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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禾全文阅读

作者:逆琳南舒     家禾txt下载     家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筹款

    秦氏一行人上了马车,家禾原本还担心那个小不点会半路杀出来,于是仔细留意四周,确认他并未露面后才带着满腹疑落下车帘,跟着众人归家。

    马车行至文府老宅,守门的下人便送上一张拜帖,原来是今早林府的掌家太太来过,却不料扑了个空,只好遗憾而回。

    秦氏拿着拜帖看向文三爷,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是为了阿禾昨夜之事……这也不对,昨晚的事,她是如何今日便知道的?”

    文三老爷同样不解,转眸看向那看门人,问道:“林家人可有留什么话?”

    看门是个极为机灵的汉子,听了这话立马回答:“有的有的,林家装了一车的东西送来,说是给咱们七姑娘的谢礼。”语毕,正看到家禾自秦氏身后走来,笑问道:“真是说送我的东西?”

    那汉子点头,心里还不断打鼓,暗忖难不成是林老太太看上了宁元来的这位姑娘,有心给自己孙子订下娃娃亲不成?

    秦氏此时也冒出同样念头,眸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家禾,却发现对方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只顾傻笑着问东西是什么,心底不由得叹息,还只当家禾是少不更事,小孩子心性只顾惦记东西,却不知其背后深意。

    恰恰相反,家禾比谁都清楚,这些谢礼不为别的,而是为那日自己多管闲事,提醒她樱桃有毒一事。当日她怒火中烧匆匆送了自己同云氏等人归家,今日却突然有时间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想来林元那个恶毒的婶娘已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思及至此,家禾心情不由得大好,正欲追问东西在哪儿,却被告知被e文六爷扣下了。

    听了这话,秦氏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文三老爷也破口大骂:“这个小兔崽子!快叫他出来!”

    文二爷忙劝:“三叔先别急,这其中定有缘故。”

    文三老爷冷笑:“能有什么缘故,这兔崽子天天惦记着什么自立门户,当真令人恼火的很。”

    家禾在一旁看着,正巧捕捉到秦氏眼底划过一丝歉疚之色,心中忍不住惊异。

    彼时,家禾还不知文六爷之所以执意自立门户背后的深意,只当他是性格叛逆罢了。

    原本愉悦的氛围因文六爷而陷入僵持,幸而云二舅赶来救场,只见他风尘仆仆,从马上一跃而下,直奔向府门口,叫住相携欲入的云氏同赵氏道:“好消息,昨儿我去县城里同王掌柜对账,正巧她捎了欣儿的信来。”

    云氏听了自然欢喜不已,忙收了信,向秦氏告假回房。

    秦氏经过这一路颠簸也乏了,便命众人自便,刁氏见状暗喜,用眼神暗示萱草,萱草会意便趁旁人不觉时,偷偷在决明耳边叮嘱了几句。

    等到文二爷出门时,决明忙急步跟上,将萱草的话交代一番。

    “五太太让我来问爷,何时启程。”

    “启程?”文二爷若有所思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却在叹息,刁氏刚来时,便暗示自己老太太的意思是若此处筹款不成,可去她娘家联络一番,原本昨夜刁氏邀自己商量行程细节,却不料自己被秦氏绊住了脚,后面更是发生了种种事情。思及至此,文二爷并未直接回答,只让决明回复萱草:“让她们且等二日,待我处理完此处事宜再议。”

    语毕,便直奔云二舅房中而去。

    此时,云氏正在看信,家禾在一旁凑热闹,赵氏当她是个孩子,便也不避讳,直言道:“景坤这两日同我商议,说是准备帮参伙,帮二姐夫这一次。”

    云氏拿着信的手一抖,诧异的看向赵氏:“景坤他……答应了?”见赵氏点头,便忙握着她的手道:“你们不必顾忌我,这么些年我们云家也从不欠他家什么。”

    “姐姐多心了,事实景坤打听到,此事有利可图,文大爷毕竟做着那么大的官儿,又怎么会言而无信,若是别人说什么霸市我自然只当笑话听,但文大爷毕竟是织造府的当家人,他既如此说,必定是有十成把握的。”

    云氏仍旧愁眉不展:“虽说如此,我却还是觉得不妥。”

    姐姐别担心,赵氏指向那手中的信,压低声音笑道:“大姐儿这回不是说,年后……”说到这里,一只手指指了指上头:“不是说要有什么南巡么?”

    虞文帝南巡!!

    家禾心中抖然炸起一道惊雷,暗暗苦笑,这次南巡是文府最后一次接驾,原以为圣眷犹在的文家众人却不曾料到文帝回京后便“病逝”,自此文府也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随后惠帝登基,布料出现问题,文府的繁荣也彻底走向尽头。

    家欣发这封信,怕是同所有人想的一样,都以为这次接驾之后,文家会巩固在朝中地位,文帝也会一如既拿皇银内帑来填补他们在织造府留下的窟窿,却不知,算来算去,最后只得一场空!

    难怪文大爷打着霸市的名头筹款,原来是想用别人的银钱白得原料,这样一来,采买的银钱同制作成衣后的利润便全落到了他自己的手里,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嘛!

    默默腹诽文大爷的黑心,家禾却不方便再劝赵氏,瘦削的身子缩在床角,心念百转……

    不行!家禾咬牙,她必须得想法子,到时候让文大爷不得不将那笔钱吐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过继

    “啪!”掐在骨瓷碗边儿上的手指猛的一松,房中旋即响起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他真这么说?”刁氏失望的闭上眼,却仍旧无法平复剧烈起伏的胸口,萱草见状连忙跪下,无奈答道:“决明是这么说的,只是……我觉得此事未必是二爷的主意,七姑娘如今又因为落水受寒,在庄子上修养,二太太定是借这个机会留住了二爷。”

    萱草语气恳切,刁氏却是涩然一笑:“你不懂,”说到这里,她重重的叹息出声:“但凡是子陵认准的事,谁都别想说动,若是他有心送我,又岂是那个女人能拦得住的。”

    听她如此说,萱草敛眸,只好将头底下,也不敢再言语。

    “他从来不会拒绝我,这回,到底是为什么?”刁氏与其说是在问,倒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涂着丹蔻的指甲早已在柔嫩的掌心留下月牙状的掐痕,她不甘心,自己强忍着病痛来此,为的不是让他随随便便找个车夫将自己打发到乡下。

    若是之前,文二爷绝不会如此待她,可是自打到了安康,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竟是日益生分起来。

    难道是因为他埋怨家碧推了家禾不成?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刁氏又马上将它否定,子陵哥并非这般斤斤计较之人的,只是如今的生疏到底因何而来?刁氏百思不得其解,却听门外传来一老一少两个婢仆的交谈声。

    “嬷嬷且住,我们太太正跟萱草姑娘在里面商量事情,您先稍等,等我通报了再回。”

    被叫住的嬷嬷果然停下步子,对着门口的小丫头上下打量一番,才接道:“不必如此麻烦,你只管进去问一声,看是否已经收拾完了。”

    “收拾?什么收拾完了?”小丫头才刚迈出一步,便又缩了回来。

    “自然是收拾行李,听二爷说你们太太还要去见老太太的娘家人,既然如此,应当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小丫头不耐烦啊这老东西的啰嗦,只好勉强答应,闪身进门,正欲将方才门外的话一五一十的禀明刁氏,却不料还不等开口,边听刁氏冷笑道:“姨奶奶她老人家消息倒是灵通。”

    萱草闻言试探道:“太太真打算这么走了?”

    刁氏凄然一笑:“不然又能如何,现如今咱们都是讨人嫌的,若是再想法子留下,只会磨掉他最后那点耐心。”语毕,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萱草无法,只好依言去收拾,唯留下刁氏一人静坐在房中死死盯着窗外的朗朗晴空,眸底的风暴愈演愈烈……

    一心盼着暴风雨骤降的刁氏最终等来的只有失望,两日后不得不踏上前往何家老宅的马车。在她走的那日,正逢文二爷随秦姨奶奶去林家拜访,更是连相送都不曾,刁氏憋了一肚子火气,失望离去。

    同刁氏的失意恰恰相反,家禾连日来则是喜事不断。先是托云二舅去问城中地窖租卖一事有了着落,云氏心疼她,经不住她软磨硬泡便动用嫁妆买了下来。随后秦姨奶奶也被她说动,同意了与林家合作的提议,这样一来,马车将庄子内的蔬果载到县城里,回来的时候又可以装载林家的货物,两家都正好省了一趟跑空。

    至于蔬果生意,因为秦姨奶奶无力经管,便商议交管给云二舅,自己只供货源得六分利,余下的四成云二舅同买下地窖的云氏均分。

    家禾日子正过得顺风顺水,这天她刚同绣姑采了果子回来,一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赵氏的声音:“大姐儿这么懂事,幺妹儿这么聪明,天底下的福气可真是都给姐姐占了。”

    原来是赵氏得知了蔬果生意一事,忍不住赞叹家禾的机灵。

    见此机会,家禾忙冲进屋来,接话道:“二舅母可千万别夸我,跟二舅比起来阿禾可是差远了,只是……”说到此处,她悄悄向云氏挤了挤眼睛,“只是不知二舅舅这么忙,有没有空来经管蔬果一事?”

    赵氏闻言笑着回答:“阿禾大可放心,你舅舅最近正寻思要历练历练岭儿,这个机会来的正好。”

    她的话都在家禾意料之中,但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却不在此。

    “既然表哥留在江陵,舅母何不一块儿?”

    “你表弟尚小,经不起车马,这回也是我太久没见你母亲,才跟着你舅舅一块儿过来,总归还是要回去的。”赵氏摇头,换来家禾失望的眼神,只好无奈将话题岔开。

    到底是她太心急了,家禾默默叹息,只是她一心惦记着前世蜀地瘟疫,很怕舅舅一家重蹈前世悲剧。现如今,将表哥留在此处已是幸运,她不该强求太多,若是真到那一日,她再另想办法。

    打定了主意家禾又恢复了笑颜,全身心投入在如何让文二爷同云氏增进感情上。

    于是待他们归家,已是腊月中旬。

    令家禾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的文府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变化不是别的,而是长房的大爷,因自己无子,突然向老太太提出,要从南府那边过继一个儿子到自己名下。

    家禾听完家欣的耳语浑身一阵,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事成,到时候北府当家的重担自然要落到那个继子的头上。

    思及至此,家禾敛眸,文大爷正职壮年,为何执意如此,难道说他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不成?

    不知为何,在这背后,她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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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争执

    窗外寒风瑟瑟,家禾裹着灰鼠袄子一溜烟的窜进家欣的房间,屋内鎏金珐琅大火盆烧的正旺,将她动的冰凉的小脸一下子蒸的通红。

    “呦!什么风给七姑娘吹来了?”穿着半旧红绫袄的白芨走了过来,看着她笑嘻嘻的开口,声音成功将房内靠在秋香色海棠迎枕的家欣吸引过来。

    “是阿禾过来了?”她将手中的账册放在榻上,正欲起身,却见到家禾蹦蹦哒哒的从门口进来,带着满身寒气直就要扑入她的怀中。

    白芨见状忙将她拦住,正色道:“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且先换了身衣裳去烤烤火,跟个冰块似的想冷死我们姑娘不成。”

    家禾嘿嘿傻笑,只好任由她将衣服脱下,又披上家欣的狐皮斗篷,刚一转头,便觉得面颊一暖,原来是家欣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蛋儿,笑道:“这死冷寒天的,你不在房中带着,跑来我这儿作甚?”

    家禾努了努嘴:“自然是阿禾想大姐姐了,数月不见大姐姐瘦了好多,阿禾心疼得很呢!”

    “得,你来之前是偷吃了姚嬷嬷的蜂蜜了吧,嘴巴这么甜。”家欣戳了戳她的额头,眼角眉梢皆含着笑意。

    “姚嬷嬷不给。”家禾委屈的撇了撇嘴,将头缩到家欣的怀里,轻声问道:“自打我回来,姐姐都不曾好好陪阿禾说过话,如今阿禾来找你,你反而还嫌弃阿禾。”语毕,竟有泫然欲泣之状。

    家欣哭笑不得,只好拿过账册摊开在家禾面前,指着上面一排排小字道:“我倒是想陪你好好说话,可你也得问问这些东西准不准,现如今大伯娘忙着斟酌过继的人选,一应事物全权交由我打理,如今临近过年,光是礼尚往来我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心陪你消遣。”

    家禾无奈吐了吐舌头,眼睛匆匆扫过,只见上面记着的都是什么鸡鸭鱼肉之类,数量少则几十多则上百的,其中有不少都是他们从老宅所带,至于金银珠宝一概不见,看来杜氏在这上头还是留了一手的。

    家禾收回目光,也不戳破,踮脚凑到家欣耳边悄声开口:“这么说来,大姐姐是不准备去卫国公府给老国公夫人过寿了?”

    闻言,家欣面色微变,疑惑道:“卫国公府?咱们府上不是一向同卫国公府无甚交集么?”思及至此,她猛然想起前两日文老太太似乎的确提过有国公府送来的拜帖。

    “不知道,兴许是看在景阳侯的面子上吧。”家禾从下人们口中也多少听过一些,上回那个一肚子坏水送了不倒翁给她的景阳侯世孙正是卫国公府的表亲,想必多半是看在这一层面子上才邀请了他们。

    “也许吧。”家欣点了点头,半晌又道:“只看老太太到时候如何安排了。”

    卫国公甄燚北早年任职镇远大将军,战功赫赫,而他本人,则出身江陵最显赫的甄姓氏族,这种世代皆出才俊的大家族同文府这样因为祖辈做了皇帝奶娘的暴发户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前者根基深厚,后者则是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可能会一蹶不振。

    这也是为何后来虽有老国公暴毙,世子北迁京都,甄家的地位却丝毫不曾被撼动。

    于家欣而言,这也是甄家让她最为羡慕憧憬的一点。

    家禾自然是不清楚这其中厉害,只担心家欣是否会去,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家欣的婚事。

    她并不知道家欣出嫁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订下了这样一门亲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必然在文府彻底败落之前,若真是这样,只怕这一天也不远了,她必须防范于未然。

    现如今,她听家欣要等老太太的安排,便在心底暗暗叹气,以老太太对她的期待程度,自然是不会让孙女错过在这样体面宴会上大出风头的机会,平日里家欣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有什么说亲的可能,也多半是在这回了。

    “姐姐,你说老太太会让阿禾也跟去瞧瞧么?”

    看着妹妹水汪汪的大眼睛,家欣轻笑,戳了戳她的鼻尖道:“怎么?我们阿禾也想要去?”

    家禾点头如捣蒜,摊了摊手哭丧着脸开口:“府里头天天对着紫草,烦都烦死了。”

    门外传来一声用力的咳嗽,隐约好像是紫草的声音,家禾忙缩了缩脖子,看的家欣更加忍俊不禁。

    “行了行了,若是老太太准我去,我便求她捎上你便是。”

    闻言,家禾立刻喜笑颜开,“啵!”的一声亲在家欣脸上,蹦蹦跳跳跑出了卧房。

    房门外等着的果然是紫草,彼时她也是冻的小脸透红,匆匆的抹了一把鼻涕,急急开口道:“我就猜着了姑娘您准在这儿,快随我去上房!”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家禾正不明所以,就听到“吱嘎”一声木门开阖声,下一秒,云氏身边的沉香就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屋内众人问道:“姑娘在哪儿?”

    家欣忙走了出来,正欲问沉香是何事,就见沉香眉心紧皱,疾步冲到她面前,强忍着怒火道:“姑娘快随我来,咱们太太晕倒了!”

    “怎么会这样!”家欣倒抽一口冷气,衣服也顾不上换,便忙跟着沉香出门,家禾见状忙看向紫草,目光充满探究。

    紫草无奈皱眉:“我就猜那情形是要出事。”语毕,一边跟着家禾追上沉香,一边匆匆讲清事情原委。

    原来是因过继一事,大太太同老太太起了争执,这本不关云氏什么事,只是刁氏一直在旁边暗示她却劝架,云氏也怕两个人闹到最后不好看,便出声替老太太反驳了几句,谁知后面四姑娘家欢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紫草见情势不妙,便偷着来报信,谁知,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家禾听闭,心中也是陡然升腾起一股火气,脚下也是健步如飞,只恨不得立刻飞到云氏身边好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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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身孕

    “哐啷!”

    木门被一道极大的力度推开,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屋内的众人,文老太太猛的转身,正看到家欣满面怒色的站在门口。

    文老太太眸底划过一丝不快,但还是清了清嗓子,招呼家欣道:“大姐儿过来了,外面风冷,别在那儿站着了。”

    家欣向屋内看去,却不见云氏,勉强向文老太太挤出一丝笑容,佯装不知情道:“老太太可快来救救我,阿禾那个磨人精实在弄得我烦死了,也就母亲能治得了她。”

    听她如此说,文老太太的面色终于缓和些许,动了动唇道:“大姐儿进门时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既然是你妹妹闹的,那就将她送过来,我给你好好调理调理,在乡下呆了这么些日子,性子也学野了可不成。”

    闻言,家欣袖中的拳头攥的更紧,也再装不下去,正准备直言询问云氏下落之际,忽听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眼家禾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大姐姐就知道告我的状,祖母您可别信她的!”语毕,也不顾自己一声寒气,直接就扑向文老太太。

    赵嬷嬷见状忙要将她拦下来,她却笑嘻嘻的一转身扑到坐在老太太左手边的刁氏怀中,冰凉的小手直接摸上她的腰际,委屈道:“五婶婶快给我做主,姐姐她就知道欺负我!”刁氏被突然袭来的寒气激的猛打了一个冷颤,嘴角狠狠的抽了几下。

    文老太太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厉声呵斥:“不懂规律的东西,谁教你这么冒冒失失的!”

    家禾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故意开口:“老太太别凶阿禾,阿禾是看到五婶婶太欢喜了。”言罢,还要去抓刁氏的手,萱草见自家太太面色黑如锅底,忙过去将家禾抱下来。

    家禾也不挣扎,只是嘴里嚷嚷着要找娘亲,家欣借势忙道:“老太太您可瞧见这磨人精有多讨人嫌了,母亲呢,等她出来这小东西就老实了。”

    “你母亲她身子不大爽利,在里屋歇着呢。”文老太太大言不惭的说着,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家欣虽然心中深恶,面上也只能装作惊讶,忙请求进到里屋。

    文老太太本想阻一阻,谁知家禾一溜烟的跑了进去,到了嘴边的话又只好吞了下去。

    家欣掀开帘子,果然见到云氏神情恹恹的靠在石青色的孔雀展尾大迎枕上,面色苍白如纸,精神也不似以往。

    “这是怎么了?”家欣忙急走两步,在云氏身边的梨花木交椅上落坐。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氏才徐徐偏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大碍,大姐儿不必担心。”

    家欣哪里放心,低声埋怨道:“怎么也不请大夫来瞧瞧。”

    云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家欣不悦的看向姚嬷嬷,眼底似有责备之色,姚嬷嬷也无奈,碍着在老太太的地盘不敢多言,直到请辞回了芳竹院,才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家欣姐妹二人。

    原来大太太有意从南府的几位少爷中原则过继的人选,但老太太是极其不乐意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同南府的那位不和,最主要的原因是文家历代都由长子继承江陵织造的位置,若是长房真的从南府过继个侄子过来当儿子,岂不相当于将这个肥缺拱手相送,文老太太心中不快,言语便重了些,正好被刚进门的四姑娘听个正着。

    家欢之前被老太太禁了一个月的足,一直耿耿于怀,见老太太数落她母亲,又怎么能忍。于是没大没小的就顶起嘴来,说老太太偏心眼,为了捧家欣就打压大太太,云氏怕她再扯出什么有的没的,便起身去哄,谁知道脚底太滑不小心跌了一跤。

    听完前因后果,家禾同姐姐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什么跌了一跤,只怕是有人故意使得绊子!

    家欣咬牙,冷着脸道:“四丫头如今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老太太和五婶婶怎么也这样没心,都不请大夫来瞧瞧,万一摔坏了哪里如何是好?”

    谁知云氏听了这话,眼底却划过一丝异色,忙解释道:“是我嫌麻烦不让她们去的,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闻言,家欣狐疑的看向云氏,联想到她这些日子似乎胃口一直不大好,偶尔还会犯呕,于是便鬼使神差的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虽然惊异于小女儿的举动,云氏还以为家禾只是向自己撒娇便也没理会,可当她发现小家伙竟煞有其事的要为自己诊脉时顿时猛的将手缩回。

    见她如此,家禾更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一时间又喜优,喜的是云氏定是察觉自己有了身孕才不想声张,忧的这个孩子出现的太不合时宜,对长房来说无意于一个巨大的威胁。

    最重要的是,前世的家禾,只告诉过自己有个姐姐,至于弟妹则从未提过。

    那是否意味着这个孩子前世从不曾有,又或者说即便有过,也是早早便夭折?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自己所愿见到的,家禾敛过眸中的异色,轻轻阖眼,心底默默立誓,无论如何,今生她定会护这个孩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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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祝寿

    自那日晕厥过后,云氏称病不见客,安心在房中修养。

    家禾却明白,她是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怀孕的迹象,惹来众人的猜疑。毕竟,现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自己跟云氏一样,都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老太太同长房争斗的牺牲品,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五太太。

    有好几次,她都想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家欣,奈何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卫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

    家欣原本还疑惑该如何说服老太太将家禾带去,谁知道老太太却主动开口,命府里所有嫡出的姑娘都好好准备,与她一同前往卫国公府,为老国公府人祝寿。

    家欣百思不得其解,只当做老太太为钓金龟婿想要广撒网,后来还是管柴火的王婆子悄悄告诉她赵嬷嬷同开水房小丫头的对话,才让家欣明白事情的始末。

    起先是那小丫头好奇,问赵嬷嬷为何老太太进来如此不待见四姑娘还领她出门,当时赵嬷嬷神秘一笑,只答道:“说来也是个奇事,咱们府上素来同卫国公府无甚交集,谁知道那位老国公府人竟然知道咱们老太太有四个嫡亲的孙女,还听说个个貌美如花、娇俏可人,夸赞咱们老太太是有福的人,要她将这四个丫头带去仔细瞧瞧,也好好热闹一番。”

    得知了真相,家欣也是惊讶的合不拢嘴,打她记事起,甄家也好,卫国公府也罢,都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称谓。而对于那个有着传奇故事,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国公夫人的全部印象,也还停留在画本与说书人的口中。

    现如今想到自己即将要同她见面,家欣心中又是期待,又有些担忧。毕竟,卫国公府对文家的热络来的太过突然。

    相比之下,家禾的心思却全放在云氏有孕以及家欣的婚事上头,因为这两件事,都直接关系到二房日后的命运。

    姐妹二人各怀心思,一同上了前往卫国公府的马车,刚掀开帘子,就见到家欢一脸怒容的坐在其中,看到家欣身着大红色金线撒花短袄,底下配着缕金百蝶穿花的凤尾裙,高高盘起的发髻上还插了根镂空蝴蝶金步摇,举手抬足之间蝶翼轻轻颤抖,振翅欲飞。

    家欢收回满是妒忌的眸光,冷笑道:“怪不得老太太二话不说就肯放我们几个出门,原来是想留着我们几个,好给咱们美若天仙的大姐来当陪衬啊。”

    家欣无奈,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听一旁的家禾玩笑般的开口道:“四姐姐这话可说的不对,红花当由绿叶来配才是,您今天这身宝蓝色是配不上的。”

    言外之意,竟是骂她根本不配与家欣相提并论。

    家欢噎人不成,自个儿反而闹了个大红脸,气急败坏的她用力绞着绣帕,只恨不得用指甲生生在上面戳出几个洞来。

    见状,家禾轻轻勾起唇角,掩住眸底的得意之色,也不再去刺激家欢,心中反复叮嘱自己一会儿在宴上,务必要盯紧家欣,弄清所有同她有交集的人和事,或许会在这中间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经过一路颠簸,心事重重的家禾终于听到耳边传来紫草的轻声呼唤,原来是马车已行至卫国公府东门。

    徐徐睁开双眸,正瞧见家欣修长白皙的芊芊素手先开了窗帘……好家伙!外面各式各样的马车已将卫国公府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她们的马车也排在队伍里慢慢的等待着。

    这阵仗委实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府众姑娘吓了一跳,正担心这样排着会不会等过了晌午方可能进门,忽然听到车厢外传来侍卫洪亮的嗓音:“可是江北文府的车队?”

    话音刚刚落,就听五太太刁氏立即接道:“正是正是,这位小哥,还请您帮忙带带路可好?”

    那侍卫并不直接应答,而是从胸口掏出一块令牌递到文老太太面前,特别叮嘱道:“这是老夫人的恩典,还望您谨慎收好,请随我来。”语毕,便带着车夫从小门而入,将身后苦等的众世家抛在门外。

    未曾料到卫国公府的这位老夫人如此看重他们,还特地派人将他们引进这里。文老太太自然觉得非常有面子,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文老夫人好感倍增。

    家禾原本也惊诧国公府这位老夫人的所做所为,却是在跳下马车之际,见到不远处走来一个无比熟悉的修长背影时恍然大悟。家禾错愕的抬头再度确认,却正好撞入一双似笑非笑,狭长妩媚的凤眸之中。

    陆沉……

    家禾心底再次唤出这个名字,随之而来是无声的叹息。

    陆沉似有感应,抬头瞟了她一眼,又看向文老太太,礼貌的问好:“晚生甄琢,祖母在大堂招待客人不方便抽身,特派我来迎接文老夫人,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您海涵。”

    原来陆沉果真并非他本名,家禾敛眸,遮挡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只是她从不曾想到,当初家晴与家欢争执的对象竟会是他,同秦显打赌赢了却反送礼物的人是他。

    不……并不是她未想到,而是她不愿意去相信。

    因为甄琢的姑父惠王,正是之后的虞惠帝,那个下旨抄家,并流放文氏全族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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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儿,团子今天上架了,所以赶在上架前给大家发一章,之后上架的就算是加更了吧。

    写了这么久文,也不想单独发什么上架感言了,只想告诉大家每次偶下班回家累的像狗一样的时候,唯一支持着我码字的动力就是你们的支持。我想我非常喜欢这份兼职,所以一直在努力的坚持,虽然每天熬夜到很晚,有时候困得要死需要掐大清醒,每天努力的想情节……不过既然选择了,那就痛并快乐着!(骚年你果然是找虐啊!)

    虽然对这本书的未来还很忐忑,但是团子觉得相较以往自己也进步了不少,谢谢所有收藏还有投票票的娃儿,如果你喜欢它,那就请毫不吝惜的支(rou)持(lin)我吧!

    最后,谢谢一路陪伴我的编辑欢欢和众基友,特别是白,每次都厚着脸皮蹭她的封皮~\(≧▽≦)/~,想到基友们还是有点感慨,好多当初一起码字的小伙伴儿都忙着工作渐渐停笔了,团子内心还是希望自己能努力hold住的。

    最后的最后,为本文求求订阅和小粉红,同时也感谢所有即将陪伴我走下去,或者曾经陪伴过我的你!

    ps:因为白天培训,所以v章要晚点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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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恶意

    在陆沉的安排下,文老夫人领着五太太并几位孙女下了马车又换上轿子,抄小路直奔国公府的后花园。

    彼时戏台已经开锣,婉转悠长的唱腔已隐约可闻,抑扬顿挫的韵调牵扯着家禾的心弦,搅得她原本就不安的心绪更加纷乱不堪。

    落轿时,家禾一掀开帘子,园中腊梅幽幽的冷香就扑鼻而来,她一只手扶着拱门,放眼向门内望去,只见其中已经是宾客满座。

    耳边吹过一道冷风,家禾侧目,只见甄琢笔直的立在自己身旁,笑向文老太太道:“老夫人请。”

    文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匆匆略过,园内清一色的皆是女眷,个个盛装打扮,其中还有不少按品大妆者。见状,文老太太暗自庆幸自己不曾怠慢,如此阵仗,定是今日惠王侧妃也会出席。

    台上两个武生打的正欢,将大部分宾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但坐在正中央两鬓微霜的老妇人却敏锐的捕捉到她们进门,忙对左手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一见到世子爷的身影立刻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她不敢怠慢忙去迎人。

    家禾见到园内华服加身的诸位贵妇,原本的忐忑全都被好奇期待代替,她前世自小长在西蛮,对师傅口中大虞各世家盛宴充满了期待。虽然早先文府曾为老太太过寿,但同卫国公夫人相比,着实是小巫见大巫。家禾吞了吞口水,眸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抬脚正欲跟上家欣的步伐,突然见到脚下金丝牡丹的绣鞋一闪而过……

    “姐姐!”家禾忙拉住家欣的衣袖,却还是晚了一步,家欣抬起的脚正好绊在上头,身子向后一歪。

    家禾忙用力拖住,狠狠的瞪向脚的主人,却换来对方轻蔑的目光,

    原来是家欢嫉妒家欣的光彩夺目,想要害她出丑,所以才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家禾咬牙,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只能低声叮嘱家欣小心。

    “大姐儿呢?”好再走在前头的文老太太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家欢只好收回脚,不敢造次。

    “呵……”少年带着讽刺的一声轻笑钻入家禾的耳膜,她敏感的看向声音源头,只见甄琢正颇有深意的看着自己,那样探究的目光使她莫名有些心虚,她忙低了头,匆匆自他身边走过。

    “七姑娘身手不错。”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甄琢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语气十分笃定。

    “咯噔!”家禾的心又是猛地一跳,也不答言,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看着家禾倔强的背影,甄琢撇了撇嘴。

    既懂医又会些武,啧啧……没想到文府这一团败絮之中居然还藏着金玉。

    家禾隐约感觉到背后炙热的目光久久不散,她也不敢回头,只管拉着家欣的手同文老太太来到席间,恭敬地向着太师椅上虽然两鬓银霜,但眉宇间还依稀留着一股英气老国公夫人瞿氏行礼。

    瞿氏见状连忙起身扶了文老太太一把,笑道:“老姐姐客套了,快快请坐。”语毕,就热络的拉着文老太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眸光不经意间扫向刁氏同四位姑娘。

    好犀利的眼神!

    虽然只是匆匆掠而过,那仿佛能洞穿自己的目光还是让刁氏默默心惊。

    彼时家禾恰巧抬头,同瞿氏的眸光正好对上,只是相较之前的犀利,瞿氏换上一副探究的神色,只听她笑着开口:“早先就听说老姐姐有四个宝贝孙女,个个美若天仙,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番话说得不假,文家人虽然别的不行,但却个个都有一副好皮囊,父辈中以文二爷为最,还有秦显的生母文馨当年也是以其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才打动了南江候。

    到了孙辈,家欣丰美大气,家欢娇俏艳丽,家碧同家禾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美目动人,依稀可以预见日后的绝色倾城。

    “老夫人谬赞,什么宝贝,个个都是向我这老婆子讨债来的。”文老太太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适应了瞿氏的热络,言语间也流露出亲昵之态。

    家欣敛眸,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动作虽然轻微,却还是被家禾瞬间捕捉到。

    她知道姐姐为何会有如此笑容,怕是跟她一样,都无奈文老太太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卫国公府同江北的文府毫无瓜葛并不完全是因为相距较远,一是甄家根本从未将文家放在眼中,二也跟文老太太的明哲保身有关。

    毕竟,当年老卫国公死得尤为蹊跷,民间有不少流言蜚语,都说他是功高盖主,不被文帝所容。

    家禾原本并不关心这些,但当她听到陆沉自称甄琢的时候,便顿时明白这些市井流言并非捕风捉影。如今想来,当初陆沉流落西蛮或多或少,都应同这些有关。

    她心里正想着陆沉,台上的戏曲也告一段落,四周渐渐安静,顿时凸显了众女眷低声交谈的声音。

    “这不是文大老太太么?!”宾客中大部分人都认出了文氏的身份,纷纷惊讶不已。

    “怎么不是南府的那位过来。”有少女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咕哝了一句,很快就被长辈喝止,但还是被家禾听入了耳中。

    的确 ,要论距卫国公府的远近,自然是同在宿水的南更合适,但是如今出现的却是他们北府的人,自然会隐忍猜忌他们两府之间是否生了什么罅隙。

    文老太太自然不会管这些,于她而言这是为自己挣足了面子的事儿,若是落到二老太太的耳中,将她气个半死才好。

    彼时,又有八卦的妇人道:“你们懂什么,老夫人是想给自个儿寻觅个好孙媳妇呢!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的议论渐歇,文家北府的几位孙女是出落得如何美艳动人,民间早有传闻,只是以往从不曾有缘相见。

    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特别是文大姑娘,举手抬足之间竟有几分惠王侧妃的风姿。

    “你们家这大姐儿,到是同我的大姐儿极像。”老国公府人瞿氏也感慨了一句,脑海里浮现出女儿近日来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顿时五味陈杂,拉着家欣的手道:“这么说来,你我也是即有缘分的,萃潼,将我那个彩虹眼的黑曜石项链取来。”

    名唤萃潼的丫鬟忙动身去了,席间坐着的众位夫人也不敢怠慢,纷纷取下身上珠宝首饰赏给文府的几位姑娘。

    文老太太虽然嘴上客套,但心中清楚大家不过是效仿老国公夫人,投其所好来讨她的换新罢了,于是命人一一收下,特别叮嘱刁氏将每件物品记清,便于日后人情往来。

    家禾见老国公夫人如此喜欢家欣,心中不免狐疑,前世她只知道家欣给一个王爷做了续弦,却不清楚具体情况,难道说,是卫国公府为其牵线搭桥的?

    家禾安静的思索着,脸上也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似认真,其实则对众人互相之间的介绍寒暄充耳不闻。

    直到有人突然对瞿氏半开玩笑道:“老夫人如此喜欢文大姑娘,莫不是想替她做媒,许给世子爷不成?”

    此言一出,瞿氏同文老太太的脸色皆是一变,二者都敏锐的捕捉到此番话后的恶意。

    于瞿氏而言,文家不过是个靠伺候人发家的“奴才”,抛去别的不说,光是门户就不想当。

    但对于文老太太,则是忧心文帝对卫国公府乃至整个甄家的态度,若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岂不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二人各怀心思,听到这句玩笑话后,瞿氏先开口道:“我们琢哥儿是配不上文大姑娘的。”

    “世子爷一表人才,怎么就配不上了。”那妇人又娇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得逞之色。

    听到这话,家禾也将目光转了过去,只见说话的少妇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樱桃小口,容颜艳丽动人,只是较高的颧骨微微带了几分刻薄的味道。

    “乌大奶奶太高看我们琢哥儿了。”瞿氏冷笑一声,瞳孔猛地缩紧,她当是谁,原来是辅国公世孙乌蒙吉的夫人。

    文老太太也认出了来人,顿时眉心皱紧,若是她没有记错,辅国公的小女儿乌六姑娘,正是八年前惠王迎娶的那个王妃。

    怪不得这个乌大奶奶说话如此夹枪带棒,只是以他们两家的交恶程度,乌大奶奶今天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个问题答案也是身在书房的甄琢迫切想要知道的,他修长的手指解下信鸽腿上的纸卷,匆匆阅毕便放在盈盈火光正在跃动的红烛上。

    倚在门口的白衣男子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笑道:“看世子爷现在的表情,是国公爷已经安全了?”

    甄琢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弹了弹指间的烟灰,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慢慢开口:“小东西现在可老实了?”

    “本来还不老实,不过我是谁,世子爷交给我的事情,岂有我办不到的。”白衣男子大言不惭的说着,正准备去邀功,却突然听甄琢微凉的声线传来:“哦?这么说来,小东西赢的那个赌注,也是你的功劳了?”

    听到这话,纵然房内炭火盆烧的正旺,白衣男子还是狠狠的打了个冷颤。(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顽劣

    “忽!”的一声,寒风吹开了窗子,红烛盈盈的火光转眼被扑灭,少年远山般的黛眉微蹙,狭长的凤眸向上挑了一挑。

    多年来的陪伴让白衣男子瞬间明白少年不悦的情绪,于是他飞快的抽出腰间的软鞭,“嗖!”的一声,轻巧的将窗户带上,将凛冽的寒风彻底阻隔在外。

    白衣男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软鞭收回,拱手对少年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爷的眼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少年莞尔,转身走向窗口,白如莹玉的指尖反复抚摸着上面一道软鞭留下的划痕。

    白衣男子嘴角一僵,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见少年玩味的看了他一眼,清润的嗓音徐徐传来:“知道你帮了小东西的,我不是第一个。”

    闻言,白衣男子茫然的抬眼看向少年:“世子爷,您是说?”

    少年漫不经心的收回了手,转眸直视他的眼睛,叹息道:“给文家的帖子,不是我下的。”

    “什么?!”白衣男子吞了吞口水,无力扶额,最终得出结论:“老夫人的手段果真不一般。”

    “这也罢了。”少年撇嘴:“她老人家有些好奇心也是应该的,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说到这里,他瞳孔猛的一紧:“对于有些不请自来的家伙,我看着还真是碍眼的很。”

    “世子爷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白衣男子心知他说的是辅国公的长孙媳妇乌大奶奶,的确,以侧妃同王妃之间剑拔弩张的程度,乌家人的行为委实有些奇怪。

    “比起这个,你还是先盯紧夫人同那个小麻烦吧。”少年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轻摆了两下食指,白衣男子立刻行礼退了出去。

    木门沉闷的开阖声后,独留在房中的少年却突然轻笑出声。

    以祖母的心性,怕是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东西要有苦头吃了。只是……为何他半点也不担心,反而隐约有点期待呢?

    面对兴奋这样陌生的情绪,甄琢有些茫然了。

    彼时,正要将一块香甜的点心到嘴里的家禾突然感觉到鼻子有点痒,连忙忍痛放下美食,用帕子捂着鼻子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家欣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正要问是不是凉着了,却忽听老国公夫人开口道:“文七姑娘可是受风了?萃潼,快去把我的暖手炉给七姑娘拿来。”

    家禾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只是一时鼻子痒了些,不碍事的,老夫人不必如此麻烦。”

    老国公夫人听了只是笑着点头,也不叫回萃潼,反而笑向文老太太道:“老姐姐好福气,孙女一个个都如此懂事。”说到这儿,她竟对家禾招了招手。

    家禾心中虽然狐疑,也只好起身走过去,谁知老国公夫人竟然亲昵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细细端详起来。

    “还好不曾发热。囡囡年纪还小,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可是不好。”老国公夫人面上的笑容虽然和蔼可亲,但却让家禾莫名的毛骨悚然。

    文老太太也连声附和:“说的正是,不过我这七丫头一向身体强健的很,平时也鲜少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省了不少心。”

    听到这里,家禾忍不住在心底冷笑,文老太太说的如此轻松,显然是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半年前因落水而大病一场,险些一命呜呼的事了。

    “这就是老姐姐你的福分,可不像我那小孙子,多病多灾的,生来就是我的讨债鬼!”提起小孙子,老国公夫人眸光瞬时变得柔和起来,眼底一片宠溺之色。

    想到当初甄琢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小家伙,家禾撇了撇嘴,老国公夫人用的这个“多灾多难”果然是委婉太多。

    “您老大可放心,等着哥儿长大,日后身子自然就强健了,如今只需好生调养着就好。”

    “是这么个理儿。”老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又转眸望向家禾,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我也正是想着让他修身养性,才让他哥哥给暂时送到乡下的寺庙,请庙里的住持同大师们帮他好好除一除身上的晦气。

    “还是您想的周全。”周围在座的妇人都跟着文老太太齐声称赞老国公夫人瞿氏,瞿氏却谦虚的摆了摆手,笑道:“什么周全,说来我那孙子也忒顽劣了些,不好好养病也就罢了,竟然去跟住持大人拦了撞钟的活儿,这也还好,谁知道那个活祖宗就是贪玩,也不守时,竟每天胡乱撞起来,你说淘气不淘气。”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国公夫人不过是半开玩笑的讲了个故事,谁知道家碧听了却是脸色大变,也顾不得文老太太同刁氏叮嘱的要谨言慎行,只管疑惑道:“老夫人可是将他送去了灵泉寺?”

    瞿氏显然没有料到家碧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只管点了点头,眸光颇有深意的落在了乌大奶奶的方向。

    家碧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脸色顿时黑的如锅底一般,恶狠狠的送给家禾一记白眼。

    家禾吞了吞口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她当初在安康时,隐约有些猜到那胡乱响起的钟声多半同那个小顽童脱不开关系,如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倒也不稀奇。只是……家禾皱眉,只是没想到老国公夫人会公然说起此事,导致自己忽悠家碧说是鬼怪作祟的话也不攻自破。

    这样一来,怕是她更是要对自己恨之入骨。

    家禾正想着,只听耳边传来五太太的娇笑声:“谁家哥儿小时候不顽劣,越是淘气也证明这孩子越是聪明……”

    若是搁在别人头上,刁氏如此说必然是能够令其心花怒放,但瞿氏仅仅是笑着点了点头神色淡淡,也不似对家禾家欣那般热络。

    刁氏咬牙,心中虽然恼火瞿氏的不给面子,却也不能发作,只得讪讪赔笑。

    这时,也不知是哪位夫人的突然说了一句:“说起来,也是好久没见到瑾哥儿了,老太太过寿,怎么也不放他出来陪我们说笑说笑?”

    她口中的瑾哥儿,便是老国公夫人的小孙子——甄瑾。

    “都是他哥哥一直带着,我倒也乐得清闲。”瞿氏借机顺便赞叹了一下长孙,然后招来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去把二少爷叫来。”

    那婆子得了令,只管匆匆去了,留下众人在原地翘首以盼。(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机会

    鹭鸟镂空红木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家禾眉心一挑,并不和众人一般露出期待的神色。

    转眼,粉雕玉琢的童子自屏风后走出,堂内坐着的宾客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真真就跟观音座下的童子似的,啧啧……怪道老夫人藏着掖着不肯给我们看!”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刁氏笑着开口,可是前面的小娃娃似乎半点也不领情,只管板着一张俊脸,神情十分严肃。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家禾身上时,寒潭般深邃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邪笑来。

    “孙儿给祖母请安。”小家伙的脸便的飞快,一改方才生人勿进的模样,飞跑到瞿氏身边撒起娇来。

    家禾就坐在他们不远处,明显能够察觉到甄瑾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自己,看得多了,她反而放松下来,坦坦荡荡的回视。

    感受到两个孩子之间微妙的气氛,瞿氏敛眸,轻轻低下头拍了拍孙子的额头,笑道:“快向长辈们问好。”

    甄瑾平素最讨厌这些个繁文缛节,一向是能省就省,但这一次,他竟破天荒的乖乖应了,举止恭敬谨慎,半点没有以往的不耐烦之意。

    尤其是当他走到家禾面前时,突然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稚嫩的嗓音下一秒自柔软的樱唇发出:“我见过这个姐姐。”

    闻声,众人都是疑惑的看向他们二人,文老太太则是一脸期待。

    家欣是长孙女,也是她最大的筹码,终身大事自然要谨慎。相较而言,家禾自然靠后的多,即便她并不看好卫国公府,但毕竟甄家的地位势力摆在那里,若是能有姻亲,日后也能成为文家的臂助。

    “胡闹,这些话岂是你能浑说的!”瞿氏瞪了孙子一眼,虽然面带笑容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的确是见过的。”甄瑾却固执的很,漂亮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家禾,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并不存在。

    就知道这小屁孩不是省油的灯!

    家禾暗自吐血,幸好她同甄瑾都不是家欣那个年纪,否则指不定背后又要被非议多少。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免有心人猜忌,看向她的眸光也隐隐含了几分讽刺。

    见状,家禾轻笑,也不避讳,只管开口道:“这么说来我也见过小少爷。”

    这回不仅仅是文老太太,就连瞿氏都惊异了,她疑惑的看向这个小丫头,只听她又继续道:“我们家五婶婶不是说了,真真跟观音莲花座下的童子一样,可不是应当见过。只是……阿禾姿色平平,公子在哪里见过,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句话,既夸赞了甄瑾,又将二人的关系撇得很清。

    可甄瑾却偏不如她意,努了努嘴,孩子气的道:“在梦里见过,难道不算是见过么。”

    底下的宾客听了都忍不住乐了,家禾却气的吐血,这下好了,两个人的关系更说不清了。

    好再甄瑾虽小,去明白什么叫做点到为止,只见他跑到瞿氏身边,撒娇似的问道:“祖母,瑾儿觉得这位姐姐跟瑢姐姐像的很,瑢表姐如今会京都了,都没人陪我玩了。”

    瞿氏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孙子,又看向家禾,惠王的三女虞瑢颇像自己,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哪里跟这个小丫头有半点相像了?!自己这个宝贝孙子,竟然就这样睁着眼说瞎话。

    如此看来,自己得到的消息不错,他们之间果然是熟识已久,而且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小祖宗,似乎……对那个丫头颇有执念。

    家禾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瞿氏已经将她审视一遍,还暗自为甄瑾的话懊恼,现如今她忙得很,可没心情陪这个小屁孩儿玩过家家的把戏。

    如此荒诞的话,家禾本以为瞿氏自然不会答应,谁知道还不等瞿氏开口,就听到屏风后隐隐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瑾儿果然是好眼光,这丫头我也瞧着喜欢得很,可否向文老夫人借来多留几日?”

    听到这个声音,文老太太眼皮猛地一跳,正不知是何人,立刻将目光投向屏风处,只见一个身着金色短袄下配翠色罗裙的美人儿从这之后走出,面上的笑容令人赏心悦目。

    原来是惠王侧妃!文老太太对这位当初的甄家嫡长女还是极有印象,不仅仅因为她俊秀的眉眼,更重要的是她同老国公夫人一样,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

    在文老太太看来,女人长成这样是极其没有福分的,却不料后来竟然嫁给了虞文帝的四子惠王,要知道惠王重兵在握,虽并非长子,却也是皇位之争的有力选手。

    众人见是惠王侧妃,忙起身问好,只有甄简转眸,一见是她,立刻飞扑过去对,亲昵的拉着她的衣摆道:“姑姑您可来了,瑾儿想死您了。”

    家禾在一旁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小老虎瞬间变成小白兔渐渐石化……见过变脸快的,却没见过能快的这么不要脸的。

    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口,家禾麻木的看着众人在惠王侧妃面前献殷勤。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惠王侧妃方才的话并不是玩笑,只见她应付完了众人落座,目光却反复流连在家禾的身上,涂着丹蔻的手指遥遥一指,笑道:“文老夫人觉得我的这个主意如何?”

    文老夫人自然不会答应:“我这孙女调皮的很,发起疯来更是让人难以招架,还是莫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家禾听到这里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她以前是曾听师父说过,在大虞有一种说法,叫童养媳,大致的意思似乎是将女孩儿自小养在家中,日后好留下来做媳妇的。她心下猛地一沉;震惊的看向惠王侧妃,却正好捕捉到她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文老夫人多虑了,我不过是看这丫头颇有几分眼缘,又想着眼看就要到了咱们江陵迎岁的日子,正好缺个执花的童女,若是令孙女愿意,岂不两全其美?”惠王侧妃的话音刚落,席间坐着的众位姑娘皆是面色一变。

    迎岁是江陵特有的一种习俗,每隔五年便会举行一次举行,其寓意不过是除旧迎新。而每年仪式的举办权都会分摊到江令各大世家的头上,今年恰恰就轮到了甄家。

    能够参加如此盛会,自然是非常荣耀的,更别说是做执花童女了,上回迎岁仪式上的童女,现如今据说已经成了王妃,大富大贵衣食无忧。由此可见,这个差事的确能给人带来好运。

    这就是席间众女眷听了惠王侧妃的提议后,脸色骤变的原因,其中有几个更是仇人一样的看着家禾,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要知道她们原本认定自己对这个差事志在必得,却不料半路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来。

    文老太太起初并不想同意,但一听说的是因为迎岁,强硬的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目光投向家禾,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家禾内心自然对此提不起兴致,只是既然是惠王侧妃亲自开口,自己就这样拒绝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听到瞿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此话说的极是,正好现在瑢姐儿不在,这丫头来倒是巧的很。”

    家碧一脸艳羡,家欢则是冷哼一声的,只有家欣,柳叶似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走到家禾身边压声音开口:“若是能推拒最好,但若是不能,千万别的冲撞了人家。”

    言外之意,竟是让她答应此事。

    家禾无奈的看了姐姐一眼,又看向笑的高深莫测老国公夫人以及惠王侧妃,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全凭老夫人同祖母做主。”

    她这话一出口,看似听话乖巧,实际上竟是又将问题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文老太太同瞿氏。

    瞿氏同惠王侧妃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眸中的神色,似乎都在感慨这小丫头的不简单。

    可惜文老太太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在她眼中,但凡是对文府有益的事情,她都不会轻易错过。如今惠王侧妃又是主动开口,这样的大好机会,怎么能够浪费。

    因此,竟也完全不考虑老国公夫人同惠王侧妃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毫不理会在这背后隐藏的猫腻。

    于是乎,文老太太立刻拍了拍家禾的肩膀,笑向众人道:“若真能如此,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的做法在家禾的意料之中,故而在听到文老太太的话后,只是喟叹一声,再不言语。

    此时,已经有端着菜品的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到了用膳的时间。大家便将这个话题暂且搁置不提。

    吃了不多时,家欣突然告假,家禾见她唇无血色,面色也惨白的吓人,顿觉有些不妙,忙打了声招呼一齐跟了出来。

    果不其然,原来是家欣平素胃疼的毛病犯了,她虽难受,却也还知道分寸,只管催促家禾先回席。

    家禾哪里肯放心她,只管扶着她先在假山后的一处石墩上歇下。

    谁知这不歇不要紧,一歇竟还歇了个醉汉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景王

    寒风顺着假山之间的缝隙吹入,撩拨着肌肤泛起丝丝凉意。

    “这里风冷,姐姐还是先跟我去屋子里歇歇。”家禾担心石墩太凉,反而刺激的家欣更加不舒服。

    “不必,过会子我自然就好了。”家欣咬着牙,额角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好端端的怎么就犯了胃痛。蓦地想起前些日子云氏同家禾去了乡下的时候,自己也曾中招,眸光顿时转冷,却碍着家禾在场不敢表露出来。

    其实之前五太太说家欣生病并非空穴来风,的确是有人悄悄给她下了药,只是白芨心细发现的及时,并未摄入太多,即便如此也还是胃痛了好些日子,后来她怕云氏同家禾担心,自然就隐去了这段不提。

    怪只怪自己这回太大意,又着了那人的道,家欣心中暗恨,用力咬牙,强撑着要起身。却在这时,突然听到假山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怎么回事?”姐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齐齐的将目光投向假山,只听见男子恣意的笑声传来,嘴里咕咕哝哝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但这含糊的感觉,便可知是个醉汉。

    家禾担心惹上什么麻烦,连忙要扶家欣起身,却不料到底晚了一步。

    “哐啷!”假山上的碎石砸在地上,随之而来是一股浓烈的酒气,熏的家禾同家欣顿时闭气。

    “哈哈……别人笑我太疯癫……”那男人又是大笑一声,这回,家禾听清了他嘴里的话。

    都醉倒这副田地,竟然还有什么诗性,家禾默默地犯了个白眼,抬头看时,只见一双微醺的桃花眼笑盈盈的看向自己,菱红的薄唇上还带着酒渍,在明晃晃的日头下闪着亮光,清晰的五官在白皙的肌肤上犹如石拓一般。

    家欣皱眉看了这人一眼,不知为何,竟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面熟,旋即又自嘲的笑了笑,她定是疼的神志不清了,否则这样的长相和风姿,见过了又怎么会不记得。

    家禾本以为是府里喝醉了的小厮,但是见此人一身皂色蟒袍,金冠束发,显然身份不凡,心中不由得疑惑渐生。

    那人看到她们姐妹,便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家欣立刻警觉,强忍着腹部的痛感将妹妹挡在身后。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那男人也不恼,反而愈发笑的肆无忌惮起来。

    家禾吞了吞口水,勉强笑道:“不小心挡了您的路,我们这就走。”她见此人穿着打扮皆不似普通人,卫国公府寿宴也请了无数达官显贵,还是谨言慎行,不要得罪的好。

    语毕,她就拉着家禾要走,谁知一股酒气又冲了过来,转眼间男人挡在她们面前,玩味的看着她道:“你这小姑娘急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家欣皱眉,不想和神志不清的醉鬼理论,谁知还不等她抬脚,冰凉的扇柄就抵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将脸抬了起来。

    “啧啧……这张脸,我倒是瞧着有几分眼熟。”男人含糊不清的说着,家禾站在家欣的身后,隐隐担忧。

    “这位爷,还请您放尊重点。”从小到大,家欣还从来没有被人用如此轻佻的姿态对待过,心中虽然已勃然大怒,但还不能同他撕破脸皮。

    听了这话,男人非但不收敛,还反而上前一步,微醺的桃花眼半眯着,像是打量猎物的一般看着家欣。

    “看着你,我倒是想起了一位故人呢……”男人诡谲的笑容让家禾心中愈发不安,她挣脱家欣的手,飞快的从她身后跑了出来,用力的推了男人一把。

    许是真的喝了不少,男人果断晃了下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家欣如获大赦,连忙拉起家禾就要跑,却不料身体太不争气,还未跑两步,竟然就痛的眼前发黑,低吟一声,捂着腹部蹲了下来。

    家禾虽然心里着急,却又不敢逼家欣太紧,既盼着有人过来救场,又担心被有心的人瞧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大虞不是西蛮,名节直接关系到一个女子的一生。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窘困,笑着走来伸手就要去抓家欣,家禾怕他酒后失德,忙抓住他伸过来的胳膊,却不料他这回用了不少力气,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推开,家禾把心一横,低下头就这男人修长白皙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男人没有料到这小丫头居然下口这么狠,转眼手背就见了红,他气急败坏的想要将她甩开,却又痛得不能自已,原本被酒精麻木的神反而清醒了些,盛怒之下,他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的甩在家禾的脸上。

    谁知道小东西挨了这一巴掌却也不肯松口,反而咬的更紧了,男人恨得咬牙切齿,突然将手中的折扇一甩,只听见“沧!”的一声,扇尖竟突然冒出一个锋利的冷刃。

    原来这扇子中还有机关,家禾心中暗道不妙,嘴巴早就被那一巴掌震的发麻,正犹豫着该如何去躲时,突然见到家欣猛的起身,作势就要去夺扇子。

    家禾来不及阻拦,眼看着冰凉的刀刃就要戳到家欣的身上……突然,耳边刮过一道风声,只听“当啷!”的一声,男人手中的扇子突然被假山空隙中飞来的石子打飞,狠狠的砸向地面。

    “哎呀!手滑了,不好意思。”少年清润的声线徐徐从假山后传来,醉酒男子也收敛了火气,疑惑的撇头,家禾见状忙松开口,用力扯着家欣站在一旁。

    不多时,少年自假山后走出,细长的眉眼清清上挑,黑如点墨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家禾,绛唇划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竟然是他!家禾只觉得心口一紧,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庆幸见到陆沉。

    “原来是你小子。”男人冷哼一声,飞快的掏出帕子掩住手背,似乎并不像让少年看到上面的伤口。

    甄琢也不戳穿他,只是笑道:“我本想着打飞落在假山上头的那只麻雀,可谁知道竟然一不小心冲撞了景王殿下您,甄琢失手,还请殿下责罚。”

    景王?!他说此人是景王!

    家禾和家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恐惧,要知道当年文二爷得罪的人就是虞文帝的九子景王,现如今,她们姐妹竟然又同景王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想到自己咬的那一口……

    嘶!真疼!

    看着家禾由红变白最后又绿掉的小脸,甄琢忍不住在心底轻笑,其实刚刚他原本可以不必直接说出景王的身份,但不知道为何,那一瞬间他竟然没有抵抗住想要恶作剧的心情。

    “不知殿下身份,冲撞了您,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的幼妹计较……”家禾疼的额角直冒冷汗,但还是强撑着道歉。

    景王不悦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又着实不想再甄琢的面前折了面子,只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家欣才脱力扶住假山,转眸对甄琢道谢:“多谢世子解围。”

    甄琢却神情严肃,良久突然叹息一声道:“你不必谢我,我虽救了你们一时,但以九殿下这样阴鸢难测的性子,难保以后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听到这话,家禾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神经猛的崩断,难道说,前世家禾口中姐姐嫁入王府,说的就是景王么?

    只是以文二爷爱护女儿的态度,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纷乱的情绪冲击的她喘不过气来,突然,面前晃过一道白影,只见一个雪白的锦帕凑到她的嘴角,鲜红的血渍转眼被擦得一干二净。

    家禾这才回神,连忙撇开头捂住嘴巴,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甄琢好看的眉毛蹙了蹙,只好将帕子递给她,家禾只当这人洁癖的很,断然不肯留用过的东西,于是赌气的接了过来。

    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甄琢见她这样的态度,暗暗嘲笑自己多此一举,苦笑之余看向面如纸金的家欣道:“文大姑娘可是身子不适?我这就叫他们去请大夫来。”

    家欣本想拒绝,却被家禾抢先一步:“真的?那就劳烦世子爷了!”

    甄琢嘴角又是一抽,这小东西,还真是不客气。

    “不必麻烦了。”家欣还想再说,却因为刚才是凭一口气硬撑着,如今景王走了,这口气一松,整个身子也顿时垮了下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都已经这个样子,就别死撑着了,还是快点看看的大夫要紧,否则姐姐这样回去,岂不是让娘更加伤心。”家禾柔声相劝,家欣听了也觉有理,便也不再拒绝。

    甄琢看着家禾小大人似的摸样,顿时联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心口不由得一窒,忙吩咐丫鬟过来,将家欣扶到客房暂且休息片刻,家禾执意要陪,他便打发人去通知了老国公夫人同文老太太。

    不多时,大夫被请了过来,问诊之后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家欣误食了生的白果。

    闻言,家禾脸色陡然巨变,生食白果易中毒,就算家欣不清楚,她身边的白芨也不是吃干饭,又怎么会搞出这样的乌龙,而且今日在宴上,她也不曾见到白果,由此说明,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家欣!

    至于是谁……家禾捏紧拳头,葡萄似的晶莹剔透的双瞳中骤然迸射出愤怒的光芒。

    甄琢站在门边,将她的表情动作一个不漏的收入眼底。(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生财

    汤药流入喉中,苦涩的味道刺激的家欣忍不住伏在床边咳嗽起来。

    “咳咳……”她担心弄脏了屋子,忙掏出怀中的帕子拭去嘴角的药渍。

    家禾见她难受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她伸出小手一边帮家欣顺气,一边试探性的开口道:“姐姐,你仔细想想,可是什么时候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闻言,家欣立即露出为难的神色,努力平复呼吸后安慰家禾道:“不碍事,歇一会儿便好。”

    家禾见她言语间似乎在掩饰什么,连忙不甘心的追问:“姐姐,你一直在说无碍,难不成,你心中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家禾的追问,家欣本不欲回答,可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和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便只好将之前云氏在乡下时,家欢曾在她的膳食中下药一事和盘托出。

    “以她那性子,那阵子被老太太如此收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当时又不在,我也不想再惹是生非,只管当她心气儿不顺,让着她不肯计较罢了。”

    “什么?!”家禾听了这话顿时炸毛,一下子站直了身子,望着家欣不甘心的咬牙道:“她用这么阴毒的东西给自家姐妹,姐姐你也不肯计较?!”言语间,满满都是对家欣隐忍的不理解。

    家欣叹息出声,无奈道:“不然该当如何?阿禾,你要知道那胭脂水粉的事儿,归根究底是我们做事不厚道,栽赃在她的身上,让她撒撒气便也就无事了,否则冤冤相报,何时又是个头呢。”

    闻言,家禾陷入了沉默。不错,以家欢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得罪彻底了,只会后患无穷,虽然说她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若是咬起人来,也绝对一时让他们难以招架。

    仔细斟酌利弊,家禾也渐渐平复了的汹涌澎湃的心绪,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姐姐能否想到她是何时下手的?”言罢,她定定的看向家欣,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寻求到答案。

    虽然感受到家禾眸底强烈的渴望,但是家欣的全部言语最终还是换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着家欣无奈的摇头,家禾也有些失落,又怕影响家欣的情绪,只好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接过她的帕子和桌边的空碗道:“好啦好啦,我就知道大姐姐是个活菩萨,既然你都不跟四姐姐计较了,我也不去找她的麻烦,只是……若是还有下次,哼哼……”

    家欣笑着看着妹妹胖乎乎的小手狠狠的将自己脏了的帕子揉成一团,只好附和:“好好好,下回我一定小心,绝不会着了她们的道!”

    得到了家欣的承诺,家禾板着的脸这才渐渐舒展,但是转身之际,手心里帕子上异样的污渍却让她呼吸一紧。

    “怎么了?”感觉到家禾有些不对劲,家欣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转身太急了,头有点晕。”家禾忙掩饰的笑了笑,也不管家欣诧异的目光,直接拿着空碗出了内室。

    将帘子放下,家禾将手中的空碗交给守在门外的丫鬟,又交代她打一盆热水来给家欣洗漱。

    不多时,那丫鬟将水打来,家禾则悄悄用茶杯舀了一杯,然后将帕子放入水中,待到她将帕子捞起时,果然见到水中浑浊一片。

    家禾瞳孔猛的缩紧,怪道家欣不曾察觉是何时中的毒,定是有人将白果粉末融在水里,又涂在这帕子上晾干,而今日家欣在宴上吃茶之后用着帕子擦了嘴,于是就这样误食了的白果进去。

    这样的手段,可不像是家欢那个猪脑子能想出来的,何况之前白芨还曾撞破过她的把戏,以家欢的性格,更不会将自己已经失败的把戏再用一遍。

    那如此说来,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家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握着帕子的手也忍不住发抖,若是她没有记错,这块绣着富贵牡丹的锦帕是前不久老太太赏给家欣的,老太太一向对这个宽厚的长孙女比较满意,也在她身上倾注了不少的精力。

    想来若是没有家欣,云氏同老太太的关系又不知道恶化成什么样。

    家禾在心底叹息一声,转眸看向手中打湿了的牡丹绣图,似乎在这上头捕捉到了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手脚却又不会惊动文老太太,怕是这府上除了刁氏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选。

    她看来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拿之前家欢那个蠢货犯下的错当幌子,好让自己她同姐姐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家禾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在她暗自捉摸着该如何以牙还牙之际,却突然听到外头有丫鬟来报,说世子爷请她去书房小叙。

    家禾只好暂且的将手中的帕子收好,跟着传唤的丫头出去,穿过长长的小路终于到了甄琢的书房门口。

    那丫鬟敲了几下门,正欲通报,就听见房中传来甄琢清润的嗓音:“进来吧。”

    家禾忙推门进去,只见甄琢正坐在桌案旁边,手中摆弄着一个白玉扳指,黑曜石似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手指,神情无比认真。

    “世子爷叫我有何吩咐?”家禾疑惑的看着甄琢,见他仍不抬头,便讽刺道:“世子爷看的这么专注,难道是您的指尖儿能长出来多花儿不成?”

    甄琢被这话逗笑了,无奈的抬眸,终于将视线投射在家禾的身上。

    “并非什么吩咐,不过是想向你澄清一件事罢了。”甄琢笑吟吟的说着,狭长的凤眸波光流转。

    听到“澄清”二字,家禾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世子爷,您说真的?”

    以她对前世陆沉的了解,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更别说‘澄清’二字,如今他竟然亲口同自己这样说……家禾吞了吞口水,还是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极为不真实。

    看小东西一脸震惊,甄琢无奈苦笑两声起身,顺势自然的将手中的扳指套在手指上,向前迈了两步直立在家禾身旁。

    “自然是说真的,难道还有假不成,”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家禾的表情变化、

    家禾眉心蹙的更紧,追问道:“既然如此,那您想要澄清的是什么?说出来也好让阿禾心中有数。”

    “给文府下的帖子,与我无关。”甄琢说完,面上也渐渐浮现些许忧色,看的家禾更是不安。

    “什么?”家禾也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世子爷莫要捉弄阿禾,国公府同我文家素无往来,若非是您,又会是谁……”家禾话还不等说完,就被甄琢笑着接道:“有权下这个帖子的自然是老夫人。”

    家禾怔然,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她正欲在问,恰巧外面传来嘈杂之音,原来是有人要见甄琢。

    见状,甄琢忙叮嘱家禾等在房中,自己则关门出去。

    原本嘈杂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家禾不安的站在桌案前,一眼瞥不远处上的立着红烛的灯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烟灰。

    不仅如此,桌案上摆着的笔筒里,也放着一根布条,显然是绑在鸽子腿上用来传信的工具。

    看到这些东西,家禾突然脑筋一动,妙计浮上心头。

    等到甄琢回来的时候,就正看到家禾伏在桌案上,似乎有睡着的迹象。

    甄琢看着小家伙半闭着眼睛,顿觉哭笑不得,原本还犹豫着是否将她送回到家欣身边,却突然见她猛地睁开了眼。

    “世子爷……”家禾打了个哈欠,“您既然回来了,阿禾正好有个事要同您好好商量。”

    这小东西找上自己决没什么好事!甄琢默默腹诽,却也并不拆穿,只抱着肩膀冲着家禾点了点头示意道她继续。

    见状,家禾喜上眉梢,忙笑道:“方才同姐姐遇上景王一事,还多要世子爷解围,阿禾无以为报,就只有向您透露个生财之道。”

    闻言,甄琢敛了笑容,表情多了几分认真:“哦?什么生财之道?不妨说来听听。”

    家禾吞了吞口水,耐心的回答道:“若非是世子爷于我有恩,家禾断然不会将府中如此机密之事泄露给你。”

    甄琢越听越有趣,这小东西,想要利用自己就算了,还怕他不答应,竟往自己头上戴高帽。他虽然暗自好笑,却也并不反驳,只管坐在一旁等待下文。

    家禾见他并不言语,还以为是动了心,于是乎便将文大老爷集资筹款买断布料资源,以高额利润为诱饵大概讲了一遍,并怂恿甄琢道:“世子爷要知道有我大伯在,那些布匹就不愁没有出路,这样一来其中的利润再也不必给旁人分得,都将依照投入的银钱按比例分给凑份子的人。”

    听罢,甄琢勾了勾唇角,冷笑道:“文七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样的心思,琢实在是佩服,只是……”说到这里,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只是令府真如你所说,有那个霸市的能力么?”

    家禾猛的抬头,看着甄琢冰冷的笑意心下一沉,真没想到,他竟真的对文府的状况了如指掌。

    思及至此,她反而释然一笑,清咳两声道:“既然世子爷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文府有没有这个能力自然不是我说的算的,但只有一点,我能向世子爷保证,那就是您投入的钱,绝不会打水漂。”

    甄琢皱眉,怔怔的看向她,却在野葡萄似晶莹剔透的双瞳深处中看到了不可撼动的坚定。(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捉弄

    日影西斜,屋内的光线也渐渐变得昏暗,甄琢皂色的衣袍模糊在其中,同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深邃的眸光搭配着刀刻般立体的五官,蓦地粲然一笑,像是暗夜中骤然盛绽的昙花,美不胜收。

    “我凭什么信你?”他清润的声线幽幽传来,仿若无形的手,刹那拨乱家禾的心弦。

    家禾不由自主的撇过了脸,暗自叹息,不论是前生今世,自己似乎都对这家伙没有什么抵抗力。

    小小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意志力,家禾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截被烧了一半的纸条在甄琢的面前一晃,狡黠的笑道:“若是世子爷不想让这上头的消息泄露出去,还是答应阿禾的好。”

    甄琢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家禾手中有着被火灼烧过痕迹的字条,骤然变色。

    家禾得意洋洋的又将纸条晃了一下笑道:“世子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的,证据一定要消灭的彻底。

    “不可能……”甄琢眸光骤然缩紧的:“那东西早就应该化成灰了。”

    “世子爷的意思难道是说……阿禾在骗您?”家禾就知道他会如此说,也不惊慌,只管坏笑着继续道:“也罢,既然世子爷这样认为,那就当阿禾的确在扯谎吧,既然是假的,想来我说出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刚一脱口,甄琢就将眉头用力的锁紧。

    前世自己虽并未接触过陆沉几次,却也知道他生性多疑,凡是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如今,他虽不是那时的年纪,但是一个人的本性还是很难改变。

    家禾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才让他拿不准自己手中的东西是真是假。

    “唉……”见甄琢只冷着脸色不肯松口,家禾便长长的叹息一声,故意挑唆道:“若是能有别的选择,阿禾定不愿走到这一步,只是世子爷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何如此犹豫不决?”

    这真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干脆用上激将之法了。

    碰上这么难缠的小东西,甄琢表示十分头疼。

    不过头疼归头疼,看着小丫头颇有“你不答应,就别想安生”的架势,甄琢只能自认倒霉,苦笑着点头:“好,若是我同意入伙,你能承诺几分利?”

    家禾顿时喜笑颜开,将那烧了半截的纸条直接扔进嘴里吞掉,以示自己绝不会泄密,然后方开口答道:“世子爷果真是爽快人!若是您肯入伙,三分利是绝不会少的。”

    甄琢挑眉,叹道:“你这丫头忒不实在,文大人在外承诺的可都是五分。”

    见他质疑自己,家禾也不心虚,面上笑容依旧不改:“明人不说暗话,世子爷也清楚我那大伯之所以承诺的这么诱人,不过是故意引人上钩罢了。”

    甄琢又好气又好笑:“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敢让我蹚这趟浑水?”

    家禾狡黠的眨了眨眼:“水至清则无鱼,世子爷若是想捞上一笔,自然不能捡那最干净的池塘。”

    甄琢嘴角一僵,这小东西,明明是歪理,却偏偏让她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见甄琢沉默不语,家禾则趁热打铁,摊了摊手直白道:“不瞒您说,那五分之利实属虚谈,但是我所承诺您的绝对一份不会少。若是您不相信,今日我们可以立下字据。”

    “和你?”甄琢忍俊不禁的看着她,眸底满满都是质疑。

    “自然不是。”看他一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家禾虽然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强忍着怨念开口道:“世子爷若是以您的身份直接入伙,若是被我伯父知道恐怕不妥,倒不如同我舅舅签下字据,由他全权代您处理,倒是若是有风险,我们也会一并承担。”

    “这么说来,的确是个天大的好事,若是我再不答应,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甄琢探究的打量了家禾一番,终于点下了头。

    家禾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同他详谈了细则之后才告辞离去。

    殊不知,她前脚刚迈过门坎,就听甄琢清润的声线幽幽的从背后传来。

    “啧啧……这些下人真是粗心,昨儿被夜壶淋湿了的这沓白宣怎么还不拿出丢了……”

    闻言,家禾蹦跳的背影顿时一僵,转瞬又恢复自然,甄琢狭长的凤眸半眯着,笑盈盈的望着她逃也似的飞跑而去。

    一出甄琢的书房,家禾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心道自己本想着做个假字条诓一诓甄琢,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说出这样一件事来恶心自己。

    想到自己撕掉那截字条的时候宣纸上似乎的确有水渍干涸的痕迹……胃中又是一阵波涛翻滚。

    她正郁闷,突然背后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哈哈哈……”促狭的笑声从背后响起,家禾苍白着脸色转眸,只见甄瑾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

    她郁卒的想,自己是不是天生同卫国公府这两兄弟八字不合?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甄瑾漆黑的眸底似乎隐隐有炙热的火焰在燃烧,他堵在家禾面前,掐着腰十足的小霸王摸样:“我说你了这么久,本少爷还以为你是失足掉在茅坑里了,特地派了小厮去寻呢。”

    家嘴角猛的抽搐几下,心道即便是去寻,也该是派丫鬟吧!强忍着反驳的冲动,她理了理衣裳站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走。

    “哎哎!”小东西忙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你不用过去,我祖母同你祖母聊得正好,你去了也是多余,你头一回来我们府上吧,走,我带你玩玩可好?”

    家禾丝毫不领情:“不必,令姑母不是想要我在府上小住几日么,到时候再熟悉也不迟。”

    甄瑾见她执意要走,也只好跟上,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圈,试探道:“好吧,那我陪你回去,只是……你刚刚为何从我大哥的书房里头出来?而且还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闻言,家禾顿时像被人泼了一脸的颜料,五颜六色变换不停,她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向甄瑾,对方麋鹿般无辜的大眼睛顿时映入眼帘。

    莫要迁怒……莫要迁怒……

    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家禾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与(gan)、你(ni)、无(pi)、关(shi)。”

    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甄瑾怯怯的缩回了手,一脸受伤。

    家禾懊恼自己语气太过犀利,烦躁的撇过脸来,却不料正好瞧见不远处颀长的身影正一点点靠近,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也在家禾的双眸中渐渐清晰。

    “世子爷又有何贵干?”家禾蹙眉,这个小麻烦还没送走,大麻烦又来凑热闹,自己今天出门真应该好好看看黄历!

    甄琢显然没想到他们二人在一处,不动声色的看了甄瑾一眼,眸中的神色似乎是在暗示他回避。

    甄瑾何时见过这么严厉的哥哥,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忤逆,只好撇了撇嘴,兀自走远。

    直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甄琢方开口道:“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文七姑娘想让我再加一倍的银两也不是不成,只不过……”说到此处,一道诡谲的光芒自他的眼底闪过,“你要帮我查清一件事。”

    家禾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沉吟片刻才答道:“世子爷先说是何事,否则若是您说想要这天上的星星,阿禾也着实没这个本事。”

    甄琢脸色顿时一黑,他一个大男人,好端端的要天上的星星作甚,只是看着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甄琢只觉哭笑不得。

    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他干笑道:“放心,这件事没有那么难,你只需要帮我盯一个人,不论她做了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

    家禾撇嘴,只好问是谁。

    “辅国公世孙的夫人,那位乌大奶奶。”甄琢语气冷漠,家禾也是心底一凉,心知不好追问原有,唯有点头答应。

    二人终于达成一致,各得其所,家禾这才欢天喜地去了。

    “世子爷,您觉得这丫头真的可靠?”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甄琢的身后,雌雄莫辩面容此时满是不解。

    甄琢却不直接回答,只开口道:“府里的丫鬟即便靠谱,却难保不引起那位乌大奶奶疑心,倒是她,即便被发现,也觉想不到咱们头上去。”

    “这倒是。”白衣男子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甄琢虽不曾回头,却对他的神情动作了如指掌,笑道:“你想说什么的,尽管开口便是。”

    白衣男子这才叹息一声:“你能如此利用那丫头,若是被二少爷知道了,怕是又要闹个不可开交。”

    “哦?”甄琢轻笑,好似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只管问白衣男子:“你们在灵泉寺的时候……净空法师说那丫头是小东西的命中贵人?”

    白衣男子表情顿时变得凝重,叹息又加重一层:“净空法师并未说是谁,只说申时三刻跪在蒲团上的人对二少爷有再生之恩,是他命中贵人……”他还未说完,就见甄琢抬手、

    见状,白衣男子只好住口,但仍是叹息不断。

    再生之恩么?甄琢无力的闭上了眼……脑海里有一张花猫似的小脸,在熊熊火光下若隐若现……(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设局

    自院中别了甄琢,家禾返身回席,言简意赅的将家欣犯了胃痛一事转告给了文老太太。

    文老太太果然不悦,沉下脸色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言外之意,明显是嫌弃家欣娇贵,在这么多太太姑娘面前折了她的面子。

    她的反应早在家禾的意料之中,见状,家禾也不反驳,而是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语毕,眸光犀利的扫向刁氏。

    刁氏面不改色,接话道:“老太太最是心疼大姐儿了,只是今儿这日子咱们着实怠慢不得,若是小病,大姐儿也应当体谅老太太,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暂且忍一忍。”

    她这句话说到文老太太的心坎儿上去,对待家禾的态度又冷淡几分。

    家禾早有准备,故意叹息一声:“姐姐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谁承想正好被世子爷撞见了,世子爷说姐姐这病来的蹊跷,要好好查查,说不准是有人图谋不轨,蓄意下毒呢。”

    这顶帽子扣下来,刁氏心底顿时飚过一阵冷风,她含恨看了家禾一眼,继续开口,语气相较之前多了几分凌厉之势。

    “七丫头,这话可不是你这小孩子家家能够乱说的。”

    家禾不以为意,继续道:“五婶婶说得对,这话世子爷能说,我却乱说不得,只是若真是确有其事,姐姐这病也算是大功一件呢。”

    她一语点播了文老太太,她原本萦绕在心头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反劝家禾道:“世子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现如今这么多宾客,自然难免鱼目混杂,咱们既是客,更应当遵从主人的安排。”

    “可不,姐姐也跟我说您定会如此要求她,所以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世子爷,趁此机会帮他找出幕后黑手。”家禾这句话一出口,刁氏顿时坐直了身子,面色陡然转冷。

    “幕后黑手?七丫头,你莫不是听错了,惠王侧妃同老国公夫人都无甚碍,世子爷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兴师动众。”

    见她追问,家禾为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心底冷笑,自己不过是一句试探,没想到鱼儿这么快就上钩了。

    看来果然不出她所料,以刁氏这样谨慎的性子,若是真的想在今日的宴上陷害家欣,让她在老太太面前失宠,就绝不会把全部赌注压在一块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用的锦帕上。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她定还有后手。

    “听错了?可是世子爷的确是这样说的啊。”家禾装作一脸天真,继续道:“世子爷说巧在这两日有人送了他一条衙门里训练过的神犬,他原本想当寿礼送给老国公府人解解闷,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他正好也试试这神犬灵不灵验。”

    刁氏一听,面容更加惨无血色,文老太太不知她心中有鬼,听到家禾的话还赞着点头:“没想到世子爷年纪不大,却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一招妙的很,既能找出真凶,也不至于惊动太多的人,真是一举两得。”

    文老太太语毕习惯性的转头看向刁氏,却见她眼底似有惶惶之色,便皱眉疑惑道:“素娘,你这是怎么了?”

    刁氏哪里还有心情应对,只觉得自己袖中藏着的白果粉仿佛烫手的山芋一般,自己虽然不曾真正见过衙门里训练的那些神犬,却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若是被它盯上,自己怕是难逃搜身厄运。刁氏越想越不安,脸色也愈发难看,家禾见火候已到,便轻推了她两下道:“五婶婶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跟大姐姐一样,吃坏了东西。”

    闻言,刁氏连忙借坡下驴,借口说自己要出门小解,起身就要离席。

    好再这会儿宴会正是热闹时候,众人酒足饭饱都在猜谜逗趣,家欢家碧二人也在其中,并未留意刁氏的举动。

    见刁氏真的要走,家禾忙献殷勤似的要帮刁氏穿衣。原来为了今日寿宴,刁氏特地将她那一身半新的雀金裘穿了出来。

    家禾心知她平素对这身衣裳宝贝的很,于是手中的力度故意大了些,竟将上面金贵的孔雀翎揪断了两根。刁氏本就心情不佳,又看到这小丫头如此对待自己宝贵的雀金裘,登时心头升起无名怒火,强忍着推开她的手道:“七丫头不必理会我,你只管在这儿陪着老太太。”语毕,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生怕有人追上一般。

    文老太太见她离去,虽然疑惑却也不曾深想,只管继续向家禾问道:“世子爷他可有说大概是在什么时候过来?”

    家禾斟酌着自圆其说,还不等开口,突然见到有个熟悉的身影移步到门口,再次定睛时,只见乌大奶奶的侧脸霎时映入眼帘。

    想到自己承诺甄琢的事情,家禾不敢怠慢,对文老太太敷衍道:“世子爷当时并未讲清,老太太既然想打听确切,倒不如我这就去问问姐姐,咱们也好先有个准备。”

    文老太太权当家禾是真心替她着想,便顺口应允了她的要求,家禾一脱身,便急急忙忙的循着乌大奶奶的方向而去。

    说来也巧,待她走到湖边时,隐约间只听到岸边似有人声,她忙敛了气息,小心翼翼的靠近,躲在梅花树后头小心翼翼的向前望去。

    视线里一男一女好似正在交谈,其中女子背对着她,穿着打扮以及发髻簪子正是刚刚离场的云大奶奶。

    站在她对面,家禾唯一能看清的,则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看面相眼生的很,但是值得让人留意的是,他虽然其貌不扬,腰间却系着一根镀金襻扣蛇纹皮带,在皂色对襟长衫上显得异常突兀。

    乌大奶奶同这人见面作甚?家禾满腹狐疑,却又不敢透露,只管在暗中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听了良久,这二人似乎也只是普通客套,家禾不免有些失落,垂眸看向自己手心里攥着的几个孔雀断翎,顿时,一条妙计涌上心头。

    思及至此,她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故意伸手用力晃动了下树干,果然成功引起了湖边那二人的警惕。

    “有人!”乌大奶奶低叫了一声,顿时花容失色。

    相较而言,那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依旧保持淡定,沉吟片刻道:“过去看看。”

    彼时,家禾早溜之大吉,当中年男子同乌大奶奶走到家禾落脚的位置时,哪里还看得到什么人影。

    乌大奶奶的心有不甘,含恨跺了一脚。

    “乌大奶奶莫急,”中年男子忙出声安慰,低头时,竟意外发现地上有几根羽毛同孔雀断翎极为相似。

    中年男子连忙附身将断了的孔雀翎捡起放到乌大奶奶手中。

    “您可识得这东西的主人是谁?”

    乌大奶奶接过,半眯着眼睛仔细看去,立刻变了颜色。

    她即便不识得刁氏其人,但文府那位妇人一身金雀裘的衣裳却是惹眼得很。

    思及至此,乌大奶奶捏着断翎的手不断收紧,心中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好啊,既然你如此鬼鬼祟祟见不得光,那就休怪我以牙还牙,狠狠的打你的脸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打脸

    寒风萧瑟,一股凉气扑面而来,透过肌肤直渗入骨骼之中。

    “阿嚏!”走在院中的刁氏猛地打了个喷嚏,冰凉的手指向袖内缩了缩,心底暗骂卫国公世子的小题大做,骂毕,又觉得事出蹊跷,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对,即便是卫国公世子为人谨慎,也不应该这样草木皆兵。”

    思及至此,她又想起来家禾那鬼灵精怪的性子。

    八成是这丫头撺掇的!

    彼时,刁氏还不曾想到家禾竟然有胆在文老太太的面前说瞎话,更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已经落到了乌大奶奶的视线中。

    看到刁氏穿着金雀裘的背影,乌大奶奶眸光转寒,她就说方才在宴上有人出来,自己果然没有记错,正是文府那个晦气的寡妇。思及至此,乌大奶奶将手中的孔雀断翎收起,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刁氏唤道:“前面的……可是刁家姑姑?”

    闻声,刁氏猛地回神,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少妇光洁的肌肤带着两抹红,明若秋水的双眸弯成两轮月牙,此时此刻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这不是辅国公的长孙媳妇,那位乌大奶奶么?

    刁氏眉心一跳,诧异的望着来人,眸底满是不解。

    看着刁氏淡漠的神情,乌大奶奶还以为她故意装着的不认识自己,心中虽然更加不悦,却还是顶着笑脸,故作热络道:“刁家姑姑怕是不认得我,我也是曾听叔父提起过,他早年曾拜师在刁大人门下。”

    竟提到了她故去的祖父?!刁氏心中猛地一震,突然想起曾听人说过,辅国公的这位长孙媳妇娘家姓徐,是江陵布政使徐清流的侄女,而徐清流本人祖籍沪南,当初曾为祖父的得意门生,思及至此,刁氏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父母早亡,只有祖父一人为她苦心经营,可惜好景不长,祖父不久也病逝,面对如狼似虎的亲戚,她唯有仰仗姨母,这也是为何她当初以为文二爷已死,便毫不犹豫的转头嫁给了文五爷。

    因为只有活着,才有价值,她一向都是个务实的人。

    却不料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徐氏看着刁氏眸光闪动,并不知她是因回忆往昔而伤感,还以为她是偷窥了自己所以心神不定。于是乎,徐氏又上前两步,试探道:“刁家姑姑因何不在席上,反而在这院子里闲逛?”

    此言一出,刁氏顿时浑身一阵,她出来处理掉私藏的白果粉本就心虚,现在被这样一问更是花容失色。

    徐氏见状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刁氏浑然不觉,生怕引人联想,便扯谎道:“炭火盆烧的太旺,屋子里闷得很,我私心想着应出来透透气,顺便消消食。”

    听她如此说,徐氏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将话题岔开道:“叔父经常叨念刁家姑姑,说您是他见过最聪慧好学的女娃儿,幼时我仰慕已久,不曾想今天机缘巧合,竟在此相见。”

    徐清流在刁氏的记忆里早就模糊的只剩下江陵布政司的头衔,但幼时祖父的确常常将她带在身边,她也自认为学问才能不逊色于男子,听了徐氏这话自然心花怒放,一时间竟有难逢知己之感,故而笑道:“得徐大人谬赞,我还真是三生有幸。”

    见她被自己捧得飘飘然,徐氏心中冷笑,又继续嘘寒问暖,言语间杜撰了不少故事,没多久便和刁氏热络起来。

    刁氏因自己的遗孀身份,一向不怎么招人待见,现如今竟碰到这样一个如此尊重自己的小辈,身份又十分显赫,不觉也有些飘飘然,并未怀疑徐氏的用心的。

    二人相携回了大堂,进门前徐氏特地将一个香囊赠予她,笑道:“里面人多口杂,早就想同刁家姑姑说话却不得机会,如今便以此为信物,若是日后您去了京都,便可凭它去国公府找我,到时定要好好款待您一番。”

    刁氏不疑有他,道谢收下,二人方迈入门门坎。

    家禾抬头时,见她们二人在一起,心中微微有些惊讶,转念联想到众人皆说那位乌大奶奶看似貌美贤淑,实则手段非常,便立即释然。她这么快就采取行动,只怕是好戏还在后头。

    嘴角轻扬起一个弧度,家禾心满意足的抿了一口热茶,一股热流顿时自腹中扩散,她舒服的徐徐阖上眼帘。

    耳边嬉笑声不断,寿宴依旧热闹非凡。直到明月高悬,才有人陆陆续续退场,此时惠王侧妃早已离去,文老太太又跟老国公府人寒暄了几句,方起身告辞。

    这会子家欣已经在府门外的自家马车中静候,却不料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乌大奶奶玉佩丢失的消息。如此一来,她非但不能离开,反被卫国公府的下人请了回去。

    家欣一头雾水的来到大堂,就听到里面乌大奶奶哭道:“按理说不过是块玉佩,再怎么名贵也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它不比别的,是陛下御赐,轻贱圣物,这个罪名我实在担当不起,还请老夫人同侧妃娘娘做主,替我找回此玉。”

    闻言,家欣脚步一滞,眉头不由得皱紧,只听里面传来老国公夫人苍老的声线。

    “岂有此理!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你的东西了?!”心知这辅国公这位长孙媳妇来此绝不简单,没想到竟是想将屎盆子往他们卫国公府的头上扣,门儿都没有!

    徐氏本就打着一箭双雕的目的,先抹黑卫国公府,再让刁氏难堪,这样一来,就算刁氏告诉他人自己同李大人在湖边密谈,也只会被他们当做污蔑报复。

    打定了主意的徐氏擦干泪痕,陪笑道:“老夫人息怒,是我这做小辈的不是,如今细想多半是方才出去小解时落在了路上,许是被谁捡了,不知是谁的尚未归还也未可说。”

    听她如此说,老国公府人的脸色稍有缓和,只是仍不肯松口:“即便如此,在座的都是识大体的人,你只管说清楚,若是谁拾去了,尽快归还你便是。”

    徐氏点头称是,又问了几遍,可是却无人说曾看见。

    心知如此多身份尊贵的客人在场,搜身绝无可能,徐氏便故意拿外出当幌子,言语间满是胁迫之意,二者僵持不下,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老国公府人最终答应她检查所有在宴会期间曾中途出门的客人。

    如此一来,范围大大缩小,有些客人为证清白乐于与之,但也有人觉得折了面子,暗自将徐氏恨上。

    熟料,这不搜不要紧,一搜便将刁氏放在怀中的香囊搜了出来,刁氏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当丫鬟解开香囊,看到里面放着的不仅仅有香料,更兼之一个拇指大小的长形岫岩玉佩时,她陡然变了脸色。只见那玉佩上微雕着花鸟鱼虫山水猛兽,显然并非凡品。

    “这……这是乌大奶奶亲自送给我的。”刁氏震惊,做梦也没想到这里还会有玉佩,求救版的目光立刻扫向徐氏。

    徐氏听了,面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张了张嘴却并未发生,良久,才干笑道:“文五太太,这御赐之物,怎可随便赠人?我就是有九个脑袋,也断然不敢如此为止!”

    演的一手好戏!家禾只差当场鼓掌,现在她简直不能再庆幸自己急中生智,给刁氏制造了乌大奶奶这样一个敌人,这女人做事不仅雷厉风行,还丝毫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为人泼辣还不择手段。刁氏纵是有十八般武艺,也望尘莫及。

    闻言,刁氏气的说不出话来,现如今她才体会到云氏那样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的好处,可惜为时已晚,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嘈杂的议论声,她怒火中烧,只觉得眼前发黑。

    徐氏点到为止,又继续道:“不论如何,都是我的不是,只请五太太大发慈悲将玉佩归还与我,其余的我一概不追究。”

    “你!”刁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利的叫了一声,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徐氏的嘴巴,但东西在她身上是事实,又因为是御赐之物,她早就百口莫辩。

    文老太太此时面色也黑同锅底,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刁氏一眼,低声警告道:“这么多人在场,你若是还敢给我丢人现眼,就休怪我不顾念往日的情分,还不快将东西速速归还!”

    刁氏尽管委屈,但就身份地位,她根本不能奈何徐氏,而且此时卫国公府的众人看她的目光也是鄙夷中夹杂着怨恨,全都当她是见钱眼开,人品低劣。

    家禾一直冷眼旁观,抬头时却突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眸,原来不知何时甄琢已经送客归来,正站在老国公夫人的身边,充满探究的看着自己。

    家禾匆忙移开视线,只听刁氏冷笑两声:“好……好一个一概不追究,乌大奶奶好手段,我自愧不如!”她后面的话语被文老太太的咳嗽声掩盖,文老太太恼羞成怒的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乌大奶奶见谅。”

    徐氏淡淡的应了一声,收回了玉佩,假惺惺的道谢告辞。

    事到如今,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本想陷害家欣失宠,却最后被一个突然冒出来徐氏狠狠的打了脸,心中怨怼无限,却也只能忍气吞声。(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关节

    欢天喜地的寿宴最终以闹剧收场,伴随着刁氏的狼狈离去,乌大奶奶可谓是大获全胜。老国公夫人阴沉着脸色吩咐甄琢送客,哒哒的马蹄声过后,张灯结彩的卫国公府转眼间就变得冷清空旷。

    因为侧妃娘娘发过话,家禾不敢轻易随文老太太离开,为了挽回因刁氏“偷”玉佩而折的面子,文老太太对家禾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她务必要谨言慎行,方才带着家欣等人告辞。

    家禾面上乖巧的应下,心中却在冷笑,老国公夫人留下自己哪里是为了做什么持花女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然不清楚老国公夫人到底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但总归是小心为上,家禾打定主意,顺从的跟着卫国公府的侍婢来到客房,却还不等进门,就被一个清脆的女音叫住。

    转眸看向身后,视线里顿时映出了惠王侧妃清秀的眉眼,如今已经褪下了宴上繁复的配饰,换上常服,素净的面容引得家禾一怔,旋即才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甄侧妃打量了她几眼,笑道:“你祖母同姐姐走了,也没见你哭闹,倒是个闯荡的丫头,这点,我们瑢儿着实不及。”

    家禾抬起脸,野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想,脆生回答:“娘娘怎么就知道我不哭闹的,我不过是强忍着,过会儿进了屋,我铁定是要好好哭一场的。”

    不曾料到她竟会这样回答自己,惠王侧妃甄昭良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本想着想夸你两句,谁知你竟不领情。”

    家禾抽了抽鼻子,文老太太不在便也不再伪装:“谁说我不领情的,只是……比起让侧妃娘娘夸我,我更想早点回家。”

    闻言,甄昭良陡然冷了脸,正色道:“你既然不想留在这里,方才在宴上,为何不拒绝?”

    家禾见她面色转冷,心中也微微有些忐忑,但还是镇定道:“若是我拒绝了,侧妃娘娘难道不会问大姐姐还有四姐姐她们么?”说到这里,家禾又撇了撇嘴:“若是这样还不如我直接答应,祖母同婶婶也欢喜。”

    “你倒是挺懂事的。”甄昭良面色稍缓,直视着家禾的双眸,冷月下她漆黑的瞳孔仿佛黑曜石一般璀璨夺目。

    “娘娘谬赞了。”家禾话音刚落,就见灯笼的晕光里,少年挺拔的身影渐渐靠近,皮靴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甄昭良也注意到了来人,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唤道:“原来是琢哥儿,客人可是都送走了?”

    甄琢浅笑盈盈:“自然都送走了,夜深了,姑母也应当好好歇息,有什么话,明天再问文七姑娘也不迟。”

    家禾倒抽一口冷气,眸光哀怨的看向甄琢,鬼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好心替自己解围,还是着急询问乌大奶奶的事情。

    幸而甄昭良并不恼,反而颇有深意的看了家禾一眼,叹道:“也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语毕,伸出手温柔的拍了拍家禾的额头,笑道:“你既答应了,即便是今晚哭鼻子,也绝对是走不成的。”

    家禾咋舌,难以置信的看着堂堂惠王侧妃,怎么言行举止更像是土匪?

    见她如此,甄昭良哈哈大笑,潇洒的转身离去。

    留下原地的家禾还未缓过神儿来,只听甄琢道:“我姑母一向如此,在她面前,你也不必拘谨。”

    “世子爷觉得我刚刚很拘谨?”家禾边说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甄琢怔住,顿了一会儿才出声道:“若是没有拘谨,你好端端的抖什么?”

    说完这句话,甄琢便不等家禾反应过来,就突然加快步伐,直接冲到她面前突然抓起她放在身侧的手道:“手指明明哆嗦成了这样,还敢说你不紧张,恩?”

    家禾撇嘴:“世子爷误会了,不是阿禾拘谨,而是这天实在是太冷了。”言罢,就要将手从甄琢的手中抽出,谁知对方看似纤细的手指却十分有力,自己非但没有抽出,反而被他攥紧提到眼前。

    “啧啧……”狭长的凤眼斜睨了家禾一眼,菱红的薄唇轻启:“好端端的这些伤口是从哪儿来的?文七姑娘该不会跟我说是冻裂的吧?”

    “你!”家禾气结,手指条件反射的想要向回蜷缩,却被甄琢冰凉的手指控制,一时间动弹不得。

    她手上的伤口是之前为了从刁氏的金雀裘上弄下孔雀翎才会如此,后来得偿所愿,她为了防止人起疑心,便也没有刻意处理包扎,谁承想甄琢竟然如此火眼金睛。

    “小伤而已,过不了几日便会大好的。”强忍着心中的火气,家禾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谁知甄琢听了,却抓的更紧,叹道:“你啊……我虽说让你去跟踪乌大奶奶,却并不要你的做到如此地步,这些虽是小伤,但如今天气寒冷,很不易长好。”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低垂着双眸,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们二人如此近,家禾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喷薄在自己面前的空气,少年清俊绝伦的外表和记忆那个永远淡漠的容颜重合,家禾眉心紧皱,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是前世她被西蛮王赐婚与他,二人都不曾有过如此亲密的行径,现如今她换了皮囊,而甄琢也还未更名为陆沉,这样的他们,难道还能修成正果么?

    家禾思绪有些恍惚起来,悬崖边,那个迟迟不曾等到的身影成为她心底的一根刺,每每在她沉沦之际,都隐隐的刺痛着她,时刻提醒自己清醒。

    甄琢于她,就好似是镜花水月,那么美好,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指尖微微的痛感将她的思绪召回,抬头时,只见甄琢已经帮她上完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雪白帕子替她包扎完好。

    “你不做这些,我也会将知道的如实告诉你的。”家禾很不领情的丢出这样一句,成功让甄琢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啊……”甄琢做完了一切,终于收回了手,叹道:“还真是半点不给人留情面。”

    家禾假装听不懂,只管将话题扯到乌大奶奶徐氏的身上,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跟了她许久,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唯一一回在宴上告假出去,我偷偷跟过去发现她似乎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我并不清楚,相貌穿着也只记得个大概。”说到此处,家禾又将那男人的穿着打扮说了一遍,其中着重强调了那个极为特别的镀金襻扣蛇纹腰带。

    听到家禾提起那个腰带,甄琢立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的说的是大理寺左评事李振邺李大人。”

    “李大人?”家禾一头雾水,却又听甄琢仿佛自言自语道:“竟然是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到底在说什么?”家禾歪着脸认真的看向他,连唤了几遍,甄琢才冷笑一声:“大理寺左评事李大人正是明年春闱的主考官之一。”

    “春闱?”家禾十分诧异,“即便如此,又同乌大奶奶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甄琢眸底满是讥讽,遥遥的看向远处,良久才叹息着说:“只怕她此行并非辅国公府安排,而是处于私心。”

    “私心?你是说……”家禾还未说完,就听甄琢又接道:“江陵布政使徐清流徐大人的宝贝儿子明年正好参加会试,由此可见,乌大奶奶这一趟,是为了她的侄子。”

    “虽说如此,那为何徐大人不直接找李大人,偏偏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呢?”家禾摊手,“再者说,我偷听她二人聊天的内容,,根本没有半点提到会试内容。”

    家禾的反应在甄琢的意料之中,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的,认真道:“乡试也好,会试也罢,这其中的题是决不可泄露的,但只有一点……”

    “是什么?”家禾一边追问一边打量着甄琢,只听她不紧不慢的回答说:“考场中,有所谓关节一说,只要联络好考官,到时候到即便是有专门负责试卷,考官仍旧能按图索骥,在文中找出它们约定好的关节,到时候这份试卷自然会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

    闻言,家禾倒抽一口冷气,惊诧不已:“这样也行?那你告诉我,你口中的关节到底为何物?”

    甄琢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清了清嗓子,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内容大概是个极有名望的官员被任命为考官,一群学生得知此消息后专程设款待他,以期望从中得到某些暗示。

    谁知那官员脾气火爆的很,见状只骂了一句出自《尚书》的:“丕休哉”,继而拂袖离去。在场举子大多数面面相觑,以为碰了钉子,谁知其中有几位听出了弦外之音,在卷子中用了“丕休哉”三字,果然被顺利录取。

    “原来如此!”听了故事,家禾恍然大悟,同时也更添疑惑:“既然如此,依你之见,那这回乌大奶奶同那位李大人协商好的关节又是什么?”

    甄琢勾唇,狡黠一笑,半眯着眸子叹道:“你既说他们并未谈论这个话题,那便是蕴藏在言行举止之间又或者说……”说到此处,甄琢声音偶然转低,眸光也凝重起来。

    “穿着打扮,李大人那根镀金盘扣蛇纹腰带,你不觉得有些太过抢眼了么?”

    此言一出,家禾也是怔住,不错,若是用来做关节的字眼自然不能太过普通,否则容易闹出误会,如“襻”字这般生僻者,方为上策!(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解惑

    夜风徐过,夹杂着寒气,家禾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却不料被甄琢一眼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于是利落的接下在自己的外褂,披在她的肩头。

    “时候不早了,你先歇下,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呃……”家禾吞了吞口水,这厮顺序错了吧,哪里是自己有话说,分明是他有话想要问自己才对!

    看着家禾别扭古怪的表情,甄琢轻笑,命在一旁的婢子送她回房,自己这才转身,向院外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家禾张了张口,本想问老国公夫人强留下自己,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奈何话到了嘴边,却又迟迟发不出声来。

    最终,甄琢挺拔的身姿消失在院门外,从不曾回望一眼。

    家禾阖上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所有的言语都遗失在了空气里。

    客房的木门重重的关上,她惊异的发现,房内的所有家具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不仅如此,就连那些锦衾也皆是蚕丝所制,上面印着的刺绣针法细密,线条流畅长,显然是非常有资历的绣娘才能有这样的功底。

    外室传来婢子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以往都是瑢郡主来了住在这儿,不许别个染指半分的。”

    “可不是,看着丫头年纪也不大,真不知是怎么修来这样的造化。”

    家禾侧耳屏息,认真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讶然,竟是之前瑢郡主住过的屋子,难怪如此讲究。

    思及至此,她转眸看向桌案上正徐徐淌泪的红烛,心底叹息,这将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刺目的阳光射入窗棱,打在家禾光洁如瓷的面上,温暖的热度仿佛无形的手,撩拨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家禾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麋鹿般的大眼睛,黑亮亮的望着自己,瞳孔深处是难以掩藏的笑意。

    “啧啧……哥哥还说你肯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早就会醒来,结果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打鼾,啧啧……”

    家禾大囧,咬牙切齿的看着这小魔头:“你怎么在这儿?”

    甄瑾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理直气壮的开口:“这里是我家,我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得着么!”

    “……”

    这小东西还真是得了甄家土匪逻辑的真传!

    “你看着我做什么?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赶紧洗漱去给姑母请安?”说到这里,又自顾的抽了抽鼻子:“哎呀呀,这些还要我来教你么,真够笨的!”

    家禾欲哭无泪,心道我倒是想起来,可是你就这么坐在这儿合适么?

    似乎也察觉到了家禾怨怼的目光,甄瑾歪着头问道:“咦……你看着我干嘛,怎么还不动?”

    “甄二少爷,”家禾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能否回避一下?”

    甄瑾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笑道:“嘻嘻,哥哥说女孩子家的闺房不能进,可惜我等了半天都不见你起来,所以……所以……”

    家禾懒得再听,直接挥手送客。

    “哦。”小家伙嗫嚅的应了,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一步三回头的向门外退去。

    这边丫鬟婆子们伺候家禾洗漱,又为她换上一件灰鼠皮袄,下面则是百蝶穿花长裙,尺寸微微宽大了些,多半是因为自己身量较瑢郡主稍矮。

    她换好了衣裳推门出去,谁知甄瑾竟然一直等在外面,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已经被冷风吹的通红,一见到自己,麋鹿似的大眼睛突然瞪大,其中似乎还隐隐的有着泪光。

    家禾疑惑的抬腿迈步,却不料他竟突然扑过来,一下子撞入自己的怀中,声音哽咽的唤道:“姐姐……”

    家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还不等反应,眼泪鼻涕就被抹了一身,甄瑾抬起头,恶劣一笑:“随让你磨磨蹭蹭害我等这么久,我先讨点利息回来。”

    然后也不过家禾绿着的脸,冰凉的小手拉着她的衣袖飞快的向院外跑去。

    难道刚刚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哀伤,真的只是她的错觉?

    甄瑾原本想拖着家禾去见惠王侧妃甄昭良,谁知道半路却杀出个甄琢来,只见他颀长的身子同清俊的面容都被裹在雪白貂裘中,挺拔的背影同园中林立茂密的梅花树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

    “文七姑娘。”他轻唤一声,成功让家禾止了脚步。

    “世子爷下次不必客气,您是兄长,以后称呼我为阿禾便好。”鬼使神差的,家禾脱口而出,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此时复杂的心绪。

    “好像你每回碰到我,都是这样强装镇定。”甄琢歪着头笑了,一如记忆力的倾国倾城,只是没了蕴藏在眼底的煞气。

    “没有。”家禾不由自主的抽回了甄瑾抓着她的手,岔开话题道:“昨夜的事,世子爷可想清楚了?”

    甄瑾有些不满,气鼓鼓的看了哥哥一眼,似乎有些埋怨他出现的不合时宜。甄琢笑盈盈的回望了他一眼,提步走来,起身就要将他抱在怀中。

    甄瑾不依,刚要挣扎,却感觉浑身一软,原来被点住了穴道,顿时一股晕眩感袭来,他昏昏沉沉的睡在了甄琢的臂弯里。

    “给二少爷送回去。”甄琢一打响指,白衣男子就像是幽灵一般飘了过来,飞快的接了甄瑾离去。

    虽然他动作极快,家禾还是认出,那人正是有着同玉老板一样面容的人。

    处理完了小麻烦,甄琢拍了拍手,该处理大麻烦了。

    “你是真心问我想清楚了,还是想让我告诉你缘由?”

    家禾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缘由?卫国公府与辅国公府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不过,为什么侧妃娘娘要将我留下,我的确是十分好奇的。”

    谁知甄琢听了这话,却反而答道:“你真的觉得,卫国公府同辅国公府的恩怨,与你无关么?”

    家禾皱眉,眼中是浓浓的不解。

    这回,甄琢也直截了当:“但凡是江陵子弟,都逃不开这一劫。”

    “此话怎讲?”家禾胸口一紧,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她忽略掉了么。

    “李大人那个蠢货,还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连你这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昨日宴上的其他人看不出么?”

    家禾嘴角抽了抽,默默吐槽:“喂!能别用那么鄙视的口吻说她么!”

    见家禾面露不悦也不答话,甄琢微不可查的笑了笑,又道:“此事已成定局,李大人所做的蠢事早晚要惹出祸端,到时候别说是宿水与宁元,怕是整个江陵府都要被上头查掉一层皮来。”

    “可是……”家禾迟疑地开口,她还是不觉得此事同她有多大关系。

    甄琢充满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有时候看你挺聪明,怎么有时候又跟白狐一样蠢。”

    “等一下!”家禾忍无可忍,终于将他打断。

    “怎么了?”

    “白狐是谁?一只狐狸?”

    “不是,是瑾儿养的猪。”

    “……”家禾被狠狠噎了一下,用力吞了吞口水才缓过来:“一只猪为什么要叫狐狸的名字?”

    甄琢无辜的摊了摊手:“因为太蠢了,所以想着起个聪明点的名字。”

    这得有多能自欺欺人……真是神一样的逻辑!

    家禾觉得自己再跟甄家这两兄弟相处下去,早晚得气绝身亡。

    看着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甄琢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

    “以大欺小,你还好意思笑!”家禾冷哼:“你倒是先说清楚,为何此事会牵扯甚多?”

    闻言,甄琢立即敛了笑容,远山般的黛眉紧紧皱在一起,徐徐开口道:“本朝的开国历史,你可知道?”

    虽然诧异为何甄琢会提到开国历史,但家禾还是答道的:“自然是知道的,当初虞氏吞并司姓王朝,北伐驱轩辕氏,最终一统朔北南擎,建立了虞姓王朝。”

    “不错,这就是问题所在。”甄琢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自开国以来,我朝的南北两地各权臣皆是面和而心不和,若是此事公诸于众,定会引起南北两方之间争斗,而你伯父身为江陵织造,又岂能置身事外。”

    家禾咋舌,没有想到事态会向这样的方向发展,心中不得不佩服起甄琢的远见来。

    “即便是这样,第一个倒霉的也一定是身为布政使的徐大人,何况徐家同辅国公府是姻亲,你应该乐见其成才对。”

    谁知甄琢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兔死狐悲,这句成语,你难道没听过么?”

    “那好,世子爷倒解释一下,为何有兔死狐悲之说?”

    甄琢不再拐弯抹角,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陛下生性多疑,当初他虽然让祖父手握重兵,却并不是真正的信任于他,相反甄家日后发展的越好,陛下就越是不安,直到祖父暴毙,他才稍稍放下心来。可惜,现如今姑姑身为惠王殿下的侧妃,京都又传出父亲密会八王爷的消息,这就好比一颗石子落入原本平静的死水,又在陛下原本早已沉静的思绪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说,陛下会趁此机会下手,让整个江陵府乃至江南地区重新洗牌。”语毕,家禾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心情意外沉重。

    “不错,所以徐家也好,甄家也好,这只是个开始,陛下真正想要削弱的……”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家禾斩钉截铁的抢白。

    “是惠王殿下?!”语毕,她只觉得心脏似乎在这一瞬间,也是猛然一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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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395/ 第一时间欣赏家禾最新章节! 作者:逆琳南舒所写的《家禾》为转载作品,家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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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禾介绍:
面对无法回归本体的无奈和即将走向衰亡的家族厄运,文家禾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经营方是上策。简言之,就是女汉纸重生为伪白富美的奋斗史!感谢《闺宁》的作者意迟迟制作的精美封面!~(≧▽≦)/~团子灰常喜欢!家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