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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绉浮觞     联联珍珠贯长丝txt下载     联联珍珠贯长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良心按斤称

    魏子规和珍珠回到驿馆,卫仲陵已经把自己打理过了,刮过胡子、洗过头的卫仲陵,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判若两人。

    魏子规看着眼前这个气质绝伦逸群,目光澄明的男子,好奇珍珠为何会叫卫仲陵老头子。

    珍珠对魏子规道:“你再这么盯着老头子,我要吃味了。”

    魏子规笑,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

    卫仲陵肚子正饿,打开食盒看到糕点上印的熟悉的图案,是他喜欢的那家糕点铺的点心。

    珍珠捻了一块:“猜猜谁买的?”

    卫仲陵往嘴里塞了一块,珍珠从前常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题目给他猜,说是叫脑筋急转弯。

    卫仲陵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觉得完美的答案:“人买的。”

    珍珠笑眯眯的道:“代国公主买的。”

    卫仲陵把碎末渣子喷了出来,珍珠做嫌弃状:“咦——你好脏。”

    卫仲陵喷完随即又打了个喷嚏。

    珍珠举起袖子做挡:“打喷嚏不要对着人和食物。”

    卫仲陵揉揉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直在打喷嚏,停都停不住,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魏子规看向珍珠,珍珠眼神游移,这种背后说人坏话,正主就会打喷嚏的说法,纯属封建迷信,没有科学根据。

    珍珠道:“冬天打喷嚏是提醒你注意保暖,多穿衣服多喝热水。”

    卫仲陵问:“你们怎么会碰到她?”

    魏子规倒了杯茶,珍珠伸手抢了,一饮而尽后道:“就是这么巧碰上了,还与她进行了一场情真意切的谈话,看到我发上的金钗么,她送给我的。”

    珍珠晃了晃脑袋,注意到她头上闪亮闪亮,夺人眼球的钗了吧,贵货。

    珍珠道:“都说爱情是盲目的,果不其然。她居然能把你的优点无限放大,缺点无限缩小。像这么貌美还眼瞎的女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卫仲陵道:“你不会收了支钗就把我卖了吧。”

    珍珠道:“对啊,你太了解我了,我的良心可不就是按斤称的么,准备把你五花大绑送到公主府换我的荣华富贵了。你在公主府时顿顿都是海鲜自助,现在代国公主说了,五万两,把你的餐费结了,才给钥匙。还不上你就去给她刷一辈子碗吧。”

    卫仲陵皱眉:“她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不是给我挖坑么。”

    珍珠道:“这里是燕阳,代国公主的地盘,游戏规则是她订的,就算千万个不服,也是申诉无门。人家只会问东西是你吃的么?”她正而八经的又问一遍卫仲陵,“你吃了么?”

    卫仲陵知自己是有冤无处诉了:“那怎么办?”

    珍珠耸耸肩,凉拌呗:“我本来想偷钥匙的,不过心理素质不太行,我可能不适合干这行,毕竟我学设计的,专业也不对口。”

    魏子规瞥她一眼,不适合这行,她还想往小偷小摸这行发展么。

    珍珠道:“她要银子我就给她银子,先拿钥匙换你自由。不过……”她疑惑,“代国公主锁你是怕你逃跑,她跟我打这个赌,她不怕我赢了,拿到钥匙帮你开了锁,你跑路么?还是她真那么自信我不会赢。”

    魏子规道:“我猜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解开了锁,前辈暂时也不会逃的,因为你这个小徒弟在燕阳。”

    珍珠斜眼:“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敢情她现在不止是高燕王的人质,还是代国公主的人质了。

    魏子规道:“提不提醒,你还是会跟她赌的,始终要先把锁解了。这锁太扎眼,也总要前辈拳脚功夫能施展,才能图后续。”

    卫仲陵担忧道:“那要是给她银子,她不给钥匙怎么办?”

    珍珠道:“我觉得不会,接触下来,我发现这位代国公主还挺有个性的。”

    这是什么逻辑,卫仲陵问:“有个性和会不会出尔反尔有联系么?”

    珍珠道:“没有,所以你还是祈祷我会赢且赢了之后这位代国公主也言而有信把钥匙给我,否则……”

    卫仲陵接道:“否则什么?”

    珍珠竖起两根手指:“否则你就两条路,要不入赘,要不去刷碗。人家说了,熬到你死或者她死。”

    她拍拍卫仲陵的肩,给他加油打气:“不过放心,老头子,我相信你会长命百岁。”

    卫仲陵咬牙切齿道:“真谢谢你,我的乖徒儿。”

    阿九和两个大晋士兵抱着曹家那些赔罪品进来,确认道:“公主,真的都拿去典当,一件不留么?”

    珍珠把头歪过一边,赶紧捂住眼睛不敢看:“对对对,快拿走,不要让我看到。”

    阿九赶紧把东西抱走。

    珍珠捂住胸口道:“好像有股真气在我体内游走,少爷,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要走到心脉,我要走火入魔了。”

    魏子规察言观色,明确诊断她是心疼那些值钱的礼物:“你这病我治不了。”

    珍珠道:“说典当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亲眼看着它们离我而去,我的心感觉被什么揪住了。”

    卫仲陵道:“是我连累你们了。”

    珍珠道:“你才知道么,总挖坑给我跳。只是我再爱钱,到底也是身外之物,钱可以再赚,你却是这世上唯一的老头子。”

    卫仲陵鼻一酸,还没来得及感动,听到珍珠继续道。

    “我狠不下心不管你,只能倾家荡产给你赎身了。”

    卫仲陵道:“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珍珠伏在魏子规肩上哭,她现在需要一个充满安全感的肩膀让她靠一靠,顺便思考一下人生,那几样东西她只摸过一次。

    珍珠哭道:“我现在很难过,我感觉自己都要心肌梗塞了。少爷,你快安慰安慰我。”

    魏子规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不是念过一句诗千金散尽还复来么。”

    为什么要跟她念这句诗,她现在不想听这句,珍珠更伤心了:“那都是坑你买单时说的,钱就从来没有自己回来过,我只有买衣服、首饰时会这么自欺欺人。”

    魏子规道:“你还是把你那些真心话咽回肚子吧。”让人听了想抽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只带了这些

    魏子规在卫仲陵那上“晚自习”。珍珠则回房翻包袱,看还能不能像上辈子洗脏衣服常能从口袋翻出钱一样,也翻出什么被遗忘的值钱的物件。

    翻箱倒柜时阿九带回一个坏消息,他拿着曹家那些赔罪礼品去当铺想典当,当铺老板压价压得厉害,阿九不敢做主,又把那些东西带回来了。

    阿九道:“我在当铺那见到柳行之,不知道是不是柳家的生意。”

    珍珠心想她上次搅局了柳家的政治联姻,柳行之看到阿九去当东西就使绊。

    阿九道:“要不我明日再去别处问问,总不至于这燕阳所有的当铺都跟柳家有关联。”

    珍珠道:“东西先放着,让我想想。”

    她让阿九去休息,奔波一日,他也累了。

    珍珠觉得头有点疼,她呈大字形趴到床上,扯过被子滚了一圈,像条毛毛虫蠕动到内侧,捞过枕头垫高脑袋,睡了,不知过了多久,闻到了银票的芬芳。

    睁开眼就看到魏子规坐在床边,拿着银票在她鼻前扇着。他道:“我带来的只剩这么多。”

    珍珠又把眼睛合上,精准无误的从魏子规手里把他的私房钱抽走,翻了身面朝墙壁数银票,数完默默塞枕头下。

    魏子规戳了一下她的背:“是不是漏了什么话。”一句谢都没有,她不说话,魏子规就继续戳。

    珍珠滚来滚去一直躲,他在练点穴么,戳到她痒处了,珍珠哈哈大笑,坐起来道:“我要谢谢把我生下来的爹娘,谢谢把你培育成材的瑶姨,谢谢所有人。”

    魏子规轻轻拍了她的额头一下:“你是还没睡醒么。”

    珍珠道:“我在发表获奖感言,你可是老天爷给我设立的特别大奖。”

    只要银子给到位,她的嘴甜得就像加了一整罐天然无公害的蜂蜜,甜而不腻。

    魏子规道:“阿九跟我说了,东西没典当成,就算加上这些银票也不够。”

    珍珠笑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特别美的梦。”她等了一会儿,提醒道,“少爷,你要问我是什么样的梦,让我把话题延下去。”

    魏子规心想他问不问,她都有本事把话题延下去:“什么样的梦?”

    珍珠眼睛闪着光,乐滋滋的道:“我刚才梦到财神爷了,他送了我一间特别棒的宅子,屋顶的瓦片全是琉璃,墙上门窗全是黄金,房梁是白银,地面是玉石,桌椅板凳全是玛瑙,锅碗瓢盆全是砗磲。珊瑚床,琥珀柜。然后财神爷还很亲切的问我对这装潢设计有没有不满意的。”

    魏子规心想若她梦里有他,他估计也是金的吧:“那你怎么答?”

    珍珠垂着头,遗憾道:“我还没答,就被你弄醒了。”她哀戚的唱了段京腔,“真是黄粱一梦,醒后怅然若失。”

    魏子规道:“那还真是对不起,扰到你的美梦。”

    珍珠道:“这个梦给了我一个启示,那就是世上应该大多数人,包括我,我们都喜欢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美梦。”

    魏子规道:“这个启示真是意义深刻。按日子算,于大人他们应该快到边境了。”

    珍珠道:“不知道假门令什么时候能做好。”

    珍珠在门令上刷了层墨汁,拓印了一张图纸,标注了重量,外观颜色等信息。把图纸缝在口罩里让于彬带回晋城。

    魏子规道:“宫中能工巧匠无数,要做一块相似的假门令不难,只是能不能以假乱真,这不好说。”

    珍珠道:“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担心过。只要想办法把假门令大小重量做得跟真的差不多就行,你想金的银的放久了还会变色呢,就算假门令看着有点点色差也没关系。”

    她拉过他的手摸啊摸,日常吃豆腐:“门令是帮主信物,近距离见过的人没几个,我先假设那高燕皇帝也曾见过好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他现在百病缠身,记性、眼神估计都不好,能鱼目混珠的几率很大。”

    魏子规问:“你打算怎么凑银子?”

    珍珠道:“刚刚不是跟你说了财神爷给我的启发了么。”

    他刚在敷衍的听是不是,太过分了。

    珍珠道:“既然柳行之想压价,我就不典当了,我卖给普通老百姓也是卖,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魏子规道:“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多银子。”

    珍珠捧住魏子规的脸,神动色飞:“你想拥有一只精美的鱼藻纹珐琅彩首饰盒么?想拥有一幅价值连城出自当代书法大家高珍珠女主的书法大作么?想拥有众人羡慕的眼光,不必因为囊中羞涩,只敢远观这些艺术品而不敢亵玩么?只要两文钱,只要两文钱,立马有机会让你美梦成真。”

    她两手高举过头,比了一个圆圈,这个动作象征圆梦。如何,她连广告词都想好了,是不是才思敏捷。

    魏子规道:“你要给燕阳的百姓洗脑,骗他们的钱?”

    珍珠生气:“不是,我是要发行面值两文钱的奖券,坑……呸,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我是要卖奖券给燕阳的百姓们。”

    珍珠下床去拿了纸币,刷刷刷在纸上面写下号码,再立起来给魏子规看,解释给他听。

    “我就卖这种写了号码的奖券,两文钱一张,只要有人买到的号码跟中奖号码是一样的,那么他就中奖了。想想两文钱就有机会得到价值不菲的礼品,一夜暴富,换你心不心动?”

    魏子规想这确实挺有吸引力:“这天底下涉及到银子的事果真难不倒魏少夫人。”

    珍珠道:“那是,凭一个区区柳行之,他还觉得他自己能给我添堵么。”哼了一声,高傲的抬起头,鼻孔朝天,“他只是我道路上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

    魏子规道:“魏少夫人好生霸气,既然你已经有解决办法,银票是不是应该还我。”

    珍珠速度趴下,用下巴压住枕头,两手在床上圈出一个保护圈,他只要敢把手伸进这个保护圈范围内,她就咬:“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的。”

    到了她的嘴里还想让她吐出来,没门。她连骨头都给他咽下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死藤(一)

    珍珠通宵做宣传海报和奖券,她并不想拉着魏子规干的,他得练武,需养精蓄锐。几次让他去休息,可最后他还是陪她奋战到了天明。

    然后到了第二日珍珠就顶着一对黑眼圈,边吃早餐边争分夺秒的打盹。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口中的食物嚼碎,反正是咽下去了。脑子一沉,脑门差点磕桌上,好在魏子规眼明手快,伸手托住她的头。

    卫仲陵见魏子规眼睛布满血丝:“你们两昨夜都没睡?”

    珍珠迷迷糊糊,身子一倒,不顾形象的枕到魏子规腿上。长发盖住了她的脸,躺尸:“感觉身体被掏空。”

    魏子规轻拍她的脸让她起来,有长辈在,这样太没规矩。

    卫仲陵想着他两新婚燕尔,又是年轻气盛,魏子规虽懂医,但未必架得住珍珠痴缠,隐晦的提醒道:“那种事不宜过于频繁,伤身。”

    魏子规尴尬。

    珍珠嘟囔道:“为老不尊,是想办法给你筹钱才没睡的。”

    魏子规唤来阿九,让阿九把海报拿出大门贴,摆桌子售卖奖券。

    珍珠道:“这个奖券卖的时候对折,撕一半给买的人,我们留一半。留的那半一定要保管好,可以找个箱子装。”

    珍珠以自己惊人的意志力抵挡住困意,勉强自己坐起来,手指把眼皮撑开,拿了张奖券示范如何撕奖券。

    卫仲陵指着奖券中间的凌乱的图案问:“这是花还是鸟?”

    珍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雕花萝卜:“胡乱刻的,印在奖券中间做防伪标记,到时拿来兑奖的奖券拼一起花纹也得对上。”

    她把萝卜掰开两截,雕花的那截留着,另外一截给卫仲陵:“徒儿孝敬你的,不要浪费粮食。”

    卫仲陵道:“这么薄薄一张纸真能换钱?”

    珍珠道:“不要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再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奖券,我现在是高燕名人,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珍珠想到了什么,拍桌子狂笑,那笑容配上她凌乱的头发,因睡眠不足略显苍白的面色,以及特别醒目的黑眼圈,看着有些惊悚。

    珍珠魔怔的笑:“对啊,我现在自带名人效应。昨晚那个梦一定是财神爷还想告诉我,我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只要我摸过的统统能卖钱,我不止能卖奖券。我用过的锅碗瓢盆,坐过的桌椅板凳都能卖。”

    珍珠左手抓起筷子,右手抓起勺子,手舞足蹈欢呼雀跃:“都是钱,都是钱!”

    卫仲陵、魏子规和阿九看着珍珠仰天大笑,只是她没得笑多久,就像被放光气的气球一下就蔫了,直直栽进魏子规怀里。

    卫仲陵对魏子规道:“这丫头有给你说过范进中举的故事么?快给她把把脉,我怕她想银子想到疯了。”

    魏子规低头看着珍珠,胸脯微微起伏,呼吸均匀,这次是真睡着了。

    ……

    珍珠睡到申时醒,魏子规拿进来一大叠银票,说是柳家把剩下的奖券买走了。

    珍珠亲了一口银票,离了大晋后许久没感受过日进金斗的快感了,通体舒畅:“还想压我的价,现在用两倍价格买了吧。”

    魏子规道:“他若是中奖,日后将那些东西两倍三倍的转手卖出,你别又哇哇叫,说这疼那疼的就行了。”

    珍珠道:“他肯定是趁着这波热潮,利用我超高人气,营销一番后转手高价卖出。柳家现在用的套路都是跟我学的。”

    珍珠把手中银票一抛,天女散花,她有预感,滚滚财运正朝她席卷而来,她挡不住她也不想挡。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道:“那些东西之所以能炒高价根本原因是我,我!才是那只会下金蛋的鸡。”

    魏子规道:“我只听过有人夸自己是虎是凤,像你这么夸自己的倒是新鲜。”

    珍珠笑道:“等柳家花大价钱把我身价名望各方面炒得更高,要高价出售那些东西时。我就去给晋商做代言人,跟柳家打对台,气死他。”

    珍珠越说越兴奋,抱住魏子规的头要亲,魏子规用手挡着:“你才刚亲了你的银票。”

    魏子规不让她亲,珍珠便捧起大把大把银票,继续亲她的钱。

    ……

    珍珠带足银两去代国公主府换钥匙。

    日上三竿,忽琪才刚醒来洗漱,魏子规和珍珠坐在大厅里等。

    管家喊来了三个账房先生,核算珍珠带来的钱银。

    下人们上了茶点,珍珠喝了杯茶,想上茅房了。

    珍珠对魏子规道:“帮问问茅房在哪?”

    魏子规和公主府的丫鬟交谈了几句,道:“她领着你去。”

    “哦。”她起身,见魏子规依旧坐着悠闲的饮茶,便把他拽了起来。

    魏子规道:“你去茅房拉我干什么。”

    珍珠道:“一起嘛,让阿九帮盯梢他们点数就好。我以前上学,上厕所总要结队去,可以聊八卦,我想重温一下那段时光。”

    魏子规:“……”

    珍珠上完茅厕,原路返回时经过后院见到一片花海,那植物的藤有小指头般粗细,相互缠绕,密密麻麻,藤上开满颜色艳丽的小花。

    珍珠问:“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

    魏子规道:“不知。”

    居然有见多识广的魏少爷不认识的植物。珍珠走近观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珍珠道:“这花开得这么红艳,说不定土里——”她翻白眼歪嘴做鬼脸吓唬魏子规,“埋了尸体!”

    魏子规定定看着她。

    珍珠叹气:“给点默契好么。”

    魏子规揽过她的肩,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万丰九年晋城曾出过一桩命案。一男子在月黑风高夜砍下了枕边人的头颅扔进了恭桶里。死者阴魂不散,每到夜里子时便出来作祟。”

    他摸摸珍珠的头:“只要见了夜里上茅房的人便会问‘我的头去哪了’。”

    珍珠脑海里冒出了恐怖画面,没办法,她想象力比较丰富:“以后半夜你被叫醒不要问为什么,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估计有一阵子晚上不敢自己上厕所了。

    魏子规道:“不是你先起的头么。”

    珍珠道:“那你也要顾及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吓出心脏病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死藤(二)

    忽琪服饰华贵,妆容精致。容光焕发的朝他们走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本事,五日还没到就来了。”

    珍珠笑着伸出手,暗示钥匙。

    忽琪轻轻打了她手心一下:“会给你的,我还没用早膳,陪我吃一点吧。”

    珍珠抬头看看天,太阳都挂得老高了,她觉得该说用午膳比较合适。

    珍珠好奇问忽琪:“姐姐,这是什么花?我在大晋皇宫里也算见过不少奇花异草,可你府中这小红花我是头一次见。”

    忽琪道:“这叫死藤,寻常得很,没什么稀奇的。”

    死藤?珍珠记得赛半仙说过他的那包药粉就是用死藤提炼的。

    忽琪见珍珠发呆:“怎么了?”

    珍珠回过神道:“就是觉得这么好看的花,名字不太吉利,还不如叫生藤。”

    忽琪笑。

    用膳的地点在院中的亭子。

    代国公主府的早膳相当之丰富啊,三个人十六道菜,珍珠食指大动,抓起象牙筷子夹了金丝肉卷。

    忽琪给珍珠和魏子规都倒了酒:“冬日天寒,喝一些暖暖胃吧。”

    珍珠正好犯酒瘾,她接过杯子,刚要呡一口,魏子规右手盖住杯子,不许她喝。

    忽琪道:“莫不是担心我在酒中下毒?”她放下手中酒壶,执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可以放心了吧。”

    珍珠道:“姐姐误会了,驸马给我调理身子,只许我逢年过节小酌两杯。”

    忽琪道:“这并非烈酒,是用四月采摘的青梅酿的,喝几杯没事。”

    珍珠小声对魏子规道:“这是必要的交际,不喝人家会说我没礼貌的,就一杯,一杯。”

    魏子规把手移开。

    珍珠怕他反悔,赶紧喝掉,味道真不错。

    忽琪见魏子规不动筷,也不碰酒杯:“驸马也要调理身体?”

    珍珠道:“我家驸马饮食作息统统很克制,他家家规严,说酒能乱性不让碰,没事,我代他喝。”

    珍珠拿起魏子规的酒一口干,魏子规想制止,动作没她快。

    忽琪道:“我听柳行之说你在大晋还是一个帮派的帮主。”

    珍珠心想这个姓柳的,倒是不遗余力到处帮她宣扬她的身份,糟糕了,不会晋城那边也瞒不住了吧。

    珍珠道:“一个小帮派,不值一提。”

    忽琪道:“听闻大晋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你们的皇帝怎么会许?”

    珍珠道:“我受宠嘛,软磨硬泡,父皇也拿我没办法。我一直认为即便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功业,终日困在那雕栏玉砌亭台楼阁中纸醉金迷浑浑噩噩非我所求,有梦就要去追,否则就跟咸鱼没两样了。”

    忽琪道:“你觉得女子也能有自己一番功业?”

    珍珠道:“那是当然,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历史上就有很多事业成功的女性,比如……”

    花木兰、武则天,嗯,好像都不是这世界的历史名人。

    珍珠实在想不出案例,可是话还是得说完:“就比如今日的我,之所以这样坚持不懈努力奋斗,就是想告诉千千万万大晋女子,我能,她们也一定能。”

    忽琪笑道:“你的想法倒是标新立异,即便高燕民风不似大晋保守,男尊女卑两国如是。在这,没有一个男人会觉得女人也能成就功业,也没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除了相夫教子还能有别的作为。”

    忽琪问魏子规:“世上男子总认为该压女子一头,驸马听到公主这番言论没什么想法么?还是因为纲常尊卑,即便有想法也不说。”

    魏子规道:“代国公主的话太过绝对了,并不是所有男子都认为该压女子一头,也有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

    忽琪扶了扶发上的簪子,目不转睛看着魏子规,想知道他是心口一致还是口是心非。

    珍珠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能和驸马结为夫妻,也是因为驸马思想言行与我颇为契合,不似那些寻常男子只想把妻子束在闺阁中。”

    魏子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与珍珠是人以群分,他始终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而她不太正常。只是此生着了她的道,折在她手上,他认了。

    珍珠道:“姐姐,你看酒也喝了,东西也陪你吃了。”她再次伸出她白嫩嫩的手,暗示钥匙。

    忽琪解下腰间的钥匙给了珍珠。

    珍珠接过钥匙,想塞进荷包里。

    眼角瞥见站一旁的侍女偷偷监视,心里泛起了嘀咕该不会这位代国公主又反悔了,临时起意想玩阴的,银子也要,钥匙也要吧。

    钥匙给了她了,风险转移,丢了可就是她自己不小心了。

    魏子规看到珍珠眼珠子又开始贼溜溜转了。

    “诶呀。”珍珠装作拿不稳,手里钥匙哐啷一声落地。

    她钻到桌下捡,先是把钥匙塞鞋子里,然后这么巧的看到地上巴着一条壁虎,便抓起来假装是钥匙塞进荷包里。

    她坐回椅子上,拍了拍腰间鼓鼓的荷包,笑道:“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忽琪道:“我还让厨子炖了一锅香薷汤,你既是不能多饮酒,那就多喝些汤吧。”她吩咐侍女,“去帮公主舀碗汤来,再把酒撤了。”

    侍女道是,走近珍珠,拿走了桌上的酒壶,顺走了珍珠的荷包。

    魏子规察觉到那侍女的小动作了,珍珠夹起一块烤肉喂给他:“驸马。这个可好吃了,尝尝。”

    那侍女走出亭子,没走多远,忽的一声惊叫,手里的酒壶摔到地上碎了。

    珍珠扔了筷子跑过去看,那侍女跌坐在地,缩着脚瞪着眼,被壁虎吓得不轻,连“物证”——荷包都忘记藏起来了。

    珍珠想笑,憋住了。

    ……

    魏子规扶着珍珠上马车,只等车帘子放下,珍珠立马拉过魏子规来与他讲:“赛半仙给我的药粉就是用死藤炼的。”

    魏子规道:“你没有记错?”

    珍珠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袍子。”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记性很好,比那更久远的事我都能记得。我肯定赛半仙跟我说的就是死藤,除非这世上有植物是重名的。”珍珠哇了声,“公主府里种了那么多死藤,不知能产多少瓶。”

    魏子规道:“你难道不是该好奇代国公主种这些死藤,是不知它们的药效只为观赏,还是别有目的么。”

    珍珠道:“她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应该不会把花种在谁人都能进出的院子吧,至少也该立个牌子写着闲人免进,或者让人看守。”

    魏子规道:“我看过的医书不算少,却未见有记载过这死藤的,连大晋宫中都没有,可想而知有多罕见,即便种在显眼处也未必有人认得。若派人看守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觉得有问题。”

    路面不平,马车辇过坑地颠了一下。一股酒味涌上喉咙,珍珠捂住嘴:“我突然有点想吐。”

    魏子规训道:“我让你不要喝酒,你偏不听。”他让阿九驾车慢些,平稳些。

    珍珠偎进他怀里,垮了脸:“难受。”

    魏子规抱着她,拉过她的左手帮她轻揉内关穴,可舒缓呕吐胸闷:“你可别吐我身上,否则回去你就帮我洗衣服。”

    还洗什么衣服呀,珍珠土豪道:“要不我吐你身上,回去赔你十件怎么样?”

    他瞪。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加起来总共胖四十斤

    珍珠回到驿馆,立即给卫仲陵开了锁,让人烧了热水,叮嘱卫仲陵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她是真的怕他身上有跳蚤。

    卫仲陵抖抖手抖抖脚,终于觉得浑身轻松了:“你成亲后越发啰嗦,也不怕子规嫌弃你。”

    魏子规问:“前辈可知死藤?”

    卫仲陵道:“不知。”

    珍珠记得那药粉还用剩一点点,便回房取来:“这药就是用死藤炼的,加热可制幻,代国公主在她院子里种了好多。”

    卫仲陵食指沾了点粉末,嗅了嗅,若有所思:“下次见她多留个心眼吧,我感觉她跟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了。”

    珍珠想他心里从来只有瑶姨,千帆过尽,依旧是风景这边独好,他真的有尝试过了解别的女子么:“你确定有认识过她?”

    卫仲陵默然。

    ……

    卫仲陵洗澡,魏子规和珍珠回房。

    珍珠回到房间第一件事脱了鞋上床跪趴着,额头抵着棉被。

    魏子规问:“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她总爱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这是瑜伽,英雄前屈式。”能够快速的使头脑冷静下来,她需要思考,“连代国公主都知道我是鲸帮帮主,我怕晋城那边也瞒不住了。夫人知道了该多震惊,我在她心里一直是听话乖巧,诚实守信的好姑娘,结果瞒她瞒得最厉害的却是我。”

    魏子规扯了一下被子,被子被她压得死死的,扯不动:“你不是说会找机会跟娘坦白的么。”

    珍珠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不答应带我来高燕,我就不会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着你,就不会忘记跟夫人坦白这事了。”

    她这可不是为了找个发泄目标,故意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而是归根结底就是他的错,对,就怪他。

    魏子规把她这个“障碍物”扛到床尾,拉开被子抖了一下:“这样也挺好,让娘看清你的真面目,现实虽是残酷了些,但终归纸包不住火,也该让娘知道你跟听话乖巧,贤良淑德,诚实守信这些是沾不上边的。”

    珍珠反驳道:“你让我不看春gong图,我就不看了,这难道不是乖巧听话、诚实守信的表现么。”

    魏子规道:“你不看,不是因为守信,而是我不给你机会看。如果桌上放着一本春gong图,房里就你一个人,你会翻开么?”

    珍珠道:“我肯定不……”

    魏子规截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谎穷三年。”

    珍珠心想要不要这么绝。

    她长发一甩,改成跪姿,双手合十,朝天祷告:“菩萨啊,万能的菩萨,求你让那些知道我秘密的人统统都失忆吧,让他们局部失忆就可以了,把关于我做鲸帮帮主的那部分记忆抹掉。”

    魏子规讽刺道:“让你陪娘去诵经时你不是头疼就是脑热,遇到事情要求菩萨时倒是三跪九叩第一时间想着怎么抱菩萨的大腿了,真是虔诚。”

    珍珠竖起自己三根手指,同时把魏子规的左手也举起来:“只要菩萨能如信女的愿,我愿意十年之内不吃红烧肉,如有违誓,我和魏子规各胖二十斤,加起来总共胖四十斤。”

    魏子规道:“你发誓拖着我干什么。”

    谁让他说她不贤良淑德了:“你不说我不虔诚么,那我就拿我最心爱的人来祭天,菩萨总能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吧。”她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没事,就算你胖二十斤我也不会嫌弃。”

    魏子规不想理她,躺下要小憩片刻。

    珍珠扁着嘴道:“我的身份要是被捅破,御史会不会参我一本,说我是流氓公主,非法敛财,聚众惹事。”

    魏子规笑出了声:“流氓公主,这称号倒比升平公主合适。”

    珍珠认真道:“严肃,你知道么,家庭是一个整体,夫妻是这个整体的组成部分。整体和部分之间既是相互区别,又相互影响。”

    魏子规道:“你是想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差不多:“反正我要是被说是流氓公主,那你就是流氓驸马。”

    魏子规道:“有皇上在,还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珍珠道:“我常告诉鲸帮那些人,遇到事情先自己动动脑筋,做为帮主也该以身作则。我这关系户也不能总靠关系是不是,先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大腿该抱还是得抱的。”

    珍珠躺下,直接压到魏子规肚子上给了他一记重击,她继续思考。

    魏子规道:“躺规矩点。”

    珍珠翻滚到内侧,与他面对面。

    魏子规盯着她脸上多变的表情,特别有趣:“想到什么了?”

    珍珠道:“要是我的秘密没能瞒住,御史真要参我,我就拿他的黑料去要挟他。”

    魏子规道:“宋御史品行高洁,能有什么黑料。”

    高什么洁,珍珠凑到他耳边道:“他看上了市集里卖鱼的一小姑娘,要纳妾,宋夫人死活不肯,日日跟他吵。宋御史就干脆金屋藏娇,把人家养在外宅。有一日他在外宅喝多了酒,回府的路上没憋住,路过周御医宅子醉醺醺的就在墙角撒了泡尿,被周府的狗吠声吓到,牙都摔掉了。”

    珍珠笑,真是不管说几次都那么好笑。

    魏子规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珍珠道:“晋城那些贵妇,聚一块免不了要聊聊自己的相公如何如何,别人相公如何如何。你懂的,交换情报丰富业余生活嘛,我知道很多内幕。下次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可以问问我,按条收费,买二送一。”

    魏子规道:“你不会也对外人说我的不是来交换情报吧。”

    珍珠拍拍他结实的胸大肌:“你可是女娲娘娘最完美的艺术品,试问这样十全十美的你,我怎么可能找得到缺点。”

    魏子规想到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评价他的,说他身上的毛病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真的?”

    珍珠道:“真的,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魏子规挑了一下眉梢,她急忙改口,“我是说**不可外扬,**。真的,如果我有跟那些夫人说过你的不是,罚我再胖二十斤。”

    魏子规捏了一下她的腰:“应验得真快。”

    珍珠没好气的道:“这是肌肉。”不是肥膘!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钱又不是橡皮泥

    阿九敲门唤:“少爷。”

    魏子规起身去开门。

    珍珠大脑放空,抱着被子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魏子规听完阿九的禀报,回房道:“代国公主府出事了。”

    珍珠靠墙抬腿:“什么事,不会是被那只壁虎吓破胆了吧。”

    魏子规坐床边:“关于你送去的那笔钱的。”

    珍珠紧张的坐起身:“她不会想说我送去的钱里掺了假钱,让我补吧。”

    那可全是真得不能再真,由他们高燕朝廷发行的允许流通的货币。核算时双方的人都在场,现金当面点清,离府概不负责。

    魏子规道:“是你送去的钱变成了佛像。”

    珍珠听不懂:“什么叫钱变成佛像?钱又不是橡皮泥,还能捏变形?”

    魏子规道:“说是公主府的人要将银两搬进库房时发现箱子变轻了,打开一看箱里的钱都没了,只剩下佛像。”

    听着怎么像某种骗术:“我送去的箱子可没机关,正规商铺买的。”

    魏子规思考道:“总觉得来高燕后许多事都透着古怪。”

    珍珠盘腿,想了想,点点头:“是有些古怪,可是具体又说不出哪里怪。”

    魏子规道:“这么一大笔银子,众目睽睽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珍珠梳理了一下推理的思路,“像这种案子一般确定了大致的作案时间,排除了有不在场证明的人,缩小范围后,剩下的哪个受益大,哪个最有嫌疑。”

    魏子规玩笑道:“你那么视财如命,那五万两可是相当你身上一大块肉了。你不会真在梦中得了神仙点拨,突然有了什么神通,能把银子变走吧。”

    珍珠想她若真有了那种超能力,一定先把他私房钱变走:“是啊,我刚被那只壁虎咬了一口,突然能飞檐走壁、缩小放大、我钻进箱子里把钱都吞进肚子里带出来了,你别眨眼,我这就吐出来给你看。”

    魏子规失笑。

    珍珠道:“你想借机搜我的身,对我做那种不正经的事你就直说,想看看最里面那件是什么花样么。”她猛的扒开外套。

    其实她的厚外套下还塞了好几件衣服,她就是想逗逗魏子规的反应,只是这厮跟她待久了,各种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事情应对得多了,越发不好逗弄。

    在代国公主府时想吓他还反倒被他吓了。

    魏子规道:“光天化日,魏少夫人自重。”

    珍珠把衣服扣好:“估计就是代国公主府里有人监守自盗,有点常识都会去报案吧,让官府查吧。”

    他和她在这猜来猜去,猜中又没奖,没奖的事她向来缺乏积极性,还不如继续躺倒滚来滚去呢。

    ……

    傍晚时,卫仲陵提了个任性的要求:“珍珠,我想吃炒花生。”

    珍珠让卫仲陵望窗外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小贩都赶着回家吃晚饭了,我去哪里给你找花生。明天再说。”

    卫仲陵道:“我现在想吃。”

    珍珠语重心长的道:“你已经是做师父的人了,能别这么任性么。”

    卫仲陵道:“可我现在真的想吃。”

    珍珠狠狠的瞪了卫仲陵,嫌麻烦的抱怨了许多许多的话后,还是命人去市集看看能不能遇上没收摊的卖花生的小贩。

    魏子规直勾勾的看着她,为她的区别对待,曾几何时在魏府,他也是想吃炒花生,珍珠一句府里没花生就把他打发了。

    珍珠一眼看穿了魏子规的想法,那时她当他俗世仇人,自然消极怠工:“尊老爱幼是我晋国之传统美德,你当敬老吧。”

    一炷香后,阿九拿着小厮去市集买到的花生和一大叠的彩纸进来了。

    阿九道:“代国公主府的事一下就传开了,来上香的人更多了。”

    卫仲陵嗅了嗅:“难怪香味好像更浓了。”

    珍珠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来,让他们散了吧。”

    阿九叹气:“赶了好几回了,络绎不绝。”

    珍珠去拿了纸笔,奋笔疾书,她写的是晋语,怕高燕百姓看不懂,便把笔递给魏子规:“帮翻译成高燕文,就标注在空白处,一会儿让人贴大门。”

    魏子规接过狼毫笔,低头看,纸上写着:提倡文明追星,禁止烧香烧纸。酉时之前返家,切记早睡早起。

    魏子规迟迟没落笔,她把自己比成星,如此厚颜的话让他怎么译。

    阿九递上彩纸:“还有这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又是什么?”珍珠拿过来看,纸条上那些高燕字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看不懂的连蒙带猜也就懂了。

    第一张求的财源广进,第三张求的如意郎君,第三张求的早生贵子。

    卫仲陵笑道:“行啊,丫头,真成这高燕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了。再过一阵子,保不准你这大晋公主比什么高燕摄政王、高燕皇太子更有声望。”

    珍珠心想以前是往驿馆里扔钱,现在不扔钱改扔许愿纸了。求姻缘的来找她,求子的来找她,这是当她月老还是送子观音。

    珍珠道:“封建迷信已使他们丧失理智了,也不想想我要那么神通广大,不回大晋庇护同胞,留在高燕做甚。”

    话音刚落,有士兵来传话:“公主,高燕的柳行之求见。”

    珍珠喃道:“怎么挑饭点来。”

    珍珠交代好卫仲陵剥花生的任务才和魏子规出去见柳行之。

    柳行之见到珍珠笑道:“外头可真是热闹,男男女女,都是公主的信众,我都差点进不来了。”

    珍珠道:“差点进不来不也是进来了么,恰恰证明柳大人特别擅长钻空子。有什么事还是快点说吧,不要耽误彼此吃饭时间。”

    柳行之道:“银子变佛像,短短一日此事就传遍了燕阳。想来是神佛庇佑我高燕,借公主之手显化神迹。”

    珍珠心想真能扯,只要还稍有些理智怎么都能想到是有人偷龙转凤把银子换了。

    魏子规道:“这柳大人也信么?”

    柳行之话里有话道:“百姓们信,我自然也信。代国公主已决定将佛像请至源阁寺供奉,到时皇上会携群臣前往源阁寺祭拜,大皇子会去,皇上的意思是升平公主和驸马也同去。”

    珍珠怔了一下,她怎么不知自己有这行程安排,强制性的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是在找工具人

    珍珠并不想去,携群臣,也就是摄政王也可能去,到时一群魑魅魍魉,各怀鬼胎、各不相谋、各行其是,鬼知道中途出什么乱子。

    魏子规道:“公主自来了高燕后,不服水土,饮食失调。常常觉得头晕目眩,体力不支,最好留在驿馆医治。”

    珍珠立马配合的换上一副虚弱模样,对于演林黛玉她很有经验,她如弱柳一般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要摔了,要摔了。

    魏子规将她扶住:“源阁寺应该是在燕阳东郊吧,此去一路免不了颠簸,公主体弱未必受得住。运送佛像必然是挑良辰吉时,若路上延误,此罪责不知该算在谁身上。”

    柳行之道:“公主福星高照,赚我高燕百姓的银两时精神奕奕生龙活虎,先前撞墙那么重的伤,都能不药而愈,有神明庇护,想来不服水土也是一时的,说不定明日就好了。”

    珍珠道:“你们高燕君臣去拜神,其实没必要非要多带我们两个晋人。”

    是缺个点香递香的,还是缺个指导拜神的正确姿势的?总不会是缺祭品,要把她供神台上吧。她要不要提醒一下菩萨喜欢素食。

    柳行之道:“先前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在燕阳到处散播关于大皇子的流言。如今朝中还是有人拿此做文章。”

    魏子规道:“是指你们的大皇子此次回高燕是要给高燕带来灾厄,克父克母的那些流言吧。”

    本国的皇子被抹黑成这般,异国的公主却被捧上了天,不知该不该说讽刺。

    柳行之暗示道:“到时由皇上上第一炷香,接着是大皇子,天佑高燕,说不定又会降下什么吉兆。公主向来能说会道,站出来为大皇子说几句吉祥话,不难吧。”

    珍珠懂了,原来他们已经把那日活动安排好了。

    这是在告诉她等王乾荪上香时必定会发生什么吉祥喜庆之事,再由她这个近来在高燕百姓中积攒了不少人气的大晋公主站出来背书,说王乾荪不像流言说的那般是个灾星,而是福星。

    这是在找工具人,也称托。

    柳行之笑道:“这样的小忙,公主会帮吧。”

    珍珠心想都强制性要她干了,还假惺惺的问她意见。本不想掺和进高燕的皇权斗争中,可是她被形势逼着走,根本没得选。

    珍珠露出假笑,轻声细语问:“柳大人的来意,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么?”

    柳行之道:“没了。”

    珍珠垮下脸,粗声粗气道:“那还不走,还想我留你下来吃晚饭么?我近来穷得叮当响,没钱。”

    柳行之告辞。

    珍珠瞪着柳行之的背影:“你说是不是这家伙把银子换成佛像,把我的人气抬高,给王乾荪铺路。”

    魏子规道:“先吃饭吧,你不饿么。”

    珍珠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

    ……

    两日后——

    临出发前,卫仲陵实在担心两个小辈:“要不我扮成亲兵跟着你们去源阁寺。”

    珍珠道:“代国公主也会去,她要是见了你情难自禁,算了,你还是留在驿馆吧。”

    魏子规道:“前辈放心,我会保护好珍珠的。”

    珍珠叮嘱卫仲陵道:“你自己机灵些,我不在驿馆没人给你挡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从后门溜,在满月楼外墙那留信息。”

    出到门口,马车已经备好。

    珍珠道:“我比较想骑马。”

    魏子规依着她:“那就骑马吧。”

    他把珍珠抱上马,一抱才发现她这重量不简单,魏子规小声问:“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珍珠小声回:“能塞的都带了。”

    衣服塞满了,挂身前的包包也塞满了。要不是空间有限,她连厨房那口铁锅都想带,既能做饭还能防身。

    队伍浩浩荡荡往东行。

    珍珠见街上空无一人,左右店铺都关着,估计是燕阳负责治安的官员提前做好了时段、路段的管制。

    毕竟是皇帝出行,安全第一,出了事没人能负责,只好让商铺推迟营业时间。

    他们后方有几个年轻的官员在用高燕话聊天,许是以为魏子规和珍珠听不懂,并未压低声音。

    珍珠似乎听到了他们提及自己的名字,她问魏子规:“他们是不是在说我?”

    魏子规翻译道:“说你混迹市井,与那些三教九流为伍,丢大晋皇室颜面。”

    魏子规手探进她口袋摸到蜜饯,要等一会儿那几个嚼舌根的的官员走到他们前面,他再弹出手中蜜饯,打落他们的官帽,叫他们出丑。

    珍珠把刘海拨开,露出额头眉毛能更显得眼有神。

    她回头,用力瞪,眼珠子仿若要从眼眶蹦出来似的,像极了怒目金刚。

    魏子规道:“你干什么?”

    珍珠道:“我在用眼睛杀人。”坚持一分钟不眨眼。

    魏子规忍俊不禁。

    珍珠道:“我的脸长得比较和善,凶不起来,所以我参考了你瞪人的表情,如何,像不像?”

    魏子规笑不出了,哪里像了,他再如何也不及她发疯发狂发脾气时面目狰狞。

    珍珠道:“就这几个脸蛋白净,胳膊细得跟莲藕差不多的小啰啰也敢讲我闲话,定是不知死字的笔画。”

    今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她这个鲸帮帮主无比犀利的眼神和她近乎两米八的强大气场。

    她回头瞪。

    她再次此回头瞪。

    那几个文官还真被珍珠的气势威慑住不敢再说话,又见魏子规回头冷冷瞥了眼,不由勒住缰绳,停住了马,呆若木鸡。

    珍珠嗤之以鼻,轻蔑一笑,真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不知天高地厚,当教教他们怎么做人了。”

    她吹了一下刘海,把头发拨好,低头揉天应穴。

    魏子规问:“怎么了?”

    珍珠答:“用眼过猛,在做眼保健操消除眼部疲劳。”看来这招有点耗眼,不可轻易用。

    珍珠酷酷的问他:“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魏子规应付的回:“帅。”她发起狂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要敬畏三分,退避三舍。

    珍珠一会儿看看沿途风景,一会儿看看一字排开缓缓前进的马车,皇帝的车驾在最前面。

    珍珠指着某辆马车道:“少爷,你看看那辆马车,花纹图案很合我的审美,不知里头坐了谁。”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能不能不要过度解读

    魏子规道:“你不会暗示我回晋城后送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给你吧。”

    珍珠道:“我只是觉得那马车好看,才指给你看。”

    她是真的只是想好奇能跟她品味不相伯仲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不要过度解读。

    珍珠腹诽着,见马车帘子掀起,坐在里头的男子穿着一件狐裘滚边草纹褐色的厚衣裳,面上戴着一张极丑的面具。

    男子的视线与珍珠的视线撞上,珍珠盯住那黑黝黝的眼珠子,对方不挪开眼,她也不挪开,就这么鬼使神差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人把帘子放下了。

    魏子规道:“听闻高燕的祭司终日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貌示人,应该是他了。”魏子规见珍珠还侧着脑袋在看,捏住她的圆脸,拨正,“你还真是好看的也盯,不知长相的也盯。”

    珍珠能感觉到不止是看小huang书的权利,就连看帅哥,甚至看疑似帅哥的异性的权利都在逐渐丧失。

    她的脸被捏得变形,嘴都给捏成了数字8。她觉得魏子规故意的,知道她不喜欢被捏脸,就隔三差五的捏她俊俏的脸蛋。

    珍珠道:“祭司,是不是占卜出贵人在驿馆,说什么要贵人入宫侍药,最后不了了之的那位?”

    魏子规道:“是,在高燕祭司一职地位崇高,据说能听到神谕。现在的高燕皇帝当初能顺利继位,这位祭司也是劳苦功高。”

    珍珠想都是负责占卜祭祀,高燕的祭司应该跟大晋的钦天监差不多吧,职位名称不同而已,不过这权限差别却很大。

    钦天监是完全服务于皇权的,钦天监的监正、副使大多时候得揣摩她爹的意思和心情来说话。

    高燕的祭司虽说不能完全独立于皇权,但连立嗣这样的国家大事都能干预,也是厉害了。

    珍珠道:“不懂高燕的祭司一职有没有学历和专业要求。”

    魏子规笑道:“如果没要求,难不成你还想去竞争上岗么。”

    她道:“我对高燕的选官制度好奇嘛,你别说,如果不限学历不限专业不限国籍和性别,我或许还真能胜任。”

    像钦天监监正,他说话听着深奥,不明觉厉,可事实上就是乱掰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魏子规笑道:“如果只凭一张嘴的话,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说不准你一上岗,人家就得回府待业了。可人家不止是凭一张嘴。”

    珍珠心想他现在积累了不少现代词汇量,连竞争上岗和回府待业都能灵活造句了:“能不能不要把我说得只剩一张嘴,我明明还有那么多优点,你却统统视而不见。”

    魏子规继续道:“这位祭司跟你这位升平公主一样来历神秘,也是十多年前突然冒出来的。高燕皇帝对他十分信任,不仅军政大事会询问他意见,连药都要这位祭司经手的才放心入口。”

    珍珠小小声的道:“看来我们大晋的探子有在努力工作。”

    魏子规道:“朝野皆知的事,不算是什么机密。”

    珍珠猜测道:“他估计跟你爹,跟老头子差不多大。三十到四十岁之间吧。”

    魏子规问:“何以见得?”

    珍珠道:“我先前想开布庄,做过市场调查,各年龄段的人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纹的布料我知道。像这种草纹褐缎,年纪太轻的驾驭不了,得上点岁数有点阅历,穿在身上才有味道。”

    魏子规问:“什么味道?”她最好别说是男人味,否则她也要重新认识一下死字的笔画了。

    珍珠嗅了嗅:“五香味。”

    魏子规没想到她还形容得挺具体:“啊?”

    珍珠道:“我是说我闻到五香味的烧饼了。”

    她开始寻找香味来源,江侵月骑马来到他们身侧,微笑着打招呼:“公主,驸马。”

    魏子规点头致意。

    珍珠用手扇了扇,气味是从江侵月那飘来的:“江大人,你带了烧饼?”

    江侵月拍了一下鞍上挂着的小布包:“公主鼻子好灵,我没用早膳,小厮怕我路上会饿,塞给我一块烧饼路上。公主要尝一尝么?”

    珍珠摇手道:“不用客气,我吃过早点了。江大人,你晋话说得真好。”

    像曹修他们虽也会讲晋话,多少还是能听出口音,可江侵月的发音十分标准。

    江侵月道:“未入宫之前,我为了收集琴谱,曾到过大晋,在那住过一段日子。”

    魏子规问:“江大人可去过晋城?”

    江侵月点头:“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阆苑之地、礼仪之邦。乐舞兴盛,诗文繁荣,先皇因推崇大晋赵同赵先生提出的治国十策,故而苦学晋话。”

    珍珠终于懂为什么高燕这么多人会说晋话了,原来是受了高燕之前那任皇帝的影响。

    上行下效,自然皇帝喜欢什么,底下的人便迎合模仿什么,这带动了学习外语的风气,给晋话在高燕的普及创造了良好条件。

    赵先生果真是闻名天下的大学者。

    珍珠身为晋人同时又是赵先生的弟子,听到这话还挺骄傲,与有荣焉:“你的琴也是在大晋学的么?”

    江侵月道:“琴是我父亲教的。”

    珍珠道:“那你父亲一定也是位琴艺高超的高雅之士。这阵子没听到你弹琴我真的觉得可惜,食不知肉味。”她竖起大拇指夸,“真的弹得特别好。”

    江侵月忽的笑道:“公主觉得哪里好?”

    珍珠觉得他这丝笑有些寡淡,像职业性硬挤出来的,未至眼底。

    她没想到江侵月会这么问,还以为他会接哪里、谬赞之类的。上回他们两相互吹捧,就聊得很愉快。

    珍珠道:“感情饱满,音色优美。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江大人心中是否有所牵挂。”

    身后有人在唤江侵月,江侵月也没说珍珠点评得对不对,只道了句失陪便往后方去了。

    珍珠在晋京府给魏子规唱过琵琶行,魏子规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念的那几句说的应该是琵琶曲吧,人家弹的是琴,你倒是张口糊弄。”

    珍珠道:“反正都是弹拨乐器,《琵琶行》可是音乐赏析的标准范文,通用的。我刚才是哪句话说错了么?我感觉他好像突然不太高兴。”

    魏子规道:“可能突然发现你假,懒得再跟你虚以为蛇了吧。”

    珍珠思索,不解:“可是我觉得我虚伪得挺真诚的。”

    魏子规头一回知道虚伪和真诚这两个词还能这么搭配。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怕不得善终的是你

    路程走了一半,队伍停下来了,原因是皇帝身体不舒服,御医提着医箱慌慌张张往皇帝的御驾去。

    魏子规问珍珠:“要下去活动活动么?”

    必须的:“我想去方便。”

    魏子规先下马,然后抱她下来。

    珍珠东张西望,有些犹豫,魏子规道:“不是要方便么,呆着干什么。”

    珍珠小声道:“我是怕皇帝担心我们逃跑,会不会安插眼线监视什么的,要是跟着,我还怎么方便。”

    魏子规拉着珍珠往旁边的小树林里去:“没人会跟。”

    珍珠道:“你确定?”

    魏子规道:“就算有人跟,甩开了就是。”

    珍珠还是很相信魏子规反跟踪、反侦察的能力的,只是她就是想上个厕所,搞得跟拍谍战片一样,她真的太难了。

    ……

    珍珠找了个草丛,速度的解决后,她问魏子规:“要不要我也帮你把个风?”夫妻之间应该团结互助的。

    魏子规道:“不用了。”

    珍珠心想这练武之人的膀胱都是铁打的么,明明出门时魏子规也喝了水,比她喝的还多。

    珍珠道:“不要跟我客气,我虽然没给人把过风,但一回生二回熟,我学习能力很强。”

    魏子规道:“我没跟你客气,真不用了,魏少夫人。”她还哪里用学,但凡跟偷鸡摸狗粘上边的她都无师自通。

    魏子规耳朵动了动,学了卫仲陵教他的武功心法后,听觉似乎较从前更好了。

    他盯着左前方:“好像是柳行之。”

    珍珠闻言,下意识拽着魏子规躲到树后头。并且根据树干粗细,侧身收腹缩下巴调整躲藏姿势。

    她这个体质经常会吸引到一些麻烦事麻烦人,比如遇到那些有室内不去,选在室外聊秘密的憨憨,或者光天化日谋财害命的亡命徒。

    躲,已经变成一种条件反射了,属于紧急避险,很实用的技能。

    柳行之扫了一眼四周,无人,他并不想和曹修废话,便也不绕圈子了:“我们柳家的姑娘不是你能肖想的,我警告你,不要再接近她。”

    曹修道:“我可没有强迫,是你们柳家姑娘自己非要自己贴上来的。她也知你们不会答应,这才与我偷偷往来。你说大皇子若是知道了我与她的事,会怎么想。”

    柳行之道:“即便她与大皇子的婚事不成,与你也绝无可能。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要毁了她的清誉,否则我保证你将不得善终。”

    柳行之的警告对曹修并不起作用,曹修还反过来挖苦他:“我知柳大人对代国公主一往情深,为了她更是一直未娶,只可惜公主她对柳大人你无意。”

    柳行之知曹修存心羞辱,警告的话说完了,便不想再和他徒费唇舌。

    柳行之转身要走。

    曹修一脸欠揍的笑,他下面的话柳行之定会感兴趣:“我近来偶然间得知了一桩陈年旧事,当初皇上要将代国公主许配给飞耀将军,公主起初不愿,说是有意中人了。”

    柳行之停住脚步。

    曹修继续道:“皇上只当公主是受人蛊惑,便命人将公主身边亲近的几个侍从杀了,将尸首焚化成灰撒于公主府后院,提醒公主乖乖听话,公主迫于无奈终是答应下嫁。”

    柳行之回头,冷着一张脸。

    曹修道:“柳大人不会以为皇上允诺要将公主许配于你,你便能称心如意了吧。当初的飞耀将军才与公主成婚两年,正值壮年身强体健之时却英年早逝,柳大人不觉得古怪么。”

    柳行之道:“生死自是天定,有什么古怪。”

    曹修嘲讽道:“代国公主倾城绝色,柳大人自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即便是做那裙下鬼都甘愿。你的一厢情愿就如当初的飞耀将军,强求得来的姻缘,怕不得善终的是你。”

    曹修看到柳行之不痛快,面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柳行之走回到曹修面前:“先前你们的人抓走宁慎严刑拷打逼问情报,这笔账我还没忘。再信口雌黄,别怪我不给曹家面子。”

    曹修挑衅道:“你能如何?”

    “你很快会知道。”柳行之伸手帮曹修拿掉他肩上的落叶,走了。

    曹修只当柳行之是危言耸听,也就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他扭头看了一眼方才被柳行之碰过的肩膀,嫌弃的拍了两下也走了。

    魏子规低头,见珍珠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方才曹修与柳行之用的是高燕话交谈,没想到她短短时日,高燕语水平突飞猛进。

    魏子规刚想稍微含蓄的表扬她两句,不至于让她骄傲又能让她保持努力学习的这种上进的状态。

    珍珠抬头,茫茫然问:“他们刚刚说什么?”

    魏子规眼角抽了一下:“听不懂就不要摆出听懂了的表情。”

    她哪有:“我这是苦恼的表情,苦恼他们语速太快。我听力没跟上。我只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要接近,意中人,许配。”珍珠吃惊的捂住嘴,“难道这姓曹的其实对柳行之……”

    每次英语考试,听力只听懂一半时,她都是靠脑补蒙答案的。

    珍珠捂着嘴偷笑,笑得很有深意,跟她偷看宫图时露出的笑一样一样的。

    魏子规用力弹珍珠的额头:“你能不能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珍珠轻轻摸了一下额头,生气道:“你能不能用说的,痛死了。”

    魏子规见她额头红了一块,弹了又有些心疼,遂给她揉。

    珍珠问:“他们说了什么?你提炼重点告诉我就行了。轻点揉,揉完给我吹吹,晚上再给我按摩一下头,真的痛。”

    她还打蛇随棍上,提了数个要求。

    魏子规心想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才会被她压制得死死的。

    他说重点:“曹修和那个要与王乾荪联姻的柳家女有私情。”

    珍珠想曹柳两家可是死对头,儿女却谈恋爱了,这可是现实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么?”

    魏子规道:“代国公主当初是被逼嫁人的,她的第一任丈夫可能是被她害死的。”

    珍珠震惊:“真的么?”

    魏子规道:“曹修说的,不知真假。”

    珍珠想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高燕皇帝杀妻,摄政王杀妻,代国公主杀夫,这不会是什么家族传统吧。

    珍珠道:“我又开始担心老头子了。”

    魏子规道:“你不是还夸她有个性么。”

    珍珠辩道:“那狠也是一种个性,我也没说错。”

    魏子规想到柳行之似乎已请高燕皇帝赐婚,若真如曹修所说,高燕皇帝曾用那种手段逼迫代国公主嫁人。

    或许代国公主会让卫仲陵留在驿馆,给他们钥匙。除了料准卫仲陵因为珍珠暂且不会离开燕阳之外。还因前车之鉴,担心皇帝会对她身边的卫仲陵下手。

    可她后来又想反悔拿回钥匙是因为什么?

    魏子规百思不得其解。

    珍珠道:“先回去吧。一会儿不见我们,那皇帝以为我们逃跑,派人围追堵截,格杀勿论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体力无极限

    他们原路返回,队伍继续前行,珍珠从包里掏出一包果脯。

    魏子规道:“你当是踏青么,还带零嘴。还不知一会儿又会出什么情况,出门前还提心吊胆,现在胃口倒好了,一点不担心自己处境。”

    珍珠道:“这不是跟你学的么,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处变不惊,天塌下来都不当回事。何况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标准的日常哄夫术语。

    魏子规笑得像是乌云散去后倾泻而下的一抹白月光那样好看。简直就像对着他那张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脸开了好几个补光灯,天地都要失色,亮得珍珠几乎睁不开眼,心里直呼妖孽。

    魏子规傲娇道:“你说得再好听,我也没银子给你了。”

    珍珠道:“瞧你说的,如今的我缺的是银子么。”她缺的是他随心所欲就能把骰子掷出六六六的技术。

    珍珠喂他一块果脯:“甜不甜。”

    魏子规眉眼带笑:“还行。”

    马背上一路吃,吃完也正好到了。

    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而皇帝由金灿灿的马车换成了由两个人抬的步辇。

    珍珠心想这都病得都行动不便了,还要把精气神耗在权谋斗争里,值得么。

    死后元知万事空,她要是那皇帝,赶紧该吃吃该喝喝,每日只想怎么吃喝玩乐就得了。

    珍珠环视周围:“不是到了么,在哪?”

    魏子规往上看。

    珍珠顺着他的视线抬头,那庄严肃穆源阁寺立在光秃秃的山顶上。

    她呐呐道:“是不是高了点。”这是在考验来上香的人的诚心么?

    魏子规道:“估计爬到上边也要耗去你半条命了。”

    这话珍珠不爱听,瞧不起谁啊:“我曾经连着跳了两个时辰的舞,头不晕气不喘,年轻人体力无极限,不就是个小山坡么。”

    魏子规咀嚼着小山坡三字,道:“半个时辰你要是能到山顶,我输你五十两,等回到晋城就结。”

    珍珠道:“你要送银子给我花我哪有不收的。”这五十两她赚定了,珍珠抖抖手抖抖脚开始热身。

    魏子规道:“你要是爬不上去呢。”

    珍珠道:“开玩笑,这世上除了生老病死由天不由我之外,一切的困难我都能克服,也终将被我克服,我怎么可能爬不上去。”

    魏子规揶揄道:“好一番豪言壮语啊。”他全然不给她半点糊弄机会,“你还是没说若是爬不上去如何。”

    为了证明自己就是那**点钟的太阳,充满青春活力,永不知疲惫,珍珠夸下海口道:“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能爬上去,若是爬不上去,我给你按摩一个月。”

    ……

    半柱香过后。

    打脸的速度永远要比你想象的快上许多。

    珍珠气喘吁吁,羡慕皇帝可以被抬上去,而她只能靠腿。

    回头看,还好她还不算太丢人,那些平日里鱼肉百姓,吃得肚满肠肥的高燕官员体力比她差得多的多,也停下休息了。

    她拽住魏子规的袖子,摇摇手,不行,她缓一缓。

    魏子规取笑道:“你不是说你是年轻人,体力无极限么。”

    珍珠大脑门顶住魏子规的胸膛,重心往他那压,靠着休息。她说得也没错,确实无极限,下限没有,有上限:“我早膳没吃饱。”

    魏子规想这都能赖,平日让她早起学武跟要她命似的,养尊处优久了,自然动一动就累:“你怎么不赖天气不好。”

    珍珠道:“哦,天气不好。”

    她两手垂着,站得有点斜,跟魏子规挺拔的身姿构成一个稳定性极强的三角形结构。

    魏子规道:“站成这样难不难看,站直了。”

    魏子规把她脑袋推开,她黏上去,推开,又黏上去。

    珍珠觉得自己已经很顾及形象了,否则直接就瘫地上了。

    她知魏子规其实很吃她装可怜那套:“你让我再喘两口气行么,我现在感觉呼吸不畅。”

    果然,他没辙,由着她靠了。

    珍珠道:“我想喝水,可是没带。”

    魏子规道:“忍一会儿,到寺里应该应该有水。”

    珍珠道:“你说这寺庙建得这么高,要打水,一日得来来回回的上山下山多少回,寺里的那些大师是不是轻功都特别好。”

    魏子规道:“这就不必你关心了。”

    有穿白袍的少年走到他们身边,向珍珠递上一截竹筒。

    珍珠见那少年衣服上印着独特的红色花纹,衣服的款式做得有些像她进高燕皇宫时见的那些宫人穿的制服,少年手里还抱着好几支竹筒。

    她问:“这是什么?”

    少年讲的高燕话,魏子规翻译道:“竹筒里装着祭司为大家备的水。”

    珍珠接过:“谢谢。”

    少年向他们鞠躬,继续去发水了。

    珍珠躲到魏子规身后,拔下簪子验了毒,验完把簪子插回头发上,笑道:“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口渴有人送饮料。”

    魏子规不放心,水是高燕祭司送来的,异国他乡还是小心为上,毕竟这世上并非所有毒都能用银簪试出来。

    魏子规道:“水给……”

    他只说了两个字,口渴的珍珠已经开喝了。

    她豪饮,满足后擦了擦嘴:“好喝。你也喝一口吧,解渴。”

    珍珠把竹筒塞给魏子规。

    魏子规见竹筒里的水少了一半,她不是特别珍惜她的小命么,这时候怎么心倒特别大了:“这你也敢直接喝。”

    珍珠小声道:“我验过了。”

    魏子规道:“你不会以为食物和水只要银簪刺一下不变色就能入口吧。”

    “当然不是,食物和水放久了,会变质,银簪验不出什么,但也不能入口。”她舔了一下嘴,“可是这水应该没变质,不知道是不是山泉水,喝着还有点甜。”

    魏子规严肃道:“要是对方不是下毒,下的蛊怎么办。”

    珍珠想了想:“没事,我有带打虫药。”

    “打虫药?”

    “蛊不就是虫子么,去蛊不就是吃打虫药。”她竖起大拇指,挑眉道,“我的打虫药药效显著,谁用谁知道。”

    魏子规被她气得感觉自己也要呼吸不畅了,她当她在推销么。魏子规插起了腰,想训话,却敏感感觉到某人的视线——

    高燕的祭司站在比他们低几阶的石梯上看着他们。

    魏子规牵起珍珠的手,警惕道:“走。”

第一百六十章 除了金钱和地位,一无所有

    珍珠心里哀嚎她都还没休息够。

    终于艰难的爬到了山顶,珍珠觉得魏子规说得不错,自己确实半条命没了,她这次给人当托,没报酬不说还得耗体力,明日一早肯定肌肉酸痛。

    只等其他官员登了顶,点齐了人数,仪式才开始。

    宝殿内不能留太多闲杂人,面积有限也容不下。所以就留了少数的侍卫、十来位帮忙的和尚,高燕皇族、官阶较高的大臣,以及珍珠和魏子规。其余官阶低的官员统统跪殿外。

    珍珠很清楚自己的角色,今日就扮好工具人就可以了。

    先是皇帝领着王乾荪,代国公主和摄政王拈香跪拜,祈求菩萨保佑国运昌盛,风调雨顺。

    珍珠立在文武大臣之中双手合十,压低声音,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祷告。

    魏子规道:“你凑什么热闹。”

    珍珠小声回:“什么神都拜一拜,多些靠山没坏处。”在大晋靠大晋的菩萨保佑,那来高燕肯定是靠高燕的菩萨保佑的嘛,“求高燕的菩萨保佑我长命百岁,一年比一年有钱,一年比一年漂亮,最好年年十六岁。”

    高燕皇帝回头看向珍珠:“公主与神佛有缘,不若也来给菩萨上炷香吧。”

    珍珠摆出职业微笑:“好。”

    魏子规要跟着她,柳行之拦住道:“皇上是让公主上香,驸马放心,殿内这么多人,你家公主出不了事。”

    珍珠知这是要轮到她上场了,应该是准备要出现什么天降祥瑞了。

    她上前,接过三支香,一边拜拜一边在心里继续祈祷,希望高燕的菩萨保佑她这一辈子能一直骑在魏子规头上,保佑她心想事成早日发现魏子规的私房钱藏在何处。

    她拜完,一旁的和尚从她手中接过香,拿去插进香炉中。

    高燕皇帝问她:“公主方才拜得虔诚,心中是否有所求。”

    珍珠不好实话实说,只能希望菩萨原谅她的妄语:“我祈愿大晋和高燕世代交好,两国百姓都能丰衣足食,友谊长存。”

    话音方落,大殿里的和尚动作整齐的亮出了藏在身上的兵器。

    珍珠反应最快,对于喊救命她驾熟就轻,当场就飙了女高音:“护驾!”

    魏子规想上前,却感觉呼吸紊乱,运不上气。他脚有些软单膝跪地,扫了一眼大殿,只见佛前供奉的香烛白烟袅袅,意识到香有问题,他即刻摒息调气。

    珍珠看到殿内的人倒下大半,包括侍卫在内,现场鬼哭狼嚎场面混乱。

    她没感觉身体有异,刺客们开始和部分还有战斗力的侍卫厮杀起来。

    离皇帝最近的刺客一匕首刺来。

    别看皇帝病恹恹,危急时刻,求生欲飙到了顶点,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扯过珍珠做肉盾。

    珍珠没来得及反应,匕首就刺破了衣料,顶到她缝在衣服里面的八卦镜,扎不进去了。

    刺客瞠目,以为她是练了什么金刚不坏的神功。

    珍珠狠狠踹了刺客一脚,同时在心里把高燕皇帝列祖列宗问候了一遍,她想找个安全的角落钻,或者干脆躲神台下。

    揪住她衣服的皇帝眉头一皱,吐出一大口血来。

    温热的血喷在珍珠冰凉的皮肤上,珍珠惊恐万分,转头看着皇帝把龙袍上用金丝绣成张牙舞爪的龙染成了红色,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

    无论他顽强的意志力多么的抗拒着死亡的来临,终究还是躲不过天命。

    他在最后这一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瞪向代国公主的方向,手握成拳,痛苦的挣扎着,挣扎着,最终还是像被石头扔出了涟漪的湖面归于平静。

    珍珠木讷的寻着皇帝那道视线。

    殿内充斥着惊慌、恐惧,唯有代国公主的反应与周遭极不一致。

    忽琪虽是趴在地上一副手脚无力的模样,面上却极冷静。即便是看到皇帝倒地,也只是唇边扯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珍珠不知忽琪可有意识到自己在笑,那么美丽的人,美得像仙女。怎么笑得叫人那么毛骨悚然。

    珍珠想出了神,一时忘记躲了。

    守在殿外的侍卫冲了进来,那些假扮和尚的刺客自知人数上不占优势,不知谁喊了一声“少主快走!”

    刺客甲勒住长生的脖子,挟持她做人质,刺客乙则挟持了王乾荪,从侧殿逃跑,数十名刺客就只逃出了两个。

    珍珠被逼着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直到悬崖峭壁。

    她恐高,这跌下去就要粉身碎骨了。

    这两个憨憨,逃命不是下山,而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怕不是个傻子就是路痴。

    她哀求道:“好汉,你放了我吧,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抓我当人质没用。你听得懂晋话么。”

    诸天神佛保佑,保佑这个憨憨得是个能沟通的憨憨,否则她就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也没用。

    刺客甲抹去嘴边的血迹,一脸恨意:“我知今日难逃一死,可即便死也要拉你们两个皇室的皇子公主垫背,叫那狗皇帝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

    珍珠泪流满面:“我不是高燕公主,我跟高燕皇室八竿子打不着。”

    刺客甲不信。

    珍珠证明道:“你有见过晋话发音这么标准的高燕公主么,或者你问问高燕皇子我是不是他亲戚,我是大晋公主,千万不要错杀良民。”

    刺客甲愤愤道:“那你更该死!”

    珍珠怔了怔,她该不会遇到一个仇富的憨憨吧。

    刺客甲道:“你的事我听说过,你装成神仙转世,骗高燕百姓的银子,你比这位高燕大皇子更可恶。你若死了,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珍珠尽量安抚,让他冷静:“壮士,你都不曾真真正正认识我,怎么能妄下定论,我没骗过高燕百姓。”

    刺客甲道:“死到临头你还狡辩。”

    珍珠解释:“我已经很有钱了,何必骗那一文两文,是他们认为我是神仙转世,往驿馆里面扔钱。你不要看我穿得光鲜亮丽,其实我很可怜。你看在同是天涯可怜人的份上,放了我吧。”

    刺客甲激动道:“你生来就锦衣玉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蠹虫无异之人有何可怜。”

    珍珠实在害怕他一个失控,刀子就要划破她颈上的血管:“金钱地位于我如粪土,然而我除了金钱和地位一无所有,不可怜么?”

    她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的夹着剑身,试试能不能推远点,哪怕就推远一厘米都好,不要离她脖子那么近。

    珍珠眼泪哗啦啦的流,止不住:“我不曾因为自己是公主就仗势欺人。相反,我尽我所能引导一方地痞流氓改邪归正,建私塾让穷苦孩子都能有书读,我还安排就业,就是帮助老人和女人能自食其力。我这样的人不敢说伟大,也算为百姓做过些许贡献吧。”

    珍珠捏住鼻子擤了一把鼻涕:“我怎么就是蠹虫了,身在帝王家难道是我的错么。你现在就因为个人的偏见,要拉着我去死,可怜我成亲还没满一年。”

    挟持她的刺客甲虽不太信,但挟持王乾荪的刺客乙脸上却闪现动容。

    她看到刺客乙手腕上系着红豆串成的手链,红豆即是相思豆,这刺客家中是不是有等着他回去的情人或是妻子。

    珍珠试图共情:“我那驸马成亲时与我说过生同衾死同穴,你杀了我,他也活不成了。我这几日胸闷作呕,说不定有身孕了,肚子里有一个……不,或者是两个。你杀了我等同杀了四个人。你们高燕难道没有报应一说么?”

    刺客乙梗咽道:“放了她吧,不过是个女人。当为余下的人攒下福报。”

    珍珠在心里狂点头,总算是看到了一点点活的希望了。

    王乾荪见刺客乙有所松懈,捏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手,虽挣开了钳制,但武功受限,自知自己占不了胜算却也要拼死一搏。

    两人打了起来。

    刺客甲把珍珠放了,去帮刺客乙。

    魏子规赶到,他功力还未恢复。

    珍珠哭喊:“魏子规。”

    她想离开这危险的边缘,奈何这三个人像障碍物打来打去,堵住了路。

    珍珠心想这次要是能平安无事,日后一定自掏腰包,在这个危险景区加个护栏。

    刺客乙本就没想过活命,拽着王乾荪同归于尽跳下山崖,魏子规上前救珍珠,刺客甲脚一滑,把珍珠也拽下去了。

    魏子规一个纵身,用尽最后力气飞扑向前抱住珍珠,跌下去时抓住了悬崖上石缝中长出的一棵松树。只是他攀住的那根树枝有些细,承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魏子规抬头看了眼即将折断的树枝,当机立断对珍珠道:“试一试能不能够着,快!”

    珍珠脚下悬空,不敢低头看,她听魏子规的指示艰难的抓住了树枝。

    魏子规笑道:“再坚持一会儿,便会有人来了。我的银子也存在吉利钱庄,印鉴就放在书房书桌最底下的柜子。”

    珍珠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你要干什么?”

    高燕的冬季真的太干燥了,风吹得珍珠脸疼。

    她看着魏子规松开了手,想也不想的拉住了他,这一反应出自于本能,她还是发现了比死更可怕的事。

    珍珠和魏子规一同跌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有旦夕祸福

    两人快速下坠,先是砸中山下一棵大树。

    那树树龄怕且百岁,长得枝繁叶茂,枝叶四面八方的伸展,像把天然绿伞能遮天蔽日一般,茂密的枝条勾住魏子规和珍珠的衣服,起了第一次缓冲。

    王乾荪和刺客甲乙也是先砸在树上,再跌进湖里。

    刺客乙摔下来时伤了右手,王乾荪和刺客甲除了些许皮外伤,倒是幸运的全须全尾,没缺胳膊没断腿。

    正打算继续未打完的那场架,魏子规和珍珠从天而降,重力加速度直直砸在了王乾荪和刺客甲身上。

    四个人一起扎进湖里,扑通,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魏子规还是清醒的,即刻将珍珠救起。

    珍珠还沉浸在自由落体恐惧里,整个大脑仿佛被抽水马桶抽空了,人是懵的。

    魏子规见她毫发无伤,吼道:“你不是最怕死么,犯什么傻!”

    珍珠被他这么一吼,终于恢复反应,揪住魏子规腰间两侧的衣服规大哭。

    她没死吧,是真的没死是吧,可别一眨眼,发现自己其实躺在地上脑袋和躯干扭曲成了诡异的角度。

    劫后余生,魏子规庆幸自己与珍珠两人都还活着,他亲了珍珠的额头,抱紧她。

    刺客乙想暗算,魏子规十分警觉,转身一招便钳住对方喉咙。

    王乾荪和刺客甲失去了意识,脸朝下背朝上的浮出了水面。

    正所谓祸福难料。

    别以为上一刻从万丈山崖上摔下大难不死,便能享后福了,说不准下一刻就会被高空坠人砸成脑震荡。

    ……

    珍珠想到代国公主的笑容,真是比大冬天浸在湖里感觉还冷,反正她是不敢跟高燕士兵汇合了。

    魏子规想套口供,如今那两个刺客都受了伤,不是他对手。他扶起昏迷的刺客甲,相当于控制住了甲,料定刺客乙不会弃伙伴而去,便吩咐乙去扶王乾荪。

    天黑了。

    他们找到一个山洞。

    珍珠的包湿了,包里的火折子用珍珠担心会迷路,备下的羊皮地图包着,所以没湿。也幸好没湿,否则就得钻木取火了。

    魏子规生了火。

    珍珠坐近烤火取暖,她对魏子规道:“你日后要是再扔下我,我就追到地府去把你休了。”

    魏子规拉过她的手,她手还是在微微的抖,心情尚未完全平复。

    魏子规道:“不会再扔下你,死也拉着你一块死。”

    前半句是承诺,后半句是想逗她开心的。

    只是起了反效果? 珍珠又哭了? 他会说话么? 怎么教了这么久情商仍不见起色:“我才刚死里逃生,不知道说死字会刺激到我么,以后只准说活字。”

    刺客甲转醒,刺客乙欣喜。

    刺客甲扶着头,他感觉头晕想吐,看什么都在旋转。

    他眯着眼看魏子规和珍珠:“阿雍,我们死了么,这是在天上还是地府?为何我见到了仙女,又见到了夜叉。”

    珍珠深呼吸? 这一整日她经历的太多,拜这个刺客甲所赐,她免费体验了一次极限蹦极,现在还要被这个憨憨嘲笑长相。

    珍珠道:“这里是黄泉路四十四号? 准备拉你下油锅炸个外焦里嫩。”她咬牙切齿? “还有什么遗言趁早说。”

    刺客乙扶着刺客甲坐起来:“我们没死。”

    魏子规问:“是谁指使你们刺杀高燕皇帝?”

    刺客乙道:“无人指使。”

    魏子规把捡来的树枝折断,往火里添了些柴:“总不至于是一时兴起吧? 难道不知这是要诛九族的么。”

    刺客甲道:“狗皇帝杀了我的父亲,我杀他是为报仇,今日之事是我一手策划,与他人无关。这次来就没想过能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珍珠道:“皇帝去上香,提前把整条街都给封了,如此严密防守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不事先把源阁寺里外排查一遍。不是我歧视阁下,只是凭阁下的才智实在很难使我信服你们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寺里。”

    当日会近皇帝身的人不可能不仔细核查身份,混进一两个刺客就不容易了,现在是混进十几个,除非核查的人全是大近视。

    珍珠推测道:“若不是有内应与你们里应外合,那就是有人故意把你们放进去的,憨憨。”

    士可杀不可辱,刺客甲激动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珍珠面对对方叫嚣,自然是仗着魏子规的武力值,边习惯性躲魏子规后面,边比对方更嚣张的还击回去。

    “你以为你爆青筋了我就怕你么。我被你害得差点如花的生命就要定格在十七了,我不叫你憨憨还叫你英雄么!”

    珍珠既伤心又委屈,为什么她总遇上这种事,明明她只想做娇养在温室里的一株杜鹃花,远离风霜和暴雨。

    她道:“若没人帮,你就只有蹲寺门口的份,还说是你策划的,鬼都不信。”

    魏子规心想他家魏少夫人做人虽是嚣张了些,但该机灵的时候还是很机灵,说话一针见血。

    刺客甲猛的站起来,又猛的坐回去,他的晕眩症状没好。

    刺客乙较甲冷静,先前被仇恨冲昏头脑,如今被珍珠一语惊醒,倒是察觉出不对了。确实太顺利了,从他们进燕阳到混进源阁寺,一切顺畅无阻。

    魏子规问刺客甲:“你父亲是谁?”

    两个刺客不愿透露身份。

    魏子规盯着刺客乙手腕上的红豆手链道:“既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应该是安顿好身边的人了吧。”

    刺客乙将红豆手链藏入袖中。

    魏子规道:“我只是想弄清楚我夫妻二人差点死于非命到底是拜谁所赐,没想过去牵连其他人。你们若是受雇于人,是生是死自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无话可说。可如若遭人利用……我想寺里掩护你们逃跑的人都已凶多吉少,你们说,他们的死该如何算?”

    刺客乙想了想,道:“我叫卫雍,他叫卫禟,我们的父亲是前枢密使卫大人的门客。”

    魏子规喃道:“卫家暗卫。”

    卫雍惊讶,他们一族的秘密,他这异乡人如何知晓:“你……”

    王乾荪不知何时醒的,幽幽开口道:“还没明白么,卫氏一门新任门主就在你们眼前。”

    卫雍和卫禟盯住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的魏子规。

    魏子规知他们误会了:“不是我。”

    卫雍和卫禟不约而同把视线往他身后挪了些,视线落在了以豪放不羁的流氓蹲姿缩在魏子规身后,身材娇小且不懂武功的高珍珠身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也不是我

    珍珠直觉跟他们扯上关系绝无好事,又到她活用演技的时候了:“也不是我。”

    王乾荪直接拆穿:“你被扣在高燕不就因为卫家门令么。”

    珍珠脑壳疼,这王乾荪知道的内幕是不是太多了。

    王乾荪道:“他交代我,若是他等不到卫家门令便殡了天,让我在拿到门令后放升平公主和驸马回晋。”

    珍珠心想自己看错了人啊,没想到高燕皇帝还算一言九鼎,或许她之前说过做皇帝的都心狠手辣是她太过片面,忽视了人之初性本善,那至纯至真的人性光辉。

    王乾荪语接上段,话锋狠厉:“然后再在半路将你们击杀,一个活口不留。”

    珍珠懵圈,人性的光辉就闪了三秒,灭了,果真是无毒不丈夫,还好没交门令。

    魏子规思考道:“摄政王野心勃勃,他想挑起高燕和大晋的战事,如若我们死了,世人都会以为这是摄政王做的。高燕刚失了郜城,这时开战显然不智。”

    王乾荪道:“就算不失郜城,高燕安逸太久,大部分的官员和百姓贪图安逸,并不想打仗,像摄政王这般好战之人只是少数。到时我利用卫家的暗卫除了摄政王和他的党羽,用他们的死安抚大晋。使百姓免于战乱,便可迅速稳定国内局势,建下功业,让原先对我有异议的朝臣再无话可说。”

    珍珠道:“所以高燕皇帝想杀我,是要为你攘内、安外,建功业,赢民心,扫障碍,造话题,做铺垫?”

    什么三流编剧。

    珍珠吐槽道:“你父皇想得太过复杂,复杂到根本不可能成功,喝的估计是伤脑药吧。这还不如直接把人宣进宫,当面一刀捅死成功率大呢。”

    老头子说什么卫家的暗卫百里挑一,以一敌百,精通各种杀人手段,杀人无形。是不是真的曾经这么牛,她没见识过,只当传说。

    不过今日见的这接班的一辈,技能一般,组织能力、策划能力也一般,综合实力最多给个b+。

    这种别说刺杀摄政王了,一靠近估计就被摄政王的侍卫摁在地上蠕动了。

    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卫家暗卫身上,要不就是太过迷恋传说,脱离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把今日的卫家暗卫当成曾经的卫家暗卫了,要不就是坑儿子了。

    王乾荪道:“先前由着你们在城内走动,一是让人监视着,料定你们出不了城,二是想看看魏子规会不会联系大晋皇帝设在高燕的探子。”

    珍珠心想找间谍倒是各国严厉打击之必设之项目:“他不是担心软禁我会引起我那些信众的非议才没关着我们么。”

    王乾荪用轻蔑一笑来回应珍珠的想多了。

    他看向卫禟:“如此机关算尽之人,他一心想着拿到门令好利用你们,怎么可能杀你父亲。”

    珍珠心想王乾荪还真是有够恨高燕皇帝的,不是喊他就是喊皇帝,连声父皇都不肯叫。

    卫禟如晴天霹雳,如若杀死他父亲的不是皇帝,那死在寺里的那些族人……他不信:“你是皇子,自是为自己父亲开脱。杀人者留下的分明就是宫内的令牌,定是皇帝想利用父亲,父亲不从。”

    王乾荪知他不过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愚蠢罢了,嘲笑道:“那也该把你们都斩草除根才对,还会留下你们么。”

    魏子规问王乾荪:“今日上香,柳行之没交代什么么?”

    王乾荪道:“我知你想问什么? 我只知今日奉的香都是柳行之备的? 他让我上香时绝不要假手他人,要将香插在最显眼处。”

    魏子规道:“你倒是毫不隐瞒。”

    王乾荪道:“我也想知道我是被谁玩弄于鼓掌中,柳家备的香居然掺了迷药,好大的胆子。”

    珍珠啧啧道:“高燕皇室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生动的演绎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不必亲自动手就能尽收渔利。”厉害了,当真是高燕武则天,权谋玩得那是一个溜。

    魏子规道:“你是指忽琪。”

    珍珠抱着自己打哆嗦:“高燕皇帝吐血倒下时,我看到代国公主在笑,她心里得是多高兴才会连面部表情都忘记装了。”

    皇帝逼忽琪嫁人,她心里该是恨死了皇帝。只有皇帝死了,她才不会再被摆布,杀人动机很充分。

    说好的祥瑞之兆没出现,出现的是刺客。说不定也是忽琪设局诓骗了柳行之,毕竟一般人陷入爱河后智商都会降些,色令智昏很正常。

    珍珠摸着下巴,名侦探该登场了:“我觉得银子变佛像是忽琪自导自演的,这两个刺客的爹是忽琪命人杀的,香是忽琪吩咐人掉包的,说不定我是神仙下凡的谣言,也是忽琪让人散播,为的后面提议利用我的人气提高王乾荪的声望,实施她的连环计。驸马,你怎么看?”

    卫禟大声道:“我不相信!”

    珍珠道:“我问的是我的驸马,你应什么。”占便宜么。

    卫禟横眉竖目:“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也不信卫家新任门主是你这种贪生怕死,奸诈狡猾之辈!”

    魏子规冷笑道:“我也不想她当这什么门主,那种行事冲动,不计后果的人就该敬而远之,以免受其拖累。”

    珍珠补刀子:“听到了么,我家驸马让我不要跟傻的玩。当你们门主能月入十万么,炎炎夏日干活有津贴么,出远门办差骑马坐轿费用能报销么,估计还不如鲸帮呢。”

    卫禟又要站起来,找人干架的模样,卫雍将他摁住。

    王乾荪道:“卫家门令在公主身上吧。”

    魏子规道:“你既猜到为何不向皇帝告发?”

    王乾荪道:“因为那是老爷子给她的。”老爷子于他,亦师亦父,他苦笑,“原来老爷子还有那么多事瞒着我。”

    珍珠徐徐道:“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该露出这种表情的是我。老爷子为了你,但凡他能牺牲的他都可以牺牲。可怜我,承受了多少我这年纪不该承受的。”

    她将藏在衣服里的门令扯出来:“现在还要我当这莫名其妙的门主,好像我多稀罕似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倒贴都愿意

    卫雍和卫禟并未亲眼见过卫家门令,只是从长辈处听说过。

    魏子规见卫禟手握拳,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进攻状。

    魏子规知他想抢夺,警告道:“我们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我现在不杀你们不表示我下一刻不会改主意。我知你们不怕死,可是不是也该为那些用命掩护你们逃跑的人想一想。”

    卫雍摁住了卫禟的肩膀。

    珍珠拉了拉魏子规的袖子,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魏子规道:“你把门令拿出来做什么。”

    珍珠挤眉弄眼,当然是因为她想给他们,不用抢,双手奉上:“这种烫手山芋,只要有人愿意接,倒贴银子转手我都愿意。”

    那个皇帝行将就木还吐了那么多血,依这里的医疗水平,她看这关他很难过了。只要皇帝驾鹤西去,应该没人再追她要门令了。

    珍珠道:“见过卫家暗卫后,我相信这门令不管到谁手上,都破坏不了世界和平。我可以放心的交出去了。”

    魏子规没意见:“东西是你的,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珍珠清了清嗓子,晃着手里的门令,对卫雍和卫禟道:“你们是想要这个吧。”

    卫禟一句卑鄙无耻脱口而出。

    珍珠怔,她只说了一句话,跟卑鄙无耻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骂人。”

    卫禟道:“不要以为门令在你手上,你便能利用我们。”

    珍珠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啊,温文儒雅没学会,一个个全是愤怒的小鸟,暴躁、易怒:“你是不是应该把话听完。”

    卫禟道:“晋人小人行径,言行不一……”

    骂战升级了,从骂她一个升级到了骂晋人。

    珍珠道:“你觉得我是要利用你去菜市场跟大爷大娘抢便宜菜,还是要利用你帮我洗衣服。估计就是洗衣服,你都不懂深浅颜色得分开洗。”她帮他重新进行了自我认识,“你觉得你有利用价值么?”

    卫禟恼道:“你为活命,堂堂公主竟做伏低姿态,如今又有什么资格羞辱我。我卫家历任门主皆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绝不能由你这样的人来当。”

    魏子规眯眼,尽管句句纯属实话,可珍珠他说得,别人说不得。

    珍珠道:“我再怎么差劲都比某人好,你们是几人来,又是几人回?你实在没必要担心下任,甚至下下任门主人品,只要你再多带领几年,你卫家暗卫应该要绝户了。”

    这一句直戳对方痛处,卫禟终于没在骂,换成恶狠狠的瞪她。

    珍珠心想现在可以沟通了吧,他一直叨叨,把她说话的节奏感都打乱了,又要她重新问一遍:“你们想要门令吧,我可以……”

    卫禟杀气腾腾的道:“你再靠前? 我就杀了你。”

    珍珠收回自己的脚? 一步两步后退缩回魏子规背后去。

    她把门令收回进衣服里。

    魏子规小声问:“又不给了?”

    珍珠生气? 还给什么:“人体的死穴在哪?我现在只想对着他的死穴给他两拳? 汝可知吾此刻心情?”

    魏子规道:“我不想知道。”

    珍珠如鬼似魅附上魏子规的背,抓住他的肩,想不想知道他都得知道,媳妇的不爽就是他的不爽。

    她道:“就像是进了一间酒楼? 看到菜里有半截蟑螂? 想叫伙计来处理? 伙计却一口咬定蟑螂是我在家吃剩带来讹他们一样的糟。我回去一定要和朱静堂道歉。”

    魏子规道:“为何?”

    珍珠道:“我一直觉得他是我见过最难沟通的? 脑子里塞的都是浆糊。到底是我见识太少? 原来有比他还难沟通的。”这叫卫禟的脑子里塞的估计都是花岗岩。

    魏子规问她:“有没有哪不舒服?”

    珍珠道:“心火烧得旺盛算么。”

    魏子规摸了摸她的脸? 又给她把脉:“香里掺的迷药对你倒是不起作用。”

    珍珠反应过来,好像是。卫雍他们闻了没事? 她闻了也没事,为什么呢?她不会又发现什么隐藏技能了吧。

    珍珠道:“难道我骨骼清奇? 无意中打通了任督二脉,已经百毒不侵?”

    魏子规心想她连任督二脉在哪都不知道? 还打通。把她头摁到他肩上:“睡吧? 明日一早得回燕阳。”

    珍珠知道这里离晋城千山万水,中间还隔着关卡关隘? 只凭他们两是走不回晋城的。

    最好的办法是回燕阳从长计议,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珍珠抱住魏子规的胳膊:“希望阿九没事。”

    魏子规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不担心你师父么?”

    珍珠放心得很:“他要是不幸被捕。最坏的结果就是手脚又被锁上? 被忽琪逼着做那些羞羞的事情。但只要他抵死不从,清白肯定能保住。”

    所以说老头子哪用她担心,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

    王乾荪和卫氏两兄弟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王乾荪也要混进城,而卫氏两兄弟其实跟的是珍珠。

    隔着城门老远,珍珠蹲下来抓了地上的泥巴,先是往自己脸上抹,然后又要往魏子规脸上抹。

    魏子规抓住她的手腕,拒绝她用那脏兮兮的手碰他:“你做什么?”

    珍珠道:“装成疯子混进去。”

    魏子规道:“你没发现严出宽进么?这么多身份可以伪装为何要装疯子,我可没你那样的演技。”

    珍珠观察,发现还真是,出城的人核实得严,进城的几乎不怎么查验。所以她把自己的脸弄成了哆啦a梦的猫脸是为了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魏子规道:“你怎么不早问。”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了身材与他们差不多的一男一女,珍珠用耳环换了对方的衣服,装成普通老百姓混进城。

    魏子规拉着珍珠穿街过巷先把卫氏兄弟甩掉,才去了晋设在燕阳的秘密联络点。

    这地方珍珠来过,那间大晋同胞开的卖瓷器的铺子。

    这回老板见到他们不装了,立马关上门窗,领他们去后屋。

    珍珠吃惊道:“真是看不出来,老板居然是探子。”

    魏子规道:“若是能被你看出来,那他就是去做探子的资格了。”

    珍珠道:“自己人你还让他收我银子。”那可是被柳行之这个黑心的中间商又剥过一层的利润的瓷器,卖得老贵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铁一般的思维

    魏子规道:“他要伪装身份,若是分文不收不是叫人怀疑么。”

    老板将他们藏进后院地窖中。

    魏子规问:“现在形势如何?”

    老板做简短汇报:“高燕皇帝驾崩,外头在传是柳家与刺客密谋弑君,除柳行之在逃,柳家三族已被抄了家下了大狱。街上张了告示,说是大皇子、公主和驸马被刺客掳去,有知下落者,赏五百金。”

    魏子规要来纸笔,写了张小纸条,卷成卷交给老板,吩咐道:“传回去吧。”

    珍珠知他们肯定是有秘密传递消息的途径方法,比如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什么的,不该她好奇的她也不多问。

    她拿过纸笔,用拼音拼出具体地址:“老板,你也帮我个忙,把这个写到满月楼外墙上。”

    珍珠是公主,有品级俸禄,这里她可是最大,但老板只是听魏子规安排调度。老板先是看了魏子规,魏子规点头他才拿走珍珠的纸条。

    魏子规又吩咐了几件事,老板记下去办了。

    珍珠叹气。

    魏子规道:“怎么了?”

    珍珠感慨起世事多变,人生无常:“皇帝想要门令,没等到就死了。柳行之做了那么多,最后得了抄家灭族的结局。我呢,死里逃生,也不懂下一刻等着我的是福是祸。”

    魏子规帮她擦去脸上的黑泥:“后悔来高燕了么?”

    珍珠不答反问:“你后悔带我这个累赘来高燕了么?”

    魏子规道:“你才知道自己是累赘么,不懂武功,总惹麻烦,还不听话。”

    这直男式的回答叫珍珠差点又心梗了:“你用得着这么直接么,就不能委婉点。你就不会说‘你是累赘,却也是甜蜜的累赘’这样的话么。”

    魏子规道:“是你自己先说自己是累赘的。”

    珍珠道:“我这么说是为了起个头,引出你暖心的话。谁晓得你除了维持铁一般的意志力,还保留了铁一般的思维方式。”

    钢铁直男当之无愧,看来调教尚未成功,日后还需努力。

    魏子规接触到她的死亡凝视:“生气了?”

    珍珠抱着手道:“这么显而易见还用问么,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好哄的,没有玲珑布庄的最新款布料是哄不好的。”

    魏子规道:“我是想说你好像答应这一路给我做丫鬟,昨日爬山时输了还欠我一个月的按摩,要不你边生气边帮我捏一下肩。”

    珍珠瞪着眼鼓着腮帮子,没料到他是这么答的。

    魏子规笑了。

    珍珠道:“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就算这样的环境你要苦中作乐,也不该培养出欺负我这种不健康的爱好。”

    他笑得更厉害了。

    珍珠重重一头撞进他怀里。

    魏子规道:“你要谋杀亲夫么。”

    珍珠闷闷的道:“日后不能扔下我一个。”

    魏子规轻声道:“不是答应过你了么。”

    她道:“你还答应过要满足我一个愿意,我让你带我来高燕,你也没答应。”

    “你不是来高燕了么。”

    “那是我跟来,不是你带我来的。我还没吞掉你的私房钱,没制霸大晋商界,我要平安回家,你也要平安回家。”

    魏子规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经历了昨天的死里逃生,珍珠心里累积了好多话? 现在安全了? 她一股脑的全倒出来。

    “在我还给你当丫鬟时,我就知道屈居人下是暂时的。当时我暗暗立誓,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银子? 拥有自己的事业? 不再受你欺负。”

    魏子规手顿住。

    她道:“我发奋图强,排除万难? 好不容易攒下这么多银子,我才扬眉吐气不到一年,绝不要死在高燕。”

    魏子规想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她的“真心话”有多歪曲事实:“你什么时候屈居过人下,我都不确定那时让你来静苔院是做丫鬟? 还是当大爷的。”

    珍珠抬头道:“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们都要平安回家,你再不能扔下我一个。”她眼儿泪汪汪,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抱抱。”

    魏子规感觉自己像哄孩子:“不是抱着么。”这个大累赘,他得背一辈子。

    他内心一阵暖意似溪流缓缓淌过? 珍珠没瞧见他嘴角含笑,只是搂着他的脖子:“少爷。”

    他轻声应:“嗯?”

    “能不能打个折,只按摩半个月。”

    魏子规心想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吧,她还好意思说他欺负她:“不能。”

    珍珠扁嘴:“无情。”

    ……

    晚饭后,珍珠给魏子规捶背:“少爷,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现在的局势和应对之策?”

    珍珠力道适中,按摩得还挺舒服,魏子规趴在床上,闭着眼享受,懒洋洋的道:“你说吧,我听着,别停下。”

    珍珠想就是不给她偷懒的机会就对了:“皇帝死了,接下来肯定是要上演争夺皇位的戏码,这里会不会发生内乱?”

    魏子规道:“这就要看摄政王了。”

    珍珠道:“这种情况就应该跑路,只是银子马匹都好办,就怕过关卡的时候叫我们提供通关文书或者户籍证明什么的。”

    她重重拍了魏子规的后背一下,魏子规睁开眼扭头看她。

    她后悔道:“你说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要去学做假证,失策。”

    魏子规道:“学什么?”

    珍珠道:“做假证。”

    这里做假证应该不需什么高科技。

    她趴下,与他肩并肩。

    她学设计的,有一定美术功底,而她的美术功底和书**底都为她做假打下一定坚实的基础:“你不是见我用萝卜雕过花么,雕官印应该也不难,雕完吃掉还能毁尸灭迹。”

    魏子规道:“你不会以为做假的通关文书真那么容易吧。”

    珍珠托着腮,世道艰难啊:“容不容易总要学了才知道,这年头但凡缺点才艺,轻则在社会上混不下去,重则攸关性命。”

    魏子规听到她把做假称之为才艺,幽幽道:“魏少夫人,你已经很多才多艺了,我都自愧不如。”

    她略微苦恼:“书到用时方恨少,才艺也一样,不知道现在学来得……”

    魏子规忽的捂住她的嘴,看了眼窗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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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像细作了,哪里像?看看她这正直的长相,她拾金不昧见义勇为的高尚品格,是她不允许自己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情。不然以她的机智和手段,窃取什么情报还不是易如反掌。也就这个无聊中二加生活白痴的魏家大少会以为她是什么王派来的细作处处针对她。针对就针对吧,反正她有他娘做靠山,在魏府那是横着走的,即便他恨她恨得牙痒痒那也是无可奈何。智商高又怎么样,情商太低——……………………沙雕文,有男主,介意勿入坑联联珍珠贯长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联联珍珠贯长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联联珍珠贯长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