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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处凭阑     篡臣txt下载     篡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阵法

    好不容易才揭过了这一茬,林凡和安宁轻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三人开始继续的往下商讨正事。

    王虎这辈子前三十多年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对于这些事情细微的感知没有林凡和安宁那么敏锐。

    到这时他还是对刚才的事糊里糊涂的一头雾水,他问道:“大人,刚才您说试探出巡检司有问题,不知大人可看出巡检司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林凡向他解释道:“王虎大哥有所不知,我昨日从巡检司到县城,往返不过才不到八十里。以马匹的脚力,大半日的时间就足以跑一个来回了。”

    “可恰恰就在回来路上,我就遇到了伏击。而在我与匪首的交谈中,从他透露出来的消息中可以断定,是有人想要取我的性命,才去通风报信,向告知了匪寇我的行踪。”

    “而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有机会给匪寇通报消息的,一定是巡检司内部的人。因为如果是外人的话,在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栽赃嫁祸,不过时间太过仓促,没人有能从容做出这些安排,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林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就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怀疑!怎么就会这么巧,在我之前,连续两任的巡检使都相继死在了贼寇之手?”

    “你们可别忘了,当时贼寇可还不是今日这样,都还不成气候。巡检使虽然算不上位高权重,可又并非普通军士,身边不可能没有人保护,就凭区区一些匪寇哪有那么容易杀掉。”

    “第一个被杀还可以说他运气不好,可是怎么可能就那么凑巧,两次剿匪,单单就被匪人杀了两任巡检使,而共同参与剿匪的其他各路兵马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若说全都是巧合,实在是有些勉强,难以让人信服!”

    “前车之鉴,不得不防!所以,这次我离开之前,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带了那么几个人要去县城的消息,就是故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去通风报信。”

    “我这次以身为饵,虽然有些犯险,可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果不其然,真的还就有人咬钩了,虽然我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可毫无疑问的是,在这巡检司中,必然有人通匪!”

    这时王虎的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有些头皮发麻,一想到自己等人身边就隐藏着这么一个奸细,随时有可能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真是让人连觉都睡不踏实。

    他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直接问道:“那要不要告知宋副使,跟他商量一下,宋副使毕竟比咱们熟悉情况,就算不能把奸细揪出来,也可以先做好防备。”

    林凡和安宁异口同声的说到:“不行!”

    看着憨厚老实的有些过分的王虎,林凡和安宁扭头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

    林凡顿了顿,方才往后说道:“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为好!目前为止,这些还都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据,如果咱们大张旗鼓的展开排查,只会闹得人心惶惶,也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人人自危、相互戒备,巡检司就是一盘散沙,人心一旦散了、有了隔阂,再想要凝聚在一起就会比登天还难。而且,当奸细有了防备,必定会蛰伏起来,想要查出来到底是谁,恐怕会更加的不容易。”

    林凡盯着他们两个,嘱咐道:“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咱们把这事儿都给咽到肚子里,不要声张。要在暗中慢慢的查探,甚至可以继续的给

    他一些机会,直到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两人也都知道轻重,正色齐声道:“是!”

    正事说完了,这时王虎又好奇的问道:“咱们才刚来不久,大人怎么就知道奸细会上当呢?”

    林凡理所当然道:“我不知道啊!”

    “哦…啊?”王虎不敢置信。“您不知道?”

    林凡点头道:“我当然不知道,就像你说的,咱们才来巡检司几天,对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会不会动手?”

    见王虎一头雾水,林凡解释道:“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之所以这样做,本来就是赌一把,赌赢了自然最好,要是他们不上当也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巡检司里如果没有奸细,一切都是我胡乱猜想,这样的结果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他叹息一声:“这个计策并不算复杂,只是可惜,我就是这么简单一试,就把他们给钓了出来,巡检司里,终究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干净。”

    安宁接话道:“是啊,只要细心,大人的计策不难识破。若是他们能忍住不动手,以后再找机会,那咱们想防范可就难了!”

    “应是咱们来的这几天,做的那些动作让这些人着急了,竟然不愿意再等,抓住这个机会就要置大人于死地。”

    王虎这时候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大人来之后主要做的就是收权,如此看来,这奸细在巡检司里也不是一般人啊!”

    林凡与安宁对视一眼,齐声笑道:“明白就好!”

    王虎摸了摸头皮,这才明白为啥刚才他们要阻止自己去找宋副使。

    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吐意涌上喉咙,酒劲又上来了。

    林凡连忙给他递过去桶让他接着,然后又让他不必再说,他都懂。

    对安宁和王虎两人来说,接下来要做的最紧要的事情就是醒酒,林凡去厨房找了点醋,给他们解酒。

    又让他们歇了半天,两人的呕吐感才终于退去。林凡又帮他们弄了点吃的,结果刚吃了几口,他们就又吐了一次,全部都给吐了出来。最后也就只能将就着喝了一点热粥,才算是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脸上也有了血色。

    一直忙到了将近午时的时候,林凡才带着刚刚恢复些元气两人走出营房,要开始着手准备以后的操练,制定接下来的计划。虽说新的甲胄军械还没有到,但也不能因为此事就耽误了操练。

    接下来的几日,林凡让人到镇上找木匠制作了大量的木制刀剑以及木制盾牌,以作平日里训练之用。这样即可以减少危险,也能尽可能的在保证训练效果的情况下避免伤了人。

    若是只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历来战场杀伐,战阵皆是重中之重,更不能懈怠。

    战阵主要靠士兵们相互之间的配合,战阵是否熟稔,关系着主帅在战场之上调度是否能够得心应手,也可说关系到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林凡此前虽然没有带过兵,但好歹师出名门,对此并不是门外汉,对战阵自然也是极为看重。

    如果不算上林凡几人,把巡检司上下都加在一块儿,满打满算才不过一百二十人。

    由于人数太少,又没有马,所以鹤翼阵,鱼鳞阵,雁形阵等大阵就难以排上用场了,只能舍弃不用。

    而且,从上次林凡遇袭的时候,安宁

    带队驰援,安宁就看了出来,巡检司众军的基础太差,连最简单的列队行军都难以做到,队形不整,一路上稀稀拉拉不乏有人掉队,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显然也不太现实。

    所以,安宁也只能从最基础的方阵、圆阵开始训练。

    这让安宁私下里找林凡嘀咕了好一阵子,颇有种满腹才华不得施展的感觉。

    所幸,方阵、圆阵乃是万阵之基础,有了它们,以后再训练其它阵型就可水到渠成。

    历经千百年演变,军中流传的诸多战阵皆灵活多变。战场厮杀之时,阵法即可化圆为方,又可化方为圆;既能以小队为基础组成小阵,各自为战;也可阵阵相和,组成大阵,统一调度。

    而淮南以及江南之地,山地丘陵众多,地势起伏不平,湖泊江河纵横。这样的地形,不利于大军展开阵型,骑兵在这里更是无用武之地,也算是弥补了巡检司的一个短板。

    针对这种情况,与江源镇乡勇一样,巡检司训练最多的还是双行阵。

    双行阵,乃是数十年前本朝名将镇海侯陈定方所创。

    陈定方出身将门世家,祖上是开国功臣,最后在征讨外族是殒命沙场,太祖怜其忠勇,封其为明威将军,并恩准其后人世袭罔替。

    陈定方少年丧父,年纪轻轻的就袭了父职,投身军伍,自此是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从而被世人誉为一代战神。后因平定为祸东南数十年的海寇而被朝廷封为镇海候。

    早在嘉祥年间,东南沿海一带匪寇猖獗,聚众数万,屡屡进犯内地,烧杀劫掠,杀人无算。

    在海寇势力最盛的时候,甚至一度打到了金陵城下,官军莫能与之相抗,往往一触即溃。

    一直到陈定方受命出任宁**主帅,情况才有了好转。

    陈定方常年率军与海寇作战,他根据南方地形以及海寇作战方式的各种特点,遂创出了双行阵。

    双行阵,阵形是以十二人为一队。其中,队正在最前方,此外还有长牌手和藤牌手各一,再往后还有狼筅手和长枪手,以及短兵手,甚至队伍最后面跟着的还有伙夫。

    各种兵器之间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即可,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不仅如此,双行阵不但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而且阵形变化灵活。

    双行阵可大可小,作战灵活,极为适合南方的山地水泽作战。正是因为此阵,陈定方的宁**才能往往以寡击众、以弱胜强,每战皆歼敌无数,而自己却能伤亡甚微,不过才寥寥数人。如此战果,真乃是古今未有之事。

    也正是凭借此阵,宁**无往而不利,才能八战八捷,彻底平息了海患,保住了东南沿海各道不受海寇侵扰。

    江南之地富庶,乃是朝廷的税赋重地,正因为江南稳定,朝廷才有财力平定了接下来的西南叛乱。以及直到现在,江南还在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物力支持,朝廷才能在北疆战事及各地叛匪作乱中苦苦维持。

    林凡的先生对镇海候推崇不已,对其所创之双行阵更是不吝赞美之词。

    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下,林凡等人对双行阵可以说是极为了解,对各种阵型变化演练早已熟记于心,训练起来也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不至于只会空想,做起来却无从下手。

第三十一章:示范

    这庆功宴也吃了,酒也喝了,林凡安宁接下来对这些军士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一天从早到晚的是各种操练,弄得这些人一个个苦不堪言。

    早上天刚一亮,所有人就得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组成队列绕着营区跑,一跑就是一个时辰,一直跑到跑不动为止,然后才能吃上早饭。

    而这还只能算热身,早饭后训练才算是正式开始。

    首先就是战阵演练,以双行阵为主,兼以其他小型阵法。兵士们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木制的各种军械,演练阵中各人之间的配合以及战阵的各种变化,有时还会进行相互之间的模拟对抗。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练时他们为了整别人是各种阴招频出。

    而结果就是谁都没落得好,不出半天就全都变得鼻青脸肿了,然后大家就互相嘲笑,以此为乐,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等到好不容易挨过了上午,下午的训练又在等着他们。

    武关巡检司里兵丁以弓兵为主,老本行自然不能丢。由于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不会骑马,加上巡检司里本来也没几匹马,所以骑射是没办法练了。

    其实这些步卒也不需要骑射,正所谓南船北马,与北方人相比,南方人本就不适应骑马,一味地追逐骑射,反而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训练最一开始,练的大多是固定靶,距离不过是五十步。可是对于巡检司众弓兵来说,看起来难度是有点高了,众人基本上是连连脱靶,就没有谁能把箭给射到靶上去的,甚至连能射到五十步的都没有几个,当真是把林凡给气的不轻。

    想要当弓箭手,必须要能够拉开强弓,体格差的人是没戏的。所以林凡原以为这些人纵然不如正规军伍中的弓箭手,但是能够经过考核成为一名弓兵,最起码身体素质不会差到哪去。可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的样子,却都是外强中干,可见以往的训练都是什么鬼样子。

    虽然自身的战力一塌糊涂,但是这些弓兵还颇有些心高气傲,自认为比那些近战步卒高人一等。

    就算前几天安宁一箭射中匪首让他们有些对林凡等人的看法有些改观,但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还一时间难以彻底扭转过来。加上平常懒惰惯了,都不愿意吃苦,所以在训练中常常偷奸耍滑,并不是多么配合,稍有难度就叫苦不迭。

    没办法,见到大家都是这个鬼样子,林凡实在看不过去了,只得亲身上阵,为他们示范箭术,其实更多的也是为了打压一下他们那不知道从哪来的傲气。

    从中举以来,由于诸事繁多,林凡实在抽不开空,他也是好久没有练过射术了。

    他先是挑了一把上好的牛角弓,屏气凝神、持弓而立,找了一下感觉。而后他轻拉了几下弓弦,听着弓弦震动产生的铮鸣声,点点头表示还算满意,随后在拇指上带上指环以保护手指,从箭壶中拿出一支羽箭来,搭弓引箭,指向正前方。

    只见他以拇指拉弓弦,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用力拉动弓弦,整张弓几乎瞬间就成了满月状。羽箭与弓弦形成一个尖锐角度,待林凡将弓拉到极致,瞄准前方的靶位,松开手指。

    只听嗖的一声,破风之声才骤起,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箭矢就已经牢牢的在靶上了,正中靶心,且几乎一小半箭身都已

    经穿透箭靶,从箭靶后面露出来,箭尾翎羽轻轻颤动,足可见弓力之强劲。

    如果只是如此的一箭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林凡的箭术还算可以,但是离箭术高手这几个字其实还差的很远。

    而对林凡来说,这只不过是他牛刀小试罢了,如果不能一次把这些人给镇住,以后可就更加的难以管束了。所以,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这一箭过后,刚露了一手的林凡让人把箭靶挪到距离他一百步的位置。其他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停的鼓动叫好,他们都想要看看林凡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也顺便看看林凡这个年轻人到底有着几斤几两。

    看了一下在一旁看的有滋有味的宋茂的眼色,有几名军士依令而行。可是他们扛着箭靶才刚刚站定,还没等他们离开,就听到远处众人齐声大喊:“闪开,快闪开!”

    原来是林凡见到他们竖起箭靶,也不等他们退开到安全距离,便直接开弓射箭。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那靶下军士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听见铮的一声,这声音大家再熟悉不过,是箭矢射中箭靶的声音。

    几人抬头一看,果然就在离几人头顶不远的地方,一支羽箭牢牢的钉在箭靶中心处,羽箭的尾部还在轻微颤动。

    见到这一幕,这几人吓得差点一屁股蹲在地上,犹如是屁股上着了火一样连滚带爬之下,赶紧躲的离箭靶远远的,害怕一不留神就丢了小命。

    还不等众人开口质问,林凡开弓又射。一箭未歇,一箭又起,他箭如连珠,又接连射了十几箭,箭箭不离红心,令在一旁观看的众人看的眼花缭乱。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没人再开口问他刚才的事了。众人都明白,林凡刚才是有了绝对的把握才会开弓射箭,那几名军士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就在众人为林凡的箭术感到吃惊和赞叹,以为就要到此为止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林凡突然回头叫了一声:“安宁!”

    安宁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嘿嘿笑了一声,也不怠慢,拿起一只酒碗就随手扔向了天空。

    林凡早就准备好了,一箭射出,射中了酒碗右侧面,改变了酒碗在空中的运行轨迹。

    林凡紧接着又射出了第二箭,在这一箭射出之后,他不等结果如何,看也不看的便直接射出了第三箭。

    酒碗左侧毫不意外的被第二箭射中,轨迹再次改变,眼看酒碗越来越低,林凡的第三箭却后发先至,仿佛是等着酒碗自己碰上来似得,直接将其穿透,带着它钉入了校场上的一根立柱上。

    片刻的惊愕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倒抽凉气的声音,再然后,就是众人自发的鼓起掌来,从最开始的一个人,到两个,再到三个,瞬息之后,所有人都不吝自己的掌声,将它送给林凡,校场之上掌声雷动,久久不能停歇。

    在这里的都是弓兵,人人都知道要想将箭术练到这一种地步有多么不容易。林凡虽然年轻,可拥有如此箭术却也绝不是只依靠所谓天赋就能练成的,只有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积月累的苦工之下才能有如此之造诣。

    林凡将手中的弓和箭壶都交给别人,自己负手而立。在袍袖的遮掩下,没有人看出他的手臂其实在轻微颤抖。

    射箭对人的体力要求极高,强弓有数石之力,若想要拉开,必须要膂力过人;就算是优中选优的神箭手,连射之下,寻常时最多也不过六七箭便会觉得双臂酸软,甚至会肿胀。

    莫说林凡并不是天生神力,就算是他体力过人,神勇无比,可刚才连射有十五六箭,他的双臂也早已是酸痛无比,全靠一口气强撑,加上身上的伤势一直都未恢复,导致他气力不足,到这时也实在是有些难以为继。

    林凡强做镇定,趁着所有人鼓掌欢呼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暗中平复了腹中翻江倒海的气机,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场的都是老油条,免得被人看出了异常。

    他歇了片刻,制止了大家继续狂欢下去的势头,他说道:“兄弟们,我刚才的箭术你们也都看到了,有没有谁认为自己的箭术比我要好的?如果有,那就站出来,给大家展示一下,如果你赢了我,不但以后的训练你都可以不用参加,而且我会拿出五十两银子,亲自送到你手上,请求你教大家练箭,甚至我这个位置都可以让给你,怎么样!有没有人愿意出来?”

    众人一片鸦雀无声,林凡扫视了一下周围,他目光所及,众人纷纷扭过头去,不敢与他直视。

    林凡见到无人出来,便继续往下说道:“那好,既然你们没有人愿意出来,以后就要老老实实的给我训练,把那些傲气还有抱怨都给我收回去,以后若再是偷奸耍滑,看以后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又转头看向安宁,向众人说道:“你们都好好看看你们的安教头,他的箭术可不在我之下,好好学吧!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只要你们哪怕能够学到个五六分,将来到了战场上也好有个几分保命的本钱,不会白白的上去送死!”

    众军士顺着林凡的目光看向安宁,看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这个有些羞涩的少年,众人并不会去怀疑林凡刚才所说的话。

    这短短时间以来,安宁就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武功文采亦或者是兵法韬略,甚至说是到排兵布阵的兵法演练,都颇有大家风范。虽然有人嘴硬,口头上有些不服,但其实心底里对安宁还是很服气的。

    虽然时日还不长,但安宁的这一系列表现足以证明林凡所言非虚。

    而且这时大家都知道了安宁其实出身奴籍,以出身来论,比自己等人好不了多少,甚至可能还要有所不如。就这样的随从书童,一身本事却绝非寻常人可比。

    跟着这样的人,自己等人才可能会有出头之日,最起码可以学到不少的本领,总比在这儿蹉跎时光要好的多。

    这可是千金都难买的机缘,偏偏被自己这些人赶上了,若是不能抓住机会,岂不是要被天打五雷轰!

    再说了,就算安教头不行,上面不是还有一个更厉害的大人的吗!

    一个小小的书童就这般厉害,主人有多厉害就不难想象了。

    咱们这位大人虽不经常出手,但从上次遇袭和这次亲身示范中露出的一鳞半爪也可知道,这位年轻大人少说也是有着天大的本事。

    以大人的本事,这个小小的巡检司是绝对困不住的,升官发财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一荣俱荣,跟着这样的上官,只要尽心尽力,不愁自己以后没个好前景!

第三十二章:弓箭

    看着林凡若无其事的样子,巡检司其他人也都暂时被林凡给唬住了,安宁在心中偷乐,他可是知道林凡如今的困境,不过他可不敢等着看林凡的笑话,害怕林凡时间长了露馅。

    “咳咳!”他连忙咳了几声,开口给他解围。

    安宁顺着林凡的话往下说道:“还请兄弟们放心,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一定倾囊相授,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都教给大家,绝不会藏着掖着!来来来,大家先跟我来看看这些弓箭!”

    众人轰然应诺,安宁便带着众人仔细检查着手中的弓箭。

    由于林凡的无双箭术,众人训练的劲头提高了不少,听起安宁讲解各种技巧时也明显比以往更上心。

    安宁看了一下大家,缓缓说道:“大家都知道弓箭分为不同的样式,有骑兵用的骑弓,咱们步卒用的步弓。除此之外,还用一些猎户自制用来打猎用的猎弓,还用就是臂张弩和床弩等各种各样的弩箭,不过,这些强弓劲弩咱们这现在还没有就是了。”

    “而一把弓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弓箭的准确度、威力还有射程,这在战场上往往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可以说,能否有一把好弓,对于每一个弓箭手来说都至关重要。”

    “而除了弓以外,箭也同样重要!比起弓来,箭矢更是多种多样,有传递信号的号箭,有鸣镝响箭,有柳叶箭、凤羽箭、白羽箭、飞虻箭等等,根据用处不同,箭矢也多有不同。”

    “羽箭是由箭镞、箭杆、箭羽几部分组成的。锋锐的箭镞用来穿透杀伤,圆润笔直的箭杆可以在飞行过程中保持方向,而箭羽则用来保持平衡,三者缺一不可。”

    “事关战事成败、将士生命,所以不论是弓还是箭,朝廷都对其有着严格的要求,绝不是随随便便的找一个人都能做出来的。”

    “大致讲完了弓箭的种类,下面我就讲讲到底该怎么用!”

    “各式弓箭种类繁多,使用方式也是不尽相同。下面就那咱们最常用的步弓来说,最平常的站姿定射就是丁字步站立,腰背稍微后仰,将弓握在左手,右手取箭,将箭梢卡在弦上,箭头从左手的虎口穿过,箭身贴弓身,平左臂,右手向后拉动弓弦,将弓弦张满后,手臂抬高向上,向着目标仰射出去。”

    安宁一边长篇大论,一边拿起弓箭做出动作,展示出每一个细节,让兵丁他们自己观察体会。

    教了一会儿,就让他们自己开弓引箭,对着靶子射上几箭,切身体会一下。他则在一旁巡视观看,见到军士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挨个指正,讲出他们的存在的不足以及应该如何改正,手把手的教给他们。

    林凡站在圈外一动不动的看着,反倒成为了一个被冷落的局外人。

    他看到安宁在尽心尽力的教,众人在如饥似渴的在学,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心想到:开了个好头,这一番心思总算是没有白费!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应该勉强可以支撑这动弹了,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挪步往回走,想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去好好歇息一下。

    这一动,他才知道,刚才用力过猛,自己身上尤其是背后本来就没有完全长

    好的伤口又有一些崩开了,鲜血不停的渗出伤口,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将衬衣已经紧紧的被吸附在后背上了。

    林凡暗自苦笑,这一段时间,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是照这样折腾下去,这一身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彻底。

    其实,刚才示范箭术这种事交给安宁做也并无不可,可安宁箭术虽然箭术不凡,可毕竟还是不如自己,万一途中出了岔子反而不美,还不如不做。

    再说了,从来到巡检司到现在,自己把一切都交给了安宁,自己若是一直不出手,反倒会被人看不起。时间长了,恐怕还真的会有人弄不清楚这个巡检使到底是谁!如今出手震慑了一番,想必以后没有人敢看轻自己,往后再指挥众人也更加容易。

    林凡忍着伤痛,艰难的移动着脚步,一路上走走歇歇,几乎一步一停,额头上不停的渗出豆大的汗珠,滴落到地面上,每当遇到其他人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着实是有些辛苦。

    到后来总算是王虎担心他的身体,见机找了个由头从人群中脱身而出,赶紧赶上他,从一旁搀扶住他,他才算是好过了一些。

    王虎把他扶进了屋,让他慢慢的坐到床上歇息,然后又去军医那里拿了药。

    当他从军医那回来,小心翼翼的把林凡的上衣脱掉,扔掉已经被干涸鲜血染弄的皱巴巴的衣服,看着林凡伤痕累累的后背,就连王虎这样一个大男人都有些不忍心!

    他一边小心的帮林凡上药,一边说道:“大人,你伤的这么重就别逞强了。这样下去,你的伤可就别想好了!”

    林凡呵呵一笑,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但还是轻声说道:“王虎大哥,不用担心,这些伤不妨事的,只要能把这巡检司的这些人带好,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王虎无奈,实在不忍心林凡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毕竟主仆有别,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和方法去管束林凡。

    他是林凡的下属,主人的事他是没资格过问的,其实刚才说的那几句就已经属于逾距了,他原本就可以这样就此打住,不再过问,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可他为了林凡,还是只能倚仗着自己年龄大,摆起几分长辈的架子教训他,倚老卖老道:“大人,以后切不可再这样乱来,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让老爷夫人还有清雅小姐知道了,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林凡皱了皱眉,却也不生气,他知道王虎是为了自己好,不会为此迁怒于人。

    他笑着说道:“好了,王虎大哥,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做了!”

    王虎也是见好就收,知道林凡听进心里就行了,当下也就不再多嘴,只是安静的帮林凡抹药。

    想起父母和清雅,林凡的心头便不自觉的涌起一抹柔情。分别时日虽然不长,但在林凡看来,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倒真让人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这些令自己挂念的人啊,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药粉涂抹到伤口上的疼痛感,把林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轻轻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虎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让他去种地还行,可他根本就不会

    上药,笨手笨脚的。

    虽然他已经极力的小心,把动作尽量的放轻放缓,可还是难以避免的时不时的碰到他的伤口,弄得他龇牙咧嘴疼的半死。

    不过这种疼痛也把他的离愁别绪冲击到了九霄云外,能忍着不叫出来就已经是他毅力过人了,林凡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以后宁愿疼死,也永远不会让王虎再来帮自己上药了。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药给上完了,在王虎的帮助下,林凡缠上绷带,又享受了一次没轻没重的服务,才重新找了一件衬衣披上,靠在床上休息,轻轻喘气。

    身上的伤口一时是没了大碍,可刚才射箭造成的双臂肿胀以及拉伤带来的酸痛感,恐怕就要过几天才能消退了。

    而在巡检司之外,可能是由于林凡这次出手太过出人预料,打了匪寇们一个措手不及;也可能是官府几年来每次说剿匪都是小打小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动作,让群匪会错了意,以为官府真的是要出手来收拾他们了。

    这次可是把这些匪盗都给吓住了,各处山匪都大为收敛,收缩势力,严防死守山门,防备官府万一真的前来攻山。

    这样一来,永阳县境内一时间风平浪静,群匪匿迹,百姓们终于可以安定一段时间了。

    而随着林凡这次所作所为的传开,附近的老百姓也都知道了永阳县新来了一位真正不怕死、要剿匪的巡检使大人。林凡这个名字,也逐渐为人所知,并且还有着越传越远的趋势。

    眼看着巡检司上下无事,训练也逐步进入正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展开,林凡索兴将这些事都交给了安宁和王虎搭理,自己当了甩手掌柜,全部都放手不管,享受起这难得的安静时光,安心养伤。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他身上的伤势也开始渐渐好转。

    平静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就这样悠闲的过了有将近一月。

    随着时光推移,不知不觉的,春季就只剩了个短短尾巴,天越发的热了!

    这一日,林凡搬着凳子找了一块儿绿茵乘凉,躲避日渐猛烈的太阳,口中不由得嘟囔道:“这才刚刚三月中旬,天怎么就这么热了,这以后可让人怎么活啊!”

    刚说完,拿起手中的茶壶,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凉茶,看上去好不惬意。

    其实,林凡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是官,又借口养伤,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在这边享受着树荫微风,还有茶水侍候着。

    而在他旁边就是训练场,那些当兵的可就没这福分了,一个个苦哈哈的顶着烈日操练,比着以往,连身上都黑了好几圈,也瘦了好几圈。

    可是,别看人瘦了,他们的饭量反而不减反增,每次买了几大车的菜,没几天就见了底了,惹的实在忙不过来的伙夫已经找林凡抱怨过好几回了,直到林凡答应给他配备副手这才乐呵呵的作罢。

    大家的饭量增加,林凡自然不奇怪,训练强度这么大,饭量不增加才有了鬼了,这也正好说明了训练是有成效的。

    在有的时候,饭量与战力也是相关的,吃饭多的,也不一定就是饭桶,反而还有可能是最身强力壮的那一个。

第三十三章:军械

    看着林凡故意在人前显摆的样子,众人直恨得牙痒痒,自己在这边顶着大太阳要死要活的,他到好,反倒享受起来了。

    大家时不时的偷瞄两眼,盯着他手中的茶壶,觉得喉咙里都要冒烟了,恨不得把他揪过来狠狠收拾一顿,然后换成自己坐在那享受。

    但是谁让人家是官呢,大家也就只敢偷偷的在心底腹诽几句,暗骂几句不要脸。

    林凡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道:“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没精打采的,是没吃饭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为了能够在战场上更灵活的使用战阵,现在训练的是战阵实战运用。每队军士在队正的带领下,两对为一组分队比试。

    既然是比试,就会有奖惩,比如说输的那队就得要给赢的那些人洗衣服臭袜子什么的。惩罚不重,但也没人愿意这样干!

    台下打的难解难分,安宁则是站在那天林凡训话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一旦有哪队出现失误,他便会立即喝止,开口训斥,提醒他们纠正过来。

    安宁和王虎对他们的要求很严格,所以经过这一月以来的训练,大家进步不小,对战阵的运用也熟稔了许多。

    训练场上打的热闹,林凡也看的热闹。他端着茶,翘着二郎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戏,就差没有嗑瓜子了。

    要说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也就完了,众人虽看不过眼,却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一边看,一边嘴还不老实,不时的煽风点火,点评上几句。

    “张老三,你他娘的干什么呢?手里的家伙是干嘛用的,你就不会捅他屁股吗?”

    “嘿嘿,我说你个孔胖子,你他娘的出手还真狠,专照下三路招呼!”

    “金海,你这个队正是干什么吃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快被人干趴下了!”

    他这下算是彻底惹了众怒了,也不比了,都停下来盯着他,兄弟们在这受苦受累的,你还在这儿说些风凉话,看我们怎么教训你。

    林凡被众人盯得有些发毛,战战兢兢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要乱来,我可是你们大人!”

    安宁也是黑着脸,向着众人说道:“兄弟们,一起上,弄他!”

    林凡见势不妙,拔腿就要逃跑,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众人一哄而上,死死的摁住他,然后就是一顿胖揍。

    到最后,林凡被人扔到一旁不管不问,众人开始哄抢起他的茶水来。

    林凡不以为意的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随着的打了打身上的土,整理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服。

    他看着众人放狠话说道:“刚才谁踢我屁股来着,别让老子逮到,要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众人哄堂大笑,对他的威胁丝毫不怕。而林凡并没有发现,在人群后面有一个瘦小的军士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很明显刚才那一脚就是他干的。

    当然,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林凡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去在意。

    众人都知道林凡身上有伤,大家出手都有分寸,玩闹的成分居多,没有谁会真的下狠手,更多的是为了给大家枯燥的训练生活添加一些笑料。

    打闹过后,军士们又重新回去开始操练。其实,这几天来,众人对这种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林凡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来这么一次。

    平常生活中,林凡从来不会刻意的去对军士们摆什么官架子,反而是与军士们打成一片。

    除去办正事的时候,大家也是很少见林凡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他更多的还是时候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看上去就跟一个普通的军士没什么两样。

    而对于军士们来说,林凡这样做不仅没有让他威严扫地,反倒是更让人不自觉的信服于他。

    毕竟自从他来了以后,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改变,无论是吃穿住行,还是其他方面,都要比以前好了许多。虽然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他的功劳。

    更重要的是,他带给了大家希望,打胜仗的希望!

    军士们都知道,眼前这个天天与自己同吃同住,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没正形的年轻大人,远远的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得太多,这是一个值得大家去托付生命的人。

    从林凡上次遇伏就可以看出,这个人临危不乱,也没有抛下那几名兄弟,可见在遇到危难的时候,他不会为了自己活命就丢下大家逃跑。

    大家都怕死,可是更怕的是死的不值。如果真有一个人可以让人死得其所,那死一遭又有何妨?

    对于一般官员来说,能做到放下架子跟士兵平等相处就已经颇为不易。而林凡不仅仅是一个能够跟大家同甘共苦的人,更是一个能够跟大家同生共死的人,如果这样一个人都不值得去跟随,哪还有谁可以?

    而在林凡看来,他们毕竟是初来乍到,根基不深。若是一味的对下面的人施之以威,并非良策。施威过重,或许可以让人畏惧,但却绝难使人信服。等到了战场上,这便是致命的隐患,林凡可不想步前两位巡检使的后尘。

    挨了揍,林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把凳子给扶了起来,在原来的位置重新坐下,继续的看热闹。该毒舌的时候同样是唾沫腾飞,美中不足的就是没了茶水,让他少了一样消遣。

    就在这时候,探哨来报,说是在官道上有一队马车往巡检司的方向驶来,还有士兵押送,应当是县衙来人。

    林凡跟着一起到大门观望,果然是一队人马缓缓靠近。

    为首的一人身着绿色官服,骑马而行,身后是二十余名兵丁随行,押送着十几辆马车,根据他们来的方位可以判定,这些人的目的地正是巡检司。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的功夫,一行人就快来到了跟前,林凡连忙让人去准备茶水,自己也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带领手下人迎出门外。

    看到为首一人翻身下马,林凡赶忙上前弯腰行礼说道:“不知何事竟有劳主簿大人亲自跑一趟,下官有失远迎,着实是失礼!”

    原来此人是这永阳县主簿,林凡第二次进县衙的时候,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也不过是寒暄了几句,算不得有什么交情。

    此人上前一把抓住林凡的双手,不让他拜下去,把他托了起来。他哈哈笑道:“林大人不必见外,我可这次来是给你道喜来了!你这次剿匪立了大功,县令大人可是极为高兴,这不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他一只手拉着林凡走到马车前,让随行之人把上面用来遮挡的油布掀开,另一只手指着车上的东西说道:“来来来,林大人,你看这是什么?这十几辆马车上都是这东西!哈哈,这次你林大人可是发了一大笔横财啊!”

    他的来意,就算是不说林凡也已经猜到了八

    九分了,不过林凡还顺着他的手势望去。车上全都是最新的铠甲军械,看上去杀气腾腾,在初夏午间烈日的照耀下,反射出来的却是冷冽的乌光,摄人心魄。

    那人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林凡,也不说话,林凡回过神来,连忙再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主簿大人不辞辛劳,竟亲自押送,下官愧不敢当!下官已经让人备好了酒宴,请大人随我来。”

    又向着随行兵丁们说道:“还有各位兄弟,一路辛苦,我这早已经备好了酒肉,兄弟们尽管放开肚皮吃,好好歇息一番,迟些再上路。至于这里,交给巡检司的人就行了!”

    此人摆摆手,笑道:“唉!林大人不必着急,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林凡止住脚步,说道:“主簿大人请讲!”

    此人轻轻拍着马车,开口说道:“林大人有所不知啊!县令大人答应为林大人拨调的军械,原本只有一百二十套。可是林大人从县衙出来,还没到武关,就为县令大人送去了一分大礼,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大人高兴之下,就又为大人像州府多要了八十套,这里是整整两百套,还请林大人查验一下,看看可有什么出入!”

    “对了,这只箱子里还有二百两银子,是这次兄弟们立功的赏银,也请大人一并收下!都弄清楚了,也好让在下回去交差!”

    说着,他从马车上拿出一个箱子,又把箱子递给林凡。

    此人话中的意思林凡很清楚,他是在替永阳县令高文升向林凡传话:好处给了你,军功就不要想望了。

    那多出来的八十套军械和银子,就是高文升给林凡的封口费。

    对于高文升的算计,林凡还是极为佩服的。他这是慷朝廷之慨,办自己的事。从头到尾,高文升自己一分钱都不用出,就平白得了一份不小的功劳。

    林凡接过箱子,看也不看,就又把箱子递给王虎。他轻声笑道:“主簿大人说的哪里话,不用查了,我还能信不过您吗?”

    “承蒙林大人信得过我,可话又说过来了,这该查还是得查,要不然出了差错,我可是担待不起!”那人也是笑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凡有些无奈,只好说道:“那好吧!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库房里去!记得,清点仔细,不要出错!要是少了一样,小心你们的脑袋搬家!”

    看到这么好的军械,一直以来都是后娘养的巡检司众人早就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只不过碍于林凡两人在场,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这时听到林凡这么说,那还客气什么,你争我抢的就开始往马车下搬东西。

    这主簿一直不走,林凡自然知道他有什么用意,公事为假,索贿才是真的。

    趁着这时大家都在忙碌,没人注意,林凡从袖口拿出一张银票,偷偷的塞给这名主簿,同时开口说道:“主簿大人,你看这天这么热,这里的事交给他们这些粗人就行了,咱们还是进去喝茶吧!”

    见目的达到了,这人也不在坚持,他低头瞄了一下银票数额,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吧!就按林大人说的办!”

    听到这句话,林凡也是轻出了一口气。还好此人没有贪得无厌,这次出来的急,没有准备,刚才那张三十两的银票已经是身上最大面额的银票了,要是他不满意,自己一时间还真没办法。

    林凡这时候心里边千思百转,却也都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在头前带路,领着这名主簿往着会客厅走去。

第三十四章:侠盗

    说起来两人官阶品级皆相同,都是正九品,并无高低上下之分。所以到了会客厅,只是相互客套谦让了了几句,便分主次落座。

    寒暄已毕,两人坐定,林凡没有继续闲扯下去,而是直入主题,开口问道:“不知杨大人此次前来,除了为我巡检司送军械之外,是否还另有他事需要我巡检司去办?”

    这其实是林凡明知故问,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仅仅只是押送军械,只需要从县衙里随便找一名书吏前来,能够跟巡检司交割清楚,不出现纰漏就可以了。

    而现在却是县衙主簿亲身前来,就已经足够说明其中的问题了。

    主簿其人姓杨,名远望,出身安州本地孝昌县一地方士族之家,不过却并非嫡系,乃是旁支。

    杨远望在崇平三年时中了举人,按照本朝异地为官的惯例,他若是当官的话必须要到安州以外的州县才可以。

    不过,由于杨氏家族向上面使了银子,他不过是一个举人,担任的也并不是封疆大吏一类重要的官职,算不得什么大事,当时吏部主事的官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象征性的把他调到了与孝昌相邻的永阳县,让他做了这永阳县的主簿,而这一做就是六年。

    孝昌杨氏不是什么豪门大族,势力也局限于孝昌以及邻近几县,在京中和官场上也没什么人脉,论实力和影响比江州林氏不知差到那里去了。

    别看世族与士族表面上仅一字之差,而实际上的差距却犹如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杨远望并非杨氏嫡系,家族耗费人力物力培养他,一旦他获取功名,甚至出仕为官,就到了他要回馈家族的时候,之所以把他安排在永阳正是如此,就是为了让他他更好的照应家族在安州的利益。

    甚至于杨氏主脉一系为了防止支脉坐大,在以后出现强枝弱干的局面,有意打压杨远望一系。

    想当年他刚刚中举的时候,春风得意、豪情满怀,原以为家族会全力支持他入京赶考,成为那两榜进士,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盆凉水从头而下,将他那豪情壮志全部浇灭。

    杨氏当代族长带着族老们亲自出面,情真意切的劝说他放弃科考,让他以举人出仕。族人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各种手段齐出。对杨远望威逼利诱,名为奖赏,实则逼迫。

    一家老小生死尽都掌握在他人之手,他只能无奈的向家族妥协,让他原本想要再进一步,赴京参加会试的念头只能打消。

    对于杨远望来说,年轻时候一心向往的金榜题名,到如今早就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杨氏一族有意无意之下,六年之间,杨远望除了为家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之外,却从没有获得过丝毫的升迁。

    从他当上主簿的那天起到现在,永阳县令都已经换了三位,而他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九品主簿。

    最初的时候,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家族虽然势力,可也不至于如此绝情,一点情分都不讲。时日久了,一切都会改观。

    可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就渐渐的死了心,明白了家族以前培养他,只不过是把他当

    做一颗攫取利益的棋子罢了,世间又有谁会为了一颗棋子去真正的劳心费力呢?

    事到如今,他早已看开了,绝了仕途攀爬的念头,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如何才能够多捞一点银子,如何才能够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更多的油水,然后全都装到自己的口袋里。

    可以说,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当初那个朝气蓬勃、踌躇满志,自小广读圣贤书,一心只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然后可以造福百姓,能够救百姓于苦难的杨远望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贪得无厌、唯利是从的小小官僚,而他唯一所剩下来的只是一具日见老迈腐朽,毫无生机的躯壳而已。

    说起来,从他看开这些以后,杨远望的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有他照应,家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所以他们这一支在家族里地位虽不如主脉嫡系,但也从原来的不受重视变成了现在的举重若轻。

    加上他又借职务之便为自己捞了不少银子,所以一直以来,他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极为滋润了,而且只要他没有野心,这样的日子仿佛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往事如烟,至此已经不必再提。看在三十两银子的面子上,素来圆滑的杨远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他笑着说道:“林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我此番前来,确实是另有他事,林大人到来时日不久,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傅天临其人?”

    林凡沉吟片刻,方才说到:“下官到任虽然不久,到也有所耳闻,不过都是些只言片语,不知真假。只听闻有人讲傅天临此人在整个淮南道素有侠名,扶危济困,劫富济贫,被誉为侠盗,在百姓间声望很高!”

    “不瞒大人说,我听说在私下里,连巡检司的兵丁们对此人也颇有些仰慕,因此就连我也起了几分结交之心,想要见识一下这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本事!”

    听到林凡如此说,杨远望眉头一皱,悄然看了一眼门外,见到门外无人,方才压低声音提醒道:“林大人慎言!贼就是贼,哪怕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鼠辈而已,哪来的什么侠盗之说?”

    “刚才林大人这话我听到也就罢了,可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少不得又得传出些闲言碎语。人言可畏啊,这会让人如何看待官府?又如何看待林大人你?”

    刚才的疏漏是林凡有意表现出来的,就是为了观察杨远望的反应。林凡年纪轻,说出这些话来虽有不妥,但就算传出去也最多不过落个年少气盛不懂事的评价。

    而在场不过他与杨远望两人,他此举的目的就是试探杨远望的为人。

    如果杨远望当场不动声色,甚至出去以后四处宣扬,林凡自然不会与之深交,而他的表现终究没有让林凡失望。

    经过这一次有意试探,林凡发现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才不会相信只是初次见面就可以让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年的老油条就对他推心置腹,还像个前辈一样对他处处指点,他自问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而杨远望如今这样的表现,除了是他原本以为林凡少年得志,又

    立了大功,必然年少轻狂、目空一切。

    可没想到与他平级的林凡却对他处处谦恭,让他很是受用之外,更多的恐怕还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林凡不认为杨远望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过此人能够善意的出言提醒,便说明此人虽贪财,心地却也不算太坏。当然,也不排除他这是故意演戏来获取林凡好感的可能。

    在杨远望看来,今日的三十两银子虽不算少,但也算不得什么。但由此可以见到林凡出手阔绰,只要与这个年轻人处好关系,以后银子自然会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他的腰包里。方才一句话而已,对他不过举手之劳,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对此,林凡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向杨远望拱手行礼道:“是下官失言了,还要多谢杨大人指点,下官感激不尽!”

    杨远望轻声笑道:“林大人言重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林大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可还是要依靠大人来多多关照我这个老朽了!”

    他说的倒不全是客套话,也确实有几分想要交好林凡的意思,除了是为了钱财以外,其实也存了几分对林凡以后仕途的考量。

    官场之事一日百变,这个年轻人以后会不会一飞冲天又有谁能说的准呢 !总之结交一下总没错,总是要比交恶要好的多。

    一边是杨远望出于自身利益有意结交,林凡驻守在外,同样也需要有人能够在县衙说的上话,通报情况,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林凡顺杆爬道:“大人说的哪里话,杨大人正值春秋鼎盛,哪里轮得到晚辈来照应,大人照应晚辈还差不多!”

    杨远望中举那一年不过三十余岁,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六七岁的年纪,虽说这些年科举无望,又仕途官场失意,显得比世族同龄人稍老一些。

    但也正值年富力强的年岁,还远远谈不上老朽一词,之所以如此说,更多的还是为了与林凡拉进关系之故。

    一个坦称老朽,一个自言晚辈,杨远望出身世族旁支,从小见多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又浸淫官场数载,对于官场上的拉帮结派岂有不知之理。

    林凡虽然年轻,林汝贤又以正色立身,从来不会教他这些东西。但他先生就没这么多顾虑了,对于官场上的一些暗习陋规、蝇营狗苟可没少说。所以,林凡对于官场一些世故也是通透的很。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谁都没有明说,却悄然间达成了一种默契。

    三言两语间,关系确实拉近了许多,不过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那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目的达成,杨远望言归正传:“我见如今巡检司军容鼎盛,远超往日,林大人可以说功不可没,怪不得可以立下如此功劳!”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林大人在此整日操练,想必对外界之事是不太了解的,大人可知那傅天临已经来到了我永阳境内!”

    林凡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愕然道:“什么?你说傅天临来到了永阳?”

第三十五章:印记

    杨远望看了他一眼,让他稍安勿躁。然后才继续说道:“没错,傅天临确实已经到了永阳境内。就这七日之内,青阳镇田员外家、薄柳镇邱员外家已经先后失窃,两家损失加一块儿折算成银两大概有三千两。”

    “两家也都已经派人到县里报官,县令大人派人前去查看,可是到了地方之后捕快衙役们根本就无计可施,这让县令大人大为恼火。大人的的意思是县里的衙役不中用,指望不上,把这事交给你去办他才放心,所以这才让我来到了这里!”

    关于捉拿傅天临的任务会落到自己头上,林凡并不意外。查捕揖盗本就是巡检司分内之责,对此类事责无旁贷。

    而且此事如果真的是傅天临所为,只凭县衙里的这些衙役们自然是派不上用场,否则傅天临定然不能在江湖上闯出这偌大的名头,为世人所熟知。

    不过此事是不是傅天临所为还有待商榷,当务之急还是确定盗贼身份最为紧要。

    只见林凡面色凝重,问道:“就算是这两家遭贼失窃,可你们又是如何断定这是傅天临所为,而不是另有他人所为呢?”

    杨远望呵呵一笑,解释道:“林大人有所不知,这傅天临纵横淮南道数载,屡屡作案,却从来没有失过手。而且他每到一家,都会留下一个铜钱印迹作为记号,证明是他所为,当真是无比的猖狂。可惜官府几次设计捉拿于他,都被他识破,故而一直都奈何他不得,这才让他逍遥法外。”

    林凡又问道:“铜钱印迹虽然是傅天临惯用的手段,却也并非不能伪造,若单单以此为凭证,就断定是傅天临所为,恐有不妥!”

    对于林凡质疑自己,杨远望并不以为意,这些城府他还是有的。

    他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来摊在桌面上,对林凡说道:“林大人,你来看傅天临的铜钱印迹与一般的铜钱并不相同,有着特殊的标记,所以几无伪造的可能。”

    林凡凑近仔细观察,只见两张纸上都印着一枚阳符通宝字样的铜钱印迹,只不过,可能是铸造的时候出了差错,这枚铜钱与其它的阳符通宝并不完全相同,这枚铜钱上面的符字中下面那个符字少了一点。

    根据朝廷铸币之法,凡事像这样的缺字铜钱,模板都会被销毁。包括那些试铸出来的少量铜钱,也都会被回炉重造,想要流传到外面是极难的。

    不过正因为这样的铜钱存世极为稀少,使得其有不小的收藏价值。

    京城里有许多喜爱此道的达官贵人都会找些门路,偷偷收藏几枚。而且这些人也都知道东西越少、价值越高的道理,为了追求绝版,他们在入手之时一般都会嘱托办事的匠人或者官吏将其余的尽数销毁。

    所以一种这样的铜钱能有三五十枚留存于世便算不少了,很多可能都只有一两枚。

    而且这些人都不缺钱,除非是家道中落,否则入了手的东西绝不会出现在外面。

    就算偶有一些铜钱能够在市面上流传,像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一般人也很难得到。

    至于傅天临从哪得到这样一枚铜钱,林凡不得而知。但这枚钱能被此人拿来做自己的独家印记,必然不会存世太多,就算是世间仅存此一枚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傅天临不会不防有人可能会假冒他作案,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有着一颗侠义之心,很多人做事可不是那么讲究。这样的案子只要有那么两三起,他“侠盗”的名声可就算毁了。

    既然外界得不到,那想要再得到这样一枚一模一样的铜钱,就只能开炉铸造了。

    而想要铸造出这样的铜钱,又谈何容易,除非是再造一块这样的模板来,否则很难。而想要复原这样的一块模板,也不简单,没有在铸币一道浸淫良久的匠人,想都不要想。

    只是这样的匠人全都由朝廷供养,一生都处在官府的严加管控之下,有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就为了铸造出这样的一枚钱来?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印迹才会被侠盗傅天临作为了自己的标记。

    看到林凡发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杨远望把这两张铜钱印迹往林凡这一推,继续往下说道:“这两张你先留着,查

    案的时候说不定用得着。而除了这两张铜钱印迹之外,你也知道此人素有侠盗之名,凡事被他偷盗的家里在地方上往往名声都不好,偏偏这田、邱两家的名声……”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林凡一眼,方才接着往下说道:“有些、有些不怎么好听!你明白了吧!而且,最近几日,有人不时的在向难民发放钱财、粮食。根据有亲眼所见之人描述此人的穿着打扮以及外地口音,基本上可以断定此人就是傅天临没错!”

    林凡轻轻颔首,把铜钱印迹收了起来,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杨远望的分析并没有错,如果是自己也同样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虽然他心中仍有疑惑,但是从现在的所掌握的情况看来,这个闻名遐迩的侠盗确实是来到了永阳。

    不过,林凡虽然感觉到这件事有些棘手,却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是更觉得很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如此高手过招,这令他有些兴奋,从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朗声笑道:“既然如此,还请杨大人转告县令大人,请大人放心,既然这傅天临来了,就别想再走了,这事就交给我了,下官一定将他捉拿归案,绳之以法。”

    杨远望赞许的看着林凡,这才是少年英才该有的豪情,他回道:“好!有了林大人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呀,这就回县衙交差,和县令大人一起等着为林大人庆功!”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林凡也不再多留,起身相送。

    路上,林凡开口说道:“杨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下官能否跟大人借个人,只要是前几日案发之后去过田,邱两家,对情况了解的都可以,只需要领我去案发现场看一看,讲一下当时情况就行了!”

    杨远望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这个当然可以,我来的时候就把人给你带来了,一会儿我把人给你留下来!”

    林凡轻轻的将准备好的银票又递给了他,感谢道:“那下官就多谢杨大人了!”

    杨远望哈哈大笑,不客气的收了银票,大跨步的向着营区外走去,上马之前,他挥手把一名衙役叫道跟前,指着他对林凡说道:“喏!就是他了,这几天就让他跟着林大人吧!”

    又对衙役说道:“刘二牛,快来见过林大人,这几天你就好好的跟着林大人,好好破案,等案子破了再回去,知道了吗?”

    衙役唯唯诺诺的答应,杨远望也不去在意,骑上马背,向林凡拱手,“林大人,在下这就告辞了,我在县衙等着喝林大人的庆功酒!”

    林凡回礼,说道:“大人慢走,保重!”

    杨远望哈哈大笑,调转马头,领着队伍,拉着已经空了的马车,打马而走!

    目送杨远望远去,林凡回头看向这名衙役,问道:“这位兄弟,你叫刘二牛?”

    衙役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比林凡大不了多少,可能是初次相见的原因,此人有些紧张,他结结巴巴的连忙回到:“回大人,小…小人就是刘二牛,请大人吩咐!”

    林凡见状,轻声笑了一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紧张什么!”

    这下衙役就更受不了了,还以为林凡是对他不满,连忙答到:“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见到起了反作用,林凡有些无奈,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也就不再去为难他,岔开话题,向他问道:“你可知道从这里去青阳镇,薄柳镇的路?”

    刘二牛答道:“小人知道,小人就是青阳镇人氏,小时候给地主老爷家放牛,后来大了些才进了县衙当差。”

    林凡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等下你就头前带路,咱们去青阳,薄柳两镇看看,看是否能有什么发现!”

    林凡说完,回身向着会客厅走去,并且让人去叫安宁、宋茂等人,要安排接下来的巡检司事务。

    刘二牛俯身称是,低着头,不声不响的,乖乖的跟在林凡身后。

    宋茂是巡检副使,作为林凡的副手,杨远望来的时候他理应陪同,不过他当时正在忙着其它的一些事情,接到消息也就比较晚一些,等他赶到的时候

    ,林凡两人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他也就不好再进去打扰,为了避免尴尬,干脆回屋躲了起来,对杨远望避而不见。

    等到杨远望走远,他才从自己屋里面出来,来见林凡。

    会客厅内,林凡向大家说了杨远望此番来意,并征求大家的意见。

    听到要去抓传说中的侠盗傅天临,众人的反应不一。

    除了吃惊以外,宋茂还有些不知所措;安宁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跃跃欲试;至于王虎则是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东西,直接看向了林凡,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宋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大人,这傅天临可不是一般人啊!整个淮南道那么多地方官府都拿他不住,就凭咱们一个小小的巡检司真的能抓到他吗?”

    还不等林凡说话,安宁便直接反驳道:“宋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为什么会抓不到,那傅天临名声再大又如何,再怎么说他也不就是个贼吗!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宋大人如此说,该不会是怕了吧?”

    “你!”宋茂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就算他官职再低,也是朝廷钦点的命官,而安宁虽是所谓的教头,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童,是奴仆下人!

    被一个下人当面顶撞,宋茂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不过安宁毕竟是林凡的心腹之人,眼下又当着林凡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是忿忿的瞪了安宁一眼,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觉察到气氛不对,林凡赶忙出来圆场,训斥安宁道:“胡闹!怎么跟宋大哥说话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向宋大哥道歉!”

    又向宋茂说道:“宋大哥见谅,安宁从小跟着我,胡闹惯了,不懂规矩,冲撞宋大哥了,我在这里替他向你赔礼了!”

    安宁见到林凡生气了,也是朝宋茂拱拱手,口气敷衍道:“宋大人,刚才小弟一时失言,对不住了!还望大人莫怪!”

    为官这么多年,宋茂早就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知道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

    这时他也发觉了不妥,觉察到了失态,刚才自己有些急了,表现的太过明显。

    既然安宁道了歉,宋茂也就有了台阶下,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道:“大人和安教头说的哪里话,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林凡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好了,咱们还是来说说傅天临的事吧!”

    宋茂见状还想说话,林凡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直接拉长声音说道:“宋大哥!抓捕傅天临是朝廷的命令,那些动摇军心的话就必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宋茂知道他再往下说说可就是不识抬举了,也不好再有异议,与安宁,王虎两人一起说道:“属下但听大人吩咐!”

    林凡看着他们三人,开口说道:“好!既然如此,安宁与我一起去负责抓捕之事,宋大哥和王虎大哥你们两个留下来看家,你们觉得如何?”

    如此安排可就轮到王虎有意见了,林凡身上的伤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好,傅天临可不是一般人,想抓他定然不会太容易。

    他实在有些不放心,向林凡说道:“大人,就你们两个去,人是不是太少了,不如属下也去,也好有个照应!”

    林凡看透了他的想法,轻笑着对他说道:“王虎大哥,我们这次是去抓贼,又不是去打仗,人在精而不在多,带那多人也没用,人多了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再说了,咱们都去了,训练怎么办,总不能就为了一个傅天临就把整个巡检司的操练都给停下来吧!”

    “可是大人,你的伤?”王虎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凡打断他,劝说道:“王虎大哥,你就别可是了,你还不相信我吗,出不了事的!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多带两个人去也就是了!”

    事已至此,王虎知道林凡不会再改变主意,只好说道:“那好吧!大人你多保重!”

    林凡应了一声,当做是回应,此事议定之后,林凡便带着安宁和衙役走出会客厅,召集人手,准备先去田、邱两家看看。

第三十六章:青阳镇

    三人一起出了会客厅,安宁又去叫了两名精明能干的军士随行。让人去马厩牵了马,由衙役刘二牛在头前带路,一行五人便直奔青阳镇而去。

    在大半个时辰之后,林凡几人远远的看到了青阳镇的轮廓。

    从镇子外面看上去有些破败,除了沿街的几座商铺之外,没什么像样的建筑。

    在镇子外围错落着一些茅草屋,现在时间到了午时,他们可以看到镇上院子里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如今是三月中旬,在镇子周边的水田里,一些农夫在忙着种早稻。

    水田里的那些青绿色的秧苗随风飘荡,起起伏伏,与黄浊色的泥水相映成趣。

    不远处有几头水牛悠闲的泡在水塘里,不时的哞哞叫几声,还有几头被拴在田间地头的木桩子上,无聊的用尾巴驱赶着身上的牛虻。

    一路上,林凡从衙役的口中了解到,青阳镇其实并不大。

    镇子上最多时也不过几百户人家,绝大部分镇民都以务农为生,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都是些老实本分的贫苦人。

    他还知道了青阳镇还有一个别称,叫田家镇!

    这并不是因为镇子上大部分人姓田,才叫的这个名字。而是因为镇上大部分产业,包括田产都是田员外家的,故因此而得名。

    而这田员外,说起来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关于他的故事,这里几乎每一个人,甚至连孩子都知道,只是大家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田员外年轻的时候是镇子上有名的泼皮无赖,小时候家里穷,他娘死的早,父亲又是赌鬼,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把家里的地都卖了。

    等到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爹因为欠了债,还不起,被人活活打死,他也就因此成了孤儿。

    最初,乡亲们见他可怜,时不时的接济于他。

    可他不想着踏踏实实的找份事做,好歹找一份糊口的营生,却与一些青皮厮混在一起,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要不就是想着一些偷鸡摸狗的歪主意,弄得百姓们对他怨声载道,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愿意搭理他了。

    到后来,乡亲们实在容忍不下去了,便把他赶出了镇子。

    在这青阳镇上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他就只能背井离乡、流落街头,甚至沦落到乞讨度日。

    后来不知他怎么去到了安州城,却仍是习性不该,与一些安州城里的混子沆瀣一气,净干些坑蒙拐骗、欺压良善的事。但这还只是小打小闹,上不了什么台面,那时的他只能算是安州城里最底层的小混混。

    再后来,又不知怎么的让他勾搭上了知州府上的公子爷,混进了知州府,成了知州公子的跟班、狗腿子。

    这下可不得了了,他整日的跟着公子爷厮混于安州城里的大小赌场、青楼楚馆里。

    知州府里的公子爷是安州城里头一号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权势,整个安州城都少有人敢招惹。

    跟着这位主子,他可没少干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给那位公子爷出的坏主意更是不少。

    由于他伺候的周到,在府中颇得公子爷的喜爱,被视为心腹。

    而他也仗着公子爷宠信,狐假虎威,没少欺负老百姓,给自己捞了不少好处。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知州府公子爷跟一位安州当地的世家子争风吃醋,为了争一个头牌花魁,在青楼里动起手来。

    可结果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带的人手不够,吃了亏。

    曾经做过丧家之犬的他知道,如果主人出了事,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再也不愿意体会那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在混战中,他只能尽力的去护住主

    人,而自己在争斗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虽说知州大人平日里就对自己儿子看不上眼,三天两头的就训斥一番。

    可那是恨铁不成钢,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就算这次惹出事端来,也不会太过处罚,只不过是禁足了事。

    然而对他这样的泼皮奴才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不过念在他忠心护住,又见他实在可怜,还是赏了他一些银子,打发他回家。

    拿着知州大人赏的银子,又带上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一瘸一拐的回到这青阳镇。之后,他就开始买房子置地,置办家业。

    他虽然腿瘸了,可本身懂规矩、会来事。每当逢年过节的就时不时的买上一些贵重礼品送到知州府上去;公子爷纨绔不假,但也是一个念旧的人,时常的派人来看他,送一些散碎银子什么的。

    就这样你来我往,他与知州府的关系不但没有生疏,反而更紧密了。

    就连知州大人,偶尔向人说起他来,也是夸他懂事、有孝心,说是像他这样的下人如今不多见了。

    就这样,整个青阳镇慢慢都知道了这个原本让大家瞧不起的泼皮、现在的瘸子,认识了天一样高的大人物,大家的态度也都从原来的轻蔑转变为畏惧。

    他还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变过,还是那一个泼皮无赖,或者说唯一变化的就是他比以往又瘸了一条腿。

    可是却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像以前一样大声喝骂、呼来喝去;甚至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田老爷。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田小子就变成了田老爷!

    再后来,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灾年一年接着一年。而借着知州府的名声,田老爷的日子却越发的滋润了。

    而每当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活不下去,找到他借粮,他就会趁机以极低的价格买走乡亲们的田产土地。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没办法之下,就为了一口吃的,乡亲们不得不咬牙答应,自己祖祖辈辈经营的土地,就这样成了别人的。

    如果有人不愿意卖地,他就会假装好心,以借粮的名义放高利贷。

    等到灾情过去,利息早就已经到了乡亲们还不起的地步,他就用借据逼迫乡亲们把田产归到他的名下。

    有人实在不愿意,就一纸诉状把他告到了县里,可俗语说的好: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县衙是个什么地方,小老百姓去打官司又怎么可能会赢。

    尤其是在他往上使了银子之后,又加上他与知州府的关系,那些告状的人不但没有拿回自己的土地,反倒被官府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以诬告陷害的罪名抓了起来,有人更是直接死在了牢里。

    自从打那以后,他是更加的变本加厉,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侵吞百姓们的产业起来是更加的不遗余力。

    他强买强卖,就差明火执仗的强抢了,百姓们慑于他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

    就这样,他家的产业越做越大,没几年的光景,大半个青阳镇都归了他们家。

    此后,除了田老爷之外,又让他得了一个田半镇的名号。

    而这些土地原来的主人呢,只能依附于他,成为他家的佃户。百姓们每日里在田间辛苦劳作,却只能把种的粮食全都送入田家的粮仓,自己食不果腹,依靠他施舍的一些残羹剩饭勉强度日。

    直到后来,知州大人升官调任到了别处,山高路远、路上又不太平,通信不便,因此田家跟知州府的关系也就慢慢生分了,逐渐失去了联系。

    由于失去了知州府这座靠山,田老爷收敛了许多,田半镇这才没有变成田全镇。

    而至于以前他侵吞的财产,到这时早已木已成舟,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他是万万不会吐出来的。

    他发达了以后,便豢养了一批打手用来看家护院,又在县里认识许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而大家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与他作对,去要回自己家的地?没办法,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到了这几年,地里的收成是越发的不好了,而要上交给田老爷的租子却一分都不能少。再加上朝廷摊派下来的田赋,一年到头产的粮食所剩无几,连作为自己家的口粮都不够,百姓们就只能接着去找田老爷去借。

    既然是借,就得有还!可是那高的吓人的利息有几个人能还得起?

    如果是有谁敢少还了哪怕是一分一厘,他手下那群人就会如狼似虎的冲到到人家家里去抢钱抢粮搬东西。

    镇民都是寻常百姓,祖祖辈辈都在受穷,家里能有几个值钱的东西,要是都搬完了还不够,他们就会拉人去抵债。

    如果是男孩就卖去与人为奴,要是女孩就更惨了,好一点的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买到县城妓院里接客。听说已经有好几家的女娃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说到这的时候,刘二牛对此也是有些愤愤不平!

    他也是青阳镇穷苦人家出身,挨饿受冻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从小也没少受田家人欺负,对此有些切身的体会。

    长大以后更是被卖身入了贱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当了衙役,家里的日子这才好过一点。

    对于他来说,再穷再苦都可以忍受,毕竟祖上都是如此过来的,只要是能给一条活路就行。

    可是这田家是如此的可恨,是要把人活生生的给逼到绝路上去啊!

    他有心想要帮助大家,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对此无能为力!

    在他看来,关于这次田家被盗之事,当真是大快人心!

    虽然大家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是刘二牛知道,每一个人心中都在暗喜,百姓们早就受够了田家的欺压,对于此事自然是乐见其成!

    以上这些,都是刘二牛告诉林凡的。也许是两人年纪相差无几的原因,林凡又不摆官架子,平易近人,获得了他的好感,他也愿意相信,林凡不是一个坏人!

    一路上,他像是诉苦一样将这些年乡亲们的遭遇,还有田家的所作所为,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只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还有一件事他并没有说!那就是在田家失窃的第二天,青阳镇每家每户门前都或多或少的多了一些银钱和粮食。其中也包括了他们家,不过这件事却被他他隐瞒了下来,并没有告诉林凡。

    林凡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又或许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去在意。这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刘二牛的这番话。

    林凡并不会他的因为一面之词就去偏听偏信,就比如按照刘二牛所说,在田员外小的时候,乡亲们时常接济他,这句话林凡是不全信的。

    要不然就算是此人天性使然,刻薄寡恩,却也不至于对所有人都如此绝情,不念一点情分!

    当然,林凡并不认为刘二牛在骗他,这些稍微一打听就可以弄明白的事情完全没必要撒谎。

    这有可能是田员外本身就薄情寡恩、绝情绝义;又或者说这是乡亲们为了掩盖自己当时的冷漠,编出来欺骗自己的故事,却被当时还小的刘二牛给当了真了。

    不过,在林凡看来,刘二牛的话或许有不实之处,但十之**还都是可信的。

    如果照这样看来,这些年来,田家在青阳镇所作所为与强盗无异!

    林凡暗暗思衬,田家如此行径,被傅天临这名侠盗盯上,也就说得过去了。

    眼看镇子越来越近,林凡也就收回思绪,“驾”的一声,提起马速,就要进镇。安宁等人见状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第三十七章:田宅

    林凡几人打马进了镇子,身上穿着官服,腰间佩着刀剑,这可是吓坏了街上的路人。如今这世道,官不如匪,镇民们连忙躲避,街上行人为之一空。

    镇上的人是又惊又怕,等林凡他们几个过去,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道:“前几天不是已经来过一拨官差了吗?今天这怎么又来了?”

    就在这时,还没走远的林凡回头望了一眼,大家再次作鸟兽散,如同躲避瘟神一样,纷纷逃离街道,藏到了各自家中,就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似的。

    他们透过门窗缝隙,偷偷的看着一行官差,生怕他们突然就化身强盗,到家里来抢东西。

    俗话说:匪过如筛、兵过如蓖,乡亲们对于当兵吃粮的印象,可不比那些土匪强盗要好上多少。

    前两天来的那几个官差,就白吃白喝、连吃带拿的就把乡亲们祸害的不轻。这又来几个,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糟践多少东西呢!

    街上行人本就不多,这下更是变得空荡荡。林凡在马上,看着这种情况,悄然叹息一声。

    官民相仇,长久下去是为取祸之道!

    可如今人人如此,他位卑职末,这并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其实就算是他能管,想要改变这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百姓们心中根蒂已深,想要化解,需要长久的水磨功夫才可以。

    眼下他只能不去管这些或畏惧、或愤怒的目光,直接就奔着镇子上最豪华的一处院落行去,而这处院子就是田宅。

    田宅规模不小,而且占据了街上最好的位置。虽在街中,可两侧小贩行人的喧闹却很难传到这里,有闹中取静之意。

    与镇子上其它地方的破败杂乱不同的是,这里却是井井有条、修葺一新。

    一眼望去,高高院墙、青砖灰瓦。整个宅邸从在外面看上去不像江南道的院落那样小巧精致,而是更像中原地区的高门阔院,显得古朴大气。

    门前街道也不像街上其它地方那样的杂乱无章、脏水横流,而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可见有人时常打扫,看护。

    宅子大门前的三级石阶是用长条状石头打磨而成,从门口延展而下。

    整个大门古朴大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宅子主人没有功名官职在身,门口并没有放置石狮子一类的瑞兽,让宅子少了几分官家威严气度,但也仍不失富贵之气。

    在林凡看来,青阳镇地小民穷,不应该有如此宅院,除非是倾一镇之力供养一家,而且需要数年之功,才有可能。

    这宅子价值不菲,不要说在淮南道,就哪怕是在富甲天下的江南道,能住的起这种宅子的,不说是大富大贵,最少也是一方豪绅。看到这里,林凡对刘二牛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大门口,林凡翻身下马,就要进门。

    早就有眼尖的门房,远远看见几人就去找了管家出来,管家一边让人去内宅禀告老爷,一边自己小跑着迎了上来。

    等到了跟前,还不等林凡开口问话,管家就点头哈腰、语气谦卑的说道:“小的不知几位官爷驾到,有失远迎,不知几位官爷此来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小的,小的也好进去通报?”

    林凡客气说道:“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府中被盗之事,还有请老哥通禀一声!不知府上田员外何在?本官有话要问!”

    说完,就抬腿迈步要进入院中,不曾想却被管

    家给拦了下来。

    管家笑道:“官爷莫急,小的已经派人去叫了,还请几位官爷稍等片刻,我家老爷马上就出来了!”

    林凡愣了一下,自己刚才不过是客套一下,官府办案,向来如此,什么时候有人敢拦?

    没想到这田员外真的这么大的架子,自己是来帮他们查案子的,如今反而被一个下人给拦在了门口,这让林凡也是有些意外。

    他暗道:“这个田员外出身不过是前任知州府的一介家奴,胆气倒是不俗。只是这般为人,也未免太过跋扈了些,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也不怕招人记恨?”

    不过,这里毕竟是民宅,既然现在主人家开口了,自己也就不好再往里硬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停下了脚步,负手而立,在门外等候。

    林凡好说话,可不代表随行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林凡身后的两名军士,都是新近才招收进来的,还没有沾染上老兵们身上那些不好的习气。

    而且他们见识过林凡与安宁他们的本事与能耐,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所以对林凡钦佩不已。

    况且他们虽然进巡检司不久,但与老兵接触多了也就知道巡检司里面的人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

    平常时候,任谁见了爷们儿不都得客客气气的,哪里受过这等的窝囊气!

    对于新来的林大人,虽然年轻,但却是德才兼备,大家是心服口服。自己等人都尚且尊敬不已,岂能让外人如此对待。

    巡检司随行两人暗暗思量,这也是一个机会,可以在林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得以后可以让林大人另眼相看!

    在林凡身后,两人彼此相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算是达成默契。

    于是当下就有一人冷哼一声,越众而出,喝骂道:“放肆!你们家老爷算什么东西,我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而今奉命办事,他不亲自到门口迎接倒还罢了,竟然还敢让我们家大人在此等候?怠慢官差,当真是好大的排场,你去问问你家老爷,看他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吗?”

    另外一人也是跟他配合,两人手扶刀鞘,气冲冲的向前,一步步的逼近老管家!

    看着这些军士越来越近,又看着他们杀气腾腾,随时都要拔刀行凶的样子,着实是把老管家吓住了,有些手足无措,紧张的看向林凡。

    其实这也不怪他,要是放在以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去拦官差。

    主要是前几日来的那批官差,贼没抓着,却在这儿吃拿卡要,厮混了好几天,把自己老爷给气的不轻。

    打那以后,老爷立了规矩,不管谁来了都要先通报,这可是老爷亲口说的,他只是一个下人,不能不听。

    听完管家的解释,林凡心中释然了。这就对了,田员外能从一介家奴积攒出这么大的家业,肯定不会是庸人。如果行事真像刚才那般跋扈,以官府中人的作风,他早就被人连皮带骨吃的干干净净了。

    老管家心惊胆战,可怜兮兮的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为首的这名身穿官服的清秀年轻人。希望他能劝劝自己的这些下属,让他们不要乱来。

    林凡轻轻抬手阻止了两人:“何方,张平,不得无礼!既然人家不让咱进,咱在外面等着也就是了,私闯民宅的罪名咱们可担待不起!”

    林凡既然开口,两人应声而退,又重新在林凡身后站定,只是冷冷的看着田宅里的一众人等,不再言语。

    老管家也听出

    来了林凡话中的不满,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次是得罪了人家,可见到林凡不再开口,他也搭不上话,也就只能跟着一起等着。

    一时间再无人开口,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老管家虽然心里着急,可也别无他法。

    辛亏不大一会儿,得到禀告的老爷就从府里出来了,这才让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趁人不注意擦了一把汗。

    田员外其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门后传出:“哈哈哈,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来?老夫未曾远迎,失礼,怠慢了,怠慢了!”

    声音落下,才从廊道里闪出几个人影来。为首一人看上去五十来岁模样,身形有些微胖,说话听起来笑声朗朗,可看面目却透露出一些凶狠奸诈,有些不符。

    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上去有些滑稽,急匆匆的朝着几人而来。

    他先是朝老管家呵斥道:“管家,几位贵客来临为何不请他们进去,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失了礼数!”

    老管家俯身称是,说是自己考虑不周。教训完管家之后,他又转过身看向林凡几人,在他看到林凡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林凡竟然如此年轻。不过随即他就恢复了正常,被他遮掩了过去。

    田员外虽说出身市井,但好歹在知州府厮混过一段时日,眼力并不差。一眼就看出众人是以林凡为首,只是没想到林凡如此年纪就已经出仕为官,有些意外而已。

    他毕竟见多识广,一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向林凡施了一礼,一脸真诚的说道:“老夫见过大人,请恕老夫眼拙,县里的几位大人老夫都认识,而这位大人看着却面生的很,不知这位大人是?”

    林凡知道,这田员外未必是真的不认识他,这永阳县就这么大,而有官职的就那么几个,就算是猜,也能猜出来林凡是谁!

    这田员外不过是在拿县里的几位大人来压林凡,意思就是他上头有人,应该是担心林凡会肆意妄为!

    林凡不去管他的这些小九九,轻声一笑,把他扶了起来,说道:“田员外不必多礼,本官姓林,乃是新任的武关巡检使,来到这里时日不久。本官初来乍到,员外不认识本官也在情理之中!”

    听到林凡这番话,田员外连忙说道:“原来您就是是林大人,老夫可是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名不虚传啊!老夫失敬,失敬!不知林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不去管他装疯卖傻、明知故问,林凡直接说道:“听闻府中失窃,本官此来正是为了破获此案,捉拿傅天临。多有打扰,还望员外见谅!”

    田员外呵呵笑道:“林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盗贼猖獗,大人破案是为民除害,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责怪呢!大人有什么能用到老夫的,大人尽管说就是,只要是老夫能帮上忙的,老夫一定办到!”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想要破案追回自家的东西是真,至于提供帮助的时候是否是心甘情愿,就有待商榷了。

    林凡自然不会去拆穿他,说道:“既然如此,本官在这里就先行谢过了!也没什么要麻烦员外的,还是有请员外带着我们去案发现场看一看,看看盗贼是否有留下什么线索。线索越多,也好早日破案!”

    田员外一拍脑袋,连忙说道:“你看看,是老夫疏忽了,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说完,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林凡拾阶而上,安宁几人随后跟上。

第三十八章:勘察

    有田员外亲自在头前带路,林凡他们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路上,他与田员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他这样做既是为了拉进与田员外的关系,方便查案;也是看能不能从田员外嘴里套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然而没想到的是,对于林凡来说,在进入院子之后,最吸引他的竟然是院中的一些布局景色。

    这院落从外面看着有着江北中原的豪迈大气,前院也是北方风格,以青石铺就,平坦开阔。

    没想到到了后院,却也有着江南水乡的精致婉约;当真是亭阁错落,五步一景!

    最难得的是,在来的路上,林凡并没有看到青阳镇上有河流穿过,而在院落之中却流水潺潺,想必是从别处引来的。

    在江南之地,园林讲究以水为尊、又以石为韵。叠石理水、水石相映,再辅之于花草树木,方可称为园林。

    尤其是在文人雅士扎堆的江南道,各大世族的宅子,若是里面要是连一股活水都没有,那可真是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在林凡看来,这宅子南北兼具,到也还算有特色。但肯定不是出于名家之手,南北相隔,转换的极为生硬,不能融会贯通,让这宅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落了下乘。但也算别开生面,有点意思!

    一路上,林凡已将院中布局了然于心。

    就在这时,对这些还丝毫不知的田员外在前边开口说道:“林大人,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想必大家也是渴了。前方不远就是客厅,如果大人不急的话,不妨先带着几位官爷到客厅喝杯茶水,再去看不迟!”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一路赶来,大家确实是有些疲惫了。林凡思量着,让大家喝口茶,稍微休息一下也好,破案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他点头答应道:“也好!那就有劳田员外了,正好您也可以向我介绍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

    田员外笑着答应,带着他们进了客厅,大家分主次落座。

    不一会儿,就有婢女送上茶水来。看起来,大家也确实是渴了,何方、张平、还有刘二牛三人都是端起来茶碗来一饮而尽,那张平因为喝的太急,还差点被呛到。

    下面的人如此表现,林凡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心虚的瞄了田员外一眼。而田员外并不开口,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

    见状林凡也是若无其事的端起杯来轻饮了一口,才向田员外问道:“敢问员外,家中到底是何时失窃?当时又有谁在场,又或者说是谁最先发现的?”

    田员外叹了口气,捋了一下下颌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轻声说道:“唉,说起来已经是七日以前的事了!”

    “头天晚上老夫看完书回去睡觉,第二天醒来就有下人发现书房被盗了,是一个打扫房间的丫鬟发现的。我赶到的时候,整个书房是乱成一片,被翻得是乱七八糟,书丢的到处都是。”

    “经过清点,发现除了丢了几张银票之外,还有几幅名人字画也不见了!加起来差不多值两千两银子!再之后我就让人去县里报了官!”

    林凡轻轻颔首,从以前的案子来看,傅天临是一个雅贼,而且非常识货,不少的字画丢失都与他有关,其中不乏价值不菲者。所以这次田宅里丢失字画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消化了这些,林凡又继续问道:“那官府来了之后可是否有发现什么线索?”

    田员外摇了

    摇头,说道:“县衙人到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他们看了一圈,除了那一张铜钱印迹和几个脚印之外,什么都没发现!不过,依他们所说,这是侠盗傅天临所为,抓不到的,就是把淮南道所有的官差都叫过来都不行,让我自认倒霉!”

    林凡听他说到铜钱印迹,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就是杨远望走之前给他的两张铜钱印迹之中的一张,他向田员外问道:“你说的铜钱印迹,就是这张吗?”

    田员外接过去,仔细端详了半天,说道:“没错,就是这张,哪怕是烧成灰我都认识它!”

    说完又把它递给了林凡,林凡接过来,轻轻点头,又问道:“依员外所说,员外起初不认识这铜钱印迹,莫非是没有听说过侠盗傅天临?”

    田员外摇摇头:“关于傅天临此人,老夫只是略有耳闻,只知道此人名头甚大。老夫年纪大了,又瘸了一条腿,不曾过问过江湖之事,所以只是偶尔听过只言片语,其他的老夫全然不知!不过,从衙役们的口中可以得知,此人绝不简单!怎么,此人令大人感到棘手?”

    林凡哈哈一笑,说道:“员外不必担心,他就算再怎么厉害,不也还是个贼吗?”

    说完,他端起茶水来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好了,田员外,茶也喝了,话也问了,咱们还是去书房看看吧!”

    田员外见他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说道:“好!林大人、几位官爷请跟我来!”

    就起身出了客厅,继续在头前带路,客厅离书房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田员外指着一间屋子说道:“林大人请看,这里就是书房了!”

    林凡打眼望去,书房是一间单门独院,并不临街道,隔绝了街上吵闹。院子里两株芭蕉亭亭如盖,树影森森,显得幽静别致。

    林凡走上前,推门而入,看着书房里面的情况,让他有些皱眉。

    只见屋子里收拾的得整整齐齐,地面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像是遭过贼的样子。

    他回头向田员外问道:“田员外,这书房怎么收拾了?不知道要保留现场吗?”

    田员外无奈说道:“大人说的话老夫岂能不知!只不过县衙已经来人勘察过了,说是这案子根本破不了,我也就死了心了!可日子总得过不是吗?这已经好几日了,书房也不能一直就那样放着吧!前两天我让人把书房重新收拾了一下,所以就成了这样!”

    林凡知道他说的有理,也就不再往下问。对于寻常人来说,难道案子一直破不了,现场就得一直这样留下去?老百姓也都是要吃饭生活的,让他们长时间保留现场,是不现实的!

    林凡在书房里慢慢踱步,目光仔细搜寻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看看还有没有剩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转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经过打扫,就算是有什么线索,也基本上都已经被破坏了。

    现在,除了后窗窗台上的一个脚印,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很显然,这个脚印是田员外不甘心吃了这么大一个个亏,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破案,追回丢失的东西,才让人保留下来的!

    林凡仔细观察这一个脚印,说是一个,其实只有半个,根据形状来看,应是盗贼偷完东西,越窗而出的时候不小心留下来的。

    看着脚印,林凡向着身后的田员外问道:“员外,这脚印可是那盗贼傅天临所留?”

    田员外回道:“大人说的不错,这

    正是贼人所留,当时这屋子里除了那张铜钱印迹,也就留下了这个脚印,所以我就让人留了下来,没有擦掉。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官府再来查看,也好留个证据,只是没想到林大人今日就来了!”

    林凡嗯了一声,目光深邃的盯着脚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根据脚印,林凡判断着盗贼跃出的方向,他向窗外看去。

    后窗外面是一片小竹林,被书房将其与院中其他地方隔开,微风吹拂、竹叶轻响,随风摇曳,清香扑面。地上也是铺了厚厚一层枯黄竹叶,随着风打转,可见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是主人家故意留下来的一道自然景致。

    而在竹林之外,就是田宅的外墙,院墙很高,一般人很难出的去。

    当然,在林凡看来,这道墙连他都拦不住,更不要说是侠盗傅天临了。如果林凡没有料错的话,墙上肯定也有傅天临的脚印留下来。

    根据脚印和竹林的布局,林凡推算着傅天临当时的行动轨迹,而他也一踩窗台,从书房一跃而出。

    剩下几人还以为林凡有了什么发现,赶忙来到窗台。

    还没等他们开口相问,就看到林凡蹲在地上,手里面抓着一把土,一些枯叶和黑色的泥土从指缝间滑落到地上。

    “果然如此,这土是软的!”林凡心中暗道。

    竹林里阴暗潮湿,又被一层层枯叶覆盖、雨水浇灌,几年下来,早就腐烂了,一踩下去就会粘到鞋子上。傅天临之所以会留下脚印这个破绽,想必也与此有关!

    林凡站起身来,来到墙下,果然在墙上又看到了三只黑色脚印,从下到上,依次排列,由于时间太长,已经干涸在墙上了。

    至于傅天临是怎么出去的,林凡已经大致猜的差不多了,林凡先不去管那些脚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高墙之外,可惜被外墙所阻,不知道外面到底有着什么!

    他向着书房里的田员外问道:“员外,这墙外是什么地方?”

    田员外答到:“外面是一片小山坡,已经算是镇子外围了,除了偶有孩子在那放牛之外,平常也没什么人去。另外还有条溪流,不算大,走不了船,我这宅子里的水就是从河里引来的!”

    林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答话,转过身来,在竹林里敲敲打打、东挑西选的。

    他最后挑了根粗壮的竹子,满意的点点头。众人不解,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他忽然他纵身一跃,不停的往上攀爬。

    他身形越来越来高,竹子则是被他压的越来越弯。最后,林凡用手抓着竹子上段,又重新落回到了地上。

    林凡拉着竹子来到了墙下,身形再次往上一纵。竹子早就被他压到极致,等林凡劲力一松,哗的一声就弹了起来。

    林凡也借着竹子弹起产生的张力,身形陡然升高,不等余力用尽,他又蹭蹭蹭在用脚在墙上连点三下,借力而起,不过瞬息间,他身体已然高出了墙面。这时林凡放手,松开竹子,他腰部一拧,双腿骤然发力,稳稳的落在了墙上。

    林凡在墙上站定,平复了一下呼吸,居高临下的看向墙外。

    田员外说的没错,外边果然是一片有些荒凉的草地,杂草丛生,有着不太明显的一些起伏。一条小河从东到西,穿过这一片草地,消失于视线远处。

    大致观望了一下外面情况,林凡又跃下墙头,对急忙赶来的几人笑着说道:“外面景色不错!”

第三十九章:收买

    院落内的何方几人闻言苦笑,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自家大人还有心情看风景,倒是害得自己几人白白为他担心了。

    看着林凡上下自如、如履平地,田员外由衷赞叹道:“林大人好身手啊,没想到大人年纪轻轻,身手却如此了得,实在是令老夫大开眼界啊!”

    林凡轻声笑道:“员外谬赞了!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从小拜师,练就了一些粗浅功夫罢了,都是些花拳绣腿,登不得大雅之堂!”

    田员外笑道:“大人过谦了!像大人这般身怀绝技,若是还要说是花拳绣腿,恐怕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真功夫了!”

    吹捧完林凡,他继而又严肃问道:“敢问大人,刚才登高望远,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林凡并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指着他刚刚才在墙上留下的那行脚印,向众人说道:“来,你们往这儿看!”

    几人闻言,齐齐的转头看向墙面。只见到这行脚印与原来的那几个相距并不远,应该是林凡为了方便大家进行比较而刻意为之。

    通过对比,大家不难发现,两行脚印无论是形状、高度、位置都相差无几。

    无非就是一个是刚刚新留下来的,就连土还是湿的,用手还可以擦掉;而另一个是已经时间较长,土已经干在上面了,只留下了几个干涸鞋印。

    又过了一会儿,见大家都看的差不多了,林凡才开口说道:“不用我说,想必大家也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两行脚印相差不多,也就是说傅天临之所以能够从这里逃出去,用的是跟我刚才一样的方法。就是借助竹子的力量,在不闹出极大动静的情况下翻墙而出。”

    “而且书房所在的位置本来就是府中僻静之所,不易引人注意。在夜里墙外更是荒无人烟,所以他可以在作案之后大摇大摆的逃走,不被人发觉!”

    描述完傅天临逃走的手法,林凡情不自禁的笑道:“谋划如此详尽,可见是他在事先早已经就做好了准备,绝非即兴而为。说起来,此人胆大妄为、心思缜密,也算是他艺高人胆大,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等到说完最后一句,林凡看到田员外脸色有些尴尬。林凡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当着苦主的面夸盗贼,也确实不太好。

    林凡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员外,这镇子后面怎么如此荒凉?那里土地肥沃,又有水源,条件比镇子上还要好上几分,为何会任由其荒芜下来,按理说不应如此啊?”

    听到林凡的问话,田员外有了台阶下,脸色开始缓和下来,知道林凡这是无心之失,不去怪罪。

    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在他官职的面上,毕竟民不与官斗,如果林凡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是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下场恐怕就没有这么好了!

    田员外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这镇子后面的荒地其实就是以前的青阳镇旧址!在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原来的镇子焚于战火,成为一片废墟,百姓们背井离乡、流散到各地。等后来天下安定以后,一些难舍故土的百姓又回到这里,才又在现在的地方重建了镇子,这才有了现在的青阳镇。”

    田员外此人,人品虽然不堪、行事更是劣迹斑斑,以他的所作所为来说,就算是开刀问斩亦不为过。

    但他毕竟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镇上,他也从小听着祖辈们的故事上长大,提起这些往事,也难免会有一些唏嘘感慨。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道:“对于镇民们来说,那里是处伤心之地。因此除了去凭吊之外,便很少再有人去到那里,又随着最初重建镇子的那一代先辈们一个个离世,去的人也就越发的少了。”

    “就这样,久而久之,那里也就逐渐荒废了下来,再也无人问津。再往后更是传出了闹鬼的传闻,镇民愚昧无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就更不会有人去打理了。这里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原来如此!”听闻田员外的解释,林凡心中了然。

    在镇民眼中,那里是无数祖辈枉死之地,又有鬼怪作祟,自然是生人勿近。怪不得傅天临会选择那里作为自己的退路。

    至此,林凡对于傅天临的作案方法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可他心中还有一事不明,需要他来查探清楚。

    他向田员外说到:“员外,可否将事发之日在场之人都叫过来,我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不知是否方便?”

    田员外笑道:“这自然可以!”

    他转头向身后跟来侍候的老管家说道:“管家,去把他们几个都叫过来,就说大人要问话!”

    老管家不敢怠慢,连忙按照田员外的吩咐去做。

    田员外又向林凡说道:“大人,管家已经去叫他们了,大人劳累,咱们还是去客厅歇息一下吧,边歇边等如何?”

    林凡并没有拒绝,点点头笑道:“好!那就有劳员外了!”

    几人便又回转到客厅,还没坐定,刚喝了几口茶。老管家便带着两女四男,总共六名下人进来了。

    田员外挥挥手,让老管家退下,他对着几名怯怯懦懦的下人招招手。温和说道:“来来来,你们几个过来!”

    下人们战战兢兢上前,田员外和气笑道:“你们不要害怕,这位是巡检司的林大人,现在大人有话要问你们,记住,大人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如实答话即可!”

    这场面看上去和和气气,林凡却总觉得有一股违和感。他明显感觉到几名下人在恐惧,在害怕,尤其是两名侍女,全身都几乎控制不住的在颤栗,下意识的躲闪着田员外的视线,甚至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由此可见田员外平常威势之重,他私下里面对其他人时,绝非向面对林凡这般和颜悦色!

    不过,这些事不是林凡应该关心的,他位卑职轻,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向着几人问道:“你们告诉我,书房被窃的当天,是谁先发现的?”

    听到林凡问话,众人都下意识的把视线看向了一名清秀少女,少女上前一步,颤抖着说道:“回大人,是…是…奴婢先发现的!那天早上奴婢起来之后,就去打扫书房,一进屋就发现屋子已经成了那样了,我就赶忙去叫了人来,至于剩下的,大家都知道了!”

    林凡看向她:“既然是你先发现的,那你在此之前,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

    侍女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回道:“当日与往常一样,并不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凡又问道:“在众人赶到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侍女听闻此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连忙道:“我…我…当时都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我…愣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林凡看了她一眼,接着问道:“那

    你告诉我,除了你之外,又是谁第二个知道的?”

    “是…是…”侍女脸色大变,吞吞吐吐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一名仆役上前说道:“大人,是小的,应该萍儿当时太慌乱,给忘了!当时是我听见萍儿的叫声,第一个赶过去的!”

    林凡又看向他,问道:“哦!是你?”

    “回大人,是小的先赶到的!然后其他人才过来的。”这名仆役回到。

    林凡嗯了一声,说道:“好了,你们两个留下来,其他人就先下去吧!”

    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林凡向着田员外问道:“员外,我能否先将这两人带回去问话?”

    田员外盯着两人,像是要看透人心,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阴沉。

    听到林凡问话,才反应过来,随即笑道:“这是当然,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林凡摇摇头,笑道:“员外不必多心,只是寻常问话,例行公事而已!好了,在下已经叨扰府里多时,如今时辰已晚,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本官这就告辞了!”

    田员外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官府之人收钱不办事,就算能办也是拖沓无比,恨不得刮地三尺,对于林凡这样的雷厉风行还真有些不适应。更没想到林凡这样好打发,脱口而出道:“大人这就要走?”

    林凡轻轻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官府风气历来如此,也难怪他没想到。

    林凡说道:“本官来府上是为了公务,如今公务忙完,也就不再叨扰,怎么,难道员外还有其他事不成?”

    田员外知道自己失态了,他连忙掩饰道:“大人何必急于一时呢,大人为了老夫之事操劳,老夫实在是过意不去,已让人备好了酒宴,聊表心意,大人不妨吃好了再走!”

    林凡摇头拒绝,拱手道:“员外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此过多耽搁,还望员外谅解!”

    田员外闻言也就不再坚持,说道:“既然大人有公务,老夫也就不强留大人了!来人呐,把我给大人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话音刚落,老管家从田员外身后走了出来,手中举着一个托盘,用红布盖着,让人看不真切里面有着什么!

    在场都是明眼人,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黄白之物罢了。见到这种情况,何方张平两人,就连刘二牛这个小衙役都向林凡投来羡慕的目光。

    就连林凡自己也有些感慨,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官,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从上任到现在,不过月余的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给自己送银子了。上一次是宋茂,那次虽然林凡收下了,但那钱却都被林凡花在了巡检司兄弟们身上,并没有揣进自己口袋;还有的就是这次了。

    自从林凡上任以来,接触的大多都是永阳县里的各级官吏,少不得上下打点,加上自己在巡检司配置了不少东西,巡检司里的各项花销大增,依靠朝廷拨调的那点钱粮根本不够用,故而一直都是往外送钱,干的都是赔本买卖。

    虽然早就知道当官来钱极为容易,但林凡不会去克扣兄弟们的饷银,又与乡绅们甚少来往,所以对这些还只是停留在认识上,今日见到田员外出手这般大方,才算知道了百姓们世代口耳相传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绝非是空穴来风。

第四十章:为钱,为利?

    田员外上前揭开红布,上面果然是按顺序摆放着十几锭金银。黄的刺目,白得耀眼,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何方和张平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这些年来这种场面田员外见得多了,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他甚至没有多瞧其他人一眼,而是直接让老管家把这些钱送到林凡面前,笑着说道:“这里是老夫的一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看着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如果说林凡是完全不心动是假的。这跟他缺不缺钱无关,纯粹是本性和占有欲在作祟。

    要说林凡家里也是一方豪强,他从小虽算不上锦衣玉食,可也从不缺钱。只是他家教极严,林汝贤以正色立身,对他不乏管教,从来不让他乱花钱。

    因此林凡也很少见过这么多的真金白银,这么多的金银摆在眼前,可比干巴巴的几张银票有冲击力多了。

    林凡看着这些钱也是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从古至今,练兵从来都是一个无底洞,说是花钱如流水也差不多了。

    就拿如今来说,巡检司不过一百二十余人,但每个月的开销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为了能够更好的练兵,这个钱又省不得。

    而如今从家里拿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后面还会有更大更多的花销在等着他,钱这东西对他来说是多多益善,毕竟没人会嫌钱多不是!

    但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托盘给推了回去,他看着田员外,说道:“多谢员外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本官万万是不敢收的!”

    田员外见多了官场上的虚情假意,善于察言观色,林凡心动自然瞒不过他。

    他自认为林凡的推辞不过是虚伪客套几句罢了,说道:“大人两袖清风、廉洁为民,老夫钦佩!不过大人为了老夫之事奔波,这些银两只是老夫为大人和众位兄弟提供的一些茶水钱。区区心意,难表感激之情之万一,还请大人收下,拿去与几位兄弟们喝几杯酒水也是好的!”

    林凡仍是摇摇头,拒绝道:“员外不必再讲,非是本官不给员外面子,而是朝廷自有律法在。按照本朝律法,贪污受贿可是重罪,如果我收下这些东西,等到日后,今日之事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告到朝廷,追究下来,本官可承受不起如此罪名,员外总不希望有朝一日我被朝廷剥皮萱草、明正典刑吧!所以还望员外不要为难本官!”

    谁都知道,当年太祖开国,刑法严苛,大力肃贪,对贪官行剥皮萱草之刑罚是常有之事。

    可如今早已不是开国之初,从开国至今,历经近三百年演变,此法因过于残暴严苛,早已不再适用,故而被朝廷废止。

    因此,除了在嘉祥年间,那位声名显赫的人间圣人,并享誉至今仍为万民所怀念的江峰公之外,再也无人提议过恢复此等刑罚。

    江峰在担任御史台都御史的时候,因满朝上下贪腐严重,为惩治贪官污吏,曾向朝廷提议过恢复剥皮萱草之刑。

    但是当时满朝上下从君王到小吏都认为此举不切实际,所以被束之高阁。当时的朝廷风气已然败坏,可没有人想要这东西落到自己身上。

    所以,林凡说的所谓的剥皮萱草纯粹是无稽之谈,只是用来吓吓田员外而已。

    不过事已至此,林凡把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意思再清楚不过。

    田员外明白林凡心意已决,

    只好让老管家退了出去,朝林凡拱手说道:“大人高义,老夫惭愧!”

    林凡哈哈笑道:“多谢员外体谅,本官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然后又朝安宁道:“安宁,带上那两个人,咱们走!”

    说完,便迈步出了客厅。

    田员外把林凡几人送到了大门之外,林凡道别:“劳烦员外相送,此案若有进展,本官定然会派人通知府上,就此别过,员外不必再送!”

    田员外闻言止步,只是目送林凡一行人远去。

    一行人出了田宅,就准备回巡检司。由于比来时多了两个人,马匹不够用。而且还有女眷,有着男女大防在,总不能两人共乘一骑吧!

    林凡便花钱从镇子上租了辆牛车,让那两人乘坐牛车。

    赶车的是一名老伯,老伯一开始并不愿意为官家做事,害怕被连牛带车都被官府不吐骨头的给吞了。

    只是实在拗不过林凡情真意切的再三请求,又许诺给银钱,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众人一起上路。

    在路上,安宁打马来到林凡跟前,悄悄地道:“大人,咱们从家里带来的银子已经不多了,刚才那田员外送给您银子,可以解一下巡检司的燃眉之急,可为何您却不要那些钱呢?”

    俗话说,千里当官只为财,如今官场上乌烟瘴气,可以说是无官不贪,像林凡这样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安宁声音虽小,可此地空旷,却也瞒不过其他人。不止安宁,其他人也对林凡此举感到好奇,只是大家对林凡心怀敬畏,这话也就只有安宁敢问。

    眼下安宁替他们问了出来,一个个都偷偷的竖起耳朵在听,生怕漏了一句。

    林凡笑了出来,开玩笑的骂道:“安宁,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贪财的一个人吗?就这么点钱,你家少爷我能看得上眼?”

    江州林氏的财力安宁是清楚的,刚才那些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听见林凡的话,安宁摇了摇头,却没有答话。

    林凡知道,安宁毕竟出身奴籍,见识不够,连林凡都很少见过这么多钱,更不要说安宁了。

    两人虽亲如兄弟,只是身份差距的鸿沟还是让安宁的眼界浅薄了些,对这些钱财动了心也情有可原,怪不得他。

    林凡接着说道:“你也知道,这些钱都是怎么来的!可以说全都是一些民脂民膏,是这田员外从青阳镇的百姓们那里压榨而来,百姓生存本就艰难,我若是收了这些钱,岂非如同食百姓之血肉。若是那样,与他还有何不同?”

    “再说了!此次失窃,田家损失不小,损失了这么多钱,田员外定然会变本加厉的从百姓那里搜刮回来,甚至会更多。我若是再收,他们搜刮起来岂不是更加的心安理得,那样我又岂不是成了他的帮凶?”

    “还有,最重要的是,钱帛动人心,我这次收了,就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下一次。你们可以安慰我说,他是恶霸,他的钱财都是欺压百姓而来,我这样做是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这又有何用,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开始,想要回头可就难了。而解决此事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不要有开始!安宁,你也不想有一天我会变成唯利是图的贪官污吏吧?”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安宁,咱们从家里出来,大老远的赶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钱,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使,能捞多少银子?咱家里那么多产业,缺这一点银子吗?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安稳的等着数钱岂不是更好,何必来这吃这份苦、受这份罪?而如今既然出来做官了,为的是为老百姓做点事情,而并非简单的只是为了一己私利!”

    安宁点点头,他深呼吸,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何方张平两人以及刘二牛也是对林凡肃然起敬,连看向林凡背影的眼神都跟以往有所不同。巡检司众人在以前更多的是佩服两人的武力,而到现在对于林凡的品德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对他更是钦佩之至。

    只是对于林凡的背景他们也是更加的好奇了,只不过没人敢问罢了。

    一路无话,牛车上载着这对男女,晃晃悠悠的往回赶。

    众人原本心急,想要尽快的带人赶回巡检司训问。但是任凭你怎么催,这头拉车的老牛就是稳如泰山、不急不躁。有时还会低下头吃两口路边野草,细嚼慢咽,来回反刍,全然没有把几人放在眼里,当真是优哉游哉。

    众人无可奈何,也就索性不再着急,放慢了速度,反正现在田家的事情已经忙的差不多了。林凡抬头看了一下太阳,日已偏西,已到了申时。

    林凡低头不语,暗自思量: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再去薄柳镇邱家已经来不及了,邱家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等到明天再说。

    一连忙了大半天,几人也确实累了,大家从巡检司出来之后,除了在田宅的时候喝了几口茶水,到现在还水米未进。

    林凡让大家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些干粮,掏出水囊,让大家边走边吃。他又让人分给了老伯和那一男一女一些,算上垫垫肚子。

    干硬的干粮虽说不上好吃,但用来填饱肚子也已经足够。

    等到一行人回到巡检司,就已经酉时过半了,天色开始变暗,巡检司的火把都已经升了起来。

    林凡和安宁见到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巡检司各队仍然能够有条不紊的各履其责,让他们也是暗暗点头。

    进了营区,林凡跟赶车老伯结算完了车钱,又对赶车老伯说道:“老伯,您看这天色已晚,再回去的话路上不安全,我看不如您先在这儿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可好?”

    却不料老伯生平第一次进军营,太过紧张,加上官兵一向是胡作非为、欺压百姓,让他又惊又怕,使他误会了林凡的意思,以为林凡要征收他的牛车。

    他吓得直接就跪倒在了林凡面前,磕头如捣蒜,他不懂林凡到底是什么官职,又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而且此时他就算知道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向林凡哭喊道:“军爷,小老儿一家老小就指着这辆牛车过活呢,还请官爷开恩啊,留我全家一条活路吧!”

    林凡哭笑不得,他把老伯扶了起来,说道:“老伯,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您现在回去太晚了,路上会不安全,想让您在这休息一晚,并没有别的意思,更不会要您的牛车,您就放心吧!”

    老伯安静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问道:“军爷,您说的是真的,不骗我?”

    等他看到林凡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林凡让人先把赶车老伯带下去吃饭休息,安顿下来。又挥手赶走了无所事事赶过来看热闹的一群人,这才有时间安排接下来的事。

第四十一章:讯问

    回营之后,林凡打招呼让安宁先留下,其他几人都回去休息。

    然后又让人去房中叫了宋茂和王虎过来,他这是为了不耽误明日去薄柳镇邱家查看情况,打算直接连夜讯问这两人,希望可以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巡检司负责查捕揖盗,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讯问室,这倒是让林凡省下了不少的麻烦。

    等到他们将两人带到了讯问室,宋茂和王虎也已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宋茂两人在路上已经向何方张平了解了一下情况,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摸不着头脑。而林凡也来不及再向他们细细的分说其中缘由,等人到齐,便直接开始了审讯。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在讯问室中,昏暗阴沉,有随从点起火把、蜡烛。

    随着烛光升起,微弱的烛火不住的跳跃,忽明忽暗的火光衬托的端坐在桌子后面的林凡脸色更加阴沉。

    房间里架子上摆放着各种锈迹斑斑的刑具,每一件上面残留着乌黑的血渍,不知是何人所留。

    刑具不时的反射着冰冷的火光,像是无声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整个屋子静的让人连呼吸都清晰可闻,在林凡开口之前,没有人敢开口说话,更没有人敢发出声响。屋子里一片寂静,气氛压抑无比。

    几人都看着台下跪着的两人,在众人可以说是凶狠的目光凝视下,两人像是在深山老林里遭遇凶猛野兽的无助孩童,被吓得六神无主,他们两个低下头,恨不得紧紧缩成一团。

    片刻之后,林凡才冷冷的开口道:“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听到林凡的话,两人这才缓缓的把头给抬起来,但很快仍是扭过头去,不敢直视林凡。

    林凡站起身来,离开座位,眼睛注视着两人。

    他沉声说道:“直觉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你们两个谁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名叫萍儿的侍女本来就非常害怕,忽然间听闻此言就更加的慌乱,脸色变得惨白。她慌忙说道:“我…我和他没…没…什么关系!”

    林凡闻言冷哼了一声,向她说道:“哼,是吗?”

    说完他抽出腰间佩剑,快步来到那名仆役面前,用剑直指他的咽喉。眼神却看向那名侍女,疾声问道:“你说你们没关系?那我就是现在杀了他跟你也没关系了?”

    随着剑锋一点点逼近那人的咽喉,侍女的神情大变,花容失色,惊慌无比。下意识的喊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杀他!”

    林凡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你们没关系,那你告诉我,没关系在你慌乱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的看他?没关系在你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会出来替你解围?你们是以为本官眼睛瞎了吗?”

    说着,林凡的剑尖又往前了数分,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再用力的话这名仆役很有可能就会命丧当场。

    被冰冷的剑尖抵住喉咙,这名男子吓得全身都抑制不住的发抖,他感觉到无尽的凉意袭来,从剑尖传到肌肤,继而深入骨髓,冰冷而无情。

    他知道自己的喉咙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眼神中不断的透露出惊恐之色。但他却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深情

    的看了那侍女一眼,然后他便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见到这男子如此表现,林凡暗暗点头,这男子还算有些担当,没有为了自己活命就出卖她。

    可是他越是这般硬气,越是无异于自露马脚,让人更加的相信两人关系不向看上去这般简单。

    林凡又以侍女为突破口,向她逼问道:“你如果不想他死的话就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否则,只要我的剑再往前一分,他的小命可就要保不住了!”

    这时候,剑锋已经划破那人的肌肤,看着已经有殷红的鲜血开始顺着剑尖流下,萍儿的心防已破,她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向林凡大声哭喊道:“大人不要杀他!我说,我全都说!他,他…是我男人!”

    她说完就嘤嘤的哭泣起来,林凡平静的收剑入鞘,缓步回到座位上。

    这个回答并不让他吃惊,他早在田宅中通过观察就有了大致判断,如今这个答案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而他要做的也不是为了这些男男女女的破事,只是为了打破他们的心防,扰乱他们的心神而已!

    他的目的为的还是更好的进行下一步的审讯,让自己少费些周折。

    林凡仔细的观察这名侍女,她看上去很清秀,如今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女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及笄之年,正值青春貌美,反倒是那名男子看上去年纪偏大一些,有二十余岁了,面貌虽说不上清秀,但看上去也算说得过去。

    林凡接着问道:“你说他是你男人?”

    侍女哭泣回道:“是的!以前我刚进府里的时候,一直受人欺负,是六子一直护着我,宠着我。时间长了,我…我…我也就喜欢上了他,我们便私定了终身!”

    林凡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你们身在奴籍,就应当知道,按本朝律例,为人奴婢者,不经主人同意擅自私通该当何罪吧!”

    “还不止如此!就算是官府不追究你们,你们未婚私通,触犯礼法,为祖宗礼法所不容,百姓们也同样饶不过你们,到时候,拉去浸猪笼都是轻的!你们就当真不怕死?”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如果此事被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他们曾经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可是以前自己心里担忧是一回事,而如今东窗事发,随时都有可能大祸临头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淡生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没有人不怕死,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哪怕是意志再坚定之人,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不怕死,可当真的到了直面生死的那一刻,都难以做到真正的置之度外,更不要说是一般的寻常之人了。

    林凡的话血淋淋的,冰冷而无情!侍女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只是祈求的看着林凡,显得那么无力,她拉着林凡的裤管,一直的苦苦哀求,泣不成声,其它的话却全然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那名一直沉默无言的男子突然向林凡说道:“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干萍儿的事。从府里到这的一路上,以我的所见所闻,可知大人是一个好官,不会滥杀无辜。如果有什么罪责由我一力承担,但求大人不要为难萍儿!”

    听到心上人的一席话,侍女心中感动万分,顿时觉得死也值了。

    她重新跪好,不住的磕头道:“大人不要听六子胡说,是我先勾引他的,大人要杀杀我吧!求大人开恩,放过六子吧!求大人开恩呐!”

    林凡看着他们,冷冷的笑道:“这是要做同命鸳鸯了吗?还当真是感人至深的一幕啊!不过你们的这种戏码就不要在我面前表演了,更不要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告诉你们,这些在我这都没用!再说了,我不管你们之间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管你们的这些破事,也管不着,我要的只是破案,你们懂了吗?”

    这个叫六子的年轻仆役听出了林凡的弦外之音,朝林凡磕头谢道:“多谢大人放我们一条活路,小人感激不尽!”

    林凡阻止他道:“哎哎哎,你们先别忙着谢,少来这套,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还有事要问你们。你是叫六子是吧?”

    仆役回道:“回大人,大人说的没错,小人名叫田六,认识的人都叫我六子!”

    林凡点点头,问道:“那好,田六!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偷银子?”

    听到此话,田六的表情一滞,不过瞬间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摇头说道:“什么银子?大人说的什么意思?小人听不太懂!”

    林凡气的差点笑出来,看来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前面说了这么多,连哄带吓、恩威并施的,这人却还在这儿跟自己装傻充愣。他脸色阴沉的吓人,说道:“你不知道?”

    他不再给他们机会,还不等田六说话,他接着说道:“既然你们不知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天最先到达现场的是你们两个?”

    林凡用手指着地上的侍女说道:“她当日在书房当值,暂且不论,那你呢?为什么你会是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第二个赶到的?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们当日正在私会,才让你们给赶上了!”

    田六语竭,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只好不停的对林凡叩头,哭喊道:“大人冤枉我们了,我们确实没有偷银子啊!”

    林凡哼道:“哼!还嘴硬,我虽对田员外的性子不太了解,但是从他的以往经历和为人处世方面也可推断一二。他是苦过来的人,对钱财极为看重,依他的性子,放置银钱的地方必然非常隐秘,非是亲近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傅天临不过是一个飞贼,又是外地来的,哪怕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就找到他的藏钱之处吧?”

    在说着话的同时,林凡一直看着田六,见他脸色虽有变化,却还是不愿意坦白。

    林凡接着说道:“俗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虽说傅天临不知道藏钱之处,但你们却可以知道。这名叫萍儿的丫头经常打扫书房,或许偶然之间得知消息,只是惧怕田员外的威势,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而这次傅天临却把机会送到了你们面前,在书房被盗之后,你们两个暗中商定,趁机行事。其实傅天临只是偷了几幅值钱的书画,而钱却被你们拿了去,让他替你们背了黑锅!田六,我说的可对!”

    林凡越说道最后,田六越是慌乱,不住地磕头,但仍是硬着头皮说道:“小人冤枉啊,大人可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林凡还不急,夜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审,他饶有意味的看着田六的表演,看他能嘴硬到几时。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的啪的一声响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去极远。

第四十二章:内情

    这一声响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连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林凡还不急,却有人已经急了,是在旁边陪审的宋茂看不下去了。

    他在巡检司待了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一旁看了那么久,通过在场之人的反应,早就判断出了林凡所言非虚。

    田六就是这个家贼,而他如今这番表现不过是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而已。

    宋茂忍受不了田六的喋喋不休,他猛的一拍桌子,惊动了在场所有人。那侍女更是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就连林凡也是看向了了他。

    宋茂开口训斥,他怒吼道:“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人,既然他们如此不识抬举,不如动刑吧,不怕他们不招!”

    听到宋茂的话,两人明显更加的害怕了,尤其是那个小侍女,身体不住的颤抖,她惊恐的捂住嘴巴,连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林凡笑着对宋茂说道:“宋大哥不必着急,这里毕竟不是公堂,用刑总归不好。再说这么清秀好看的一个姑娘,打坏了可就暴殄天物了,咱们可要怜香惜玉一点啊!罢了,既然他们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不勉强,安宁,你明天安排两个人把他们送回去!”

    坐在在一旁记录口供的安宁闻言放下笔,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两人最开始不敢置信到后来转化为绝处逢生的惊喜表情,林凡突然说道:“哦,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们了,在出田宅出来之后,带你们来巡检司之前,也就是我去租车的时候,派人去田宅打听消息,就是听说跟你们一起进客厅的那几个人每人被田员外打了二十棍。啧啧啧,这二十杖下来,人不死也得残!”

    “看样子这田员外他好像也知道了点什么!不过那样也对,像他这样老奸巨猾的一个人,就算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间没有发现什么。但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也该冷静下来了,现在回过味来,觉察到一些不对也属正常,你们说对吧?”

    话还没有说完,林凡就看到两人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不可遏制的惊惧,甚至是要比刚才林凡逼问他们的时候还要害怕,那是一种浸入到骨子里的恐惧。

    这些林凡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书房被盗,他本就怒不可遏,要是再有人监守自盗,恐怕他就更加难以忍受了。听说田员外为人狠毒,不知道你们回去之后他会怎么对你们!”

    林凡继续添加着砝码: “其实,不管你们有没有偷银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次丢了这么多东西,他总要找人泄愤。只是现在案子还没破,你们还有着那么一点利用价值,等到以后此事过去,不论此案结果如何,也不管傅天临能不能抓到,你们两个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不过,从你们偷银子的那一刻开始,你们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做好准备呢?”

    林凡不断的往下说着,看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萍儿这时却绷不住了,她崩溃道:“大人,我都说!请大人救命啊!不要把我们送回去,大人不知道,老爷是有多狠毒啊!他手底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尤其

    对是我们这些命不值钱的下人,他杀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们要是回去了,必死无疑!”

    “不,是想死都难啊!求求大人了,求您千万不要把我们送回去啊!”

    林凡一步步的走到她跟前,蹲下来,用手抬起她的脑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怎么?现在愿意说了?”

    她哭泣道:“奴婢什么都说,只求大人开恩,放我们一条活路!大人开恩啊!”

    林凡不置可否,笑道:“说吧!你们为什么要偷银子!”

    侍女被吓得太狠,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一急就更说不出来了。“因为…因为…”

    见萍儿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把话说清楚,一旁的田六出声说道:“大人,萍儿胆小,太害怕!还是我来说吧!”

    听到田六如此说,林凡把目光转向了他,盯着他点点头,方才说道:“好!那就你来说!”

    得到林凡的同意,田六叹息了一声,才慢慢的幽幽开口说道:“唉!其实,也不为了什么!”

    听到这里,原本一脸好奇,准备听戏的几人这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林凡恶狠狠的盯着他,说道:“喂喂喂,谁想听你说这些,说重点!”

    田六被几人盯得有些发毛,自己两人小命都在人家手上,他可不敢得罪这几人。

    他赶忙说道:“是是是,大人!”

    “大人,您不知道,家里仆役丫鬟很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初被卖进府里的时候都不值几个钱,老爷买我们,最多的一个也不过花了三十两银子。”

    “可是就在前几年的时候,有一个从小被卖进府里的丫鬟,家里边做生意攒了点钱,不忍心看她受苦,就想着拿钱把她给赎回去,可老爷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三百两银子!”

    “大人,您说,小门小户的,谁家拿的出这么多钱啊!那家人跪在外面苦苦哀求,但是老爷就是不松口,那家人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而打那之后,老爷夫人就没给过那姑娘好脸色看,动辄非打即骂,不到一年的光景,那姑娘就郁郁而终了。”

    林凡轻声叹道:“田员外这样做虽不合人情,但并不违朝廷律法,这件事就是告到官府那里也没用!”

    “是啊,谁说不是呢?”一丝落寞从田六的脸上闪过。

    他继续说道:“大人是官老爷,高高在上,不知其中苦楚。可知一日与人为奴,世世代代都再难得自由?又有谁愿意终身都不得自由?人生在世不称意,一切都身不由己!”

    “所以,从那一日起,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给萍儿赎身,我们要跳出去,我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萍儿身上,我决不允许!”

    田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近乎失控,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还带上了一丝沙哑的哭腔,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颤抖的喉结和眼中的晶莹还是出卖了他。

    在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这个仆役下人,这个在他们看来低矮到尘埃中的年轻人,也和寻常人一样,心中同样有着不可触碰的柔情。

    最受感动的还是萍儿,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这是一个值得让她托付终身的男人。

    她深情的望着这个男人,在这一瞬间,她幸福的想着,哪怕是今天就死了,也觉得知足了!

    没有人去打断田六,所有人都想知道接下来的事。一直以来,事情都憋在心里,连萍儿都不敢告诉,压抑了太久,如今说出来了,田六反倒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他结结巴巴的向林凡说道:“大人…大人!我…我…有想过凭借自己省吃俭用省下银子,让我们两个干干净净的出府。”

    “可是…可是…我们两个每个月的例钱加一块儿才四钱银子,这样下来,一辈子也攒不下来三百两银子。连一个人的钱都不够,更不要说我们给我们两个赎身了。”

    田六的表情突然有些狰狞起来,他有些癫狂的笑道:“哈…哈哈!从我们进府的那一刻起,老爷从来就没打算过放我们出去。萍儿刚进府一年,还不知道其中情况,可我已经来了几年来,我就从来没见过有谁能活着从府里出去的,想要走的人最后都死了!”

    他越发的癫狂了:“我不怕死,我死了无所谓,可我得让萍儿活下去,她不能死!她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她想去看看,既然她想看,那我就答应她,要带她去看看。可其实我心里知道,我们谁都走不了,想走,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我不能让她知道,她不知道就有念想,就有希望!有了念想才能坚持活下去,要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她是活不下去的!”

    “呵呵!都怪我傻!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就算有钱也出不去,明知道这样做会害死她!可当机会真的摆到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去骗萍儿、骗自己去相信那一点点可怜的希望。我还希望老爷大发慈悲,会放过我们,其实那又怎么可能呢?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

    “我知道,无论如何老爷都不会放过我们,可是我没办法,我只能去这样做,去博一把。所以在萍儿发现书房被盗之后,是我让她先不要声张,也是我拿了老爷藏在书柜夹层里的六百两银票,告诉萍儿说等风头过去了,让家里亲戚装作发财了,用这些钱来帮我们赎回卖身契。然后我就娶她,跟她过平常人的日子。”

    说到最后,他一个大男人跪倒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事到如今,他绝望了。

    不管是老爷有没有发现,只要是老爷起了疑心,自己两人就必死无疑,再无生理。

    忽然,田六眼中升起一抹亮光,他聚起全身的力量,膝行向前。

    他不断的对林凡哀求道:“大人,这都是我鬼迷心窍,跟萍儿没有关系,我知道大人是好人,求大人救救她!啊…,救救她,好不好!求求大人了!”

    如今的田六别无他法,只能把林凡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林凡看着田六的希冀眼神,他可以看出来,田六这时候已经有些癫狂了,如果林凡拒绝他,可能当场就会疯掉。

    而萍儿呢,看着心上人如此模样,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从后面抱着田六,失声痛哭!

    林凡叹息了一声,忽然打断他们,说道:“把银票给我!”

第四十三章:收获

    听到林凡的话,大家还以为他是为了要得到这些钱,众人都有些诧异,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大家的眼神没有瞒过林凡,不过他没有解释,只是又说了一边:“如果你们想让我帮你们的话,就把银票给我!不要等我反悔!”

    听出林凡语气中有要出手的迹象,田六大喜。就如同在溺水之际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不管真假他都不敢撒手。

    他急忙忙说道:“给…给您,都给您!只要您能救救她,银票都给您!萍儿,快,快把银票都拿出来,给大人!”

    萍儿不会违逆田六的话,闻言便从身上取下了一个香囊,把它递给林凡。

    原来是他们偷了银票之后,害怕被人发现,不敢藏在其它地方,最后只能放在萍儿随身携带的香囊荷包里面,这样才稍微放心一点。

    林凡把香囊拆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些劣质香料之外,正是几张面值为一百两的银票。不多不少,合起来数额正好是六百两。

    他们用希冀的眼神,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凡。他们两个忐忑不安,可又不敢出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林凡,惹得他生气反悔。万一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凡看着他们,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不要你们的钱,可是救你们的命总不能我自掏腰包吧?”

    他从银票里拿出三张数额为一百两的银票来,递给王虎。

    又对王虎说道:“王虎大哥,我和安宁明日要去薄柳镇,抽不开身。这里是三百两银票,明天迟些时候你派人把这些钱送到田宅,就说这两人提供线索、于破案有功,本官许诺要给他们赎身。哦,对了,别忘了把银票换成咱们的,以免被他们看出了破绽!”

    王虎接过银票,回道:“是,大人,此事就交给我了,大人您就放心吧!”

    林凡嗯了一声,又把剩下的三百两银票装回到香囊里里,递还给了萍儿。

    他对着两人说道:“这里面还剩下三百两,你们拿回去吧,收好!”

    “还有,你们明天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找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用这些钱买房置地也好,做生意也好,随你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众人都没有想到林凡会做出这个决定,一脸的不可思议。

    田六、萍儿两人都啊的一声,又惊又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田六抑制住自己的狂喜。

    有些不敢相信的疑问道:“大人说的是要放我们走?可是当真?”

    林凡话既出口,自然不会收回来,他看着两人难以置信、患得患失的神情,林凡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就在他下定决心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决定。

    他之所以如此做,除了他被两人的真情打动,不忍心见到两人丧命,动了恻隐之心之外,更多的还是他的内心不允许他对此事漠然视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直以来,父亲和先生的教诲他片刻都不敢忘记,在他如今有能力的情况下出手相帮也就不足为奇了。

    林凡对两人笑骂道:“难道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走吧,你们明天早上动身。之后我让王虎大哥拿着三百两银子去为你们脱籍,如果他应允的话,你们便不是逃奴了,官府自然不会下海捕文书去抓你们

    。”

    见两人面有忧色,林凡知其难免有忧惧之心,便笑道:“你们不用过于担心,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我想明面上田员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否则平白得罪于我,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你们放心大胆的走便是。”

    “就算田员外咽不下这口气,还想要私下报复的话,时间上也来不及了。等到他接到王虎大哥的消息,再到他召集人手去追你们的时候,少说也得大半天时间。那时候你们应该就已经出了永阳的地界了,那不是他的势力所能及之处,到时候鞭长莫及,他追不上你们了。”

    林凡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提醒他们道:“你们记住,不要往北走,北边都是流寇,打的不可开交,不太平;往南走,如今江南道还算安定,能够在那安家落户也好。现在世间乱象已显,逃避灾荒战乱的难民这么多,朝廷的户籍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了。等到了那边,就没有人管你们是不是有路引,更没有人去管你们的过去了。你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换个身份好好活,成亲生子,去过安生日子去吧!”

    知道林凡是真的要放他们走,田六两人大喜,他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半晌之后,两人才能够平静下来。田六拉着萍儿重新跪好,以头触地,郑重其事的向林凡磕了三个响头,感激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人永世不忘!”

    林凡坦然的受了他们一礼,也算是让他们能够心安,他说道:“好了,你们不必如此,以后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起来吧!”

    田六直起身来,却并没有站起来,他示意萍儿把香囊给他。

    他接过香囊,用双手捧着,把它递给林凡,又说道:“不过这钱我不能要,大人救命之恩我们已无以为报,又岂敢奢望太多。就请大人收下这些钱,也好让小人心中得以安稳!”

    林凡笑了笑,拒绝了他,“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把它收回去吧!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还不缺这点银子。可对你们就不一样了,如今这世道这么乱,钱就是粮食,你把它给了我,难道你打算让她跟你一块儿饿死在半道上吗?”林凡指着萍儿对田六说道。

    田六还想再说,林凡直接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这钱我是不会要的。你们先去休息吧,今天就好好的睡一晚上,休息好了,等到明天好赶路!”

    既然林凡话说到这份上了,两人只好告退,在其他人的带领下去休息。

    他们在转身之际,却听到林凡苦笑着向宋茂三人说道:“唉!原本以为他们是一个突破点,能查出一些傅天临的线索。没想到傅天临没审出来,如今反到是审出来了一对苦命鸳鸯!”

    听到林凡的话,已经走到门口正欲出门的萍儿忽然回身,怯怯懦懦的说道:“大人,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是…就是关于那个贼的!”

    林凡闻言反问道:“你说的可是傅天临?”

    萍儿点头道:“对,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贼!”

    林凡接着问道:“你既然知道此贼的信息,刚才审问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她有些被林凡的气势吓到了,怯怯懦懦的说道:“刚才是我太害怕了,忘了!而且我也怕大人如果抓到了这个人,我们两个做的事会被其他人知道,不敢说,所以这才隐瞒了下来。我也是刚刚听大人说起来这个人,这才想起来!”

    林凡点点头,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嗯,现在你没了后顾之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萍儿

    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该我在书房当值,我就在书房旁边的厢房睡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我…”

    她脸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往下说道:“我有些内急,起来起夜,无意之中却听到书房有动静,我便过去察看了一下情况。等我推开门就只看到了一道飞影从我面前闪过,跳到窗外去了。”

    “我当时怕极了,捂住嘴才不让自己叫出来,后来等我到来窗户旁的时候,看见他借着竹子飞到院墙上面,然后跳了下去,就不见人影了!”

    犹豫了一下,她才接着说道:“知道是遭了贼,我自己一个人害怕,又不敢声张,就去叫了六子过来。然后我们就商议拿了银票,又将书房重新布置了一下,等到天亮的时候我才去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报到老爷那里。至于再往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知道的就就只有这么多了,不知道对大人有没有用!”

    林凡原本只是抱怨一下,却没想到还会有意外的收获,看来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啊。他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清那个贼的长相?他有没有什么易于区别的体貌特征?”

    萍儿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太清,就只是看到一道影子一闪而过,没有看太清!不过那个贼看起来挺瘦的,个子也不高,不过身手却十分敏捷,其他的就没了!”

    林凡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脑袋,只有这些,实在是让他没有什么头绪。

    他也知道从两人那里得不到更多的有用的信息了,只好对萍儿他们两个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睡吧!”

    两人依言告退,在军士的带领下前去休息。

    在他们走了之后,林凡向安宁三人说道:“说说吧!如今对这事都有什么看法!”

    三人相互望了望,宋茂和王虎并没有去青阳镇,对事情还不太了解,这案子也是审的云里雾里,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也都看向了安宁。

    安宁看大家都在看自己,不好推脱,只好开口说道:“回大人,此事确实有些棘手!”

    他看到林凡的脸色不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影响士气,会让其他人生出挫折之感,让林凡有些不满。

    他到是不在意,笑呵呵的说道:“依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傅天临行事缜密,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退路了,而且身手出众,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这时他话风一转:“不过,他既然能被一个小侍女发现踪迹,那就说明他也不是如同传说中那般来去无踪,想抓总是能抓住的,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只是至于如何抓捕,我还没有头绪,咱们手中掌握的线索太少,还要看事情的后续进展才能决断。”

    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林凡理了一下思绪,见其他人也都没什么要说的了他呼出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天从薄柳镇回来再议,散了吧!”

    听到林凡如此说,大家依言各自散去!这次审讯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从酉时一直忙到亥时。宋茂和王虎还好,至于林凡和安宁更是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按照宋茂原本意思是要安排厨房,帮他们弄了点吃的。

    林凡却说没必要,既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所有人都不能例外,更何况他是主官,更要以身作则。

    所以他们只是把白天剩下的干粮用水泡了泡,对付了一下,便直接睡了。

第四十四章:伤愈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凡就早早地起来了,他一个人来到了校场之上,先是耍了一套太祖长拳活络了一下筋骨。

    一套拳下来,虽然外面看上去拳势刚猛,虎虎生风。但是林凡却明显感觉到,在他受伤的这一段时间,由于疏于训练,身手还是落下了不少,。身的筋络都生锈了一般,动起来也不再如往日那般灵活如意。

    一套长拳打完,林凡全身的骨头都在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出了一身汗的他顿时感觉到全身舒透,神清气爽,就连气色也好了许多。

    说起来这太祖长拳可非同一般,乃是本朝太祖当年打天下之前所创。

    要知道,近三百年来,本朝太祖声名赫赫,被世人誉为武术宗师。这可不是浪得虚名,也绝非后人吹捧,而是在太祖在世时一拳一脚的打出来的。

    前朝武风极盛,几百年间不乏宗师级人物,游侠更是遍及天下。这些游侠以扶危济困为己任,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正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其实不止是江湖人物,就连各族士子,负剑游学也是常事。

    特别是前朝后期,诸侯争霸之心已显。又加上盗匪遍地,寻常士子就算家世显赫,可这些在游学中可派不上用场,若无一技傍身,游学天下岂非自寻死路。

    太祖出身军伍世家,对此更是极为看重。所以年轻时不仅文采飞扬,更是师从武道名家,精通拳法棍术。乃是世间少有的文武双全,并且皆出类拔萃之人。

    据说在太祖学成之后,更是四处挑战天下高手,鲜有败绩。

    仅依靠自己的一身拳脚,一根棍棒,太祖在尚未起兵时就已经在江湖中闯除了偌大名号。

    太祖年轻时曾遍寻名家,一身武学汇聚百家之长,后更是青出于蓝,自创三十二式长拳,又创有太祖棍法。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敌手,在世间尽显无上威名。

    再后来天下大乱,朝廷彻底失势,诸侯并起,烽烟遍地,当时刚刚袭了云候爵位的太祖同样趁势起兵,争霸天下。

    因倾慕太祖的赫赫威名,江湖武林人士纷纷望风归附,成为了太祖扫清八荒**的一大助力。

    这些江湖豪侠助太祖扫平各路诸侯,为太祖一统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能开创本朝盛世,至如今已近三百年。

    所以后世才有了太祖一条齐眉棍,扫平天下八百军州的说法。棍棒也因此被奉为百兵之祖,为后人所追捧。

    太祖胸怀广阔,世间少有人及。太祖武学虽是自创,但却从未敝扫自珍,反而将拳谱和棍谱遍及天下,人人皆可习得。

    后世皇家承袭太祖意志,对于太祖武学在民间传习也从未干涉。太祖长拳和太祖棍法也就流传至今,为皇家和江湖人士代代承袭,发扬光大。

    太祖尚武,跟随在太祖身后的那些沙场百战的开国元勋们也莫不如是。

    正因为如此,本朝开国时武将权威极重,勋贵集团子弟更是胡作非为。

    太祖念于情谊,也往往网开一面,不会太过追究,这更使得勋贵集团依仗功劳权势目无法度,肆意妄为。

    本朝以兵武起家,前朝更是亡于割据。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朝廷自然不会不防,这直接促使了后世皇室一再打压各大勋贵世家。

    等到太祖崩逝,太宗继位之后,朝廷开始大规模的重文抑武,勋贵们开始逐渐失势,文官开始慢慢的进入中枢,掌握权力。

    不止是太宗,后来的继位者也都同样如此。历经数代演变,文官后来居上的局面才最终出现。

    即便如此,有了太祖身份的影响,武人在朝廷上虽不受重用,受人鄙弃,但是这也仅仅是在庙堂之上,朝廷却从未在民间颁布过禁武法令。

    世道艰难,为了能在这乱世之中有几分自保之力,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富商巨贾,家中习武者都不在少数,朝廷对此从未干涉。

    哪怕就是对于民间私藏兵械,只要规模不是太大,又不是朝廷制式军械,官府对此也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追究。

    所以百家武学才得以在时间流传,民间习武之风也才得以保存。江湖虽不复前朝盛况,却也不至于凋零衰亡。

    本朝名将如陈定方等人更大多是文武双全的儒将,可见太祖武学影响之深。否则在朝廷打压之下,天下恐早已无有武学传世。

    当然,在朝廷的有意为之的情况下,本朝文贵武贱已是不争的事实。

    到如今,单纯的武夫想要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已近乎不可能,甚至再无立身之地,连一方主将都不可得,只能跟在文官身后唯唯诺诺。

    就拿现在来说,内阁中枢、六部主官、各道经抚使都是文官,就连兵部,还有执掌各道兵事的总督也是如此,无一例外。

    朝廷历来用兵,掌兵主帅也都是文臣,武官只能屈居于文官之下,成为文官附庸。甚至有着一品武官为了拍马屁,甘心去做二三品文官的护卫这样的荒唐事情出现。

    如今天下文风盛行,武道落寞,选择习武之人往往出身不高。这些人希望靠着武学谋一个进身之阶,若是再能够谋个一官半职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世人常说穷文富武可不是没有道理的,平常人家依靠几个野路子就想要出人头地何其艰难,他们如何能够比得过别人家学渊源。若是投军,战场上刀剑可不长眼睛,能够活下来并且功成名就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过,有着些许身手傍身,哪怕是不能出人头地,只要是能够进入世家大族,为他们看家护院,也算有了一份好差事,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总归是还有一些活路。

    平民为了搏一个前程辛苦习武,甚至要上战场拼杀,而世家大族们可就没这个顾虑了。

    本朝文贵武贱,各族士子们大也都对习武之事嗤之以鼻。

    他们出身富贵,一辈子衣食无忧,认为习武是粗俗下等人才会干的事。

    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读书参加科举,将科举视为正途。

    他们不知道,是他们的家世让他们可以不事生产,一辈子皓首穷经,将一生全部都倾注在考场之上。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以期进入那高高庙堂,实现自己那所谓治国平天下的梦想。

    为了这些东西,他们只要是用功读书就可以了,而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平民就只能拿命去搏。

    几百年来,科甲是为正途早已深入人心,故而天下士子无数,而其中愿意吃苦习武者却寥寥无几。

    哪怕是有人喜欢,则是被宗族亦或者是旁人斥为不务正业,受人白眼。

    习武士子本就不多,而其中因为种种原因中途放弃者又占了绝大多数。而士子在没有获得功名前直接投军者更是几乎没有,他们有远比这更好的出路。

    久而久之,在各大世族,文风愈重,而习武也就越发的被人看不起了。

    天下

    十三道,文风又以江南为最。江南道从不乏才子佳人的传说,文学大家更是层出不穷,就比如金陵城文学大儒孙益之就被称为东南五十年文宗。

    除此之外,江南道还有几位不逊于孙益之的文豪大家尚在世间,江南道文风之盛可见一斑,远胜于中原以及北方各道。

    林氏乃是江南大族,更是以诗书传家,到林凡父亲这一代,负剑游学之风早已不见,族中人人皆以先生自称。

    如今跟着林汝贤入京的林绍的爷爷就因为家里藏着五块奇石,便自称五石老人,又被好事者恭维为五石先生。

    到现在,林氏家族年轻后辈虽大多也佩剑,但更多的是点缀之用,用来显示身份罢了。这种情况,直到林凡这一代才有所改善。

    就连林凡几人之所以能够习武,更多的还是依靠林汝贤。

    林汝贤虽是一介文弱书生,眼界见识也高,但对武学却并无偏见。是他仰慕于林凡先生之奇才,以一己之力打破家族里的重重阻碍,更是以决心感动了先生,才使得先生倾囊相授。

    有了林汝贤的坚持,从那之后,林氏对于后辈的习武态度才有所转变,不再强硬的进行干涉,任由后辈自行决定。

    这样一来,这些年家族习武之人才逐渐多了起来,林氏年轻人负剑才有了几分真实意味。

    一套长拳之后,林凡并不停歇。他收回思绪,又演练了棍法,枪法和剑法,就这样一直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林凡才停下来。

    他收势站定,长长的吐出出一口浊气,他从怀中拿出手帕,准备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不过当他看到手帕上的那鲜艳的一树红豆,便舍不得了。他温柔的盯着锦帕,不知回想起些什么,轻柔一笑,又小心翼翼的把手帕放回到怀中。

    回过神来,林凡直接用手一抹,擦去额头的汗滴,再次吐出一口浊气。他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只觉得神清气明。

    养伤多日,直到今日才算是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今总算能够畅快的活动一下身体,让近日以来一直郁积的伤病之气得以扫除,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翻起鱼肚白,兵丁们尤其是火头房的军士们也开始三三两两的起来了。他们每天都要为全巡检司的兄弟们准备饭食,最是偷懒不得。

    突然在校场看到林凡,大家也很意外。因为自从林凡到巡检司以来,一直都在养伤,训练上也一直是由安宁来负责,大家虽然都知道林凡身手很厉害,但是除了上次遇伏和展示箭法之外,却很少有机会见到他施展身手。

    不过虽然诧异,只不过大家都还有事要忙,便也都没有多问,只是悄悄地对林凡行了礼之后,就从林凡身旁走过,自顾自的忙碌去了。

    林凡此时已经从哨兵口中得知田六两人在寅时三刻左右的时候就已经从小门走了,林凡知道消息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他做了那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这两人在这乱世中能否活下去,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所幸他们还不算太笨,还知道时间紧迫,抓紧时间逃走。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告而别,没有来跟自己辞行,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凡并不太在意。有些人能够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何必苛责这些呢!

    林凡回屋用过饭,又让人去叫了安宁几人过来,安排今日去薄柳镇之事。他让几人备好了干粮饮水,牵过马匹便随即出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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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臣介绍:
云朝末年,吏治**、天灾连年,百姓民不聊生。外部有异族屡屡进犯,内则有群雄并起,内忧外患之下,终致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就在此时,一名世族少年跌跌撞撞卷入这乱世之中,滚滚大势向前,少年又该何去何从?篡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篡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篡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