽不及那些威猛战将一样远扬,但他的名声却并不弱,至少在曹袁那里,高顺这人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然而,亲眼见到时,才深知他的了得:面对死伤与此处境不气馁,迅速反应,毫无惧色,所率之兵亦是如主将脾性,第一时间为护主而献忠,想的是出营的任务,第二才是应对眼下的处境。于危机之中,生死之间,立分主次,不惧生死,难缠之至也!

第1146章 死伤惨重谁保全

    曹公让自己来应对高顺,恐怕是……

    不过,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才是崔琰的目的,他又不是战将,不是来与高顺分高下,定生死的。

    这个人,不愧是带兵的首选,许都有他护在外,曹军将士想要突围进去,恐怕是难!

    崔琰道:“重伤如此,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放箭!”

    他身后的弓箭手立即开始放出火箭,嗖嗖嗖的声音冲着陷阵营而去。

    “散!”高顺大喊道:“掩护二营!”

    陷阵营二营已经开始拿着兵器撤退,一营则冲在了他们前方,一面掩护二营,一面护着高顺,一面则伺机寻找可以偷袭崔琰和反击曹兵的机会!

    他们从不气馁,失败了就从原地爬起,便是悲伤,也不是这个时候!对敌之时,他们悍不畏死,并且能从绝境中寻找到生机,从不怜惜己身!

    陷阵营本就是重装盔甲,此时拿出盾牌来,勉强能抵挡火箭的攻击,但依旧会伤到不少人,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吭声。

    “高顺,你已受伤,难道只以为凭着这一百余人便能抵得过我军弓箭手的射击?!你能抵挡多久?!倒下者无数,还要承受箭矢的伤害,你余心何忍?!”崔琰道。他看着撤退的二营连头都不回的去追吕布,心中暗暗焦急。

    高顺哈哈大笑,道:“我陷阵营兵士从不畏死,从不犹豫,从不惧怕死神,以一当十,一百人可抵千人,休得多言,你乱不了我营之心,区区这些弓箭手,瞬息可破之!”

    说罢,朗声道:“儿郎们,休得惜身!主公危在旦夕,恐遭敌军暗算,我营迅速脱困,便能为主公更尽一分力!便是死在此处,也是死得其所。我等受主公与女公子恩惠多也,以死相报,方为我陷阵营勇士之忠!”

    “以死效忠!”一百余人竟吼出千人余的气势来。

    看着他们举着盾牌,一步一步,齐整的往前踏,朝着他们靠近来的勇猛与坚定,便是崔琰脸色都有些变了。

    他在袁营日久,哪里见过这样的兵马?!一个人如一营,一个营如一军,这种坚定不拔的士气,迫的他都不禁往后欲退,就连跨下的马儿都有些惊慌失措,慑于气势!

    百余人,却似一座山,压的空气都能迫进人的肺里,透着紧张!

    而那些火箭,似伤害不了他们一般,便是陷阵营的人中了箭,竟没一个吭声叫疼的!

    这是什么人,这还是人吗?!

    这是死士,这是没有情感,只是前进的勇猛之兽,便是崔琰也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一营的人有盾的用盾,无盾的用血肉之躯,一点一点的向着崔琰这边迈进,哪怕火箭伤了他们的血肉,只要没死,他们哪怕咽着最后的一口气,也是坚定不移的向前,向前。他们的眼神坚毅如火,比那发出的一支支的箭火还要明亮闪耀,明亮到令崔琰觉得有些刺目,扎心的地步!

    “停下!”崔琰大喊道:“明知是死,还不速速投降吗?!这般杀过来,又能活几人?!”

    “投降?!哈哈哈……”陷阵营的将士身边躺着的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却笑的坦荡,爽朗的笑,仿佛眼睛里,心里没有任何阴霾,有的都是坚毅和洒脱,哈哈笑道:“我徐州之将,唯有忠义,从不投降,我徐州之士,唯有战死,没有投降。我陷阵营之兵甲天下之名,若无忠义,便能活着,又有何名可言,我等可战死,绝不投降!”

    “绝不投降!”陷阵营的兵士们通红着眼眶,坚定的向前,一步步的朝着崔琰他们逼近而言,步伐无比的坚定,道:“向前冲,不必怜我等死者,掩护生者,夺旗争命!杀了此人!冲啊!”

    “冲啊!”便是百来人也喊出足千上万人的气势。

    崔琰沉默了,这番话有些振聋发聩。不怪他没见识过,而是要看他与什么兵马做对比。刚从袁营到曹营的他,虽经过曹营整兵有肃的震憾,但还不足以震憾到他到一种惊叹的地步,但是袁营的那种气质与这陷阵营比起来,实在是……人比人得死!

    虎威军尚且还好,因为跟着吕布的,冲击力可以,擅于打战。但他几乎是没见到像陷阵营这样的兵马。

    这种气势对于他的震撼,他难以形容。

    高顺手臂被炸伤了,包扎以后,一直立在那里,像个定心丸一样,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坚定的看着自己,陷阵营的重心就是稳的。他身边围绕了几个亲兵,为他砍去飞来的火箭,有盾牌遮挡,还能保全。

    “还不肯报上名来?!莫非等死之后,也以为是无名小卒!”高顺笃定的很,仿佛在这种情势下,也能反败为胜。

    崔琰哈哈笑了起来,道:“吾,的确是无名小卒,与高将军比起来,我不足报上名。”

    “莫非见不得人矣?!”高顺眉头皱了起来,心里逐一的比对着情报,关于曹营的将士与谋士的性命,他心中有几个人名的猜测,只是不确定是哪一个。

    还没等高顺猜出来,崔琰已然萌生了退意。

    恐怕是赢不了了,倘若他此时带有千余人,以十倍者围杀陷阵营,还是受了伤的陷阵营,就算没那么容易,但也能办得成。但他现在只有二三百兵,这陷阵营如此之猛,待他的箭用完,恐怕未必能走得脱。

    崔琰身上还有任务,他虽有心要阻拦高顺,但眼见拦不住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强求,算了算时间,也足够时间那么操作了,心里便有了退意,没有与他死磕到底的心思。拖了这么久,也到了时候。

    他得走,但又不能让高顺看出来的走,因此见陷阵营冲杀了过来,便下令道:“儿郎们冲,且叫他们知晓我曹营也有勇士,不惧之也!”

    “冲!”曹兵们的箭已用了很多,余下的并不多了,当下舍了箭,取了刀兵,朝着陷阵营冲杀而去。

    陷阵营正苦于远攻不能近身战,此时见他们来杀,正合心意,当即献出无比的勇猛,两方拼命的砍杀起来。

    崔琰身边只余下五六十骑,看陷阵营杀人时那如此恶鬼一样的表现,心中难以言说的复杂。倘若袁军中有此勇士,何至于此?!

    看着他们哪怕双手受伤,也拼了命的像野兽一样把对方的肉给咬下来的那眼神里的猛酷,不禁心理有些不适。

    就在这混乱之中,陷阵营的二营已经彻底的撤了,也走的远了。崔琰知道已阻拦失败,事不可为,当下也没有恋战,带着这五六十余骑,道:“走!”

    “是!”这些骑兵显然也知道他们的任务,当即也没有留恋战场,跟着崔琰远离了此地。

    高顺远远见此,眉头一皱,有心想追,也是有心无力,再加上惦记着吕布的安危,只得作罢。

    战争打到手脚并用的酷烈时,又在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几乎都是越勇越不怕死的人胜,为了保持胜面,不用人开口,那些受了箭伤或是炸伤的只要还能动的,哪怕用嘴也加入了战局,不惜代价的也要杀死曹兵。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一营的人付出的代价很大,先前本就受了伤,现在经过杀死这曹营一百余人的过程以后,所剩者也只有六七十人了。

    这种过程,高顺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回,本已心中波澜不动,可他还是会心疼他的兵。都是一等一的兵啊。

    可他是没有时间悲伤或是感怀的。

    看着一地的狼藉和惨状,残肢,无数的血腥,高顺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整肃还能动的兵,先去找主公!待回转,再为同袍们收尸。”

    “是!”没有时间悲伤,留下受了重伤实在动不了的,给简单的包扎了下止血,然后火速的找了能骑的马,去追二营的人。

    不到十来匹马,几十人里还有滴着血的,跛着腿的,满身上下都是狼狈,血肉,残衣破衫,却不顾一切的往前的时候,令人震颤。

    这是经过无数的惨烈的战争以后才能有的心理素质,是乱世之中,拥有坚毅的灵魂和信仰的人又活下来的人才有的坚定。

    他们习以为常,却又无法抑制的悲伤。可他们明白,只有不惧生死,才能迎来再也没有征战兵役的一天,他们的家人和子孙才能不受世代征杀之苦。

    活,是为了荣耀。死也是。

    此时此刻,他们在生死之间走一回,没有时间去感怀什么生与死的界限,他们只需要信仰,只需要目标就足够了。而悲伤是留到战役结束以后的。

    二营的人已经火速的赶到了陷坑的征战之处,此时此刻,吕布所带出来的虎威军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不足半。

    遍坑的死伤,惨状触目惊心。

    二营的人都惊呆,随即慌张起来,急忙往前,道:“主公!主公在何处?!”

    见他们受伤的前来,狼狈不堪的模样,虎威军当然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那爆炸声那么惨烈一阵,还能有活着的,就不错了,他们松了一口气,道:“不要管我等,速去寻主公,主公一人往许都方向去了!”

    二营的将领听了松了一口气,道:“主公走了?一个人?!”

    “是,主公身边没有任何人,典韦带了兵马前去追杀,尔等速去,勿怜惜我等性命,若主公有事,徐州一切,包括今日之战果,积累不存,根基动摇啊。”

    “我等死不足惜,速去寻主公!”虎威军咆哮着道。

    二营的人都是一震,然后眼眶里就有眼泪在打转了。这几乎是不能迟疑的选择和决断。但是,明明看到他们如此惨烈却不能救,那种感触,令人心伤。

    人的无能为力,不得不舍弃的痛楚,让人心乱如麻。

    “一个都别想走!”曹营将士眼睁睁的瞪着他们,也要拉他们进地狱,似乎是在坑的另一边拿他们无能为力,但想要竭力留下他们,在激他们。

    二营的人眼泪落了下来,一抹,狠狠的咬了咬牙,道:“坚持住,我等先去追主公,你们坚持住,高顺将军已发了信号,大营必有救援前来。坚持到那个时候!”

    虎威军的人露出一个惨白脸色的笑,在推拒拉扯的过程中很多人已经用尽了力气,脸上的血色都几乎没有了,只凭着一口气在死撑。若在平地,他们未必会这样,主要是这个地形,这个陷坑,真的太坑了,它一直在收割着人命。

    这种无力感,令人心中感伤。

    他们却坚持的咬着牙道:“……我等便是死,也一定会多带一些曹贼的兵走!黄泉路上,岂能少了这些鬼兵交战?!便是到了地下,死也不放过他们!”

    二营的人不能再犹豫,抱了抱拳,带着人火速的往许都的方向追去了。

    而他们身后的陷坑里已死了一层又一层的虎威军的人,他们年轻气盛,却又坚毅不拔,一个个被活活压死,或是憋死,这越来越窄小的空间,人与人混乱的堆叠在一起,拉都拉不开了,这里就像个海里的漩涡,这个现况便是外面的人想救都无从下手。无数的人,包括曹军的人,越挤的地方越是死的人越多,哪怕是没有被挤到陷坑里的,也有许多活活憋死了,他们堆叠在一起,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一层又一层的压着,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这陷坑,包括这战场,这种作战方式,让此地变成了阴邪之地,如同地狱,所在之人,交战的双方,以一种献祭的方式,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种作战方式的恐怖。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作战方式,而是通过自杀式的,献祭式的恐怖的命换命的方式把对方拖死的的作战。无比的残忍,残酷到哪怕高顺看了也不适的程度。

    高顺到的时候,也是倒吸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世间还会有比陷阵营厮杀人撕人更恐怖的作战方式了。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界限,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战争。

第1147章 隔空对弈逐鹿战

    他的脸色极度难看,看着这人堆人,几无活人的战场,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火速的找了找,没有找到吕布或是曹操,主要战将也都不在此,高顺心里着急的很。

    “将军,如果情报没错的话,曹操此来不过带来了不到五千兵马,这里却有近三千兵马,主要兵力都在这里了,这是为了拖死主公的虎威军。”副将喘着气,惨白着脸色道,他也受了伤,脸上没什么血色。

    高顺看着虎威军几无生还,那脸色既痛楚又愤怒,道:“曹贼这是玉石俱焚,不惜代价也要谋杀主公,速找到主公要紧!”

    副将看了马蹄印,道:“这边,应是这边。”

    高顺算了算时辰,等救援兵马前来,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便道:“你留在此处,倘若大营援兵到再往他处寻一寻主公,主公未必就往这里去了。我且带人去寻一寻。”

    “是。”副将也有些担心,那曹贼诡计多端,他们也害怕这其中有诈。

    他不放心的对高顺道:“还请将军小心再被埋伏。算一算兵力,曹贼那至少还有一两千的精锐兵马,而他带来的三名主将皆是猛将,也不在此处,恐怕……将军务必小心,待援兵至,末将带着一半人前来助将军寻主公。切不可大意中了曹操的计。”

    高顺点首,郑重的道:“顺便是死,也务会保住主公。否则,让顺以如何面目见女公子!”

    这是把吕布失败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了。

    身为战将,高顺这种性格,从来就是付出的多,背的锅却也多,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而功劳却从不往前挤,他是那一类默默支持,默默付出的人。而这样的人,只有遇到真正重视他的人,才不会忽略他的贡献与战功,才能发挥他的全部实力。

    以前的吕布其实是忌惮着他的,知道他有才能,却不愿意重用他。

    与其说吕布对他有恩,不如说女公子对他有真正的知遇之恩。

    他从未想过背叛吕布,或是对吕布有怨。可他还是有更多更多的感激对吕娴。倘若吕布真出了事,他哪怕自尽谢罪,也不愿意独自苟生。倒不是因为为了罪过,而是为了恩德。黄泉路上作吕布的随身将领,也叫主公死而有追随。

    他就是这样生有忠心,死会追随之人。

    这是他默默不言者真正的忠。他早志在于此。

    不是他乌鸦嘴往坏处想,而是眼下这个局面,倘若来不及救援,什么都可能发生。

    至少,至少万一真的发生了,不能叫吕布黄泉路上连个追随的将士都没有!

    高顺心情沉重却坚定异常。

    吕娴出了大营以后一路追着吕布的脚步而来,还未至,却等到了狼狈不堪的陷阵营前来求援的军士,那军士一见吕娴,顿时嚎哭起来,便是再坚强的人,到了最最信任的人面前也会卸下心防,放下所有的防备,只剩下对极致信任人的委屈,将陷阵营受袭的事情给一五一十的说了。

    吕娴听了脸色不大好看,安抚一番,叫了亲兵二人随着这些军士们回去找援军前来。

    自己则加紧了速度拼命的往前加速,只愿她的老爹能逃得过曹老贼的算计。

    曹植在她身边,见她一声不吭,虽没有发怒,但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她十分不自在,不舒适。他总是忍不住的去看她的脸色。

    倒不是怕被她迁怒杀死,而是,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公子,却听闻过她许多的事迹,虽在许都见过她的不凡,但终究难以想象她在战场之上的行事莫测,所以此时此刻,她的情绪,她控制局势的能力,还有稳定的把控,他都想要去观察仔细。

    这一生,他见过的美女太多了,各种各样的女子也太多了。各个世家,各个望族,包括平民女子,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吕娴这样,散发着令他不敢直视,却又移不开眼睛的光芒,她的名声显耀在那里,与吕布在一起,与父亲齐名,名震天下,震耳欲聋,他现在看到她了,可是还是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出彩的人格,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魅力。

    这就好像,世人对于他的迷恋,他知道自己名声显外,有几分文名于世,世人都买帐,但是,当一个明星遇见另一个明星,还是跨行业的明星,那份好奇之心,除了敌对阵营以外的所有的好奇心都挡不住他的注视。

    他对吕娴是有一种滤镜的,觉得她与常人不太一样,但他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也许是文人才子的那份敏感,那份感性,让他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但吕娴对他却是没什么滤镜的,曹植虽有才名于史,但是自她来这里,见的都是什么人,身边围绕着的是什么人,与什么人在敌对,征战,对弈,无不都是史上鼎鼎大名的各种闪耀星星。而曹植,只能算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而且领域还不大一样,她虽好奇,但也顶多是初见时的一份好奇而已。

    她当年在军中与战友一起,最喜欢的是训练各项体能,以及各种装备的数据,将它们用到最极致的状态与及各种装备间的配合,包括与队友的配合,比起文字,她更喜欢数据,公式的消遣。而闲暇时,宁愿和队友去吃火锅烤肉,或是看看新闻当消遣,也不愿意读太多的诗词赋的,她看书也是看的兵书,以及各种史书,她知道曹植这个人,顶多知道他写过什么,最熟的也就那首煮豆燃豆箕,其它的没了……

    史上多少经才绝艳的人物,比如李白,她就知道的诗词多的很,比起这些怎么也避不开的天人一样的存在,曹植实在是份量不怎么够!

    她懒得关注他,这反而让曹植的眼睛就几乎流连在她身上。

    但是这一幕,平淡的有点奇特的注视很快就被打破了。

    看着满地伤残的肢体,血腥,那种残酷至极的战场环境,吕娴的脸色沉了下来。

    曹植直接忍不住,跌坐下马,大声的呕吐起来!

    这一幕令吕娴的身边亲兵鄙视曹植的同时,出离的愤怒。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有那个空闲去挖苦曹植。

    “女公子!”小将下马到处看了看,道:“这里有安置的伤员!”

    吕娴下马上前,伤员们挣扎着要给吕娴行礼,吕娴将他们拦住,道:“高顺将军呢?!”

    陷阵营的伤兵哪怕在死亡的边缘时都没有哭,可此时此刻看到吕娴,眼泪就开始狂流,道:“高将军怕主公有事,急急去追主公了。”

    他们的伤口都是血,脸上都没什么血色,有很多人腿已经废了,流露着生无可恋的表情,但是看到吕娴,却有点羞愧,羞惭于自己没能帮得上她什么,道:“女公子,我等不察,中了曹兵的计!是我等没用!”

    他们咬牙切齿,吕娴拍了拍他们的肩,道:“我徐州儿郎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没有一个是废人!只要活着,给我活下去。回了徐州依旧可以建设家园!”

    这话直接让陷阵营的伤兵眼泪无声的横流了。

    “送他们回大营,止血包扎,消炎。记得用青霉素。这伤很重。”吕娴脸色不太好,这一战损伤惨重,全都是最顶级的兵马,死在了这里,伤在了这里。有些断手断了腿的,若不用消炎,光伤口化脓都撑不下去。

    “是!”亲兵们分了一队人急忙应下了。

    曹植看着这满地死伤的曹兵,眼睛瞪的直直的,父亲真的没死吗?!真的只是诈死吗?!他挣扎着找了一遍,没找到曹操的尸首才放心,只是脸色很差。

    吕娴看着他们安排人离开,自己则上了马,继续往前追。她只是沉思着,这种乱世下来,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不知道会有多少残疾,好在可以做一些辅助的轮椅等用具安排好伤员们以后的生活。

    只是,经济还是要发展起来,要不然这些伤员回了家,失去了劳动能力日子长了得被人欺死嫌死。

    只要她徐州基业不倒,她一定会给死去的兵的家属抚恤,而给与活下来的伤员们生的尊严,要细致到每年安抚,退休金,以及年节里的慰问才行。

    否则,伤员们回到家里,一开始家人会很心疼,可是年数长了就会嫌弃他们是个麻烦,巴不得他们死了不要拖累。只有他们有持续的收入,才会有价值,家人的照顾才会长久。亲情,抵不过人性,而照顾他们,是吕娴必须要负的责任。

    他们为着他们父女,为着徐州的基业,献出了生命,倘若她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到,有何面目说自己是从后世而来。

    那份所谓的优越感,也不过是恶臭的当古人不当人的混逑的德性!

    而她的能力,倘若连这笔帐都付不出来,就不配是个现代人的灵魂。

    待行进了一段,便遇见了更残忍的画面,那简直比地狱的画面还要更残忍的程度。

    曹植下了马,吐的直接把胃给吐空了,脸上惨白如纸,都不像个人了,双眼直发直。

    吕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一层层堆叠在一块的人马,那种残烈,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幸而她是从现代而来,见过热兵器的威力,直接能将人灰飞烟灭的更恐怖的战场都见过,此时才算没什么反应,但是她身边的小将们却都看的心理不适,强忍着,眼泪直流的压抑着痛苦和悲伤的往前去察看了一番,才回转对吕娴道:“女公子,无一生者。主公与高顺将军皆不在此,只是虎威军的人马,主公所带出来的,恐怕都折在这里了,主公身边恐无人……”

    他们十分焦急。吕布的情况也不知道如何了。

    吕娴的心情却十分平静,不是她不急,而是她深知战场之上的无力,她尽力的找,尽力的追。但遇到这种情况了,后面会怎么样,她控制不了。人力有时尽。而吕布的决定也要他自己付出代价,只不过这个代价很大,死伤惨重。

    看着这一幕地狱之景,她垂下眼睛想,如果吕布死在这里,这份仇恨,不是光靠仇恨就能得到终结的。仇恨没有用。她只是理智的想,她会收缩战线,押着许都的一切回到徐州去,然后高筑墙,等待时机,报仇血恨。倘若天意弃了他们父女,她会带着所有人到海外去开拓事业。父女一场,她也想同生共死,可是,她无法坐视身边的所有人随自己而死,将性命依托在她身上的人太多了,她不能叫所有人给她陪葬……吕布不能,她也不能。

    如果,天意在她这一边,这一次吕布侥幸逃脱,那么,这份罪,与代价,也须得吕布吃足了教训,下次再不犯,因为这代价,是需要身边的人一起帮他付的,那是他们的命!

    父亲啊,也该成长了!

    她的理智显得冷酷,可是创业,就得理智的。于情感上,她的内心其实十分焦灼。

    可越是此时,她越不能慌。

    若是慌了,这曹贼还不知道有多少招在等着自己,他在等自己慌神!

    曹植看着这数千曹兵的尸首发呆。

    吕娴看着他,冷漠的对他道:“曹操将精锐几乎都折在此,只为了押得我父亲的性命,消耗他身边的勇士,消耗我们父女的实力。这种玉石俱焚之法,是被逼直了,他对我们父女的仇恨,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哪怕走这种极端的一步,也不在乎许都城中,他的部下与家眷的生死。我该说,真不愧是枭雄吗?!失去了许都,失去了根基,让他疯狂,疯狂到一切不顾,哪怕拼上了他自己的精锐,也要我们父女付出代价!而刀锋对敌之下,我恐怕是留不得你们曹姓人了……”

    失去许都,曹操变成了赌徒,很疯狂!她必须做出反击!曹姓人留不得了!

    斩草除根,必须要!这场博弈,已经进入狂热赛!而她也终究变成了冷酷的统治者思维!她端了他的老巢,而他老辣的要玉石俱焚,这一场对弈,她不能软弱!

    逐鹿之战,容不得心软!否则付出性命代价的是她重视的身边人!

    曹植紧紧的缩住了瞳孔,道:“你,要杀我曹氏人?!”

第1148章 吕娴誓不共戴天

    “不,除了你。”吕娴道。这个软弱的家伙还有点用。也是亏他够软弱,才有留命的价值。否则也留不得!

    曹植鼓着胸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现在的心情,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刻,但是,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是茫然的,道:“除了我?!你留我何用?!我不过是一废物。”

    “要的就是废物,”吕娴冷漠的道:“曹操最顶级的精锐折在了这里,带着我父亲的一部分的精锐走了。我与曹操原本不至于不死不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容不下我父亲。我原来想,他若有那个心胸,进了许都可以商谈合作,我未必会将他逼死到角落。但显然,现在这局面,和解已经不可能……”

    “曹军的所有人马尚且在外,而我需要一个人,主持收拢这些兵马和人心,给他们一个希望,而不至于困兽般的反扑死斗,我才能从容的将可用的消化收编,那些都不算是最忠心的精锐,只要有你,他们总会扭转为我所用,我吕娴不至于杀光所有曹氏人马,这做不到,也不可能。”吕娴道:“你就当是为了救下曹军,少一些罪孽。”至于冥顽不灵的,不会留活路。

    “你要我背叛我父亲?!”曹植怒道:“植便是死,也不会背叛家父!”

    “杀了曹操,就容不得你生或你死了,这个事,由不得你选。”吕娴冷冷的道:“你死了,我会杀更多的曹军兵将,直到他们为今日的曹操所为付出代价为止!”

    “父亲,不会死!”曹植咬牙道,“父亲天下至雄,怎么会死在你一介女流手里?!”

    “也许吧,他老谋深算,今日谋算这一出,又是诈死,又是埋伏命换命,他逃了一点也不奇怪,但我吕娴从此刻起,与他不共戴天!”吕娴道:“就算不是今日,以后他必死于我手!他明明不用做的这么绝的,偏偏要走这一步,便是与我徐州彻底的宣战。他不甘屈居人下,难道我父亲就甘屈居人下吗?!天子,谁取不得?!”

    “哈哈哈……”曹植愣了好久,突然狂笑起来,眼神透着一点看透世事的通明,道:“……都说我父是天下枭雄,吕娴,你也不遑多让……你,是一个疯子,我不会随你发疯!”

    不随她发疯,那她就将曹氏势力慢慢一网打尽。吕娴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无非是要花很大的代价。

    曹植懂了,她的意思就是他会妥协的!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这是预告吗?!预告着接下来,他将面对世间最最残酷之事……

    许都城中的家人,恐怕是,恐怕是……

    曹植号啕大哭起来。

    他算是曹姓人中最有良心的一个了,曹操此时若觉不成功,便已经是选择舍弃了他们,所有的家眷。

    他们,被曹操抛弃了。

    但是,眼睁睁被她拿在手里,面对最残忍局面的却是他。

    这不异于挖心肝之痛。

    但吕娴对于他的痛心无动于衷,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只不过是她很平静,没有表现出来!

    她有着军人的素养,但军人的愤怒,从不显露于外。这才是一个成熟的将官的稳重。

    一直以来,她都是游刃有余的,她本想着只要曹操肯降,便可以和谈,只要他肯舍了天子,自降于阶,他们父女眼下也不可能完全灭得了他,和谈是最好的选择。但没想到,曹操,是选择了直接没有回转余地的死磕。也是,他这样的枭雄,恐怕也不可能屈居人下!

    那么,应对,也就是她必须要做的改变的策略了。

    她不是不疯,也不是不狠,她只是不耍无所谓的狠。

    但看着眼前这许多的人命,就这么葬送掉了。她不能不做出调整的应对。

    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件事,这些人事,包括吕布所受到的追杀,这种迫害,必须要有交代。

    倘若该怒不怒,岂不是以后什么人欺到此种地步都不能杀?!

    这,这不是受命于天者的怒!

    吕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心道,若天意属她,还请留吕布一命!

    倘若不能,她也必须要展示她的愤怒!这是要走到那个位置上必须要做的事情。若只示仁于天下,而不示其威,终究是天平不稳,无法定天下的。

    为了父亲,但也不光光是为了父亲。她终究要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了,或者说,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曹植恍恍惚惚的骑在马上,有几次都会掉下来。

    现在这个局面,押他为质还有必要吗?!不,她根本不是为了押他为质才带他出城的。她是为了这长远的布局,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这张牌。而许都,会不会已经……

    她比起父亲,更胜一筹,或者说,不亚于父亲。这番谋略,这种心计。他一开始都没想得到。

    原来如此,留他一命,是保住他,不是为了为质,因为父亲已经不在乎他的性命。她想要的是他为筹谋,是留有一张牌面可用。那么,在她那里,父亲也被她给舍弃了。

    因为父亲所为,无法降服,她是不打算留的了。

    后面会变成什么情况,他不知道。

    此时的曹植,是既盼着父亲还活着,又盼着……

    如果父亲活着离去,他高兴又悲伤,许都城内所有曹氏人都活不成了。如果父亲死了,他也悲伤,可至少还能保全许都城内家眷的性命,无非是被她控制在手里很长一段时间,不得自由。

    眼下,曹植当真是心乱如麻,此时此刻,他竟盼着父亲……他觉得自己很不孝。

    原来自己也会陷入权衡之中,天平,它从来不会不倾斜,人终归是必须在天平的两端挣扎着过。

    吕娴此时十分小心谨慎,她计算着曹操的兵力布置。

    将人马分成好几队,时刻警惕,以免中了埋伏。

    高顺留下来的人,依旧留在这里,等待着援军到来时好随时支援,并四处寻找主公的痕迹,他们现在见吕娴前来,心安了许多。

    现在的吕娴的存在,不亚于一颗定心丸的作用,就像一座山一样实,就像一重鼎一样稳,令他们心中无比的踏实!

    如果只是吕布,他们此时遇此大挫,并因吕布而起,早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并失望透顶了,一旦这样的事情多了,剑聚了怨恨,叛将不远矣。再忠厚的人,也架不住这样的辜负。而这份失望也不是高顺能压得下的,人可以不惧一死,但终非草木,并不是真的能一直逆来顺受!哪怕再忠心,再想献忠,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与折腾,只怕人还没折腾死,心已经散了……

    吕娴看着他们一个个受着重伤,看着自己那份期盼与信任托付的眼睛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事业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就不能只任性了。

    曹操要与他们父女玉石俱焚,可是,尚且惜身,她也不能不惜身。若是父亲真的……她也不能死在这里,哪怕于个人私情而言,她也想要报答父亲对她的义。从他不顾一切从兖州赶到许都来救她开始,这份父女之情,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已经融入她的骨血里,这份恩重与义,她不能辜负。

    可是,他们父女身后还站着许许多多将一切托付给他们的人。

    不是她怕死,或是怜惜自身,而是她现在,早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们父女是一个集团,若吕布与她都死了,一个集团所有努力会全部垮掉。

    陈登,马超,贾诩,陈宫……这么多人的期许,她又怎么能辜负他们的看重与厚望。

    父亲啊……你行动的时候,哪怕想着一分这些人的托付,就不会如此鲁莽。

    以他们的角度来说,就好像经过千山万水才将一切托付给了创业者,领导着他们一起创一番事业,结果,创业者因为一份感情,而要殉情……

    这就变成最大的笑话了。

    她若因为父亲的死,而一同死去,那么他们呢?!一切灰飞烟灭,并且一切的看重与希望也都彻底没了。她又怎么对得住那些她曾对他们许下的承诺?!人至少不能这么无能的死。如果是山穷水尽,无可奈何,尚且可谅,倘若是这一种情绪上的取舍与决绝,她真的会被他们原谅吗?!

    吕娴心情复杂到无以言述。

    她这个时候想这么多,是因为她恐惧,她恐惧吕布真的会没命。她虽已经做好了决定与衡量,万一吕布没了命以后的行动,可是,在感情上,她一时半会的接受不了……

    父亲,可千万别有事啊。在我找到你之前,可千万别死了!

    此时的许都,一切都处于一种静默之中,本来所有人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一种静谧与恐惧并行的环境,然而,这一切,都被一阵喊杀之声打破了!

    听着外面无比的喧哗之声,汉献帝惊吓的站起了身,不住的想往外瞧,道:“……出了何事?!出了何事?!”

    然而,吕氏的兵马只是将这里看的严严的,并且还收缩了环境,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汉献帝心中涌现一股悲凉。

    曹性已命人传来了话,倘城内可镇则此处无妨,倘城内不可镇,让他们依女公子留下之言,见机行事!

    城内乱起来了,倘若到了不得不弃城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带着汉献帝离开这里。

    这许都并不太平。恐怕要出大骚乱了!

    此时的荀彧听到这动静,心跳犹如擂鼓,他几乎是跳了起来,急提衣疾行要去见天子,然而他哪还能出得去?!

    “放开我!我要去见天子!”荀彧急红了脸,拼命的推搡着拦着他的围在他府门前的吕氏兵马。

    然而,他终究是推不动他们丝毫。吕氏兵都很冷漠,严肃,道:“此时城内有乱,严禁各人相互联络,以免串连,荀令君,女公子令我等保护大人,可大人若要硬出府门,就不能怪我等采取强硬措施了!”

    “你,你们……”荀彧急的是真的疯了,对着领头的小将道:“城内出了什么乱子?!回答我!”

    小将并不答。

    荀彧真的是急疯了,上前便拿了个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道:“我命死不足惜,可若吕娴还想要面对天下人的颜面,就不得不顾我的生死!回答我,否则,我必血溅当场!”

    吕氏兵将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刚死了郭嘉,这荀彧要是也死了,吕氏兵马来许都的事就没人背书了!到时候再传出吕布父女连杀郭嘉和荀彧的传言,虽说动不了吕布父女的根本,但名声上十分不好听!

    在这种依靠着名声的社会大环境里,实在是不太妙啊。

    想了想,这荀彧他们看管着,也不会由着他造成什么祸端,便道:“曹府内乱,他们开始持械欲往外冲杀,目前正在对战中,为保大人的安全,还请留在府上。天子那里也很安全,若有不妥,我等会遵女公子之命,第一时间保护天子与大人离开,且请安心,城内有我等守护,很安全……”

    荀彧听了喃喃自语道:“是曹公有动静了?!他必已至许都……许都突有内乱,必有原因和联络,难道是城内还能出入?不是,这对父女将许都控制的死死的,怎么可能还能内乱联络?!必是因为别的因素……”

    他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地面的震动,难道是城外闹出了什么大动静,以至于产生了地动?!

    是曹操回来了!这是让曹府中人有了希望的信号!

    荀彧太聪明了,道:“温侯与女公子此时在何处?!”

    吕氏兵并不答。

    有此乱子,却没出面,必是都出城去了!

    荀彧的心砰砰的乱跳,很快推导出了不少离真相不远的事情始末。

    他脸色微微大变,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恐怕许都不保矣。”那吕娴绝非常人,如果,她与吕布都出了城,父女二人连一个守的人都没有留下来,那么只怕许都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一般来说,这种端老巢的行为,倘若无大事,必是要有一个人坐镇的,这对父女必有一个人留在城内,假如这两人都出了城,恐怕是怕城再被夺回,必会留下后手,或者说是死手!而此时曹府中人都要反乱,这就真的大事不妙了……只怕要血流成河!

第1149章 山河破碎有终守

    荀彧从不天真,他知道战争与问鼎的过程有多残酷,而那吕娴显然有着属于帝王的格局与天资,那么,她也必有属于统治者的狠辣!

    许都,恐怕保不住了!

    曹府中人,若是突围不出去,必死无剩!

    此时此刻,荀彧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虽对汉室不能舍,而选择不效力于曹操,可是对于曹操,他还是认可的,认为他有枭雄之资,并且能够坐镇天下,守着汉室的江山的能力,曹操更对他有知遇之恩,此时曹氏有此危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惋惜,担忧,都有。

    但他什么也帮不上。

    此时的荀彧是慌乱的,哪怕曹操坐镇天下时的情况再糟糕,至少曹操的行事准则,都在固有的可以揣测的框架以内,是属于那个时候的所谓的标准与规范的,可是吕布父女不一样,这两个人,有点违反了中原的标准,做的事情,也有点脱离世俗的仁义礼制,不在主纲以内,那么,一旦曹氏彻底的失去了老巢,就失去了根基,那就会从一等一的大诸侯沦落到边缘的小诸侯去,这天下怕是要大乱啊。

    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变动,就是大乱!

    他是个心怀苍生之人,他知道,这种大乱,必要以无数的战争与百姓的死亡为代价。

    他心急如焚,心砰砰直跳,倘若吕布父女果真赢了,又会如何安置天子?!之前想过的那一套还有用吗!?

    会不会比董卓还要出格?直接废天子建新的王朝?!

    会不会趁着许都内乱的功夫,趁机把天子也干掉,然后栽在曹操身上?!

    这一刻,荀彧把最坏的情况全都想到了,他甚至来不及哀叹曹氏的命运和天下大乱的命运,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守护着献帝,让汉室不灭,能存活的更久,哪怕,只是奢望的所谓更久……

    荀彧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咽喉,道:“带我去见天子,生死时刻,身为臣子不在君主身边,与叛臣何异?!不带我去,我便死在此处,如果你们还在意我的死活!还在意温侯父女二人的名声,立即带我前去!”

    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死活还有没有威胁的份量。他不怕死,他现在最怕的是吕布父女的行事他摸不准,万一他们就是出格的十分不在乎呢?!那将是一场无敌的灾难,他的个人命运都无关紧要,他只是担心天子的安危,倘若他们就是十分的出格,那天下得被这父女二人给搅出大风暴来……

    她若杀了天子,废了汉室,直接吕布登基,这……以前有曹操压着,各地虽有争,但到底还有着一层表皮掩盖着,可是一旦这最后的底裤都没了,天下诸侯看吕布父女做初一,他们便做十五,直接举旗各地为王,那可真是再也没有太平日了,直接硝烟四起……而外族趁机再进来劫掠,那就是九州的大劫难,天下就是一盘散沙了……

    他虽知道吕娴有大野心大智慧,不概率不会直接这么做,但万一,被曹操给逼急了,直接就转变想法了呢?!

    此时此刻,他怎么想都不安心,他必须要在天子身边。

    他如今不得自由,也做不了什么,至少,生与死,都陪在天子身边,生,他陪伴着汉室天子,若死,也给汉室与献帝一道陪葬吧,至少,全了自己心中这一点忠义。

    他现在纵有灭天下之火的心,却有心无力。什么也做不了!

    吕军小将闻言蹙了蹙眉,其中一人上前抱拳道:“荀令君,女公子慕荀令君名久矣,倘若让女公子知晓,我等逼迫荀令君到此地步,恐责怪我等矣,还请令君放下匕首,以免误伤己身,徒令女公子担心,令君所求,我等从之便是,臣欲见君,我等虽有军令,但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他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逼迫他?不,是他以死相逼才是。

    荀彧深深的看了这几个小将一眼,这几个小将虽出身徐州,却没有半丝吕布身上的粗莽之气,反而讲些道理。偏偏都是新人小将,很年轻,看这出身,恐怕是从行伍之中提拔,也就是从平民之中,甚至是奴隶之中得到,吕布父女已然得到平民的根基。

    “我观你谈吐不凡,你叫什么名字?!”荀彧放下了匕首道。

    小将谦虚的道:“无名小将,不足挂齿,如我之辈,军中有很多,若将来立得大功,才有留名之时,若不能立功,何必劳荀令君记挂我名!”

    这回答让荀彧愣了好一会,哈哈笑道:“世人为求名,可舍生忘死,而汝等却不为求名,好,好一个徐州啊……”

    看来以往听的消息是真的了,徐州真的在扫盲,不仅练兵,更是会教导军中之人识字,识礼。而徐州百姓,甚至三教九流,也都有着识字的资格。

    都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个礼字,其实说白了,很大的意义上就是文化,不将文化往下流传,是为了保持世家的垄断,筑固永远的世族与皇族的统治,皇族就像太阳,而世家就像星星,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这才是所谓礼教文化的根基。礼,根本不是什么礼节礼貌那一套!

    而吕娴,当真是刨了这个礼字的根基,她不仅仅要打破旧的皇族,还要打破的是世家的根基。

    眼前的这一张张脸孔,出身于卑贱,将来,却都是新的星星!

    吕布最弱的一面在哪儿,就是根基不厚,他甚至都比不上马腾马超。至少人家祖上正儿八经的世族大家。

    可是这基本的,是吕布没有的。

    所以啊,吕娴重新建立了一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吕娴,当真非一般人也,这种真正根基的东西,只有她看到了,并且找到了。只怕到现在吕布连看都看不明白。

    “无名,无名……”荀彧喃喃自言,这些无名之辈,将来要将大多数的世家埋葬,微不足道啊,只是微不足道是哪一方,荀彧也说不清了。

    他以死相逼,吕军小将们只好将他护送来了汉献帝这里。

    荀彧一路观察,见吕军行军有肃,城中虽有骚动,然而,他们却半点不慌乱,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他心惊肉跳,虽不知道曹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会闹大到何种地步,但看吕娴早有布置,恐怕是……

    “荀令君!”汉献帝见到荀彧,不禁泪如雨下。

    “陛下!”荀彧忙下拜。

    汉献帝慌将他扶起,待吕军小将退下,将这里守的牢牢的以后,他哭泣道:“见到荀令君起,朕便明白,这城中,恐怕不保!”

    汉献帝其实是很聪明的人,与一般人比起来,他的智商是不遑多让的,只是承托了汉室的希望的他,有太多的压力还有幻想,若论个人能力,以及智商,他是不弱于任何人的,只不过是皇帝这个身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不光能力发挥不出来,连判断,眼界都被蒙蔽了,或者说是束缚了。

    他更多的时候,被拘束于一场希望的幻境当中,所思所想,所判所断,都受制于这份遥不可及,触手不及的希望。

    这世间真正令人绝望的,恰恰是希望。哪怕他在囚笼之中,也没有放弃过希望,这份毅力,并非常人所能及,但,也恰恰因为这份希望,他的眼睛里,就总是无论遇到怎么样的绝境,都保留着一份希冀。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可他,也因此而看不清形势了。

    他虽不知道落到了吕布父女手中会变成什么样,但是,眼下,他明白这城中若是乱起来,恐怕没有好下场。

    这份敏锐让荀彧更伤感,如果献帝不是连一点帝王权柄都没有,以他的才能与敏锐,何必怕治理不好天下啊。可恰恰是这份敏锐,让他觉得心疼,心碎,帝王再好,江山已碎,空有才能,只能白白浪费而不能用啊……

    “陛下……”荀彧心中怜惜汉献帝,更怜惜汉室江山。

    倘若汉室已破碎,而帝王是个混蛋,如纣王一样的人物,至少他心里还好受一些,可是献帝并不是啊,也正因此,他心里真是疼的无法呼吸,而这份怜悯,他甚至不能让汉献帝看出来。因为帝王可以死,可不能没有尊严,更不能没有威严。帝王可以承受别人的尊敬,却绝不可能承受别人的怜悯。

    荀彧压抑住心中的怜惜,道:“吕布父女恐都已出城而去,城内曹府突发骚乱,恐怕会有一场战事,若能镇压,必定流血成河,吕与曹二姓到此地步,恐不能相容,必不死不休,这天下局势,必有大变!”

    汉献帝脸色苍白,他哪不知,他只是经常会自我欺骗,其实他的脑子算是很清晰的,闻言道:“朕知道,不管是谁胜,朕与令君,恐都深受其害。此时曹操不在城内,那曹丕若出来,若出城而去,必毁城,杀朕,绝不让朕与城落到吕氏父女手中!倘若吕氏胜了,朕,也不过是笼中之囚,吕氏若灭曹,朕以后连丁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道:“曹操可能进城吗?!”

    若是曹操进城,胜了,也许会留他一命,但,曹丕绝不会。之前他就这么做了,他是准备若是带不出汉献帝,就直接就地处决的!

    荀彧摇了摇头,道:“吕氏兵马训练严整如肃,况已占得优势,曹操想要回城,哪那么容易?!”除非吕氏父女在外被干掉了。但被干掉了,这些外面的吕氏人又真的会放过汉献帝吗?!

    生路稀微啊。

    汉献帝眼露哀伤,却没有眼泪,直直的看着某处,眼神中却又没有焦点,喃喃道:“山河破碎,朕这个帝王,也不过是笼中之鸟,令君随着朕,恐怕……”

    他都不忍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都是对他和荀彧同时的污辱。荀彧有才,投哪方都能得大用。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人却在这里,汉献帝说这种话,就是在污辱他的志向,他虽是帝王,又岂能给与忠心于他的臣子此等奇耻大辱呢?!试探是不必要的,甚至连说出口都是罪过!

    荀彧拱手道:“生有始,死有终。臣,守在陛下身侧,愿一直到生命的终结!”

    汉献帝听了眼泪直流,拉住了他的手,嚅嚅的说不出话来,他的身边只有他了。如果,如果,有荀令君陪着他走最后一程,他也得知足了。至少他这个帝王还不算失败,至少还有臣子愿意以死相随,至少汉室在最后的时刻,虽避免不了终亡的结局,但至少还能得到人心的追随。这就足够了!

    荀彧也眼泪包包的,之前他不肯为曹操所用,以后他也不肯为吕布父女所用。只要能保住汉献帝,他就追随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已经决心要跟随汉献帝,陪着汉室走最后一程了。无论这最后一程是不是今天结束!

    外面的动静很大,吕氏小将们有些焦急,良久等到斥侯回来,道:“怎么样!?曹性将军怎么说?!”

    “曹性将军说等候消息,目前城内有多少人还没有完全露出头来,”斥侯道:“等这些人冒头,能镇压便镇压,若不能镇,便通知各位小将军带天子出城避难!”

    吕氏小将们听了,点头道:“我等明白了。”

    他们安下心来,只专心的守在这里。但心里却有些牵挂这座城池能不能留得住。若是能留住自然是最好的,但若是留不住,恐怕是要消失了……

    好好的一座城池,消失了可惜啊,再重建太费神。但眼下这局势,若发展到最后的局面,就不得不弃!

    他们明白,此时贸然出城是有风险的,只有在不得不出城的时候才能出城。

    若此时不明城外的情况就这样出去了,倘若让汉献帝被人截了,那就麻烦了。因此只兢兢业业的守着这里,神经都提到最高的阈值。

    “将军,东城西角也有人放火为号,出了府门在巷中冲杀,”斥侯急急上城墙回禀曹性。

    曹性一一颔首,将有放火的地方都连了连,有十六处了。

第1150章 曹性分而困曹军

    他站在城墙上,一一的吩咐下去,道:“将这十六处从中截断,逐渐引导他们分别往曹府去,给与希望,再一一消灭。”小将们一一领命而去。

    务必叫曹府孤立无援,不能叫他们汇合成事!但曹府可以成为诱饵,是个靶子,分别叫他们折在去的途中。

    曹性慎重的看着城内的情景,他得耐住性子,将所有有异心的人都钓出来!再一网打尽!

    城外的爆炸声好几阵,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很担心,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坐镇许都,绝不能叫这里出了岔子。

    烧城弃城而去是下策,若是能守得住,就一定守住了。这里是重要的战略基地,也是吕氏军进军入中原的最重要的象征,是吕布父女开拓疆土最标志的事件之一,他不能叫这场战役蒙上阴影……

    如果是金始木终,总归是令人遗憾的。

    曹性还是要尽自己所能,尽力的想要保住许都,保住吕布父女这一战的荣耀与象征!

    进军许都将是历史性的标志性的事件。拿得住,守得住,与进去了烧毁了,完全是两件事。是不一样的!

    他的压力很大,可他还是想尽力而为!这是作为臣子的本能!

    曹性这是第一次担当守这么重要的城池和战略城池的重任,以往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要跟着一个主将才能守这么重要的城池的,而如今却都交给了他。如今主公与女公子,高顺将军皆不在,这个重担就交到了他的身上。

    他心里劝说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务必要冷静,一定要完美的完成任务,绝不能出任何纰漏。这一次,只要完美的完成了这样的任务,就凭着这一功劳,以后定国基石封为公侯,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短处与弱点,若论武力,他绝不是最好的,哪怕与敌军的二流战将交战,他也未必能得胜,单枪匹马的厮杀,是他的弱点。所以他要利用好他的优势,女公子说过,天生有材必有用,像他这样的用箭好手,绝不能扬短避长。

    这世上,也就只有女公子肯重用他,肯这样的相信他,发挥他的长处,给与他机会建立弓箭营,并给与他这么重要的任务。

    曹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也是从小兵小将一点一滴走过来的,积累起来的,往年跟着主公到处奔跑,几乎没有什么单独立功的机会,他的头上一定会有更高将领,或是与同袍战将们协同作战,只不过是作为征战中的一环。

    可是这一回不一样,他是作为大后方,大后盾。他也是单独守这么重要的一个城池。他绝不能叫主公与女公子失望。

    他曹性,也是可依靠之人!

    他掏出望远镜,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内各处的火势,以及人员往哪个方向汇聚。他的长处绝不是下到巷子中指挥吕氏兵马与曹军作战,而是,作为总指挥,将他们一一剿灭!

    是的,作为总指挥。这是一个将领,从一个普通的战将质的飞跃。

    他虽没有经验,可他想一想高顺将军领军的才能,总能学到一丁半点!

    冷静,睿智。他曹性一定可能做到。况且,城内的兵马多数为虎威军!虎威军是主公最强的兵马,岂有输与曹军守城兵的道理?!冲锋陷阵,虎威军中有的是好儿郎们啊。他曹性也算是徐州的老人了,这一回,一定要作一个老人的觉悟,作一个小将们成长的表率!

    此时被单独关押的曹丕听到城中的动静,像一条大虫一样在地上扭曲起来,他被绑了四肢,吕娴的兵将们绑人的手法是比较刁钻的,将左手与右脚绑在一块,而右手与左脚绕背后绑在一起,可想而知曹丕在地上有多难受。

    以往他给与旁人不知道多少屈辱,让痛恨的人住在猪牛窝里与屎尿滚在一起,或是喂馊水馊饭,泼屎尿,甚至是喂屎尿这样的事不知道多少,在保留敌人的命的前提下,尽量的羞辱与折磨敌人,一般而言,没有多少人能挺过这样的一关,若是文人,大多数受不了这样的屈辱,直接就自尽了。而对待叛徒,他会更狠,什么刖刑,宫刑,怎么狠辣怎么来。

    但他没有料到,他虽没有遭到这样类似的对待,而这样一个小小的绑着的姿势,也让他受尽了苦楚。

    他只能像一条虫一样在地上扭曲蠕行,是休想当一个正常的俘虏的。而这样绑着的后果便是,手脚麻木,甚至连全身都有些麻痹,他恨毒了吕娴,觉得她是个妇人,妇人的狠毒,堪比阴人,比那深宫之中变态的久浸狠辣的老黄门还要狠毒,这样的绑法,时间长了,手脚麻痹,人会废掉!

    但他绝没有想到,吕军中人还能更狠辣。

    只见吕军中一小将带着人推了门进来,扫了一眼蠕动着的曹丕,毫不犹豫的给他换了一个捆绑的姿势。

    将他四肢从背后狠狠的绑了起来,人倒是一个碗状的形状,但这是违反人体的科学的,曹丕已经极难受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能更狠辣,将绳留了一小段,然后将另一端绑在了他的脖子上,曹丕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都变了,顿时挣扎起来。但哪里能挣扎得过吕军中人的手脚,这些人甚至都没有虐待他,就能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这种捆绑的方法,人绝对撑不过两个时辰基本就要死了。

    因为中间的绳索只有小小的一段,也就是人必须要反向的弓身,才能得以喘息,要不然会勒住脖子,导致窒息。

    而人的力气总会用尽,再能坚持,又能坚持多久?!

    这在以往,是吕娴这种的特殊兵种抓到了一些穷凶极恶的敌人用来审讯用的。这样的方法,在警方和普通的军中甚至都是禁用的,但是对于她这样的特殊兵种来说,到了外面执行任务,可以批准使用,一般而言,如今被抓到的敌军没有立即自尽的方法,都会没辙会尽快的招。

    根本不需要任何一个伤口,这种方法很管用。

    当然她是用来审讯,而吕军中人却是用来故意的折磨曹丕。

    小将的眼中没有感情,只是摘下了曹丕口中的布团,曹丕才得以喘息,要不然脖子被勒成这样,再塞着布团,窒息的会更快。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却依旧不忘用哑了喉咙,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能力的嘴怒骂道:“好狠毒的手段,这就是吕娴想到的审讯手段吗!?”

    吕军小将冷笑一声,道:“比起你们拷打羞辱人的方法,我们的这方法的确高级多了!”

    他看着曹丕道:“狠不着审讯你,女公子说过,你这样的人嘴里吐不出象牙,既便是用了刑审了你,你也不会说真话。何必白费力气?!”

    曹丕听了又怒又羞,他的胸膛里狠狠的排出郁气,尽量的恢复冷静,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吕军小将却不再回答他,只吩咐道:“将他绑起来,抬出去!”

    “是!”众兵士听从,立即将曹丕的腰部绑到了两到三个大木桩上横放着,虽没有将他像猪一样吊着,但也让他极为难受。

    为了呼吸,他只能不断的弓起身,才能让脖子得以喘息,但很快他的四肢都没什么力气了,顿时头晕眼花!

    吕娴竟让他受如此奇耻大辱,拉他出去是为了当人质吗?!还是直接处刑。

    城外的地动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援军回来了?

    城内的动静,喊打喊杀的声音虽隔的远,但能听得见,而且还有噼啪的像是房屋烧起来了的声音,莫非是里应外合了?!

    他的心内有点激动,是父亲回来了?!

    可惜他成了阶下囚,可恨啊,可恨啊……

    曹丕其实是一个性格上有点像曹操的人,此种情景之下,他虽欣喜援军的到来,但他更恨自己成为了阶下囚这件事本身。如果曹军有翻盘的机会,他希望那个能翻盘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自己成为了牺牲。

    为了成功他可以舍弃整个城池。本性上来说,是与曹操一脉相承的性格。他才能做出火烧宫室,只想带着天子走人的事情。

    所以吕娴才没有放过他。吕娴知道,放走了这个人,会变得很麻烦,很难缠,倒不是怕他有多大的能力,而是他这个人狡诈,阴险,又能继承曹操的志向,一旦让他得到了曹军的势力,曹军上下就有了继承者,终究是个大隐患。

    他不是曹昂,更不是曹植,这个人,比曹彰还要有谋略,比曹植更心狠手辣,如果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能留。

    所以才有这一幕的发生。

    吕军小将走到了庭前,静静的等待着曹性的消息。很快斥侯就带了命令前来,道:“城中各处冒头者约已有十几处,皆欲往曹府中去汇合,曹性将军恐他们汇合了兵马前来劫曹丕,命我等来通知小将军,言若杀来此处,曹丕绝不能留。此亦是女公子出城之前留下的命令!”

    “回禀曹性将军,我等知晓了,必不会误事!”小将道。

    那斥侯又到了他耳边小声的道:“将军的意思是在附近设下埋伏,待他们入套,用弓箭手分而杀之!城中的叛乱之人有些是曹彰的亲信,有些是曹丕的亲信,还有曹操的心腹,多数都往曹府中去了,只是曹丕的心腹必往此处来救人,此是灭杀的良好时机!”

    “好计!”吕军小将颔首道:“我必不误了大事!这曹丕,绝不会留有活口,连带他的亲信也一并处置了。”

    斥侯闻言便退去回禀。

    曹丕听到了,脸色骇然大变,大骂道:“我军中人岂是可欺之辈,岂会中了汝等女流下属的计?!”

    “有中郎将在此,他们必来,中郎将以往不是最喜试属下的忠心吗?!不二者,岂能不来?!”吕军小将说到中郎将三个字时,不禁语气中带了些嘲讽。

    曹丕喘着大骂吕娴不是人,骂的很脏。听的众人想堵住他的嘴。

    吕军小将却冷静的很,道:“先留他活着,待他的人来救他,一并灭杀,让他们彻底的绝望。”

    曹丕怒道:“此城之中,皆是我曹姓人,既已爆动,岂能轻易的被灭杀,你们太小看我军中了……”

    吕军小将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谁说要有战将一一冲上去与他们厮杀了,那是下等之策。

    对曹丕而言,他根本不知道吕氏兵马中弓箭营的真正实力。其实这些年,弓箭营一直都隐藏着不少的实力。除了大战,谁会将弓箭营当牛马用呢,都是宝贝着,藏着掖着的。谁都会留上一手。

    而这,也是吕娴信任曹性,能将这许都城交到他手中守的原因。

    对于弓箭营来说,是脱胎换骨,绝不是以前骑着马在野外,这样拿着箭到处乱发的时候了。那是有组织,有纪律,有规模的存在,兵强马壮器利,行动整齐划一,不仅利于野外大战,更改进了城内灵活使用,并且占据优势的模式。

    这种优势,也许是第一次真正的发挥出来。

    曹丕的脸色难看极了,他虽嘴硬,也知道这一小将都能这么自信,想必是有什么独特的战术。

    糟了!

    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既便他已成为阶下囚,被捆成了这样,吕军小将也没有透露具体的作战方案,可见谨慎,这还是那个吕布的兵马给与他的印象吗?!

    无论怎么激都不会得意的一一告知,哪怕是一个阶下囚,曹丕心砰砰直跳,倘若,倘若一败涂地,那他就算没死,也失去了根基了,他虽是曹操的儿子,但最重要的倚仗其实是他拥有的这些心腹,一旦他们都没了,那他活着与死了无异,就算能回到曹操身边,一个曹彰,都能骑到他的头上,更别提曹植,以及众兄弟了……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用埋伏,而不是用巷战?!

    这种时候,巷战真的能有机会冲杀出城去与父亲的兵马汇合吗?!

    他们没有行动,必定是在准备什么大招,难道是想用埋伏?!

    别来,来了就是自投罗网,可他偏偏通知不到自己的人,一时之间,急的满头是汗,这样绑着也不知是憋的还是急的,一张脸紫青紫青的,憋屈至极。

第1151章 熊熊烈火上绝路

    此时的吕氏兵马只将他围在中间,却并不关注他了,而是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待着那些遑遑奔来的敌人!

    他们就像是静静等候的螳螂,耐心的候着蛾虫们自投罗网!

    而曹性此时根本没有下城墙,他有着升级为将帅的觉悟,掌握着敌军的动向,全程把控局势,绝不让局势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他像个耐心的,充满了智慧的棋手,等待着敌方入觳。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得到了某种升级,或者说是升华。

    为将帅者,若能掌控全局,何必又亲自下场打打杀杀呢?!

    江湖是运筹帷幄,不完全是打打杀杀。

    这一番,他如果能不在弃掉许都城的情况下,稳住了许都的局势,那他就真的是圆满了。他手中握紧女公子当初送给他的望远镜,爱若珍宝。

    若能如此,方能报效女公子一二。

    他虽没有十全的把握,但他会全力。在他的能力范围以内,损失最小以内,把许都稳住!

    所以他耐心的牵引着敌军的行动,甚至是等待着他们有些方面的汇合与图谋。

    为的就是收网的那一刻的酣畅!

    为此,他绝不能有任何一点错漏,或是算计不到之处!

    他以往以为唯有战场沙场,才能报效主公与女公子的赏识一二分。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要尽己所能,为女公子守好大后方,打好每一场仗,静静的支撑着他们父女走很远很远,很高很高,才是一个为臣为将者该做的事情。

    不急,这场围猎,才刚刚拉开序章!一个好的主将,在战场上掌握全局,做最好的布局者是最基本的要求!曹性,正在努力的突破这一点。跟着主公征战无数疆场,东奔西走,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有女公子引着才有今天这样的大局面,又怎么能轻言放弃!不到迫不得已,许都不能一烧了之,一毁弃而了之!

    曹府,曹彰全身披挂,执着刀戟带着众战将亲兵们开始往外冲杀!

    “杀出去,尚有一线生机,若苟且偷生,生不如死!若有惧者,不配为彰兄弟也,彰立杀之,以免受屈辱。我曹氏,世代簪缨,绝非吕氏小姓可比,岂可叫他们辱于我等!”曹彰大喊道。

    “杀!”听到了城外这么大的动静,处于焦急之中的曹兵们此时也有了勇气与宣泄口,无论如何,在此绝境之中,万万没有放弃机会的道理!

    曹熊鼻子冒汗,看着这一幕,心跳如擂鼓,他心里有恐惧,手上微颤抖,可他知道曹彰说的不错,越是于此危机之时,越不能乱,否则就不配为曹操的儿子了。到时候就算活着也是堕了曹家的门楣,生不如死!

    他年纪尚幼,不能参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曹彰扔了一把刀给他,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头也没回,对曹熊道:“回后院去,身为吾弟,当此之时,越要冷静!你去守着你的兄弟和家眷们,倘若我冲杀出去,自得一番天地,你我兄弟皆能活也!若不能,你拿着此刀,杀了所有人,再自裁吧!我们兄弟黄泉路上也有个伴,总好过被吕姓逆贼所辱!”

    曹熊听了眼眶一红,用袖子将眼泪狠狠一擦,拿起了刀,手微微擅抖道:“我明白了!”

    说罢,疯了一样的往后院跑。

    他的心里担忧着曹植的处境,还有曹丕,兄弟二人落入了吕姓人手中,万一临阵被当做人质,他是下不了手的,但曹彰可以,曹熊知道曹彰可以,必要的时刻,他会六亲不认的!

    兄弟们之间,其实彼此的禀性,都一清二楚。

    曹熊年纪虽小,却更知道,万一两人真当了人质,曹彰不会留情。他若杀出去了,只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也绝不会顾着他们后院的这些兄弟。

    曹熊心里明白,自己与众兄弟与众家眷其实是被舍弃了。呵,真残酷啊!越是低谷,越见残酷。

    这就是乱世,有时候,不在于你怎么选,而是不得不抛弃!

    没有什么对错,就是现实!

    然而,他禁不住的想,如果换成曹植,哪怕一起死,也不会放弃他们吧?!

    容不得曹熊多想,他已进了后宅,卞夫人与众妾都眼睛发红,无声的淌着眼泪,眼中满是恐惧,其余者皆是曹丕曹植的后宅之人虽有恐惧,却都强撑着服侍着长者,看到曹熊拎着刀进来,微微战栗。

    “六哥!”曹冲年纪最幼,还被人抱在怀里,虽有些体弱,但却向来聪慧,眼睛里透着清澈,仿佛不知世事的天真,道:“二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曹熊眼睛更红了,上前摸了摸曹冲扎着总角的头,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环夫人抱紧了曹熊,心中充满了恐惧,眼中蓄满泪水。自己的儿子还这么小,最得夫主喜爱,如今恐怕……

    卞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落泪道:“丕与植恐终不能回也!”

    这等的局面,刀在旁人手中,他们为鱼肉,哪还能指望着曹丕与曹植回来呢?!

    曹熊冲上前抱住了卞夫人,眼泪也落下来了,道:“那吕军若要人质,已抓了二哥,为何还要带走三哥?!”

    卞夫人抱紧了这个最小的儿子,喃喃道:“子建诗文双绝,通仁知理,名气最大,那吕布父女恐不能杀他,要顾及天下人的嘴。子建又不擅争,每每让你父亲叹息,说他少了一丝血性。这样的人,若不控制在手中,岂有此理呢?!”

    卞夫人向来嘴最严最紧,从不妄议天下事,就连家事,几个儿子与夫君的事她都极少评价,所以,她才最得曹操敬重与喜爱,与她生了五个儿子。能做曹操的妻,且一直不被厌弃至今,政事上的觉悟,并不差。

    只是如今已至生死关头,有些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她又道:“子建性命无忧,只恐子桓不能生……”

    卞夫人说的话让众夫人心底发寒,眼泪直掉,哭泣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曹熊心底发冷,道:“母亲,这……”

    卞夫人喃喃道:“我曹氏胁帝为质,定都于许,号令天下,如今,吕氏恐胁子建为质,胁制于曹也。先人所为,后人亦效之也,竟如此的快……”

    “吾不担忧子建的性命,子建性命无忧,只恐子文冲不出去……”卞夫人喃喃道:“若是子文出去了,至少你父亲身边还有儿子相助。否则……”

    曹熊便知道卞夫人知道无论曹彰能不能冲出城去与父亲汇合,都不可能带着他们了,实力上带不了,也没有机会带。

    他们是被放弃的一部分。而他们也不愿意当拖累当人质,被吕氏将他们拆开彼此利用,让曹姓蒙羞。

    事已至此,只能认命。

    卞夫人怜惜的摸了摸曹熊与曹冲的头,道:“只是可怜了我的儿们,还如此幼小……”

    曹熊比曹冲年长一些,此时一听,便明白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只不过是不敢说出来而已,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宣之于口,说出口就是有怨,而他其实是无怨的。

    身为曹操的儿子,所受的教育,便是荣则荣,若无荣,便不能辱,此时无路可走时,可死!

    这是身为诸侯的儿孙们的觉悟,无论愿不愿意。

    而这件事,也容不得他们作主,他们既非长子又非世子,就只能像灰烬一样,还没有燃放青春,就得灰飞烟灭了。

    曹熊红着眼眶道:“熊有幸投生于曹氏宗族,母亲腹中,成长的这些年,有父亲器重,母亲疼爱,兄长们爱护,熊已受尽恩宠矣,如今曹氏危难,我岂能贪生惧死而求活,受辱于吕氏为质,此种之生,不如猪狗也,熊,绝不偷生!”

    他从卞氏身边走到众人眼前,举起了刀,红着眼眶道:“若有欲偷生者,熊可斩之矣。”

    众人一呆,便明白如今的处境了。

    顿时红着眼眶,纷纷颤抖着微行礼道:“妾等岂是贪生惧死者,只恐不能万死报丞相也!”

    曹熊眼泪就落下来了。

    其实都明白,无论曹彰杀不杀得出去,他们都只有这一种结局。早已注定!

    既是如此,还能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来可悲,这些后宅之人,平时锦衣玉食,看着富贵荣华一生,地位尊崇,事实上,再奢华的生活,也不可能有独立的人格或者说是独立存在,曹操不在,她们的命运取决于曹操的儿子,甚至连取决于卞夫人也算不上……长子不在,就取决于次子,次子不在,就取决于更小的儿子,哪怕曹熊还没有成年,她们也不得不尊崇于他的决定,接受他给的命运……

    “夫人……”众妾氏都来到了卞氏身前跪下道:“妾身等愿先行一步,妾身等怕血,见不得兵刃加身,请夫人赐以白绫!”

    卞夫人叹息了一声,脸色晦暗,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有此荣耀,如今却都飞灰烟灭了。女子的尊荣,取决于男人的成败。这是她们不得不接受的命运。

    她也不忍心叫她们一个个的拔刀自尽,太血腥了,便柔声道:“尔等自取白绫,先行一步吧,我也随后便来!”

    众人哀哭不绝,纷纷跪拜以全忠,道:“这些年,仰仗夫人照顾,妾等不胜感激,有生之年已不能再报夫人,到了九泉,妾等愿追随于夫人,继续服侍夫人!”

    卞夫人红了眼眶,道:“好,好,好,无论丞相成败,我等到了地下,自等丞相百年之后,一家团聚!”

    众人泪如雨下。

    外面的喊打喊杀声越来越响,地面都在震动,人是越来越多了。

    都明白时辰已误不得!

    曹操的几个女儿俱都抱住了卞夫人,哭成了泪人。

    还有几个嫁出去的,今生都不得相见矣。

    白绫一条又一条的挂了上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像个挂面一样的挂了上去,一开始是哭泣,然后是挣扎,最后终于无声无息,呼吸停止便是与这个活生生的世界彻底的告别。

    曹熊脸色发白,呆滞滞的看着,眼神里全是惨然,“失败,是如此的惨淡……”

    曹冲则在发抖,当环夫人也自去告别的时候,他大哭起来,抱住环夫人不撒手,还是曹熊捂住了他的眼睛,道:“七弟,七弟……一会儿我们一道走,你可自去寻环夫人!”

    曹冲哀哭不能止。

    卞夫人脸色虽惨白,可是眼神却已恢复了平静,道:“丞相以往征战,常屠城杀将,破家灭门,如今轮到我等,也不冤枉。愿我等之死,可洗去罪孽,只要你们父亲无恙,曹氏未可没有再出头之日!今日被人端到老巢,都是命劫,无可奈何呀……”

    她双手合十,喃喃道:“愿天地佑我曹姓不灭,曹氏子不死!”

    原以为曹家人呆在大后方,呆在许都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万没想到,守也守不住,最后几乎一锅端了!

    “莫怕!”卞夫人环住两个孩子,命还在战栗不知所措的仆妇侍女取来了火油,将整个后院都倒上了。

    烈火一焚,黑烟滚滚。已自尽的人再不必受活生生烤炙而死的痛苦。至少走的安详又安静。

    悲惨吗?!是的,但至少死的体面,不必被拖到刑场上被万众瞩目的受死。

    整个曹府后宅都已经烧的不能靠近了。

    曹彰已带着亲兵杀出了府,杀到了巷子里,回首看到熊熊燃起的火光,再是无情之人,此时也是血液倒流,几乎泪撒当场,他大吼道:“母亲!六弟!七弟!”

    “吕娴!”曹彰痛苦的大喊,道:“彰若不死,与你誓不两立!该死,该死!若出城去,彰如何与父亲交待!彰无用人也,连家眷都护不住!”说罢大哭。

    “将军!”众将士都十分狼狈,脸上却带着焦急,根本无法顾及烧起来的曹府了,对曹彰道:“不太对劲,我等被困在这巷子中了,看这情况,恐怕是被敌方有意引来此处的,他们这是想堵死我们!”

    “将军还请振作,勇敢的杀出城去要紧啊,否则,也是被困死在此处,一切皆休!”众将士纷纷急劝道:“待出得城去与主公汇合,再为将军家眷兄弟报仇!”

第1152章 重弓弩出尽收割

    曹彰咬着牙,眼眶里全是血丝,紧紧的握紧环刀,手上青筋直突,额上全是血汨汨的流过的血管在爆跳,他大吼一声,带头向前冲杀,道:“……冲!”

    目的便是城门!

    城中作战,最艰苦的便是巷战,因为无法布防,只能靠着堆人命,靠着勇武不怕死的往前冲。一旦哪方产生惧意,就会像被推倒的墙一样,再也守不住了!所以,绝不能怯!这是一场硬仗。靠的便是不怕死的勇武才能有胜的可能。

    虎威军虽勇猛,但曹彰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的勇士,两方激烈拼杀,都有死伤,僵持着,双方都拼尽全力。

    虎威军明白,想要一时的灭杀曹彰,是难的,得慢慢的消耗,并且引导他们,慢慢的消灭。

    他们已经烧了曹府,已是孤注一掷的想要逃出许都,他们又怎么可能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曹府这边的动静太大了,而为此冲杀而来的各府的许都的兵马亦都脸色微变,曹府大变,恐怕是有剧烈的厮杀对冲。

    是曹彰与曹操心腹的急不可耐的往曹府的方向冲,去接应,看那边战斗的动静,必有一战之力,他们也是拼了老命的更急的往那边汇合。

    眼见生机就在眼前,绝不能犹豫,否则生机转瞬即逝。

    而是曹丕心腹的,看着曹府已经烧成了这样,便知恐怕曹操的家眷已不保,他们与其去那边,不如去找曹丕,倘若侥幸逃出许都,曹军与此重创之下,曹丕身为长子,直接接手曹操的大权也未必不可能,届时这危机,也会变成有利于曹丕的生机。只是这些苟且的争夺不便于说出口而已。只不过,私心便是在大危大难面前,也掩盖不住。

    因为这是他们押上所有的投资,包括身家性命家族前程。

    若是曹丕没了,他们也就什么都没了。赢家通吃,输者全无。此时此刻,来不及保全所有,更不可能有时间悲伤,有的只有瞬间的选择。

    趁着城外的动静,他们必须逮着这时机,设法将曹丕给抢出来,再杀出城去!一切便还有可为余地。

    “曹府烧起来了!”吕军小将们看着熊熊的烈火拧着眉头。这是孤注一掷了啊。

    而曹丕此时看着这黑烟,眼神呆滞,冷气从骨气缝里透出来,他咬着牙,眼泪不知不觉的开始往下狂落,哪怕,他在出城之时,已经主动放弃了家眷,可当曹府在他面前真正的毁去的时候,他的内心无比的痛心和憎恨。人都是有双重标准的,他可以抛弃家人,但绝不允许旁人欺压家人。士族豪门都是这样,可以内斗,彼此抛弃,但是绝不允许别人对他们冷酷,未必是真的爱家人,而是维护本阶级,本家族的脸面与荣耀,哪怕这种荣耀只是对外人展示出来的。

    士族就是如此的奇怪,没事的时候,可以相互相安无事,内斗不休,一出事,就可以彼此放弃,断尾求生是一种本能,但也是一种无敌的冷酷。

    此时的痛苦也未必是真实的痛苦,而是敌军给与他的羞辱,他才会感受到痛苦。

    “不要来!”曹丕是猜到了,这里恐怕已经准备将他的人全歼了,他不禁大声喊道:“……不要来!走,走!”

    然而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叫,都来不及了。

    外面传来的喊打喊杀声,还有大呼中郎将的声音。

    曹丕如坠冰窖,如果他的心腹,都死在这里,就算他活着出去了,还有机会再给他慢慢建立自己的羽从吗?!经此一役,若党羽尽灭,纵能生还出城,十年辛酸积累尽毁,如何能平这愤恨?!如何面对这天意的偏心!?为何要帮着吕氏啊!?他想不通!

    “来了……”吕军小将有些兴奋,没有人再在意曹丕,都兴奋的盯着巷尾处。

    有斥侯来报,道:“共有三路人正在赶来,还差两条巷子会在此汇聚,另有其它两路人也欲往此来!隔此有三条街,我军分营正在阻拦。”

    “好!”吕军小将摩拳擦掌,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道:“先叫这三路人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弓箭营的厉害。”

    眼下之计,正是分而杀之之意!以免全汇聚在一处造成大反扑,不好灭杀。

    “传令我营上下,立即准备,不得有误!”吕军小将道。

    “是!”众军都去准备了,进退极为速度,很快就将早就准备好的弓弩全都架好。

    巷子战,不适于野外那种广发箭而游刃有余的用弓形式,巷战适合于重弓弩。野外在意的是打击面要广,而巷子战,在意的一定是攻击力度!

    因为攻城战是最血腥的,而城中的巷战,也多数是披重甲的,因为是贴身作战,所以,必须要有更好的防御,利于推进!

    要破他们的防御,就一定要用重弓弩。

    本来在城内是不需要用这重弓弩的,但是如今要控制住这许都的形势,不能再坏下去,就必须要用重兵了,否则越乱,就越是控制不住。

    他们不能破了女公子与主公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大好形势,哪怕不折手段,也必须要用上了。

    如果这种秘密武器要用在特殊时刻,那么,眼下就是特殊时刻。

    拿下许都的时候,为了更快的平息城内的动乱,所以采取的是比较温和的手腕,虽缴械过一次,但没有进很多的府宅去搜兵械,一些大家族家里都私藏了很多,甚至还有深埋在地下藏起来的。

    时间太短了,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的做,变化又如此的快,才致这些人手中有很多的兵器和披挂重甲,眼下仓促应对,幸亏他们有这样的利器,否则以他们的能力,还不能完全的镇下许都。

    曹军之中依旧还有很多得用的战将,曹操多年的积累,人心,人脉,战将,各种资源,都不是盖的。有些战将,是真的虽无名,但很猛。

    而吕军小将们虽勇猛,终究还少了些如吕布马超这样的天赋,也更因此,光靠拼厮杀,就算侥幸能赢,许都也必保不住。都被烧了,保住了也是废了。

    他们的策略就是用重弓弩!

    若不速战速决,将他们消灭大半,这些人便会将许都烧了,和曹彰冲出城去,那他们就算牺牲再多,也没有完成任务。这又怎么能算是优秀的属下呢?!

    他们不怕牺牲,只是怕牺牲没有意义!

    当重弓弩被推出来的时候,曹丕瞪大了瞳孔,喘着气仿佛肺要喘出来一样,眼中满是血丝与不甘,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哪怕都快被绳勒的快窒息都顾不上了!

    状若怪物的重弓弩,有着点沉闷的金属质感,笨重着,却作工极为精细,是从未见过的款式,而它们的存在,也都是现世不存的兵器。

    这是徐州的底牌!?

    它们的底下如同坦克一样的履带式的推进模式,适用于很多地形,虽显笨重,却极为冷酷,那一支支的利箭,已经称不上是箭了,而是比戟还要大的存在,它们的顶端甚至都不算是尖锐,它们也并不细,而是有点粗粗的,但这种略显有些笨重的存在,如果加上高速,这哪里叫杀人,这几乎都能射穿墙壁!

    它甚至不怎么依赖人力。而旧式的,或者说是当世的重弓弩,都是需要人力的,而且是需要很多的人力,十几二十个兵才能拉得动,是很寻常的事情,所以它们笨重,庞大,根本无法在城内使用,必须要在宽敞的野外才有用武之地。

    但这些是什么?!怪物般的外表,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操作,机械化的运作,只需要调整位置和方向,装箭,然后瞄准就行了!

    是什么人才,将这力量给转化了,能节省如此多的人力!

    曹丕头皮发麻,汗如雨下,当面对着这样的武器,却是对着自己人的时候,他的内心抑制不住的恐慌蔓延,从头到脚都透心凉。

    “别,别来!走,走啊!”曹丕嘶心裂肺的呼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收效甚微。

    脚步声踏踏的靠近了,他们充满了忠心与热血,一心前来救曹丕,当他们转弯看到被这样绑着的曹丕时,不禁目眦欲裂,喊道:“岂可如此羞辱吾主!中郎将大人,末将等来迟了!”

    他们身着重甲,拿着弓箭或是大刀,一面砍杀着吕兵人马,一面则是往此前来。

    在曹丕看来,他们的重甲装备,与这重弓弩比起来,如同小儿嬉戏所用的木剑木弓,他嘶心裂肺的大喊,“退回去!速速退回去!”

    “什么?!”曹兵前来的太乱了,脚步声也密,根本听不清楚,都有些茫然,然后意会道:“中郎将大人稍候,末将等马上前来救大人!”

    不知何时,一直缠着他们砍杀的吕军人马突然撤退了,消失的一个也不见!

    曹兵大喜,当下见伏兵尽去,也顾不上多思,急急忙忙的往曹丕这边冲过来。

    踏踏踏,透着兴奋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重箭已上膛,沉闷的声音却被掩盖在兴奋的踏踏声中以及无数的喊着中郎将大人的兴奋的声音当中!

    曹丕瞪大了眼睛,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一声尖哨,是发箭的信号!

    噌!沉闷的声响重复交织,如同交响乐声的嗡鸣!

    当这一切转瞬发生的时候,都太快了,快到进入到某种似乎放慢了的大脑反应时间一般,在曹丕眼中,这一刻被无限的拉长,痛苦与无能阻止的揪心在交汇,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化作了一句,“不……”

    轰!

    六支重箭从那些兴奋的一张张脸上碾压了过去,将他们钉穿在墙上,然后,穿墙而过,整堵墙都炸裂了。这弩有千军万马的架势,仿佛能够碾压拦在它们面前的一切!哪怕是鬼神!

    很多曹兵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滞之中,第二轮的重弩已经到了!

    重弩可以连发,那轮次都不需要很久的时间,又不怎么依赖人力,这种速度,这种效率,根本都不留给曹兵反应的时间,就已经将汇合在一块的三路兵马,全灭了……一切太快,快到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沉闷的炸响,被砸穿的人,或者说是被碾压到被砸烂的人马,极度的残酷,到了极致。人几乎烂在了重甲之中,血肉都在里面包裹,只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来,混合在变成碎屑的墙里,裹在一块,变成了废墟里的烂肉……

    这几轮下去,已经没有活人了,都被砸穿砸烂了!

    虽非坦克,可是,这残酷程度比坦克的攻击力更惨。

    到处都是破裂的墙壁,碎屑,血迹,灰尘,混乱而血腥的空气,让人窒息。曹丕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生生的呕出一口血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太快了……就没了。

    一切恢复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吕军小将这才带着人出来,后面的兵士很快上前去查看一番,回报道:“小将军,并无活着的敌军。”

    吕军小将松了一口气,松的这口气是因为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而不是对敌军的嘲笑。他们在这种情势下,也不敢傲慢。在军中学习的时候,他们都明白,战场瞬息万变,不到彻底的定下的一刻,绝不能产生自满骄傲的情绪。更不能在赢得一役之后去肆意嘲笑敌人与死者。

    这是只有吕军上下才会教授的修养。

    倒不是他们的觉悟有多高,而是,从一开始,吕娴给的从军书中的教育,就是这些。

    傲慢,是从军之人的大敌。

    他们又素来见过吕布是怎么占据优势而把战争打败的,这心里的体会就更深。

    他们很快重整齐鼓,依旧冷静的道:“将曹丕换个地方,将其它的两路引过去!若还有,依此计,一一从之!”

    他们便来转移曹丕。因为这里已经破碎了,不太适合狙杀!得转移另一个地点。

    这弓箭用起来,声音很沉闷,它不像火药,不会发生爆烈的声响,引人注意,从而产生防备。所以,转移他,就能再来一次。都可能不会被察觉不利。这种巷子,声音又噪的环境下,无论是声音还是视线都受阻,这完全就如同迷宫一样的死局。

    吕军控制着节奏,就像猫在迷宫中无论怎么戏耍,还是会吃到无论怎么折腾都无用的老鼠。

    曹丕很悲怆,真的,有胜算吗?!

    这一切,都太荒诞了!这一刻,他生不如死!

第1153章 四尺巷曹性劝降

    曹丕头晕眼花,想要呕吐,见他们还如此的冷静克制,他恍惚的很,终于明白为何当时父亲这么评价吕娴了,这不是吕布带出来的兵,是吕娴教出来的兵!

    徐州之战,他没有跟去,所以对吕娴没有很深的体会。

    而现在,才知道,哪怕她不在,她的兵将,也是如此的冷静。占据优势而不傲慢。

    又有此利器,他怎么逃得出去?!

    连父亲都忌惮的存在,他真的能有对弈而胜,离开的机会吗?!

    除了曹丕的心腹亲信带着人前来救他以外,其它人,包括一些投机的,甚至中立的人,此时见城中乱起来了,又因为流言,十分恐惧吕布父女的人,多数都想拼一把的,都纷纷往曹府去了。

    更多的人,去找曹彰。

    而当这些人看到曹府烧起来的时候,都开始恐慌。

    有些人就是投机的,想借这个乱子,趁机跑出许都去逃命,压根不是为了救曹府中人。但是他们打错了主意。

    当他们见曹府燃烧,开始自乱阵脚,四处逃窜的时候,都被吕军一一的砍杀了!

    这种时刻,无论出了府的是谁,一律砍杀,不留活口。

    唯一能活的,只有留在府中不动的!

    进了街巷的,一律按叛反处理!

    这些人甚至连解释,一句冤枉委屈都没机会说出,就被一一砍杀,更多的死于弓箭!

    街巷上到处是火,是箭,是血……

    当然这其中也有被牵连而被杀的,有些人到处放火,有些胆小本来在家好好的缩着不敢出门,但因为火烧到自家,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也都一一被射杀了。

    这种时刻,总有无辜者付出代价。这世上,总有些委屈和冤枉,是白白受的!乱世之中,普通人能否活,要看运气。

    除了这些人外,大多数都往曹府去。见曹府烧起来后,脸色都很差,但得知曹彰冲了出来,发了信号,他们都往曹彰那些涌去了!

    这个时候曹丕被抓,这些曹操的人心知找回曹丕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也都跟着曹彰,以求得能够得到冲出许都的机会,为主公立功。

    所以,这些人陆续汇合以后,曹彰的实力大增,士气也都大增。

    吕军的人马都有些不能抵杀。

    曹彰眼眶通红,往前冲杀,一面执重兵往前推进,喊道:“儿郎们,城门就在二条街外,给我冲!待与丞相汇合,今日之勇士,彰一定会为众人请功!”

    “杀!”一时士气无俩,纷纷随着曹彰往前推进,挤攘着,喊打喊杀。

    这士气,几乎不能挡!

    “果然是哀兵者胜,”吕军小将看这气势,便道:“硬碰硬,我军讨不了好处,让他们推进到四尺巷去。曹彰绝不能逃出去!否则我军就太没用了!”

    曹兵见推进的速度很快,一时大喜,不由开始往前推,人在血气之下,也不顾前方的观察和命令了。

    曹彰在最前,他也是如此,只顾往前冲杀,勇不可挡,此时此刻,血气上头,哪还能顾得上考虑什么陷阱不陷阱,思考不思考,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硬拼杀出去!

    巷子之中到处都是残血断肢,这样的巷战,犹如地狱般恐怖。

    很多小民,还有士族家眷即便是躲在家中,也是吓的瑟瑟发抖,战战兢兢的流着泪,惊恐的汗水,还有颤抖不止,无法停歇的抖着的手脚,恐惧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的放大,没有尽头。

    再加上此时快要入夜,那火光在黑夜之中更显眼,光听着外面的声音,都能无限的想象中有大恐怖。

    这世间,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恐怖的?!

    他们不敢出去,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闯进门直接杀光他们。或者,哪怕将这地狱一般的经历给撑过去,真的有能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吗?!会不会有清算?!

    曹兵如此反抗,如果没赢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没胜,吕军得到这么大的反击,岂能不怒?!遭受过曹军严密的统治过的他们,无法想象吕军在这种情况下如此惨胜过后会不屠城!毕竟吕布比曹操的风评更差!

    他们遑遑不可终日,总觉得今夜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活路了,到了天明,一切结束的时候,是否他们都得走上黄泉路?!

    可是大多数人还是不敢出门,像个驼鸟。不是他们胆小,而是胆大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早已经冒头被杀了。

    渐渐的,他们再不敢,再不能,小老百姓能有一处苟安就已经满足,逆来顺受,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忍耐,忍耐未必能活的长久,能躲过灾劫,但至少,能多一点点活下去的概率。

    就这么忍耐着,长而久之,就彻底的失去了反抗性,便是面对屠刀在前,他们也绝不敢去反击,只能被动的闭上眼睛,妄图不看见就不会死。

    这就是所谓顺民,只有顺民能活的下来,渐渐的,有血性之士都死了,活下去的都是经过筛选的顺民。

    他们成为了大多数。

    大多数对于乱世,虽有不满,但不敢有愤怒。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片土地的悲哀。

    战火就像天火,把这片土地,烧的一片狼藉,连人的血性都烧了个干干净净,还剩下什么呢?!

    在曹操统治的时候,他们顺从曹操,等吕军来了,他们又觉得如果吕军占了许都,他们也可能顺从吕布。

    这样的人,当然不必都杀掉,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逆来顺受的准备。

    能在曹操的统治下活下来的,可想而知多数是这样的人。

    有能力有血性的,肯服从的都被提拔上去了,而不肯服从的,都死了。

    而此时冲出去的都是一些得过曹操恩惠,并且还有点血性,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起冲杀出去看看,也许还有一丝生路的人。不得不说,曹操治下,其实,他还算是有成效的,毕竟,危急之下,亦有百姓死心踏地,殊死一搏!

    “将军,天色已晚,有不少百姓零散的从家门冲出,意欲与曹军汇合!”斥侯回禀曹性道。

    曹性看了看天色,道:“他们这是借着天色想要一线生路。可惜了……”

    他的表情淡薄,夜间反而更利于行事。夜间虽然视线不明,然而,只要冲出来的人马,都必须要借助火光行动,这就更无处躲藏,汇合?哪有什么汇合。

    “去传令,一一将他们射杀。不要耽误太多时间,我军最重要的是要歼灭曹彰及所属兵马。”曹性道:“夜间视线晦暗不明,不必用旗传令,改为哨声!用第三组密码哨。”

    斥侯领命而去。

    传统有传统的传令方式,落后也落后的传令方式。日间用旗,若不能用旗,则用哨,或是鼓。但鼓一般都是大型野战方便使用的,一般城中都用尖哨。并且尖哨的模式都组了编码,这是行军最基本的方式。利于本就隐藏着的兵马,分兵行动。

    尖哨声有规律的响起。

    这些趁着夜色冲出来的人,很快就发现不少紧闭的各户大门冲出来吕军人马,当即他们便觉一惊。

    上当了!

    这些紧闭的户门,的确没有时间一一搜索,但是吕军不可能不布置,不占用一些关键的民户用来布置兵力,他们竟然将这么重要的可能给忽略了。

    不仅他们,便是曹兵也没有想到,这些街头巷尾突然举着火把突然出现的吕军,将他们都震住了,脸色阴晴不定。

    当下张弓搭箭,也不啰嗦,三下五除二将冲出来的百丁给射了个对穿。他们本就防御薄弱,很多甚至是举着家里的扁担冲出来的,连块盾牌都没有,哪能抵挡得住吕军的精锐弓箭?!

    在外边的曹兵气喘吁吁阴晴不定的举着盾牌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吕军,满心戒备,他们被堵住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被射穿,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吕军踢踏几声,然后开始往前一步一步的挤着走,将曹兵一步步的逼着往后退。

    曹彰听着后方传来的情报,脸色大变,道:“后方堵住了?!”

    “这是中计了!”曹彰咬着牙道:“他们是想要将我军赶往他们准备好的地方去!?城门下?!”

    “将军!”曹军上下,左右将领都很焦急,脸上都带着惊色,道:“恐怕城门下会有埋伏!”

    曹彰红着眼睛道:“眼下除了往前冲,还能有什么计策?!退回去?!能有退回去的机会吗?!事已至此,只有一死。若是往前冲,尚有一线生机。可退无可退之下,举手投降,或是坐以待毙,能有什么生路?!好儿郎们,随我冲杀,倘若依旧不能得出,黄泉路上,有彰随尔等一道!”

    曹军上下顿时士气高昂,哪怕他们奋战许久,已筋疲力尽,可是他们不想就这么窝囊的等死。既然生机微渺,那么就战至最后一刻吧,人,英勇着生,也可慷慨的死,跟随曹彰的人,大多数都是这种性格的人,岂惧一死!?在这个士为知己者死的时代,他们从来都以为,死,不是终结,而是归途!

    “愿随将军死战!”曹军朗声喝道。

    曹彰红着眼眶,高举长刀,喝道:“走,冲!”

    待半主动半被迫被堵到城门下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却是被长长的斜刃封死的城门,往前冲,人马皆只有死路一条,这种路障,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清理完毕的。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斜刃,这样的密度和深度,不是一点点时间能准备妥当的,真的中计了。

    而这,恰也不是最重的埋伏,真正的埋伏,是在城墙上一排的巨弩,方向正是对着城门之下。这种重弩经过改良,可以凌空放箭,其力度可以将所有物都钉死在地下,它们能将地面都给翻一遍。

    看到这一切,曹彰都红了眼眶。

    后方的吕军也都堵住了,并且将长长的盾牌给垒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几条巷口,已被他们彻底的封死!

    曹彰看着这一幕,脸色忽而惨白,不甘道:“天要亡我!”曹军上下,突然忽而无声。城门处,包括整个许都城仿佛在这一瞬都安静下来。安静到令人惶恐。

    听城外动静,却是什么也听不到,寂静的就好像是孤军悬于外。

    是了……

    没有城外接应,恐怕父亲的兵马遭到了拦截!

    “吕布!吕娴何在!?”曹彰大怒,喊道,“逼我至此,为何不肯露面?!”

    他是不知道吕布吕娴皆不在城中的。

    曹性此时站在城墙上,满身披挂,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大意,听了便道:“主公与女公子皆已出城去了,城外的动静,想必是狠狠拦截了曹公吧?!以主公与女公子的才能,你的父亲,必无半点可能靠近许都城,说不定此时已经被捉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曹彰简直气的七窍生烟。曹性就是故意这样激怒他的。以往曹操去攻打徐州时,尽着主公欺,若不是女公子力挽狂澜,哪有徐州的今天,所以曹性心里是有恨的,如今逮着机会了,能不出出气吗?!

    “放屁!”曹彰听了大怒,道:“父亲岂会被吕布父女所俘?!你休在此妖言惑众!”

    “不然怎么还没来接应呢?!连许都城都落到了我军手中,还有什么不可能?!”曹性道:“曹彰,下马束手投降,念在你我同姓的份上,我会替你向女公子求情,只要你肯臣服,女公子向来大度,未必就不肯饶你这一命!”

    “你这无名之辈,也配与我同姓?彰以与汝同姓为耻!”曹彰哈哈大笑道:“彰死可也,可却万万不能向女人臣服,尤其是徐州吕布那三姓家奴,狗才而已,也敢说什么是一方之主!”

    曹性听了脸色冷硬,道:“你不惧死,我敬你一声英雄,可你左右前后,难道你就能坐视他们去死?!”

    “大丈夫宁可死,绝不受辱!”曹彰怒道:“哪怕有一线生机,也绝不能放过,冲出城去!城门就在眼前,儿郎们,宁可死,也切不可中了那三姓家奴的计!跟从此人,徒为天下笑柄!我军之人,岂会降于那吕布狗贼!”

第1154章 城门下屠戮一空

    曹兵们自然也是如此作想,此时此刻,断断没有怯而败,怯而降的道理,当下都红着眼眶,带着热血往城门处冲!已将性命都豁了出去。

    “我就知道……”曹性见惯了此,无论哪一种诸侯,身边都有死心踏地,甘愿赴死的人,曹操到底是大诸侯,手下这样,也算是让人敬的。

    话已说完,剩下的,便是落刀了!他也知道,劝说无用,只不过,劝降的姿态一定要摆出来。在圈子内混,就是这样的,就得给一个别人降的机会,要是做事不留余地,以狠出名,可未必是好事,将来遇到别的诸侯,知道这狠的名声,必会拼死反抗。

    有时候场面功夫虽虚伪,但不能不做出来。这是一种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名为仁义礼智信。当然,如果对方真降了,缴械以后,自然还有别的更兵不血刃的玩法。曹操经常这么玩,先让降,若是不降,屠。若是降了却有二心,不用他出头,默认的情况下,就是手底下的战将亲自去了结了对方,无声无息的干掉就可以。

    在这一方面,吕布其实是有点欠缺的,欠缺那点厚脸皮,不要脸的气质与腹黑。吕布这人,就是给了别人面子,若是别人拂了他的面子,他就一定会摆在脸面上,当时不发作。对方见他怒,却怕被他杀,到最后反而被逼的要与吕布不死不休的程度。

    相比而言,曹操与吕布,谁能更令谁胆寒,或者说这两人到底哪个更让人胆寒,竟是说不准之事。吕布,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怕他暴起杀人。曹操这人,腹黑于心,若有二心,保管很快就凉。

    但不管给人的感觉是什么,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做出来,吕布既然要往上走,有些姿态就必须要摆出来。不然以后要招降城池,就难了。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是不是?!哪怕是山匪水寇,也得给人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啊?!其实这种机会,就是招降,招安。曹性这么一说,其实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当然可以先杀后奏,但是,吕布以后绝非诸侯需要往帝王交代,而是他要上去做帝王,那么,就一定要有做为人主的“心胸”“格局”。

    也可以说是虚情假义,要往上走,可以假,但不能没有!

    曹性作了一个攻击的手势,毫无迟疑。

    顿时,一排的弓弩,对准了曹彰身后的兵马,噌!沉闷的发箭声,就像闰土手上的叉子,狠狠的朝着地面掼了下去!

    人与马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已经被狠狠的砸穿到了地下,青石板辅就的路面早已碎裂炸开,一切都掉了进去,似乎能将一切掩盖!这种攻击力,就像那在缻中的蒜粒,只需一击,就粉碎。充满了粗暴。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没有反抗之力,光与影似乎都只是瞬息交换,人连回头去看都来不及,掠过眼前的是血与土飘落,混合在一块,有一种混合了泥土腥味的血锈味,配合着马的臭味,令人眼前发黑。

    曹彰只能木然的往城前去冲,他已经顾不上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带着左右前后的人马火速的去移开斜刃,然而,这些长长的枪刃刀尖,似乎怎么也移不完,那么密集,那么多,他连手被割破流血了也不在乎,他只想活着出城去!

    噌!噌!

    城上的弓弩连发三回,四尺巷中的人马已经丧尽,一个活口都没有,还有被砸成两半的马在深坑里喘着气,连叫也发不出,它们张着最后的一口气在强撑着,似在流恋着最后的空气入口,眼神怜悯又迷茫,这乱世,做人苦,做马更苦。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曹彰听到身后已没多少人响应,回首去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震惊还有无敌的痛恨,他痛苦的哀嚎,“啊!”

    “曹性!你这狗贼,我知道你!当初在徐州,你曾羞辱过我父亲!你这样的贼子,天岂可容之?!”曹彰悲愤欲绝的道:“你造下如此杀孽,天地共弃!他日,必被人弃尸于野,不得好死!”

    曹性冷笑道:“性如何生,如何死,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依我之见,你死在此间,便少了被质问的风险。倘你果真活着出了城去,若遇曹操,他若问你为何不带着兄弟逃出,你如何答?!哪怕不逃,投降了,活着几条命,不也行吗,你不珍惜自己的命,珍惜一番兄弟的命,忍些屈辱,负些重担,有何不可?!只要你降了,保全兄弟们的性命,忍辱负重,我主公与女公子未必不会与曹操谈条件,你们兄弟也未尝没有再活命的机会。为何你非得走这一步呢?!你自己的心思,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若论你心里有鬼没鬼,到了地下,自去与阎王解释。活着,就算出了城,到了曹操那,你也过不了他那一关!曹彰,曹氏兄弟极多,这一番所为,你果真没有私心?!哼!”

    这话简直诛心!

    曹彰噗的吐出一口血来,道:“你,你这狗贼,岂懂人伦之理!?我众兄弟,被你们擒的擒,抓的抓,如今被逼而死的更是死的不甘,你竟欲将此按在我的身上?!”

    曹性见他吐血,心中快意,不禁更刺激他道:“不是你是谁?!待见了曹操,性必告知他,曹彰欲一人逃出许都,烧死了曹府众人,此等人,生,容不得兄弟,死,也见弃于幽冥。”

    “你若出得城去,又当如何?!曹操若不问,你就觉得你没错?!可惜,你的两个弟弟死在了城中,而你安然出得城去,曹操便是不问,也疑你甚多,你以为,还能得到重用?!一个生死之间,兄弟都保不住的儿子,无论于情于理,只能弃之。你死在这里,比活着更好。至少一起死了,曹操会都心疼你,总比只疑你一个好!”

    曹彰大怒欲杀了曹性,大喊道:“休得离间我们父子!不懂人伦的畜生!你那吕氏将来相争,诅咒你们更残酷。”

    曹性不屑的笑了笑,继承人已定,有什么好争的。

    他这番话果真戳痛了曹彰,曹彰不停的在那暴跳,嘴里翻来覆去的骂着,不许这样说他们兄弟,不许这样说他们父子。

    曹性看着曹彰,真的觉得这个人,只有勇没有谋。

    倘若曹丕独自逃出,都未必会受到曹操的猜忌,因为曹操就算猜忌,也会顾忌长子的地位和权势,便是有,也是依旧看重更多,甚至觉得,无可奈何之下,众兄弟都没了,但长子更重要,只要曹丕活着就好。

    可是曹彰不同,他非长子,他勇莽。

    而问题恰恰出在这个勇字上,一个以勇出格的儿子,却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抛弃了众兄弟,独自逃出,他的勇,是什么勇?!这叫无义之勇。

    他便是出去了,也会被曹操厌弃,完全的剔除继承人的可能!

    就算他出去了,曹操在损失了老巢,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逃出来的,在受惊受辱的情况下,他真的能信任曹彰吗?!

    人,或者说人性有时候黑暗显露出来,都是在极端的情景之下。就像一个很爱很爱孩子的人,可当他遭遇了一切的苦难,而这苦难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孩子的时候,他就会极端的恨这个孩子。

    曹操能够展现手腕,心胸,能力,眼界,都是因为他有获得感,有成就感,而当他得到的一切,又狼狈的失去的时候,人性的黑暗,猜忌,负面的部分会一一暴露出来。

    那个时候,他就会恨曹彰。或者说将无能的原因,迁怒于曹彰。

    但曹性不可能放曹彰离开,因为他一旦离开,曹操可能会利用他的勇猛,当成死将来用,到时候,依旧是个大患大敌。

    可惜了,见不到他们父子相忌的事了。

    曹彰今天,不可能活着出城去。

    他必须死在这里。

    曹性冷冷一笑,摆出手势,道:“曹彰,你该庆幸死在这里。你以为曹操会盼着你出城去吗?!他宁愿活着的是曹丕,因为他的价值更大,更得他看重,这个时候,哪怕牺牲你们所有兄弟,只要换得他能活,曹操就会毫不犹豫。”

    曹彰浑身一怔,愤怒而无能的,气的浑身发抖的看着他。

    “死在了这里,你在你父亲的心里留下的印象都是好的,活着出去,你会见到这人性的黑暗,这世间所有的不堪,也不知道你们父子到时谁更厌弃谁,是你夺他的权,还是他杀你的权……”曹性冷笑道:“若是老天长眼,叫你们父子都去地下,再去互诉衷肠!”

    手瞬间落下。

    巨弩就像巨龙,毫不留情的朝着曹彰砸下,曹彰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任何愤怒或伤心的反击,他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被钉穿在城墙下,地面已成一片废墟,整个四尺巷到城墙下都是一片混沌的状态,灰尘,血肉,碎的砖屑,还有无数被砸穿凿破的深坑,人就算走入其中,也无法轻易通行。

    这个战场,甚至比城外的更残酷。

    底下彻底的没了声息,但曹性没有立即发出命令让人去查看,而是继续查看城中其它的情况。

    主战力已死,接下来便是对这出了府门的人的专项打击,这倒不算费事了。

    这许都在这一瞬,仿佛都静了下来,但在这黑夜中,曹性却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伺机寻找着反击。

    敌人,就是这样,有些蜇伏,有些人永远冥顽不灵,逮到机会,就一定会反扑。这一次,将他们大部分都钓了出来,一网打尽。以后就少些反对的力量。

    这是一个迂腐的时代,有些人献了忠诚,永远不会转弯的,曹性根本不指望他们脑袋突然开窍,然后献忠于吕布父女。

    这些人,都得杀掉!

    曹性知道等天亮后,尘埃落定,却还要大杀特杀。

    因为这些冲出来的人中,他们的家眷还在府中等消息,既然死了,就得连窝一并灭了,万万没有杀了人,却不屠窝的道理。

    这场战争虽静了下来,但这只是刚刚开始!

    但他没有急着去做,而是观察城下的动静,和弓箭射杀的深度和强度。

    “将军,这重弓弩用来攻城,绰绰有余了。只要够多,便是城墙也抵挡不住!”身边参将亲自下城查看过,上来禀报。

    曹性松了一口气,道:“幸有此弩,方能守下了城!此弩如此得用,以后攻城掠地,也有利器。甚好!先打扫战场,将这一片清理出来。待天明后,清理城中各府,要斩尽杀绝,绝不留一个活口!”

    参将与副将等人一一应了。

    这一难,恐怕许都能活下来的人,连一半也不会剩!

    这边动静歇了,一切都结束的太快,整个许都城内都变得安静了些许。

    “外面,动静停了……”许多百姓喃喃自语,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急迫的想要说出话来,然后得到一些心安,或者认同。

    仔细听的话,外面的动静的确停了,只有零星的脚步声经过,或是隔的很远,像隔着棉纱传来的沉闷的声音,天地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棉布,十分不真切,让人心里不得劲,甚至可以说是胆战心惊!

    有许多百姓叮嘱家人,道:“是福是祸,天亮了便知。上天保佑,但愿徐州军不要丧心病狂的屠城!”

    经此大难,城内叛乱成这样,徐州军一定会算帐的,他们只希望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别被牵连着将命搭进去!

    “爹,儿子们想吃一顿饱饭!”几个少年走到老父身后,他们都还年少,却在这乱世之中活的特别清醒,特别的知事。

    老汉听了心中难受极了,儿子们还没有成年到能得当大用的时候,这个时候就往最糟的情况想着,万一真的躲不过,哪怕临死之前吃一顿饱饭再上路呢?!

    他哆嗦着嘴唇,有点不敢生火做饭,但想一想,万一真的逃不过,一家人饿着肚子上路,这也太悲惨。

    “老婆子,生火,烙饼!”老汉想了半天,喊道:“叫儿子闺女们都吃饱了……”

    老婆子佝偻着身子进了厨房,泪水涟涟,沾湿衣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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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吕布之女介绍: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吕娴:……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而吕娴不得不过上了替爹擦屁股,疯狂打补丁的乱世生涯。严氏:“嘤嘤嘤,女儿如此刚勇,如何嫁得出去?!”“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无奈】张飞:“身为女儿家,为何如此刚勇好斗?!”“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得意】吕布:“吾儿为何总是黑我?!”“谁叫我是吕布之女呢!”【幽怨】三国吕布之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吕布之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吕布之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