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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禾全文阅读

作者:逆琳南舒     家禾txt下载     家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交易

    晨曦为少年清俊绝伦的容颜镀上一层金辉,在刺目的光线中,少年一袭雪白色的貂裘宛若神祗。

    家禾错愕的看着他,脑海中回荡着刚刚二人的交谈,只觉惊心动魄。

    “给你一次机会,”甄琢袖长的手指轻轻捻起树上的梅花放在手中,嫣红的色泽仿佛在掌心盛绽放的血花。“姑母将你留在此地的缘由,我可以告诉你,但听完之后,你要答应为我效命。”

    家禾顿时面色一沉,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凭什么以为这一个消息就值得我如此?”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啊。”甄琢突然一收手,柔嫩的花瓣转眼被碾成碎末,他葡萄珠似莹亮的指间在上面轻点几下,突然转移向家禾的额头,在眉心落下一抹淡淡的红痕。

    “你做什么?”家禾只感觉到冰凉的触感顺着肌肤一直绵延到心脏,她的面颊竟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烫。

    “随手标记一下而已,”甄琢恶劣的笑了笑,啧啧叹道:“你这小东西何必如此口是心非,你既已借了我势,何不干脆做到底?”

    闻言,家禾语塞,的确,她让为甄琢入伙大伯的生意,就已经是借了他的势力。思及至此,心中也暗恼甄琢的精明,自己同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世子爷太高看我了。”家禾摊了摊手,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甄琢却是不信:“哦?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再者说,即便你不行,待我好好调|教调|教也未尝不可。”

    家禾这回真的是哑口无言,想到自己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承蒙世子爷看得起我,那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侧妃娘娘要留我在此了吧?”

    甄琢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抱肩正色道:“因为她不放心。”

    “哈?”家禾惊讶,仍旧一头雾水。

    “文府是如何起家,你应当清楚,无非是因为文老太君当年做了文帝的乳母,文大老爷子当初在宫中是陛下的玩伴,二人感情深厚非比寻常,这也是为何他虽无文韬武略,却也能任江陵织造这份美差的原因。”

    家禾认真的听着,心中惊叹甄琢对文府情况竟是了如指掌。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也非常重要。”甄琢话锋一转,看着家禾玩味的开口道:“作为一名文家人,你却不知道此事,真不知是他们欺你年轻,还是故意为之。”

    “你到底什么意思?”家禾呼吸一紧,心中的疑点愈发扩大。

    “文帝表面上是给文大老爷一份体面的官职,实际上于他而言,文家更像是他安插在南边的探子,当初虞氏吞并南擎多少有几分心虚,而后都城北迁,所以在他的心底,恐怕无时无刻不担心着南方兵变起义,只可惜文大老爷去世的早,子孙后人又只顾着眼前那点利益,衰亡没落不过是早晚的事。”

    说的真好!她差点就被说服了!家禾虽然不曾言语,心中却已激起了惊涛骇浪。

    根据他这一番半真半假的推测,自己终于理清了前世文家衰亡的原因,恐怕丝织品褪色以及欠款未清等等在其次,最要命的,恐怕就是失信于文帝之后,惠帝也心存恨意。

    “你既然说文家是站在陛下那一边的,又为何肯相信我,告诉我这一切?”

    “呵呵,这个橄榄枝可是你自己抛过来的,文府若真还如以往那样被陛下当做自家人,文大人也就不需要这样绞尽脑汁的集款补缺了,你也不会这样毫无防备的帮我跟踪乌大奶奶。”

    家禾撇了撇嘴,这倒是真的,她的确没想那么多,只是她现在也庆幸帮了甄琢一把,也算是间接帮了自己,否则日后科举作弊一事被查处,谁都脱不开干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家禾说的,自然是指他发现关节一事。

    “凉拌。”甄琢回答的漫不经心,见到家禾明显流露出不满,才叹道:“你也知道,我们同徐辅国公府和徐家势同水火,原本姑母是想看在惠王殿下的面上达成暂时的盟友,可是……”说到这里,他涩然一笑:“可是有些人却想先置我们于死地。”

    “你……你想要趁此机会,彻底搞垮徐家?”家禾倒抽一口冷气,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甄琢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家禾的说法。

    家禾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她猛地抬头,却发现那双狭长的凤眸正凝视着自己,漆黑的瞳孔仿佛一望无际的深渊。

    “我毕竟是文家人,你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么?”家禾不解的看着甄琢,却发现对方不以为意的抬了抬眉:“恩,原本我也担心来着,不过……看了这个,我觉得你在文家,也未必过得有多愉快。”言罢,半截孔雀翎在家禾面前一晃而过。

    原来他看到了!家禾眸光一黯,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的监控之中,那所谓让自己跟踪徐氏的话,恐怕也只是试探。

    看到家禾微微有些伤心的模样,甄琢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为了掩饰这一点,他退后两步,正色道:“你既想要文大人将那笔钱吐出来,就证明不想他在江陵得罪更多的人,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同我站在一起,日后我定会助在文府的争夺中脱身。而你,只需要为我搜集一些情报,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么?”

    如此诱人的条件摆在家禾的面前,她又如何能够拒绝,更何况,若是自己不答应,她可没有把握安然无恙的迈出文府大门。

    看着小家伙一脸凝重的表情,甄琢无奈苦笑,怕是她如今在心里已经把这儿当做虎穴狼窟了吧?

    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瑾儿需要她。如果老夫人把这个丫头的存在当做瑾儿命中的毒药,那他就要竭尽全力,把她变成瑾儿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

    自同甄琢达成协议之后,家禾利用在卫国公府的机会捎信给大表哥云岭,假意透露给他甄琢想要入伙文大爷的霸市计划,却不想暴露身份,想请舅父做个中间人。

    云岭仔细斟酌了此事,又回禀给父亲,云二舅开始觉得风险很大,但在甄琢同意若发生意外,可以亮出身份之后他终于答应。这样一来,云二舅也放心不少,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生意人的账可以欠,但是他就不信文大爷有胆子敢不还卫国公府的债,思及至此,他也明白了家禾的良苦用心。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迎岁的日子,家禾起了个大早,一番盛装打扮之后,被文府众婆子丫鬟送上了马车。

    紫草同姚嬷嬷此时正陪在她的身边,她们二人是家禾留宿的第二日,云氏同文二爷不放心,以送衣裳的名义派过来陪着她的,卫国公府的人也以礼相待,从不曾难为过她们。反观文府虎视眈眈的大房和处心积虑的五房,倒轻松了许多。

    “过了今日,姑娘就能回去了,太太肯定欢喜的不得了。”姚嬷嬷望着人山人海的长街,连连念了好几声佛:“哎呦,姑娘有如此的造化,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家禾知道她是为自己能得到侧妃娘娘的赏识开心,只是现如今她还是觉得老国公夫人态度平和的十分蹊跷。在卫国公府的日子里从未问过她半句有关文家的话,只管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虽然每每见到自己都是慈祥的笑容,但是家禾却能感觉到在这微笑的面具下啊,掩藏着审视和不喜。

    “恩,母亲有孕一事,父亲如今可知道了?”家禾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云氏同家欣过得如何。

    一提此事,姚嬷嬷笑容满面,压低声音答道:“太太说如今大伙儿忙着准备年货,怕是无人顾及得了她,倒不如等过了年再开口,到时候坐实了此事,也给大家个惊喜。”

    家禾点头,只是默默腹诽,恐怕这于长房同五房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不论如何,小心为上。家禾十分认同云氏的做法,不便也不再多问,马车颠簸向前,很快就到了河边的祭台。

    这会子围观的群众都被拦在外头,家禾抄小路去了祭台附近的亭子里歇脚,等候吉时。

    因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祭台那里,这边反而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起早了的丫鬟歪着身子倚靠在树下打哈欠。

    家禾在卫国公府呆了几日子,认出她们是甄瑾那个小霸王的侍婢,心中惊讶她为何在此,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亭中。

    那亭子坐落在水中,和对岸用木板拼成的木桥相连,家禾皱眉看着那有些破旧的木板,又看了看亭中伏在石桌上打盹儿的锦袍孩童,忍不住唤了一声:“二少爷!”

    孩子闻言抬起头,当看到家禾的身影时,突然从石墩向跳下,欢天喜地的向着她跑来。

    木板发出“吱嘎”的踩踏声,一下下撞击在家禾的心上让她愈发的不安。

    “你慢……”后面的话还未出口,惊人的一幕就突然出现,甄瑾跑到一半的时候,许用力过猛,那原本就不结识的木板突然被踩空,他一不留神身子立刻向两边歪去,眼看着就要掉入水中。

    家禾大惊失色,连忙回头喊人,谁知道身后竟然不见紫草同姚嬷嬷的身影,而你按两个在树下打盹儿的奴才也骤然消失。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岔子!家禾咒骂一声,眼看着不远处的甄瑾来不及呼救,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繁复的礼服,咬牙飞快的将厚厚的外袍褪下,疾步跑向河边,纵身一跃。

    腊月的河水,刹那间穿透了她的肌肤,寒凉刺骨。(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震怒

    “砰!”修长的手掌用力拍在木桌上,力道之众仿佛能在上头印下深深地指痕。

    “狗奴才!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少年额角的青筋爆裂出来,平日狭长妩媚的眉眼平添了一股狠戾。

    “吱嘎”大门被推开,老国公夫人突然走了进来,她看着甄琢在教训下人,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面无表情的对身边随侍道:“来人呐,给世子爷的手好好瞧瞧,今儿总督夫人还要看他抚琴呢。”

    “祖母!”甄琢强忍着怒火看向她,用力甩开前来看自己是否手上的下人,箭步冲到老国公夫人的面前,含恨道:“您答应过我,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他不说则已,此言一出,老国公夫人猛地睁开眼的,眸光犀利的看向他,冷笑道:“世子爷也知道你答应了我?呵……那你倒是再说一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甄琢无力的闭上眼,声音嘶哑:“只要我一日活着,便定不让瑾儿受到半点伤害。”

    “啪!”一记巴掌狠狠甩在甄琢的脸上,嘴角立刻有鲜红的液体留下,甄琢却纹丝不动东,凤眸依旧坚定的看着老国公夫人,不卑不亢。

    老国公夫人瞿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恶狠狠地开口:“别这么看着我,你这张脸,当真跟你那个狐媚子长的娘一模一样!”

    甄琢眸光一痛,不得不低下头来。

    瞿氏这才面色稍缓,继续道:“你答应我不让瑾儿受到半点伤害,可是当初在戏楼,瑾儿差点溺水而亡,后面的事情,还要我到再一一赘述么?”

    “祖母……”甄琢猛地跪倒在地,漂亮的脸蛋异常苍白,同嘴角嫣红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这些都是我的错,但是同文七姑娘无关。”

    “你还要替那个毛丫头说话!”瞿氏嗤笑一声,“她给你灌了什么**汤,你护她护的连弟弟都不要了?还是说你盼着瑾儿早死,恩?!”

    “孙儿不敢。”甄琢无力的闭上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祖母,文七姑娘当初救了瑾儿,你应当明白她在瑾儿心中的地位,若是你执意要害死她,瑾儿他一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瞿氏的脸色已经阴霾密布。

    “你又想说服我放了她?”瞿氏怒极反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蹦出几个字来:“我告诉你,做、梦!我绝不会让这个丫头成为第二个素心!”

    她话音刚落,大门就被推开,一席华服的甄昭贤走了进来,见到甄琢跪在地上,远山般的黛眉人微蹙,沉吟片刻开口道:“总督夫人马上要到了,世子爷难道不去准备准备?”

    甄琢纹丝不动,只管跪在瞿氏的面前,表情一如既往的倔强。

    甄昭贤在心底无奈叹息,提步走到瞿氏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瞿氏一直阴沈的脸色终于微微转晴。

    甄琢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她们二人的声音,奈何甄昭贤早有准备,语速很快音调也拉的极低,甄琢紧张的抬头看时,只见甄昭贤已经向他走来,带着赤金色护甲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做了个上抬的动作。

    “琢哥儿赶紧起来吧,别让客人等着。”

    “姑母……”甄琢深深的望了一眼甄昭贤,仍旧迟迟不肯动弹。

    “你啊!唉……”甄昭贤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她太了解甄琢倔强的个性了,若是今日她们不松口放过那个小姑娘,那甄琢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至此,甄昭贤俯下身子,凑近在甄琢耳边道:“琢哥儿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去救人。”

    甄琢眼前一亮,立刻转眸看向瞿氏,漆黑的双瞳仿佛天边的星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瞿氏撇开了脸,语气仍旧带着几分犀利:”你不必看我,现如今你们都大了,翅膀也硬了,我老了,也没这心力经管这些了。”

    闻言,甄琢彻底放下心来,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立即匆匆出门告辞。

    瞿氏那番话虽然说的十分隐晦,却让甄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刚得知家禾落水的消息就想立即冲过去救人,奈何瞿氏早有准备,早就吩咐贴身暗卫将自己拦了下来,他一时间脱不开身,只好来找瞿氏谈判,奈何瞿氏却不领情。

    现如今听瞿氏的语气终于有所松动,甄琢大喜,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加快步伐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直奔河边。

    与此同时,家禾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沉沦着,她卖力找了几圈,却无论如何都寻不见甄瑾的瘦弱身躯。久而久之,她的体力也渐渐耗尽,一不留神,竟突然呛了好几口冰凉的河水,霎时间,自腹猛的升腾起一股寒气,冰的她四肢都开始僵硬了。

    家禾眉心锁紧,感觉不受控制的四肢连同他整个身子都在慢慢下坠,许久得不到呼吸的头脑也变得愈发晕眩,迎接她的似乎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

    “哗啦!”一个矫捷的身影跃入水中,仿佛游鱼般灵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就仿佛是无尽黑暗之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明星,刹那间将漆黑的世界点亮,家禾朦胧中虽然分辨不清那人是谁,但当她的手被紧紧地握住时候,强烈的熟悉感瞬间将她淹没……

    淡淡的药香氤氲在空气中,家禾睁开眼时,只听到外面传来甄瑾稚嫩的声线,此时,那声音包藏着无限的怒火。

    “你们这些狗奴才!看个人都看不好,全都是饭桶!”甄瑾气急败坏的骂着, 却又估顾及着室内的家禾,不敢放高声音。

    南无阿弥陀佛!万幸万幸,甄瑾也被救上来了,家禾送了一口气,起身撩开床边的帷幔,将头向外探去。

    见到家禾已醒,甄瑾立刻收敛了凶巴巴的表情,蹦蹦跳跳的跑到家禾身边,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家禾见他的确关心自己,原本责备的话便吞了回去,而是柔柔一笑问道:“你怎么样?河中水冷的要命,还不赶紧换身衣裳。”原来家禾见到他这身衣裳,只觉得跟自己刚刚在河边见到的那身一模一样。

    思及至此,家禾不由得伸手摸上他的衣服,令人惊讶的是,入手处一片干燥,根本没有任何被沾湿过的迹象。

    “咦?”家禾诧异一声,皱眉疑惑的看向甄瑾,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

    “喂!你莫不是呛水呛傻了吧,明明掉到河里的人是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

    “咚咚咚”家禾心跳猛地加快,心中的疑云越聚越多,她干涩的喉咙艰难的动了动,努力挤出沙哑的声线:“我分明是看到你掉进了河里,才跳下去救你的!”

    听了这话,甄瑾也是一头雾水,他冰凉的小手突然摸向家禾的额头,自顾道:“你说什么呢,我明明在祭台底下等你,等来等去谁知道竟等着你被他们抬了回来。”

    “什么?你说你人在祭台?”家禾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的,我明明看见你在亭子里头站着,见到我来了便急匆匆的顺着木板桥跑了过来,谁知道你竟然从那木板桥上跌了下去,四周又无其他人,我逼不得已,才跳下来救你!”说到这里,家禾皱了皱眉,又认真回忆道:“而且当时你就穿着这身衣裳,你那两个侍婢也在场,谁知道救人的时候她们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回,甄瑾终于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神情严肃的转身向后看去,那两个家禾在河边见到的侍婢正好也在当众,见到甄瑾犀利的眸光,立即“噗通!”一声,狠狠的跪倒在地。

    “二少爷息怒!我们当时是被人下了药,睡死在河边了,根本不清楚到底有何事情发生。”听了这话,家禾冷笑一声:“好一个不知道有何事情发生,那我倒要问问,你们既然是睡死了,怎么等我喊人的时候又连人影都瞧不见一个,难不成你还长翅膀飞了不成?!”

    那两位侍婢相视一眼,都一口咬定自己毫不知情,甄瑾同家禾心中虽然气恨,却也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家禾已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下水救人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圈套,同样的,那个身量身形同甄瑾相仿的男孩,也是为了将自己成功引入圈套而设下的诱饵。

    可恶!家禾低声咒骂一声,若是当时没有人将自己救上岸,现如今她很有可能就变成一具尸体,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黑手,想要将她推再次推入万丈深渊。

    “喂……你觉得怎么样了?”甄瑾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心中满是不安,伸出手正要去抓家禾的手掌,却被突然袭来的关门声打断。

    “是谁?!”二人都警觉的向外看去,却不料姚嬷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见家禾先是长舒一口气,连着念了好多遍佛,紧接着又恢复了进门时满面担忧的神情。

    隐隐的,家禾感觉到莫名的心悸。

    果不其然,只听姚嬷嬷开口哭道:“不好了,不知是哪个杀千刀去告诉太太您落水的事儿,还说您就不回来了,结果太太一心急,反而晕了过去,方才白芨哭着跑来找我,说是见了红了!”

    “轰隆!”家禾只觉得脑中嗡鸣一声,仿若五雷轰顶!(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冲突

    “你再说一遍?”家禾猛的从床头一跃而下,身子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甄瑾被吓了一跳,也不管自己是否支撑得住,就要去扶,结果两个人反而跌在一起。

    姚嬷嬷见状赶紧过去拉两个人起来,家禾扶着床榻站起,急急道:“快带我去见娘亲!”

    此时守在外间的婆子也听见了动静,忙冲了进来,还不等家禾站稳就扯着嗓子吼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姑娘且看看是什么时辰,眼瞅着就该上祭台了,全城的百姓的可都看着您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家禾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斩钉截铁对着姚嬷嬷开口:“带我去见娘亲!”

    那婆子见家禾如此不识大体,面色也冷了下来,沉声道:“文七姑娘,这里不是你们文府,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您既答应了我们老夫人,又怎们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家禾冷笑一声,看向那个婆子,野葡萄似的双眸似乎将一切洞穿:“恐怕先违背承诺的人不是我,当初我留下的时候,你们老夫人也承诺了我们老太太会保我安然无恙,可是方才我性命攸关的时候,你们都去哪儿了?!”

    这些婆子是跟着她出门的,即便不在湖边,也绝离得不远,可是自己当时喊了几声却根本见不着任何人影。

    “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的失误,”那婆子认错倒是很痛快,只是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道:“只是一码一归一码,姑娘要打要骂要罚都可以,但今天这事儿您却不能就这样离开,否则上头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奴才是没法担待的。”

    家禾怒火中烧,刚要开口,这回却被甄瑾抢白:“祖母要怎么问都有我在,我看你们还敢再说半个‘不’字!”?”

    此言一出,那婆子底气减了不少,勉强陪笑道:“二少爷,您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甄瑾哪有耐心听她再说,只管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给这个不懂规矩的老东西拖下去掌嘴!”

    他话音刚落,一袭白衣男子就犹如幽灵般的飘了进来,眸光哀怨看了一眼甄瑾,抬手轻轻一挥,就看到那老婆子“哎呦”痛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这等老厌物,打她简直脏了我的手。”白衣男子撇了撇嘴,一脸傲娇。

    这一回离得极近,家禾将他的脸看的清清楚楚,没心不由得一皱。

    他果然不是玉老板,因为玉珂是不会武的。

    眼下她没心情去研究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伸手抓住姚嬷嬷,匆匆道:“嬷嬷快带我去,我不放心娘亲。”

    “恩!”姚嬷嬷见状也擦掉眼角的泪痕,主仆二人就要向外走去。

    “且慢!”白衣男子突然拦在她们面前,漂亮的眉毛一挑,正色道:“你若走了,该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鼓乐声,显然是迎岁大典已然开始。

    家禾转头看向甄瑾,眸光迫切又无助。

    甄瑾咬了咬唇,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可怜巴巴的看向白衣男子:“玉琼哥哥,瑾儿求求你,放阿禾姐姐回去吧。”

    玉琼面色一僵,心中五味杂陈,他还是第一次看着小东西向自己服软。

    “我保证很快就回来,拜托您了!”家禾也是一脸恳求,白衣男子更加为难,只好叹息一声,“文七姑娘,迎岁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你若就这样离去,日后别说是卫国公府,就是文府也会落下骂名。”

    姚嬷嬷见他仍旧不肯,忙在一旁补充道:“这位公子行行好,我们二爷同太太就在这附近的客栈歇脚,绝对用不了多久马上就会回来。”

    见玉琼还在犹豫,甄瑾干脆一拍大腿,兴奋道:“玉琼哥哥,有我在呢,你放阿禾姐姐走吧,我来替她!”

    众人皆被他这神来一句说愣了,家禾却是眼前一亮,忙拿过挂在交椅上还未干透的外袍递给他。

    “拜托你了!”语毕,还不等玉琼反应过来,就拉着姚嬷嬷冲了出去。

    “哎!”玉琼还要去拦,却被甄瑾小巧的手掌一把抓住,他侧眸就见小家伙笑嘻嘻的开口道:“玉琼哥哥别走,你可得留在这儿给我赶紧上妆吖。”

    玉琼欲哭无泪,想到世子爷的叮嘱,只好依言照做。

    另一头,家禾跟着姚嬷嬷急匆匆的赶往客栈,正好撞上了来寻她的文二爷同刁氏。

    “阿禾!”文二爷一见是女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忙奔过来按住她的肩膀仔细查看。

    “谢天谢地……”他低声念道:“我听人说你落了水,可是真的?你可有受伤?”

    家禾心下咯噔一跳,忙问道:“父亲是听谁说?”

    这时刁氏也走了过来,见状忙道:“自然是卫国公府派人来告诉我们的,可给我们的吓坏了,特别是你母亲,唉……所以我和你父亲就赶紧过来瞧你了。”

    她一脸担忧的模样看在家禾眸中尤为刺眼,急火攻心之下,家禾忍不住脱口道:“既然娘亲担心我,怎么不亲自过来?”

    “你这孩子!”刁氏一副埋怨她的语气:“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娘听到你出事都急的晕了过去,”说到这里,又自顾的叨念了一句:“嫂嫂也是,怎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咱们,早知如此就不该老动她坐船过来,现如今可怎么是好。”

    “既然娘亲出了事情,婶婶不留下照顾,反而来找我作甚?”家禾目光灼灼。

    “我!”刁氏气结,没想到家禾一见面就如此犀利,只好为自己争辩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你不知道国公府的人是怎么说,他们说……他们说你要不行了……”说到这儿,她眼圈骤然一红。

    谁不知她此时不陪在云氏身边,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日后回到文府被老太太知道,将小产的责任归咎于她,家禾心中清明,只管冷冷道“婶婶,我如今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你不必这副作态。”

    “阿禾!”文二爷出声喝止,“你婶娘也是关心你。”

    “哦?是么?”家禾挑眉,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阿禾倒要问问婶娘,是说告诉您说我落水了?”

    刁氏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怔怔的答道:“当然是国公府派来的人……”

    “婶娘确定?”家禾自信此事老国公夫人绝不会声张,便冷笑道:“婶娘可看好了,阿禾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反倒是白芨姐姐早上匆匆的找过来,说有人误传我的死讯,给娘亲气病了,不得已,我只好跟老国公夫人告假去见母亲。

    文二爷一听这话,也迷惑了,只管看向家禾,此时她因为跑动面颊绯红,还未完全干透的头发也被姚嬷嬷出门时用斗篷遮住,听着女儿中气十足的声音,的确不像是他们所说命在旦夕的摸样。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看见……”刁氏顿觉失言,忙改口道:“国公府来的人说明明瞧见你掉进水里了,他们怕出事,便来告知我们。”

    “哦?”家禾转头看向刁氏,眸光犀利:“想必他们是看错了人吧,因为今日甄二少爷同我恶作剧,便偷偷穿走了我的礼服,至于他后面是否落水阿禾也不清楚,没想到婶娘虽然身在客栈,消息却比我还要灵通呢。”

    “阿禾……”文二爷对着家禾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家禾也点到为止,牵着文二爷的手询问云氏的情况。并执意要同他们一块儿回客栈。

    文二爷却有些犹豫:“迎岁大典一年一次,你怎可擅自离开,一会儿回去我同你母亲说明情况便是。”

    “是啊,我们特地从宁元坐船过来就是为了看七丫头你的,这是多少世家姑娘们盼都盼不来的事儿呢。”刁氏也忙附和骄,家禾却果断拒绝。

    “我要去客栈看娘亲,至于这里父亲尽管放心,侧妃娘娘已经找了新的人选,若是我出尔反尔,岂不遭人诟病?”

    听她这样说,文二爷赞同的点了点头。

    见状,刁氏也无可奈何,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七丫头倒是个孝顺的人儿,只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实属可惜。”

    “只要人安好便没事。”文二爷一边牵着家禾的手一边毫无表情的抛出这一句,让刁氏心中蓦地一凉,银牙差点咬碎。

    “是……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她僵硬的说完这句,却发现文二爷的只管抱着女儿上了马车,竟连回头看她一眼也不曾。

    强烈的不安在她心底升腾,她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这个男人,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马车中刚同刁氏正面冲突过的家禾突然一扁嘴巴,扑到文二爷的怀里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文二爷皱眉,不解的望着女儿。

    家禾抽了抽鼻子,委屈道:“我想爹爹和娘亲了,阿禾下次可不可以不留在别人家?阿禾想要爹爹和娘亲。”

    文二爷心中一酸,俊颜流露出无限伤感,他一边将女儿抱紧,一边叹道:“爹爹该早些来接你回去的。”是什么让他犹豫了?母亲的话?素娘的劝告?还是畏惧卫国公府的势力?

    他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懦弱了?文二爷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后背,愧疚之感瞬间将他淹没。

    家禾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看着文二爷紧抿的薄唇,瞳孔猛的一缩。

    既然如今窗户纸已经捅破,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让他站在云氏身边,成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最强有力的保护者!(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坦白

    马车一路颠簸到了客栈,车夫刚一拉紧缰绳,家禾就飞快的冲了出去。

    文二爷怕她摔倒,连忙跟紧,便自然将刁氏忘在脑后。

    “嘎吱,嘎吱……”微微有些陈旧的木质楼梯发出暗哑的低鸣,家禾三步并两步一跃而上,直奔云氏的房间。

    白芨正守在门口,一见是七姑娘,连忙擦干泪痕用力向着她招手。

    “您可算是来了,快去看看太太吧。”白芨不由分说拉过家禾,屋内的沉香听到了动静也将房门打开。

    “七姑娘!”沉香还红着眼眶,一见是家禾眸光登时一亮,忙侧身让她们进门。

    “娘亲怎么样了?可有叫大夫?”家禾急匆匆的开口,目光却一直看向屋内。

    “叫了,可就是担心您担心的不行,这回可好了!”沉香破涕为笑,冲着屋内喊道:“太太,是七姑娘回来了!”

    倚靠在青花色大迎枕上的云氏听见她的声音,忙抬头看过去,果然入目处是家禾红扑扑的小脸儿,娇小的身子正缩在偌大的兔毛斗篷里,野葡萄似的双眸深处还隐约带着泪光。

    “幺妹儿!”云氏顿时展颜,只是苍白的面色还微微带着憔悴之感。

    家禾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雪球似的向着云氏滚了过去,沉香见状赶忙拦着。

    “我的小祖宗,您好歹先换了这身衣裳,散散寒气。”

    家禾立刻止了步,一边飞快的褪下外衣一边笑道:“这几日都没见到娘亲,阿禾可是想您想坏了!”

    “啧啧,我们姑娘说的可真不错,咱们家就顶数这个幺妹儿嘴巴嘴甜,原来我还不信,现在可算是服了,太太这都多少天只叹气不见笑了,您一来比什么灵丹妙药还管用。”白芨接过家禾的衣裳,笑嘻嘻的说着,却不料话音刚落,文二爷的就大步走了进来。

    见状,沉香同白芨连忙行礼,抬头时彼此交换了下神色。

    “景仪,你可感觉好些了?”文二爷进了门,看到云氏苍白憔悴的容颜,心底也不由得一涩。

    “都是我不好,害娘亲担心了。”家禾边说边扯着文二爷去暖炉旁烤火,云氏也赶紧叫人端热茶过来,一家三口有说有笑,温馨异常。

    刚走到门口的刁氏看到这极为刺眼的一幕,立即勾起了她心中的隐痛。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掐入柔嫩的手心,留下泛着血丝的月牙状痕迹,而她此时此刻情绪亦是如此,仿佛是心中罪脆弱的部分被血淋淋的剖开,狰狞的裸露在外。

    云氏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故意演给她看,而这些……原本应该都是属于她的!

    嫉妒的火焰在心底升腾,刁氏盛怒之下,竟反而冷静下来,她努力挤出亲切的笑容,提步向屋内走去。

    家禾从炭火盆旁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挡在云氏同文二爷的面前,方才刁氏的表情动作都已落入她的眼底,现如今见她这么快的就调整好自己,家禾原本的担忧更甚。

    “瞧我方才急的,完全给五婶婶您忘了。”家禾诚恳的道歉,顺便对着白芨使了个眼色,白芨心领神会,忙跑替刁氏解下外衣。

    家禾虽然让她去招待,却并非真心有意留客,在她看来,只恨不得的刁氏立刻在她眼前消失。

    刁氏何尝又不是这样想,她暗恼家禾的不识趣,若非今日有这个小丫头捣蛋,文二爷又怎么会如此疏忽自己。

    她正想着,突然有小丫端了托盘进来的,上头放着一个盛着白花花热汤的珐琅彩瓷碗,伴随着那丫头越来越近的身影,浓郁的香气也渐渐钻入众人的鼻孔。

    家禾用力抽了抽鼻子,抬眼之际捕捉到刁氏面部一闪而逝的惊喜。

    见状,她顿时起了疑心,仔细看向那瓷碗中满载的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里面放着的,正是桂圆莲子粥。

    “呵……”家禾忍不住冷笑一声到,趁那丫头不被,伸手就将上头放着的瓷碗夺了下来。

    “七姑娘!”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想要出声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原来家禾已经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幺妹儿慢着点,别呛着了。”云氏看着家禾笑了笑,一脸宠溺,同花容失色的婢女形成鲜明对比。

    “这……这原本是应当给二太太的的……”小丫头怯生生的开口,局促不安的看向众人,却见云氏慈眉善目,只管笑道:“既然没了再做就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幺妹儿才回来,想吃什么赶紧告诉娘亲,我这就命人去买来!”

    家禾听了哭笑不得,她本意不过是不想让云氏喝了这碗里的东西罢了,至于原因……

    她正思忖着,姚嬷嬷领着紫草进了屋来,恰在此时,云氏正要吩咐下人去再做一碗桂圆莲子汤来。

    姚嬷嬷毕竟是过来人,一听过这话连忙制止。

    “嬷嬷这是怎么了?”云氏十分不解,还不等询问,便被姚嬷嬷抢白道:“桂圆性热,多食不易,尤其是太太您如今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

    她这话一说完,云氏顿时大惊失色:“嬷嬷您确定,这些日子我也吃了好几回,可每次都未曾有不适之感。”

    姚嬷嬷急得一跺脚,责备的看向沉香:“我临走前时怎么交代给你的,你又是怎么督促着的,竟然还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沉香见状也是又委屈又后怕,忙转身向着姚嬷嬷歉连连。

    家禾看着他们的互动,又看着刁氏失望的面色,暗自庆幸自己眼明手快,但只一点……云氏说着汤已经喝了多时,那到底是谁,趁着姚嬷嬷不在,故意推荐容易小产的食材给母亲,所以今天她才会因为受到刺激,险些保不住胎儿。

    文二爷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也是狐疑万千,按道理刁氏是过来人的,即便有什么不对,也应当先提出来便是,可是现如今……

    他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到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伴随着人们的议论声,愈发的清晰。

    “你可瞧见方才楼底下那个小丫头了?”有客人啧啧叹了一声,立即有人附和道:“看到了看到了,呦喂,那丫头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真真跟那画上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可不是,听说是老文家的姑娘的。倒真如传言说的国色天香,只是不知但是不是她家姐妹皆是如此。”

    之后的话题的就向着各个方向慢慢延伸开来,但家禾敏锐的察觉到,他们说的这个人,多半就是顶替了自己的甄瑾。

    果不其然,她正准备下楼一探究竟,就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线叫住,她抬头看时,只见来人正是玉琼,雌雄莫辩的脸被可以拉高的衣领遮住,漆黑如同点墨般的双眸正注视着自己的。

    “文七姑娘,我们二少爷在下头等你。”他的声音虽不大,却足以在家禾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家禾做梦也没想到甄瑾会在迎岁结束之后立即来找自己,直将她杀个措手不及。

    即便如此,她还是同文二爷与云氏打了声招呼,匆匆下楼。

    还不等迈下最后个一个台阶,一身华服,面上妆容还未洗净的甄瑾就出现在她面前。此时此刻,他正紧锁着眉头,安静的立在一旁,仿佛周身有华光包裹,眸光深邃沉静,似乎根本不讲周遭的一切看在眼内。

    直到家禾出现,他一直紧绷的表情才骤然舒展,站起身也向着家禾走来。

    家禾见客栈内人多眼杂,忙对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先出门,甄瑾虽然心中诧异,但仍旧照做,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来到的客栈外头,寻了一处僻静之所。

    “你怎么来了?”终于,家禾按捺不住,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甄瑾一改往日凶巴巴的摸样,傲娇的撅起嘴巴,斜睨了家禾一眼,理直气壮的开口道:“还不是因为早上你那么着急,我担心真的出什么意外,现在情况如何?你母亲身子还好吧?”

    家禾听了这话有些惭愧的挠了挠头:“难为你还记挂着,现在已经无甚大碍了,只是还需好好调养一番。”

    “那真是太好了!” 甄瑾一听也替家禾开心,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人,又突然道:“你是不会要回去了?”

    “什么?”家禾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神来一句,短时间内没有反应过来,甄瑾见状忙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回宁元也是必然的,只是……只是……”

    他连连念了几遍只是,却始终不能继续说下去,敛眸注视着地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犹如蝶翼。

    “二少爷。”家禾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回去时一定的,只是在这之前,我还得去向老夫人同侧妃娘娘请罪。”

    谁知,她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见到甄瑾颜色陡然一变,冷冷的嗤笑道:“不必了。”

    家禾怔然,虽然疑惑他的态度,但还是重复道:“此事是我答应的,后面却又临阵脱逃,实属不义。”

    然而就在这时,甄瑾却将她打断,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坦白道:“你落水一事,并非偶然,而是他们一手策划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癔症

    凉风钻入领口,家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她一直不说话,甄瑾有些着急,麋鹿般的眼睛里渐渐聚拢起一层蒙蒙的水雾。

    “阿禾姐姐……”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家禾,希望能从她毫无表情的面容里看出丝毫情绪,但最终却是失败。

    终于,在甄瑾楚楚可怜的攻势下,家禾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我已猜到。”

    “你知道了?”甄瑾眼中有讶异之色,看到家禾郑重的点头,更是心乱如麻。

    “阿禾姐姐,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看着甄瑾信誓旦旦的模样,家禾苦笑着摇头:“你能通我说这些,我真的很感激,但是……你应当明白娘娘也罢老夫人也罢,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听了这话,甄瑾漂亮双眸中蓄着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滚过白皙的面颊,将精心画好的妆容毁于一旦。

    “阿禾姐姐,你一定要走么?”

    若是家禾真如这身体的年纪一般,又或者心肠再软一些,恐怕就要被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所打动了。

    可惜她不是,家禾笑了笑,无奈道:“二少爷年纪还是太轻了,如此明显的问题,你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么?”

    甄瑾果断摇头,目光灼灼的盯紧阿禾,抽了抽鼻子努力止住泪水:“不!你根本不懂!如果没有我在,祖母她……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憋不出太多的谎言,家禾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表情,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讽刺,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扯过甄瑾宽大的袖子拽到他眼前。

    “醒醒吧,甄二少爷,你连替我遮掩都要亲力亲为,凭什么这样说的。”

    或许是她胸中的一股恶气憋得太久了,她恨,凭什么卫国公府想怎样就怎样,将她的性命视作蝼蚁,可是她也更恨自己的无能,让刁氏有机可乘,差点害的云氏小产。

    一股脑的怒火在甄瑾幼稚的言论刺激下终于爆发,她伸出手用力抹掉甄瑾脸颊上的泪痕,力道之大将他的小脸搓得通红。

    “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吧,等到他们真害死我了再哭也不迟。”

    甄瑾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时间竟是连哭都忘了,在她的记忆里,家禾一直对他和哥哥都是存着些许畏惧的,哪里如现在这般,凶神恶煞好像个活阎王,他彻底震惊在原地。

    家禾身心俱疲,一早落水,而后又在文二爷面前强撑无事,转而在云氏面前还要努力伪装成活蹦乱跳的样子,她已经累了,一见到甄瑾,便没了半点耐心。

    “你若是听明白了,就给我擦干了眼泪回去,至于他们要害我还是怎样,都与你无关。”家禾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叹道:“别换了身衣裳,就不像个男子汉了。”

    小家伙被这话气的满脸通红,用力甩开家禾的手,吼道:“你不要小瞧我,我说到做到!我绝不会让你像素心一样的!”原本梨花带泪的小脸如今也是写满了倔强,家禾感慨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将想要询问素心是谁的冲动咽了下去。

    话已至此,家禾不想再多谈,径自转身就要回去。

    这一会,甄瑾终于没有再孩子气的挽留,而是在她身后吼道:“阿禾姐姐,不管你愿不愿意,除非我死,否则,你早晚会陪在我身边!”

    家禾后脊一僵,却终是没有回头。

    彼时,她并不清楚那个孩子心中的执念竟是如此之深,只管斩断纷乱的情绪,疾步如风,转眼便消失在弄堂的尽头。

    甄瑾奇迹般的止了泪光,眼底划过一丝极不符合年纪的狠戾之色。

    冰冷的墙壁后隐藏着男子的颀长的身影,银质的半边面具将他左边容颜完全遮挡,只露出半边让人遐想连篇的清俊容颜,此时此刻,那双狭长的凤眸正一动不动的盯着的家禾离去的方向,光洁的额头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池水,墨眉紧锁。

    玉琼抱着肩膀,望着他寂寞的背影叹息一声:“既然这么担心,干嘛不出去帮忙?”

    甄琢也不回头,不给他半点反应。

    玉琼气结,跳到他的面前,动手就要揭下他的半块面具,嘴里还不甘心的嚷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她看到你的脸。”

    “啪!”玉琼的手被排在一边,甄琢飞快退后两步,紧抿的薄唇仍不曾松开。

    玉琼自讨没趣,又心疼挨打的主子,为缓解气氛只好调侃道:“没想到这丫头尽然还是个隐藏的小老虎,啧啧,这样的性子,也不知道压不压得住二少心底潜藏的那个……”说到这里,玉琼猛的意识到失言,忙要捂嘴,却还是晚了一步。

    “世子爷,我……”他懊恼的垂下头,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见旁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甄瑾脆生生的一句:“哥哥!”

    然后不管不顾的就扑进了甄琢的怀中。

    甄琢正欲将他抱起,却不料被甄瑾眼尖的伸手扯掉他脸上的面具,露出半边红肿的容颜。

    “祖母又欺负哥哥?!”他尖叫一声,眸底似乎有隐忍的怒火,见甄琢久久不答言,就猛的一把将面具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吼道:“她怎么可以这样,想要害死阿禾不说,竟然还打了你……”他一边说一边剧烈的喘息着,面颊红的吓人,抓着甄琢的手臂也越掐越紧,目光竟然变得呃浑浊起来。

    又来了!玉琼在心中暗道不妙,正准备冲过来,却被甄琢抢先点了甄瑾的睡穴。

    甄瑾向前倒下,软软的摔入甄琢的怀中。

    “世子爷,咱们还是赶快回京都吧。”玉琼心乱如麻,目光求救的投向甄琢。

    熟料,甄琢却果断的摇头:“不可,正因为父亲如今被陛下派遣到边关,姑母怕我们遭乌家的黑手才送我们到此避难,此时回去,非但没有帮助,只会凶险万分。”

    “可是……您在这儿,迟早是要被老夫人……”玉琼不敢再说,只是为难的看着甄琢。

    甄琢只管将甄瑾抱起,也不答言。

    玉琼不甘心,在他身后吼道:“世子爷,你醒醒吧,一山不容二虎,等二少爷长大了,老夫人迟早要帮他夺回来位置。”

    见甄琢还是没有反应,他干脆飞奔着挡在他面前,继续道:“更何况,您现在怀里头抱着的这个就是一条毒蛇,没准哪一天,会回来反咬我们一口也说不准呢!”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不禁有些哽咽,因为他不由得联想起自己那个懦弱无能,间接被甄瑾任性害死的哥哥。

    甄琢顿时变换了颜色,他冷冷的看了玉琼一眼,毫不犹豫的开口:“你走吧。”

    玉琼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就不能再陪在瑾儿身边了。”他说的斩钉截铁,却让玉琼更加心凉。

    “世子爷……”玉琼平素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甄琢真的有一天会选择抛弃了陪伴了他十余载的自己,他不死心,又问道:“您真的半点不顾念往日的情分么?”

    甄琢表情仍旧没有丝毫动容,只管道:“如此菲薄主子,若是我不顾念往昔,早就将你交由娘娘处置了,你……好自为之。”

    “轰隆!”玉琼只觉脑中嗡鸣一声,心底一股钝痛蔓延至全身。他愤怒至极,荒不择言道:“世子爷,我是为你好啊,老夫人她绝容不下您的,二少爷早晚有一天会被那个恶魔吞噬的!”

    “他是我的弟弟!”这一回,甄琢立刻接下了他的话,他目光悲悯的看着玉琼,涩然道:“你不明白,当年那杯鸩酒,原本是陛下赐给我的。”

    一句话,顿时在玉琼的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当年卫国公被软禁在京都时,曾被赐下一杯鸩酒,最后饮下的却是即将临盆的国公夫人,而甄瑾当年也差点胎死腹中。现如今,亲耳从甄琢口中听到了残酷的真相,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国公夫人对甄琢有着如此强烈的恨意。

    原来甄琢的生母不仅给甄家找来了祸患,更害的甄瑾失去了母亲,自己也因先天不足癔症缠身……

    思及至此,玉琼更觉心乱如麻,待抬头看时,哪里还有甄琢半点踪影?!

    与此同时,家禾也只身回到客栈,刚到门口,就见到文二爷神色仓皇,面色青白,似乎失了魂一般的站在那里。

    “爹爹?”家禾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文二爷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他飞快的拉住家禾的手将她用力拽向屋子里,力道之大痛的家禾不由得皱眉。

    “您怎么了?”她还要说话,却被文二爷用眼神制止,父女二人一进客栈,就听文二爷对决明开口道:“等会儿去跟掌柜的说,我们要退房。”

    “啥?”决明显然十分震惊,疑惑的询问:“ 可是太太她的身子如今还……”

    “你先退了这里,我们换一间客栈再说。”文二爷不耐烦的神情显然是不愿解释,决明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只好满口应下。

    家禾在一旁将一切收入眼底,忍不住默默腹诽,文二爷如此慌张的神色和如此诡异的行径,莫不是……在躲什么人不成?(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避难

    交代完了决明,文二爷直奔客房的,紧锁的墨眉始终不曾舒展。

    “爹爹,发生了什么事了?”她稚嫩的声线引得文二爷回头,正好看到了文二爷眼中隐忍的怒火。

    “没事,爹爹今天要去卫国公府一趟,若是可以咱们明日就启程回去,你好好跟着你母亲,切莫不可乱跑。”

    家禾心口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身处黑暗之中,面前仿佛有着一个正在假寐的怪兽。

    “恩。”她装作乖巧的应了,又试探道:“好容易来一趟,父亲不去见见三叔么?”

    她原本只是想套文二爷的话,让他泄露如此小心翼翼的缘由,却不料这一句话问出口,竟然还有新的收获。

    “不必,前些日子你三婶娘还来探望过你母亲……”

    此言一出,文二爷后面的话都被家禾自动忽略,只有这一句话反复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清晰的声音刺激着她立刻联想到文大老爷心心念念的过继一事,恐怕三房这么主动,定是跟此事有关吧。

    但若真是如此,为何不去好好的巴结大伯娘,反而来找她母亲作甚?

    家禾正想着,文二爷已经动身去收拾行囊,旁边一直盯着的白芨见家禾终于得空,忙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得亏姑娘问了这么一句,似乎就是三太太走了之后,灶房婆子总送过来桂圆莲子汤,太太喝着便喜欢上了,到了这边也吩咐下头的丫鬟们做给她吃。”

    听了这话,家禾心中的一个问号终于有了答案,她之前只将注意力集中在杜氏同刁氏这两个人身上,竟然从未想到远在宿水的三房也是如此虎视眈眈。

    若真是三太太在背后唆使灶房的人送汤来,那是不是也就意味云氏有身孕一事早就泄露,那人利用三太太想要儿子过继到文府的心思,借刀杀人。

    思及至此,家禾呼吸一滞,当真好歹毒的心思!

    白芨看到家禾突然沉默不语,毫无表情的容颜看不出半点情绪,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自己同七姑娘这样一个孩子说了此事,会不会有些不妥?

    谁知就在她暗自懊恼失言之际,突然听到家禾开口道:“姐姐这回为何没有同父亲他们一块儿过来?”

    “还不是老太太……”白芨无奈的叹息一声:“老太太不肯放人,说眼看着就到了年关,还有好多事儿没处理,非要她帮着大太太一块儿弄。”

    什么帮着,不过是监视罢了!听了这话,家禾不由得冷笑一声,也不戳破,只又问道:“那你怎么没陪在姐姐身边?”

    白芨果断冲着里间努了努嘴:“您也知道咱们太太是个活菩萨,沉香姐姐虽然是个有心的却到底不够厉害,姚嬷嬷如今又陪在您的身边,五太太如今又非要插一脚,我过来自然是要帮咱们太太涨涨士气的!”

    听了她这话,家禾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心道也亏得白芨不像沉香那么内敛,是个直心眼的,自己才能了解更多的情况。

    眼下这个情况,显然对手比自己想象的要能耐的多,这样贸然回去,对云氏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绝对是个威胁。

    可若是不想回去,她又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呢?

    就在家禾犹豫不决之际,正好碰到回来复命的决明,家禾便趁势将他拦下。

    决明一件事家禾,立刻恭敬的福了福身子,笑道:“原来是七姑娘,二爷在里头么?”

    家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假装懵懂的询问:“待会儿咱们是要回府上了么?”

    决明点了点头,笑道:“二爷说若是可以,今晚走也是好的。”

    “爹爹怎么这么着急,阿禾还没去三叔家瞧一瞧,也没跟娘娘道别呢。”

    听了这话,决明不禁有些为难,屈膝半蹲在家禾面前,拍了拍她的头认真道:“下回绝对让七姑娘您如愿以偿,只是这次……”

    果然有问题!家禾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又装作孩子气的说:“为什么这次不可以!下回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阿禾很想三婶婶同家晴姐姐他们。”

    决明一直跟在文二爷人身边,对于哄孩子一事自然十分生疏,见家禾眼眶泛红,一时间便也慌了神,直接道:“我的小祖宗,您且听这一回话,如今不比别的,若是被景王殿下发现了咱们,指不定要惹出什么大乱子。”他后面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咕哝一般,但是还被家禾听个真真切切的。

    原来如此,难怪文二爷方才神色如此慌张,原来竟是机缘巧合碰到了景王!

    提到景王这个名字,她就不禁联想起文二爷的过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文二爷哪怕诈死都要将他避开,这其中,定有缘故。

    等一等!她眼前顿时一亮,既然文二爷如此忌惮景王,那她是不是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推迟返回文府呢?打定了注意的家禾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冲着决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仍旧用小孩子的口吻道:“景王殿下?他很厉害么?我怎么好像见过他似的。”

    决明心里惦记着文二爷交代的话,面对家禾正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到她说这句话,决明面色顿时一变,紧张道:“七姑娘是在哪儿见的?”

    “你说景王么?”家禾故意放高了声音,果然见到内室的门口似乎有人影闪过,门边还露出黑缎面的鞋尖儿,定是里头的文二爷也听到了动静。

    见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家禾悄悄扯了扯唇角,继续笑道:“你若是不说我还记不起来,就是前些日子同姐姐在卫国公府参加寿宴的时候,我们在后花园里头里遇见了非常奇怪的人,当时他醉的不行,想要轻薄姐姐,还好世子爷出现的及时,这才救了姐姐一回。”

    家禾添油加醋的说着,没有半点心虚,果不其然,站在里屋的文二爷再也按捺不住冲了出来,紧张兮兮的抓住家禾的胳膊问道:“后来怎样了,他可有难为你们?”

    “那倒没有,只是……只是他对姐姐的态度特别奇怪,还说姐姐长得像个人来着,爹爹,您说他说的人是谁呢?”

    被这么一问,文二爷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牙关紧咬,家禾几乎能够听到牙齿咬合的摩擦声。

    “爹爹,您没事儿吧?”家禾看着文二爷难看的脸色,忍不住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但只要一想到回到文府那个龙潭虎穴,家禾就一狠心,又夸张的将当时的场面描绘了一番。

    文二爷果然怒不可遏,额角同手臂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

    家禾见好就收,继续有意无意的提到云二舅在宿水的铺子,果然引起了文二爷的浓厚兴趣。见到文二爷慢慢陷入沉思,家禾也顺理成章的住了口,趁着无人之时偷偷叮嘱白芨,让她去联络表哥云岭,得空去将尚在府中的家欣接走。

    至于老太太同大房的战争,跟她们没有半点干系,有了这次险些小产的教训,她也不想让二房再卷入她们的纷争。

    白芨领了命令,立刻匆匆去找云岭寻求帮助,这边的家禾则乖巧的陪在云氏身边,陪她说话聊天,故意将刁氏冷落在外。

    刁氏忍气吞声,拼命告自己她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然而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她左等右盼,非但没有等到文二爷下回府的命令,反而被文二爷告知她暂时不准备归家,请她先回去知会老太太一声。

    算来算去,到了最后竟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满怀着不甘和妒忌,她不得已只好带着文二爷给文老太太的密信,踏上归去的客船。

    送走了刁氏,一切就变得更加顺理成章,家禾趁此机会,说服文二爷,全家转移到了云二舅在宿水城郊的铺子。

    没过多久,家禾便被云岭接了过来,也将一个重磅级的消息讲给了家禾。

    这个消息不是别的,而是在“过继”之战中,文老太太到底技高一筹,不出三日便给文大老爷寻了一名十分好生养的美妾。

    杜氏为此气个倒仰,但又不得不装大度将那个女人留下, 自从她同文老太太的矛盾简直可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至于文大老爷,美人送到了嘴边,岂有拒绝的道理,就这样,在老太太的百般干预下,过继之事一直推到了第二年开春。

    彼时,二房一家在外正过的滋润,老太太心急着让他们回来,就派人多方打听,直到确定了景王已经离开江陵,就立即发了一封对书信催他们归家。

    虽然家禾心中百般不情愿,但是景王已走,她们似乎也再没有留在宿水的道理,幸而这回云氏身孕已有了四五个月,胎相甚稳。

    文二爷便同云氏商量着打点行装的,一家人终于准备回到府中。

    他们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出发,只是却不料半路竟然碰到了水匪!(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故人

    夜空仿若藏蓝色的幕布,冷月隐在阴云之后,船舱中点燃的灯火成了的这一望无际的江流中唯一亮点。

    文二爷手中捧着书本看的正入迷,就听到船舱外传来跑动声。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里不比平日在陆上,您可千万要小心着点。”姚嬷嬷跟在家禾的身边碎碎念着,心中一想到再有两个时辰便会到文府,便不由自主的将眉头锁紧,脸上的皱纹也不知不觉皱的更深。

    家禾丝毫不理会姚嬷嬷在自己身后的啰嗦,只管意一味跑向船尾,看着远处隐约逼近的光亮问道:“嬷嬷你看,那是什么?”

    姚嬷嬷也鲜少出门,只凭着感觉回答:“应当是那些商贾们的货船吧。”

    “货船?”家禾不确定的咕哝着这两个字,缩了缩瞳孔仔细的观察着那些船行进的速度,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幺妹儿,外头风冷得很,你莫要吹病了,且随我去船舱里吧。”

    见家禾只管定定的看着远方,姚嬷嬷不禁有些着急,走过去又问了一遍。

    这一回,家禾终于有了点反应,却不是要跟她走,而是笃定道:“嬷嬷再仔细瞧瞧,那些船开的这样快,又急匆匆的冲我们过来,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货船。

    经家禾这样一提醒,姚嬷嬷不禁也多留意了几分,果真如她所说,那些船开的飞快,显然没可能在船舱中装在过多的货物。

    “这倒是真奇了,大晚上的船行如此迅速,也不怕出什么事故。”姚嬷嬷皱眉咕哝了一句,转身还想再叫家禾回去,可哪里还有家禾的踪影。

    “咦……幺妹儿这是又跑去哪儿了?”姚嬷嬷皱眉转身走向船舱,仍是满腹狐疑。

    此时,微微有些预感不好的家禾就要去找掌舵的师傅,谁料对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笑着摸摸她的头道:“放心,不过再有一个时辰我们便可到宁元码头,那里守卫森严,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家禾还是不放心,那师傅见她难缠,便答应加快速度,可是到底晚了一步。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前方也出现了同样的亮点,速度飞快的迎头而来,同后面的船只一起将家禾他们团团包围。

    掌舵的师傅这才后悔没有早些发现,现如今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家禾见担心成真,也不免怀疑,此处距离港口不远,应当守卫森严才是,这些水匪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此处行凶。

    船舱内的文二爷听到外面嘈杂的动静,即刻放下手中的书卷推开舱门,只见有四五辆船只将他们围困在中心,甲板上彪形大汉正扛着大刀,锋利的刀刃儿在月夜中散发着冷森森的光芒。

    “诸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先将家伙收起来可好?”船家颤颤巍巍的开口,对方却丝毫不领情。

    “少废话,有什么好东西,赶紧都拿出来孝敬你爷爷!”为首的水匪发话的,底下的人全都跟着一块儿起哄,低沉嘶哑的声线配合着冷寂幽深的夜空分外可怖。

    文二爷眉心一皱,他们身上并未带太多值钱的东西,劫走倒也不怕什么,怕的只是满足不了这些人的贪念,反而使他们一怒之下动了杀心。

    彼时,家欣已经陪着嗜睡的云氏在舱内写下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两人都是蓦地睁开了眼,心中正嘀咕出了什么事情,就听到外面有人一声令下:“搜!给我好好搜搜他们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到外头又传来文二爷的声音:“诸位别急,我绝不会藏着掖着,金银珠宝您尽管拿走,只求莫要伤人。”

    “呵……你倒是个识相的。”为首的大汉嗤笑一声,却并没有停下命令,三四个扛着弯刀的男人跳到甲板上,里里外外搜了个彻底,同时也将怀孕的云氏同家欣从船舱中赶来了出来。一群人收拾了值钱的东西各自撤回船上,但只一个男人迟迟不肯离去,淫|邪的目光停留在家欣的脸上,情不自禁的就要伸摸向她的胸口,突然,一双凉冰冰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手上的水渍瞬间将他的衣襟染湿。

    “阿禾!”文二爷眼前一亮,竟然是刚刚一直没有见到的小女儿,他本以为这丫头是躲到里面去了,可是现如今怎么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你这小东西,要做什么?”大汉眉头一皱,一挥巴掌就要向她扇去,却被她灵巧的避开,,大汉怒不可遏,就要去追,却突然听到小家伙吼了一声:“东南角那两条船之间!快走!”

    掌舵的师父听到家禾的声音的,猛的一打方向,向着东南角的两个船之间冲了过去。

    那些水匪见状也连忙向角落聚拢,妄图将他们彻底堵住,熟料刚移动船头,就觉得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趁现在,快!”家禾暗恼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坏事儿,一边催促着船家一边思考该如何同他周旋。

    那大汉见他们要逃,立刻拿起弯刀就要去砍掌舵的人,文二爷一咬牙,趁其不备用力扑了过去,只听到“扑通”一声,两个人齐齐掉入水中。

    “子陵!”云氏脸色骤然一变,就要跑过去,却被家欣牢牢拦住。

    就在这个档口,船身飞快的冲了出去,将后面的一干水匪丢下。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子陵!” 云氏声音凄厉,姚嬷嬷忙过来安慰:“太太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两位姑娘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眼下若是回去,只能是羊入虎口。”

    云氏一听这话,无力的闭上眼,泪水簌簌落下,良久,才哽咽道:“嬷嬷,我何尝不知是这个道理,只是……我心里难受的不行。”

    家欣也是眼眶泛红,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看着家禾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夜风一吹,家禾浑身都在抖,她猛的打了个冷颤,才哆嗦着回到道:“娘……娘亲先别急……此……此事有蹊跷。”

    紫草忙拿来衣裳给她披上,用帕子将她的头发擦干。

    “决明也在水底下。”家禾在掌心哈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去找他说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告诉爹爹他们就过来了,我们只好在船尾光线昏暗的地方带着锁链悄悄跳下去,然后将他们的船两两锁住,私心想着等那些人撤退的时候可以趁机逃跑,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对姐姐……”家禾叹息一声,用力搓了搓手掌,瞳孔突然猛的一缩道:“只是有一点,奇怪得很,我游过去的时候,隐约在一条穿上见到了官府的刻印。”

    “你说什么?”家欣倒抽一口冷气,云氏也是瞪大了眼睛。

    “所以这件事奇怪绝不像是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这里距码头这么近,是水匪自然要小心翼翼,可是他们则不然。”家禾皱着眉开口,目光瞟向刚才的方向,只见原来的亮点已经消失不见。

    “这么说来,若是你父亲撞破了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云氏得知这个消息,更加失落,却听家禾安慰道:“母亲先别急,若是劫财,挑选那些商贾的货船岂不是更好,所以……我倒不觉得那些人是为了杀人越货而来。”家禾抖了抖唇,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似乎隐约中见到了景王的事情说出。

    云氏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儿,努力将眼泪擦干,点头道:“但愿如此,”说到这里又对沉香道:“等一会儿靠岸,你先带大姐儿同幺妹儿回去,并将此事立刻禀报给老夫人,至于姚嬷嬷同白芨跟我一块儿去雇人,不管花多少钱,我们一定要将子陵他找到。”

    家欣姐妹知道不好再劝云氏,只好点头应下。

    夜色中,木船飞速的向着码头的方向驶远。

    与此同时,浑身湿漉漉的文二爷被狠狠的扔在甲板上,他艰难的抬起头,模糊间看到了一双桃花眼,此时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菱红的唇色同苍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二爷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张脸早就深刻在了他最痛苦的记忆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

    “子陵……咱们真是……好久不见啊。”修长纤细的手指抚摸上他的面颊,笑盈盈的桃花眼中似乎隐忍着嗜血的气息。

    文二爷撇过脸,在冷水中浸泡过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啧啧,十几年不见,你怎么就这样胆小了。”景王悲悯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可怜虫,文二爷这才发现,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而他说话的口吻以及做事的方式,仍旧如往昔一般癫狂。

    “刚刚还真是可惜,那个女人,是你的妻子吧?”景王冷笑一声,心有不甘的叹道。

    “幸好他们跑得够快,否则就是一尸两命呢……”

    也不知是夜风太冷,还是他身上的水渍未干,文二爷狠狠打了个冷颤。(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恩怨

    “云景怡呢!让那个女人给我滚回来!”文老太太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忠信堂,跪在堂中家禾同家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愁云。

    “她害死了我的儿子,怎么连回来的胆子都没有了,来人啊,快把她给我抓回来,我要好好问问……我的儿啊……”说到这里,文老太太已经是泣不成声。

    家禾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救人不着急,反而着急惩罚想要救人的人,这倒真是文老太太能干出来的事儿。

    刁氏一边在旁边安慰文老太太,一边也泪如雨下道:“姐姐这回做事的确欠妥,你们怎么能就这样丢下二哥走了?让他落那些水匪手里,可如何是好?”

    “父亲当时也是为了救我们,我们要是再回去岂不是罔顾了他的一番心意,再者说母亲怀有身孕,父亲定是考量到这一点,才奋不顾身的拉着那人跳入水中的。”家欣一边说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也觉得后怕不已。

    家禾却是半点也哭不出来,因为她的全部思绪都被深深的疑虑所占满,如果她当时看的那一眼没错,为什么景王会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为什么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要挑选这个时候?

    她正纷飞的思绪突然被刁氏凄厉的哭声打断:“大姐儿说的是不错,只是……做人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的,二哥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们怎么能如此狠心……狠心将他丢下,落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水匪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她这哪里是在安慰,简直是在火上浇油,文老太太听了哭的更惨,直捂着胸口喊道:“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

    家禾只觉得怒火登时冲上头顶,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若是她前世的家人,绝对不会人还未死就先哭丧,都是在想办法该如何打探到消息能否将人救出来。可是文老太太和刁氏的所作所为,再一次让她震撼。

    家欣听了也是一时意难平,还想再说什么辩解,却突然被家禾抓住胳膊,低声道:“罢了,跟不讲理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你说什么!”文老太太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浑浊的老眼瞪圆了看着家禾:“你这个小畜生,如今竟然敢诽谤我,都是被你那个混帐娘给教坏的!我们不讲理,我倒要先问问你什么是孝道,你们好狠的心,就这样丢下我的华儿,我的儿……”说到最后,又是泣不成声。

    家禾冷眼看着文老太太同刁氏,突然冒出一句:“祖母先别急着责备我们,要我说此事并不像是意外,毕竟,那些水匪怎么好巧不巧就偏偏劫了我们的船呢。”

    闻言,文老太太面色骤然一变,泪水也不由得渐渐止住,眸底的泪光渐渐被浓浓的疑云所取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她也忘了自己刚刚苛责过家禾,只顾颤声询问。

    “字面上的意思。”家禾眨了眨眼睛,继续道:“我听当时那些人去我们船舱里搜东西的时候,咕哝了一句,说什么真不该接这笔单子,都没多少银钱呢,然后旁边就有人劝他,说是佣金什么的还不少,后来他们就住嘴了。”

    家欣瞪大了眼睛看着家禾,心道她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真是了得,当时搜船的时候她明明就在水底下,根本不可能听来的这样的话。

    谁知道她这番谎话一出口,文老太太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刁氏的脸色变了几变,尤其是当家禾犀利的目光扫向她时,她更是一改以往的淡笑回应,反而是心虚的低下了头。

    果然有问题!家禾皱了皱眉,这倒是跟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按道理不是长房更期待文二爷出事才对么,刁氏好歹同她父亲有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怎么能做出将他出卖给景王的事情?

    蓦地,她突然想到几月前在迎岁大典上落水的事情……那个时候,刁氏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她不过一介内宅妇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这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与此同时,文老太太也在思忖家禾的话,她则是将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杜氏的头上,这些日子杜氏一直被新抬进门的这个魏姨娘压着,难道是对自己怀恨在心,所以报复在了老二的头上?

    杜氏感觉到文老太太投来的目光,后脊梁骨顿时好似有一股冷风飙过,这谋害小叔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见状,她连忙咳嗽两声,表态道:“若真如七丫头所说,咱们还是赶紧报官吧,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做了这么缺德的事儿,若是二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赌咒他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文老太太也不禁迷茫了,狐疑的看了一眼杜氏,终于做了决定:“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打听到老二的情况,”说到这里吩咐管家派人水陆两个方向去寻,又命人去尽快报官,最后还对家欣姐妹二人道:“你母亲老在外面呆着成何体统,还不先把她给叫回来!”

    家欣同家禾二人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云氏如今回来文老太太定会迁怒与她,眼下文二爷又出了事情,二房也容易疏于防范,还是先将她搪塞过去,暂时不让云氏回府的好。

    跪了大半宿,家欣同家禾才回房,这一晚上先是落了水,而后又急火攻心,铁打的人都未必承受得住,更何况家禾如今的身子如此娇弱。

    如此一来,还未熬到天明,家禾就先发起了高热。

    家欣急的不得了,又因为家禾反复叮嘱,才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云氏,只管让她安心在外面,集中精力寻找文二爷的下落。

    文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身为亲戚的南江侯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这样,病重的家禾又再一次见到了秦显。

    彼时,秦显在会试中拿了第一,正是风头正旺,相比之下,家禾则是面色蜡黄,瘦弱的身子仿佛大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

    秦显不计前嫌的送来了不少补品,看的四姑娘家欢分外眼红,便也开始装病,却不料被秦显将计就计,以病中不方便打扰为由从不探望。家欢一怒之下,倒真的给气病了,起了一身的水痘,不仅没脸见人,更没人敢见,都生怕被她传染上。

    芳竹院中淡淡的药香氤氲,秦显掀开帘子,深紫色的褂子衬着他英俊的眉眼,整个人看着神清气爽。

    倚靠在锦鲤戏珠大迎枕上的家禾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问好:“大表哥。”

    秦显似笑非笑的盯了她一眼,叹道:“没想到许久不见,你就被外祖母磋磨成这副摸样,啧啧……我认识的七丫头,可不是这种任人揉圆搓扁之人。”

    家禾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语调涩然:“生病而已,人之常情,我这等凡夫俗子比不得大表哥这样的神仙。”

    “你又挖苦我。”秦显苦笑着摇头,大大方方的走到房中坐下,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清香同淡淡的苦涩一同刺激着味蕾,他舒服的喟叹一声,青青眯起了眼……

    家禾看着这家伙悠然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吐血,只好耐着性子问道:“我父亲的事,表哥可有什么进展了?”

    谁知听了这话,秦显的表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剑眉也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进展倒是有,不过却跟救他无关。”他如此严肃的神情,也让家禾顿觉不安。

    “是什么?”她迫切的询问,却见秦显突然狡黠一笑,贼兮兮的开口:“老规矩,你拿什么跟我换这个消息?”

    家禾嘴角抽了抽,冷笑道:“四姐姐的病……表哥不想让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秦显笑容顿时一僵,旋即回复,无奈叹道:“你这丫头,还是什么时候后都不可吃亏啊……也罢,我就告诉你,只是此事,你千万不能让二舅母知道。”

    不能告诉云氏?为什么?!家禾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满腹狐疑的。

    “你只有答应了我,我才敢说。”秦显目光坚定,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家禾思忖片刻,终于用力点下头。

    秦显见状,表情却没有任何轻松的痕迹,反而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才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在他得到家禾告知景王可能与此时有关之后,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大概了解到了当年之事,原来十五年前,文二爷赴京的求学,曾一度同京城顽主的景王成为挚交,两个人形影不离,常常一同出入风月场,久而久之,有嫉妒文二爷的人便渐渐传出了不少闲话,说他以色事人,背地里就是景王的男宠。

    当时年少气盛的文二爷哪里忍得,在一次言语不和之后将侮辱他的人痛打了一顿,若真是这样也就完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翌日,景王突然送了他一双雕琢精细的筷子,并邀他赴宴,直到用膳完毕,景王才告诉他那双筷子是昨日欺凌了他的人骨头所制,而那一桌子美味佳肴,也是用那个人的肉所烹制。

    听完了这个故事,家禾顿觉毛骨悚然,她瞠目结舌的看着秦显,惊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秦显摊了摊手,仍旧带着欠扁的笑容:“真假参半吧。”

    “那既然景王当初对父亲这么好,为什么父亲还会避他如蛇蝎?”家禾还是不解,却不料秦显长叹一声,无奈开口:“这也是我为何叮嘱你不可告诉二舅母的缘由,我想,这个故事里最真实的部分,恐怕就是的那些市井传闻了。”

    “什么?!”家禾倒抽一口冷气:“你真的相信父亲他是景王的男宠?!”

    秦显摇头:“不,我想问题就出在这里,二舅舅不这样认为,不等于景王也是这样想的……”

    闻言,家禾难得陷入了沉默。(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歹毒

    秦显的话就像是投入湖中的一块石子,瞬间在家禾心中激起了千层涟漪。

    一时间,家禾心念百转,突然眼前一亮,忙侧眸看向秦显道:“大表哥,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景王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对我爹爹怎样?”

    闻言,秦显无奈苦笑:“命大抵是能保得住的,但是其余的……可就不好说了。”

    家禾自然知道他这其余的含义是什么,只是有一点她还是不解的很,便干脆直白的问了出来。

    “表哥,既然景王对父亲存着那样的心思,为什么等了这十几年,在此之前他是真的以为爹爹去世了么?”有道是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家禾不相信文二爷的诈死能一直瞒天过海 。

    “这个嘛……”秦显有些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我只知道景王的顽劣陛下平素也略有耳闻,为此还规矩了他多次,却都没有效果,但多多少少也限制了他的行动。”

    “呵呵……那这么说来,竟不是他之前不想,而是没机会了。”

    秦显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家禾突然眯起眼睛,瞳孔深处划过一道精光:“若果真如此,我想或许救出爹爹还容易一些。”

    “哦?你这么快就想出法子了?”秦显抱着肩膀,玩味的看着家禾,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写满了好奇。

    家禾也不含糊,只淡淡回道:“没有,但眼下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想办法查清楚,景王这次来江陵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也许这就是突破口。”

    “说的不错。”秦显认同的点了点头,他原本也正是这样想的。景王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江陵,而他迟迟未走,这其中也定有什么隐情。

    “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情。”家禾放在被子边上的手指陡然攥的更紧,声音虽然不大,却被秦显听的真切。

    “你说的是什么?”秦显难得露出不解的表情,他看了家禾一会儿,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变失望的摊了摊手,叹道:“七妹妹过了河就拆桥,表哥我还真是伤心呐。”

    听着他这半委屈半埋怨的口吻,家禾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口说无凭,我也只是猜测。”

    “大家都是亲戚,让我来陪你一道猜猜岂不更好?”秦显面上依旧带着欠扁的笑。

    家禾撇了撇嘴,不满道:“这会子大表哥记得我们是亲戚了,既然如此,表哥干嘛还不愿意遂了老太太的心愿,跟四姐姐亲上加亲?”

    闻言,秦显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俊朗的容颜顿时黑了下来,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七妹妹果然伶牙俐齿,显自愧不如!”

    家禾听了这话,又看向他的黑脸,顿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熟料她笑的正欢,突然听秦显道:“亲上加亲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看娶的是谁了,若是老太太意属七妹妹的话,我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

    此言一出,家禾的笑声顿时哑在了喉咙里,呛的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秦显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也顿时忍俊不禁,他清了清嗓子,叹道:“七妹妹大病未愈,还是多注意身体,我就不再打扰了。”语毕也不再给家禾反驳的机会,潇洒离去。

    家禾无奈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忍不住皱起眉头。

    但只是片刻,她就理清了纷乱的心绪,将秦显的玩笑话放在了脑后,专心思考起刁氏在这次的事情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若是最初她还认为刁氏不会如此狠心,但听了秦显讲述的当年恩怨之后则将之前的想法全部推翻。

    只是,以刁氏那样精明的人,景王到底承诺了她什么,才让她不顾同文二爷这么多年的情份,将她出卖给景王?

    家禾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决定再好好调查下刁家人。

    很快,紫草就得到的消息回禀给家禾。

    果不其然,刁氏虽然父母早亡,但她还有同父异母的庶弟,名唤刁世良,因为刁氏是被刁家老太爷拉扯大,所以二人幼年并无甚交集,何况嫡庶有别,心高气傲的刁氏根本就看不上她那个庶弟,所以文家众人也对他并不了解。

    但在几月前,也就是二房在乡下的时候,刁世良曾经来过文府拜访,但因为那会子家欣一门心思应付家欢的报复,所以也不大理会此事,还是这回家禾托紫草问起白芨才想起来。现如今,这刁世良也混的小有本事,据说是在江陵布政史徐清流的手底下当差。

    原本家禾还毫无头绪,但听到徐清流的名字时,所有的事情都瞬间连在了一起,串成了一条线。家禾越想越是心惊,难道说早在她们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刁氏就设计好了这一切,卫国公府寿宴上姐姐同景王的相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太歹毒缜密了些。

    家禾眯起眼睛,暗暗发誓,她绝不会让刁氏得逞的,不仅如此,她还要让刁氏尝尝罪有应得的滋味!

    下定了决心,家禾立刻吩咐紫草道:“去芳菊院,请大表哥过来。”

    紫草应声离去,不一会儿果然带了秦显回来,他进了屋,看着家禾笑着开口:“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表哥这样说,难道是有什么好消息?”家禾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秦显点了点头:“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只是我碰巧找了一位功夫了得的帮手,景王身边守卫森严,恐怕也就只有他有能耐近身,我想多跟几次,总会找到二舅舅的下落。”

    “当真?”家禾嫣然一笑,“如此高手,不知道表哥是从哪儿淘来的。”

    “你这丫头说得好听,其实是想套话他的身份吧。”秦显清澈的双眸瞬间洞悉了她的想法,家禾见瞒不过,便顺水推舟道:“看来表哥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阿禾想什么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秦显撇嘴:“你不必恭维我,我本也不打算瞒你,此人原本是卫国公府世孙的暗卫统领,现如今因为某些原因为我效命。”

    “你是说……玉琼?”家禾讶然,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认识他?”

    家禾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言,她当初在卫国公府呆了那些时日,多多少少也清楚玉琼的身份,只是……没有想到他现在竟然没有在甄琢的身边。

    “你既然认识,就应当放心才是。”秦显显然十分相信玉琼的能力。

    “自然是放心的。”家禾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一点表哥想错了,阿禾今天叫你过来,并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而是上回我要确认的事情,已有了眉目。”

    闻言,秦显抱着肩膀玩味的笑道:“哦?七妹妹终于打算告诉我了?”

    “如今确认了,自然不能再瞒着表哥。”于是,便一股脑儿将刁世良现如今在的徐清流的手底下,以及怀疑刁氏同景王有勾结的事情全盘托出。

    听完了全部,秦显顿时收敛了笑容,表情陡然严肃起来:“七妹妹,你可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家禾依旧神色淡然:“怎么?表哥不肯信我?”

    秦显摇头,眉头紧锁的在屋内踱步,良久,才重新站定道:“若真是如此,那五舅母的心思也太歹毒了些。”

    “我也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只是……许多事情凑在一起,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的,我不得不防。”家禾摊了摊手,她心中清楚,虽然秦显并不愿意同文府亲上加亲,但作为文府的表少爷,他也绝对不会期望文家败落。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秦显仍旧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到这府中同她感情最为深厚的非二舅舅莫属,她怎么会下如此的狠手将二舅他往火坑里推呢。”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家禾默默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道:“肯出卖父亲,定是因为景王承诺了她什么,而这个承诺太诱人,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听了这话,秦显皱着的眉头锁的更紧,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半晌才压低声音问道:“那七妹妹觉得,景王的是承诺了她什么?”

    “这……恐怕只能去问他们二人了。”家禾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我如今可以确定,以刁世良在五婶婶心目中的地位,是绝达不到让她背信弃义,也要为庶弟谋一个好前程的程度。”

    “那是自然,”秦显点头,又好似自言自语的念叨:“五舅母如今遗孀的身份本就尴尬,按道理应当除了文家无所依靠才是……”

    “是啊,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家禾突然冷笑一声,秦显顿时听出了她此话的弦外之音。

    “原来如此!”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秦显的你脑海,他立刻将目光投向家禾,电光火石的瞬间,四目相接,瞬间读懂了彼此的眼神。(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圈套

    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家禾同秦显却反而沉默了。

    良久,家禾才率先打破沉默,淡淡的开口:“阿禾有一件事想请表哥帮忙。”

    “哦?你想做什么?”秦显还在思忖刁氏的事情,恐怕家禾同他猜的一样,景王给刁氏的诱饵一定同家碧有关,因为对于现在刁氏而言,女儿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日后生活的全部指望。

    “我想让表哥以南江侯府的名义,宴请景王殿下他。”

    “什么?”秦显顿时露出不解的神情:“这样做,真的不会打草惊蛇么?要我说,倒是应该从内部下手才对。”

    闻言,家禾顿时莞尔,摇头拒绝:“我知道表哥您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老的做下的孽,不该让小的偿还。”

    “你真的确定要舍近求远?难不成是因为估计你同家碧的姐妹情份?”秦显对家禾的态度十分不赞成,可是对方仍旧坚持。

    “我知道表哥您想从六姐姐那里下手,让五婶婶开口,但是先不说这么做是否有效,事情一旦败露,咱们可得背上骂名,后患无穷,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景王开的头,就得从他这里下手。”言罢,家禾笑着看向秦显,似乎再等待他的回答。

    不知是被家禾这坚定的目光打动,还是被她自信的口吻所感染,鬼使神差的,秦显竟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表哥了!”家禾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飞快的订了时间,让秦显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她这副猴急的模样,秦显也哭笑不得,待紫草送上笔墨之后奋笔疾书,即可写了一张请柬送到景王暂住的宅子。

    确定了此事,家禾立刻找到了家欣,转述了此事,故意隐去了自己的猜测,只说所有的消息都是秦显打听来。

    当提到刁世良这个人的时候,家欣立刻皱眉,她对刁氏的这位庶弟还是有一点印象,早在几年前他落魄的时候,刁氏一向对他敬而远之,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年功夫,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徐清流身边的红人。

    相比于家欣的惊讶,家禾则在意料之中,毕竟她知道前世刁氏在文府败落之际逃过一劫,想来暗中一定有她这个八面玲珑的庶弟使力。

    “阿禾,你让表哥邀请景王,到底是想做什么?”家欣还是不解,索性直白的问了出来。

    “这也是我正要找你商量的。”家禾勾起唇角,踮起脚尖凑到家欣脸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家欣倒抽一口冷气,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家禾:“你你你……你真的要这样做?”

    “试一试又有何妨。”家禾笑容不改,家欣的眉头却越锁越紧,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可是,景王那个人性子如此阴鸢难测,我们这么做万一激怒了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姐姐放心,有玉琼在,一定会跟踪到父亲的下落。”

    “那这件事要不要……”家欣刚想要问可不可以告诉云氏,却在看到家禾严肃的眸光的瞬间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讷讷的点头道:“我……我明白了,你尽管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妥。”

    终于得到确定的答复,家禾长舒一口气,暗暗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转眼就到了秦显宴请景王的日子,原本家禾还担心景王心中有鬼,怕是想要请他出来还要多费点功夫。熟料他不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且在酒桌上也表现的十分坦然,似乎文二爷的失踪同他并无半点干系。

    若非家禾当晚在水中时亲眼看见了他的容颜,恐怕如今也会质疑自己是否冤枉错了好人的。景王的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因为家禾大病未愈,不方便出席这样的场合,所以一切的事由都交给秦显与家欣负责,景王一见家欣,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呦,也不知这位小美人儿同对秦世子是何关系?本王看着当真有几分眼熟呢。”

    家欣不等秦显回答,就先开口笑道:“景王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年前那日在老国公夫人的寿宴上,我们的确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听她如此说,景王则假惺惺的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个记性,不错不错,那日在卫国公府的后花园里,我的确是见到了两个小美人儿,只可惜当时我醉得一塌糊涂,现如今也记不得大清了。”

    闻言,家欣但笑不语,只管先招呼景王落座,同秦显交换了眼神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景王谬赞了,我同家妹这点姿色,定入不了殿下您的法眼。”

    “哦?”景王看着家欣玩味的扯了扯嘴角:“文大姑娘还真是谦虚。”

    “不是谦虚,而是跟殿下比起来,我就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家欣好整以暇的看着景王,神色淡然。

    心知她这是在间接的将自己比作女人,景王虽然心中不爽,却也无可耐,毕竟,这话题是他的开头,别人如何回复,他也只能生受着。

    秦显自然感受到了这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于是笑着将话题岔开:“景王殿下是头一回来我们江陵郡吧?”

    这突然冒出的问题顿时让景王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淡淡的答道:“恩。”

    “不错不错,那我定会让殿下不虚此行。”秦显眼底胡划过一丝狡黠,转瞬即逝,

    “那本王就托秦世子的福,好好体验一番了。”景王也不客气,心满意足的品尝着桌上的美食,似乎半点也不担心秦显会在这里头下什么东西。

    实际上家禾也绝不会出如此下策,她的根本目不仅仅在于打探出文二爷的下落,更重要的,是要让景王对刁氏起疑心。

    思及至此,家欣放下筷子,殷勤的将景王同秦显的酒杯斟满,故意开口道:“其实景王的大名,小女子也早有耳闻。”

    “早有耳闻?”景王又将这四个字轻声念了一遍,似笑非笑的看向家欣:“文大姑娘身在江陵,而本王则在京都,这早有耳闻,又该如何说起呢?”

    面对他的质疑,家欣依旧淡定如常,漂亮的杏眸眨了眨,十分认真地开口道:“这……怕是就要归功于家父了。”

    “你父亲?”听她提到了文二爷,景王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颇为深意的看了一眼家欣。

    “不错,幼时我常听父亲讲起他在外求学的事情,父亲的还说您是他的挚交……”谁知她这句话还不等说完,就被景王冷笑着打断。

    “呵呵……挚交?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丫头还是年纪太小,有些话,可不是乱说的。”言罢,景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家欣心下猛的一惊,但还是强作镇定的叹息道:“殿下身份高贵,自然不是我们这些贫民百姓高攀的起的。”

    “你这算是在挖苦我?”景王铁青的脸色一动不动的盯着家欣,眸光骇人。

    “欣儿不敢。”家欣眼皮也不抬一下,只管我行我素的继续道:“其实今日请您来此,是欣儿有一事相求。”

    景王显然没有想到家欣会这样说,俊朗的容颜此刻也染上了些许迷茫。

    “求?”他将这个字又反复的叨念了几遍,立刻又将目光投向了秦显。

    秦显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看的是不自在,只好不着痕迹的将眸光投向窗外。

    “殿下没有听错,欣儿的确是有一事相求,”家欣边说,便突然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线装的本子,然后伸手递到景王的面前。

    “这是什么?”景王狐疑的看了家欣一眼,犹犹豫豫的将本子接过,只翻了一页,那熟悉的字迹就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这笔记,他简直太熟悉了,想当初他同文二爷天天吟诗弄画,都对彼此的字迹了如指掌。

    “这是家父一直珍藏在书房中的。”家欣一边说一边露出惆怅的神情:“不瞒殿下,家父现如今已经失踪了五日,府里的人也好外头的人也好都说他怕是凶多吉少……”说到这里,还应景的掉下泪来。

    景王冷眼看着,神情漠然。

    这男人果然是个铁石心肠,家欣虽然怨恨丛生,但却不敢表露,只管继续道:“做儿女的,现如今也不能再做什么,故而我只希望能替家父了却几桩心愿,想必即便是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能瞑目了。”

    “心愿?了却什么心愿。”景王垂下眼帘,让人再也看不清楚他此时眼中的情绪,家欣还在继续说着,他却没有半点回应,只是翻阅书本的动作愈发加快了。

    上面作的诗,果然如家欣所说,包含着浓浓的愁思和难以释怀的伤感,像是在缅怀,又像是在纪念,同时能够感觉出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

    景王呼吸陡然一窒,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一种莫名的情绪侵蚀着他的思绪,让他眉心皱的越来越近。

    家欣仔细观察着他情绪细微的变化,内心狂喜,看来他们设计的圈套,已经奏效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报复

    “父亲常说他当初在京都的时候交过一位挚友,只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生了嫌隙,为此,家父一直心怀愧疚……”家欣一边说一边为景王斟满酒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景王依旧专注于那本诗稿上,良久,才将头抬起,却是先看向秦显:“可否请秦世子回避一下?”

    秦显一愣,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颇为担忧的扫了一眼家欣,确认她点了头,才起身出门,顺便也带走了房中随侍的丫鬟。

    这样一来,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景王同家欣二人。

    景王不出声,家欣也不敢乱说话,安静的房中可以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家欣放在桌下的手用力绞紧,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情绪。

    “呵……”就在家欣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停滞的时候,景王终于嗤笑了一声,神情无比轻蔑。

    糟了!她胸口一紧,难不成她们押错注了,景王根本不会顾念他同父亲往昔的情分,她们费尽心思在父亲书房中翻出的手稿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她面色有些发白,为了掩饰自己,家欣轻咳一声,开口道:“景王殿下笑什么?”

    “啧啧……我是在笑,你们还真是处心积虑。”

    “景王殿下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听到了这句话,她反而放松下来,因为她现在已经确定,父亲一定是在他手中。

    思及至此,家欣默默腹诽,看来这个景王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话一出口,景王也不禁暗恼,他本想要拆穿这丫头的小心思,却不想反而把自己的底细暴露了出来。事已至此,他似乎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景王轻笑,伸手拿过桌上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家欣见状,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十分认真的开口:“我虽不清楚父亲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您,但有道是父债子偿,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只恳求殿下能放过父亲。”

    门外认真留心房中动静的秦显听到这话登时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糟糕,家欣怎么如此按捺不住,对于景王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许下这样的承诺。

    此事……若是被七丫头知道了……

    不知为何,秦显下意识的感觉,若此事被家禾知道,定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房中的家欣对此一无所知,入喉的烈酒刺激的她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睁着泛红的眼圈, 定定的望着景王,却发现对方的眼中只有无尽的嘲弄。

    “愚蠢的女人。”景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就凭你,值得我放过他?”

    如此羞辱的语调和眼神让家欣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耻辱,她咬了咬唇,颤声道:“那殿下如何才肯放过家父?”

    闻言,景王哈哈大笑起来,捏着家欣的下巴也用力收紧,家欣甚至觉得要在她的皮肤上印下深深的指痕。

    “有本事,你们自己救他出来。”景王最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家欣抚摸着泛红的下巴,皱眉看了一眼景王刚刚落座的位置,只见那本诗稿正孤零零的躺在上面。

    秦显见景王推门而出,忙闪身到一旁,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来道别,谁知景王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秦世子今日请我吃饭,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秦显心知他是在挖苦自己,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笑了笑,道:“殿下谅解,文家毕竟同我是表亲。”

    “哦?只因为是亲戚关系?”景王玩味的笑了笑,眸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房中的家欣,关上门压低声音道:“我还当秦世子是想为未婚妻出头呢。”

    秦显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只好摆手道:“殿下误会了的,欣儿仅仅是我的表妹而已。”

    “仅仅是表妹啊……”景王若有所思的叨念了一遍,突然道:“那既然是这样,本王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

    秦显心下暗惊,正欲问为何,景王却早已大步离去,半点追问的机会也不留给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吩咐丫鬟去收拾餐桌,众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没想到后头竟然还跟着家禾。

    “阿禾!”家欣一见到妹妹,立刻扑了过来:“你不是病着呢么?怎么现在过来了?”

    “再不出门我都要臭啦!”阿禾撒娇似的贴近家欣怀里,眼角的余光却敏感的瞥见了那本被景王故意落下的诗稿。

    “他看了没有?”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家禾还是有些小失落。

    “恩,但是……”家欣愁眉不展,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变,只是略去了自己放下尊严恳求他的那一段,说景王让他们凭本事救文二爷出来。

    “倒是比我想的稍好一点。”家欣邪恶的扯了扯嘴角,伸手一把将书拽过来,里里外外翻阅了几遍,忍不住笑道:“我还当他是有多沉得住气呢,姐姐你看,我放在这里头的一页宣纸不见了。”

    “那是什么?”家欣不解。

    “恩……是个可以让五婶婶倒大霉的东西!哈哈……”家禾边说边狡黠一笑,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来报。

    “大姑娘、七姑娘,五太太到了芳竹院外头了,说是要见你们,紫草跟着姚嬷嬷先将她稳住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闻言,家欣同家禾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狐疑的神色。

    这个节骨眼上,刁氏来找她们作甚?姐妹二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去。

    秦显也意识到事态的严峻,忙名人先用马车先送了她们回去,待马车赶回文府之际,已是傍晚。

    窗外月色朦胧,窗内昏黄的烛光下刁氏的容颜一半清晰,一半阴影。

    “我说大姐儿,七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怎么你也跟她一样不明事理,你们是两个女孩子家家,怎好这样随随便便的出门,又玩到这么晚才回来,现如今你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你们怎么能如此不听话呢。”刁氏一副教育她们的口吻,家欣同家禾虽然心中并不愉悦,却也只能生受着。

    刁氏见她们不肯吭声,便愈发的理直气壮,端着做长辈的架子继续数落道:“嫂嫂也真是,既然已经报了官,还天天留在外面做什么,留下你们两个孩子家家的,哪里顶用。”

    “五婶婶,”家禾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正色道:“母亲一心记挂着父亲,所以才一直留在外面打听消息,毕竟如果回了府里,想要雇人或者随时跟踪情况都会多有不便的,至于报官……我想府衙里的差役天天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又哪里像自己人这般尽心尽力?”

    “呃,”刁氏被她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说:“七丫头说的对, 可是不是我不关心二哥,而是现如今老太太的身子是每况愈下,二嫂天天在外头跑也不是个事儿,若是二哥一年不回来,她也一样么?若是十年、二十年、又或者是一辈子,嫂嫂也都狠得下这个心。”刁氏自认为说得很好,理直气壮的看着家欣姐妹。

    熟不料家禾脸色一变,看着语气冰冷的回道:“五婶婶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这些日子在别苑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找父亲而已,别苑虽说不是主宅,却也是文家的产业,何来在外头一说,再者说父亲他吉人自有天相,虽一时下落不明,但一定会化险为夷,五婶婶这样说,是诅咒我父亲,还是说,您知道是什么内情?”

    家禾这唇枪舌剑顿时狠狠的给了刁氏一个还击,她听了之后是又羞又恼又心虚。

    但她毕竟活了这么些年,面皮也不似小女儿家那般轻薄,只是气了一会儿便冷笑道:“嫂嫂那么木讷个人儿倒偏偏养了七丫头这么个伶牙俐齿的,我这做婶子的是自愧不如,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也罢也罢,让你母亲回来也并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至于这个家里说话最算数的,应当是咱们老太太吧?七丫头这意思,难道是嫂嫂不打算听老太太的不成?”

    就猜到她一定会将文老太太搬出来压倒自己,家禾撇了撇嘴,只管道:“五婶婶这话可是说错了,不是我娘亲不听老太太的,咱们就事儿论事儿,先前不也没催的这么紧么,既然如今说了,我们再告诉娘亲也不迟。”

    刁氏嘴角抽了抽:“你这意思,倒还嫌我说的晚了?”

    家禾挑眉:“难道不是么?五婶婶一进门就只管数落我们,也不说清到底来意如何,我们心急着辩解也是常理,您若是直说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们还能一味顶撞您不成,您既说的不清不楚,又怎么全怪我们不听话呢?”

    “你!”刁氏气个倒仰,她怒目圆睁,眸光凶狠的看着家禾,心道这小蹄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不对……她原本就应该是如此,只是先前碍着二哥在不敢这样,怕落人诟病。

    只是,现在她怎么不继续端着了?难道她们以为二哥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至此,刁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绪,也好,她今日就先不跟这两个毛丫头一般计较,只是日后等景王依照承诺放了二哥回来,定要让他知道此事,也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刁氏正十分天真的想着后续,家禾却抬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暗自忖度火候已到,再同刁氏耗下去也无甚意义,于是乎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天色不早了,阿禾同姐姐都非常谢谢五婶婶为我们亲自跑这一趟,您尽管放心,既然是老太太开的口,我们定会通知娘亲,让她尽快赶回。”

    这一句尽快,倒又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了,刁心中仍旧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冷着脸起身,冷哼一声推门而出,

    送走了刁氏,一直沉默的家欣才终于开口:“阿禾,你刚刚……怎么对她那么凶?”

    家禾转眸看向家欣,只见对方的眼底满满写着的都是担忧,不由叹息一声,开口道:“姐姐这么问我,是怕我刚刚的那些话得罪了五婶婶?”

    闻言,家欣果断摇头:“不,若说得罪,她本就从来没同我们交好过,我之所以这样问你,是怕日后父亲回来知道此事,反让我们自家人生了嫌隙。”

    谁知家禾听了这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姐姐多虑了,我想,日后父亲再也不会信那个女人的谎言了,不……即便是真话,我想父亲也不会信了。”

    家欣讶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家欣不解的神情,家禾眨了眨眼睛,终于替她解惑:“那诗稿中夹着的是父亲当年为五婶婶画的小像,我想景王之所以会气得口不择言,一定是因为他发现五婶婶骗了他,不……应该说是五婶婶想要拿他当刀使,如此心高气傲的景王殿下,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所以,报复是必然的!”

    “什么?!”家欣见妹妹如此斩钉截铁的口吻,先是一怔,旋即喜上眉梢,她有思忖了片刻,补问道:“那即便是这样,我们又怎么救出父亲呢?”

    “恩,我想以景王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先做的第一件事儿恐怕就是让父亲知道五婶婶的所作所为,然后再对她下手,这样一来,玉琼就有机会跟踪到父亲的下落了。”

    “南无阿弥陀佛,但愿如此。”家欣双手合十,虔诚的念了几遍佛,家禾则将目光转向窗外, 漆黑的眸子在淡淡的烛光下散发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芳竹院气冲冲离去的刁氏回了房,屁股还没做热,就突然见心腹的萱草慌慌张张冲进们来,仔细看时,只见她满脸泪痕。

    萱草向来性子沉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慌张变色?心里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是还不等她问出口,就听萱草道:“不好了太太!姑娘她不见了!”

    “你再说一遍?哪个姑娘不见了?”虽然心中清楚萱草说的是谁,但是刁氏还是不愿意去相信。

    萱草无法,只好用力抽了抽鼻子,难掩哽咽道:“是六姑娘,家碧她不见了。”

    “我的碧儿!”刁氏倒抽一口冷气,急急站起身来:“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去找,快去找,她一定是贪玩儿,在后花园的池塘边上玩儿呢。”

    “太太……”萱草又急又怕,却也不能隐瞒:“后花园早就找遍了,不仅是后花园,整个府里头都找遍了,就是……就是找不见六姑娘。”

    “胡说!”刁氏用力一拍桌子,骂道:“方才我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在呢,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你们这群饭桶,自己懒得动弹就说什么找不见,都是平日里给你们惯出来的毛病!”

    萱草心知刁氏并不是真心骂她,而是心中后怕,可是事到如今她们都必须接受现实,无奈之下,萱草只好全盘托出:“银杏说您走了之后,六姑娘就喊着要她去拿酥酪吃,等银杏取了酥酪回来,谁承想姑娘就不见了,倒是……倒是在窗边发现了这个……”萱草一边说,一边将一柄飞刀和一张染着血的白布递到刁氏面前。

    刁氏一见这两样东西,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她抖着手将白布打开,只见上面的血书写着——欲见汝女,今夜子时,城南旧址。

    阅毕,刁氏只觉得两眼发黑,身子也支撑不住晃了两下就要歪倒,萱草见状连忙去将她扶住,口中还念道:“太太,您可要坚持住了,我叮嘱了银杏和院子里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您得想办法,将姑娘救回来啊!”

    想到景王那个疯子,刁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救回来?呵……你以为我不想么,只怪我与虎谋皮,皮未谋到,反伤了自己!”

    言罢,她急火攻心,竟“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这可吓坏了萱草,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就要喊人去请大夫,却被刁氏伸手制止。

    “别惊动府里的人!”刁氏声音虽然嘶哑,却是不容她质疑。

    “替我更衣,告诉银杏,让她叫车,今晚子时之前,务必到达城南。”

    “可是您的身子?”萱草头一回方寸大乱,皱着眉担忧的看向刁氏,对方却只是摇头。

    “不打紧,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那个反反复复的疯子到底想怎样!”语毕,表示疲惫的阖上了眼睛。

    这一夜的芳兰院,早早就熄了灯火。

    “姑娘,管柴火的王婆子过来说她今晚儿上去送开水的时候没见到五太太,不仅如此,萱草姐姐的行为举止也较以往奇怪了许多。”紫草的话还未说完,家禾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笑道:“哦?这么快?看来景王殿下还真是个行动派。”说到这里,家禾对着紫草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替我更衣,我想表哥那里应该也有消息了。”

    “恩!”紫草用力点头,一边替家禾更衣一边感慨:“您说五太太能去哪儿了呢?她若是出去了,怎么没听到门房那边有动静?”

    “当然不会有动静,现如今府里头咱们可以使唤的,都不是重要的人,五婶婶也正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敢放心大胆的出去。”

    “那您这是要出去么?万一惊动了老太太怎么办?”

    见紫草还是担心,家禾则笑道:“若是五婶婶丢了,咱们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寻了?”

    闻言,紫草先是一怔,旋即喜上眉梢,点头如捣蒜。

    与此同时,悄悄赶往城南的刁氏心中无比忐忑,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景王为何会突然摆自己一道。难不成他早就打算落井下石?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等到现在才下手,那到底是为何呢?

    怀揣着满满的疑问,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的——风月阁。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披着黑色斗篷将自己整张脸都隐入其中的刁氏急匆匆的走向二楼,直奔最里面的房间。

    只是这回,她推开门后看到的并不是以往身着白衣的景王长身玉立在窗边,一个巨大的屏风阻隔了她的视线,在昏黄的烛光下,屏风后面正依稀可见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像极了家碧。

    她的碧儿!

    刁氏胸口一同,眼眶也忍不住发酸,她强撑着站定,怒声道:“不知景王殿下何意!为何要掳了我女儿!”

    “呵……”屏风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紧接着,一袭赭色蟒袍的景王自屏风后走出,此时此刻,他一头青丝凌乱的散落在肩头,嘴角还粘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不仅如此,他还赤着足,足面上不仅沾满了灰尘,还带着划痕,衣襟也是散乱的,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风采。

    他漂亮的眸子此时带着嗜血的气息,目光冰冷的直射向刁氏。

    “骗子,又一个骗子,女人都是骗子!”

    刁氏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心下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装淡定道:“殿下想要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景王动了动唇,阴测测的开口:“你告诉我,当年子陵是为了那个女人才离开京都,背叛了我的,可是……实际上,根本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是你!恩?文五太太,我说的对不对?”

    他是怎么知道的!刁氏只觉得呼吸一滞,难道是二哥说的?不……不可能,文二爷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她的。

    一时间,刁氏心念百转,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他的问话,景王却等不及她开口,狠狠的一鞭子甩向屏风后,只见屏风后面的小孩子用力一抖,立刻发出哭叫声。

    “娘!娘亲救我!”

    果然是她的碧儿!

    听到家碧的惨叫,刁氏只觉得肝肠寸断,她将喉痛涌上的鲜血用力吞回,艰难的开口:“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殿下是从哪里听说?您要明白,我那是嫁的是文家五郎,根本同子陵一点关系也没有!”

    “狡诈的女人。”景王连看都懒的看她一眼,又是一鞭子甩向屏风后,这一回,家碧叫的更加大声。

    “你先放了我的女儿!”刁氏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景王的报复心如此之强。

    更可恶的……更可恶的是那个泄露了这件事的人!

    若是被她知道,她一定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恩断

    寒冷的夜风顺着半敞的窗子吹入,撩起景王如墨的发丝凌乱在额前,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轻蔑笑意的桃花眼此时此刻冷冷的等着刁氏,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放了她?”景王扬了扬手中的长鞭,嗤笑道:“凭什么?”

    “她是无辜的,只是个孩子而已,殿下这么做,不觉得羞耻么!”话一出口,刁氏就懊恼自己的失言,但是覆水难收,一字一句景王都听的清清楚楚。

    “羞耻?呵……”他仰头自嘲的大笑起来,“文五太太这句话问得好,既然如此,我也反问一句,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羞耻么?你连根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凭什么来自责我,跟过去的那些比起来,这样一点羞耻又算得了什么。哦……我倒是还忘了,如你这般出卖旧情人的行径,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

    “你!”刁氏气结,她就知道景王是个疯子,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不过幸好,她有两手准备。

    思及至此,她清了清嗓子,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若是殿下实在不肯放我过我家碧儿,就也不要怪我背信弃义了!”

    “哦?”景王挑眉,一脸鄙夷的看着她,冷笑着开口:“背信弃义?我倒要看看就凭你,能有什么本事。”

    刁氏被对方如此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用力要紧牙关,攥拳道:“殿下可别后悔!”

    这回景王抱着肩膀,竟然是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您不想让徐大人知道您来江陵的真正目的吧?”刁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景王,却发现对方仍旧无动于衷。

    “殿下,难道您就一点也不在乎被他们知道您是太子的党羽么?”若是可以,刁氏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此话一出口,她就再也没有了任何退路,想要独善其身更是天方夜谭。

    “看来你同刁世良的关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差啊。”景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下文的。

    “您同惠王殿下的关系,也并不像是传闻中说的那么好啊。”刁氏立刻反唇相讥。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本王原以为五太太素来是个安安静静的人儿,从来不会做如此伤和气的事,却没想到,我原来养的哪里是一只羊,根本就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白眼狼啊。”

    说完了这句,景王露出一副遗憾的神情,看的刁氏心中愈发忐忑。

    “少罗嗦,先放了我女儿,实话告诉你,我来的时候已经吩咐好了我的人,若是我今晚不能安全回府,明天一大早,徐大人就会收到一封与您有关的密函,到时候殿下还能不能留在江陵,可就难说了。

    果然是软的不行,这么快就来硬的了。

    听着刁氏威胁的话语,景王面色依旧不改,而是突然开口问道:“五太太这么说,本王还真是有点担忧呢,不过……相比之下,你应该更担心的自己如此龌龊的行径被文府的人发现吧?”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刁氏立即皱眉,抬头看时正对上景王阴测测的笑容,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对着内室喊道:“相信现如今,文二爷应该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了吧”

    “什么?!”听到文二爷这个称呼,刁氏脸色骤变,猛的倒退两步。

    但不论她如何不愿相信,事实都是无比的残酷。

    “哐啷……”伴随着铁链摩擦的声响,一脸憔悴的文二爷果真从内室走了出来,虽然锁链加身,却并无半点阶下囚的气质。

    相反,当他凌厉的目光扫向刁氏的时候,刁氏登时心下一沉。

    “子陵哥,我……”似乎一切的解释都变成了徒劳,刁氏才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文二爷无情的打断。

    “够了!”文二爷看着刁氏,失望的摇头:“素娘……我真没有想到,你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出卖我也就罢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景怡!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

    面对文二爷的质问,刁氏开始还想辩解,但当她看到景王阴险的笑容时,瞬间明白再怎么解释也不过是徒劳。

    思及至此,刁氏涩然一笑,眼底似乎有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终于哑声开口:“子陵哥,你是不是早就开始不相信我了?”

    闻言,文二爷立刻皱眉,刁氏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冷冷的嗤笑:“子陵哥,你害怕承认么?承认那个变了的人其实是你!”

    刁氏凄厉的说着,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文二爷眉心锁的更紧,无力的闭上眼,无奈叹道:“素娘,从你选择了子敬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可笑的是我,看清的太晚。”

    “你说什么?!”听到这句话的,刁氏猛的抬起头,赤红的目光仿佛能够滴出血来:“子陵哥,你后悔了?你竟然后悔了?!”

    “是,没错,一直以来的我都不想承认这一点。”文二爷昂首,涩然一笑:“我总以为撤去了对你的关心就是背叛,害你误会,景怡伤心,也都是我的错。年少时的承诺和成年之后的责任交织在一起,我不得不承认,我迷茫过,也迷失过。”

    “闭嘴!你知道我根本不想听这些。”刁氏尖叫失声,近日来的种种,她不是没有感觉到文二爷正在慢慢离她远去,但是当真相活生生的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看着刁氏狰狞癫狂的模样,文二爷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拖着锁链艰难的转身看向景王,诚恳的请求道:“殿下,你我二人的恩怨,同她们无关,尤其是碧儿还小,恳请您放过她吧。”

    “你为了她们求我?”景王面色骤然阴沈下来,冷笑道:“没想到当年心高气傲的子陵也有今天,呵呵……当初在京都的时候,我也求过你,可是你是怎样待我的?现如今,你觉得就凭你一句话,我就能放过这个贱|人么?!”

    “殿下,当初的确是我的错,我不该听信他们的话那样对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您不要牵连我的家人。”文二爷难得露出如此卑微的神情,他说完这句话,只听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等刁氏睁开眼看时,发现他已经跪在了景王的面前。

    而景王额角的青筋毕露,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刁氏猛的一抹鼻子,趁现在飞奔向屏风,想要救出女儿。

    盛怒之下,景王的反应慢了一拍,等刁氏冲到了身边才忙用力挥鞭要将她驱赶,谁知力道天大,竟然一下将屏风撕裂,露出后面被紧紧捆绑住的家碧。

    “娘!”家碧一见到刁氏顿时泪如雨下,想要扑过去,却奈何被束缚住了双腿无法动弹。

    刁氏就要过去解开帮着女儿的麻绳,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嗖”的一声,原来是皮鞭呼啸而过。

    刁氏忙后退一步,却还是被凌厉的皮鞭擦过鬓角,只将一缕青丝割断。

    方才那鞭子不过距自己有毫米之遥,若是她再走快一步,很有肯毁掉的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脸。

    思及至此,刁氏顿觉后怕不已。

    见到此情此景,文二爷也非常不安,他太了解景王的性子了,但凡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惩罚的人,不论有多大阻碍,不管经历多少年,他都会一一记住,伺机报复。

    而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证!

    文二爷涩然一笑,竟突顿悟了一个道理,凡是皆是因果相连,若非当年的自觉心高气傲,听信小人谗言陷害了景王,也许就不会再有今天这一劫。又或者自己在处理同刁氏的感情问题上再果决一些,便也不会害的刁氏胡思乱想,最终甚至仇视的恨不得杀了他的发妻云景怡。

    文二爷还在自责,却听景王嘲讽道:“这个女人用你来换她女儿的大好前程,你到反过来替她求情,当真是好笑。”

    “家碧是我弟弟唯一的孩子,我恳请殿下,不要伤害他的血脉。”这句话文二爷是发自内心而说的,他虽然对刁氏的所作所为心存怨念,但是家碧毕竟是子敬唯一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后在阴间又有何脸面面对子敬。

    但景王却不肯吃这一套,张了张口,正欲再度开口,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声响打断。

    “什么人?!”景王皱眉,按道理这里是风月阁最隐蔽的房间,怎么还会有人出入。

    他正担忧,只听到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心腹下属的声线传来。

    “王爷,不好了,总督大人来了,也不知怎么的听说您在这儿,于是非要见您呢的。”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景王暗自咒骂一声,不得已收了手中的皮鞭,对着下属吩咐道:“在我回来之前,务必盯紧了他们!”

    “是。”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景王这才整理好自己,匆匆披上大衣离去。

    “砰!”刺耳的木门关闭声钻入文二爷同刁氏与家碧的耳膜,也使得他们一同打了个冷颤。

    刁氏目光复杂的看向文二爷,却只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片冰冷。(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归家

    半掩的窗子流入冷清的月色,昏黄的烛光下,刁氏正心急火燎的解开束缚在家碧身上的绳子。

    “娘亲!”功夫不负有心人,家碧终于得到解脱,她立刻带着哭腔的叫了一声刁氏,转身用力扑入她的怀中。

    “我的碧儿,你受苦了,受苦了。”刁氏用力搂紧女儿,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低头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她身上是否留下了任何伤疤。

    察觉到她的意图,文二爷重重的叹息一声,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你尽管放心,我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景王殿下虽然看似力道十足,但其实大多都是直接甩在了地上,家碧并没有受伤。”

    听了这话,刁氏立即皱眉看向家碧,质问道:“他到底有没有伤了你?”

    见到刁氏面露不愉,家碧也怯生生的吞了吞口水,哽咽的开口:“娘亲,那个叔叔看起来好凶。”说到此处,家碧撇了撇嘴,委屈的继续道:“碧儿怕极了,每一回那鞭子好像快要甩到我脸上似的。”

    刁氏闻言缄默,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办法再怪女儿不懂事,只是忍不住在心底将景王那个性格乖张的疯子咒骂无数遍。

    “哗啦……”铁链的声响再次回荡在房中,刺耳的声音引得刁氏呼吸一紧,她连忙抬头看向文二爷,却发现对怔怔的站在窗口,落寞的神情仿佛同夜幕下的冷月融为一体。

    一种从未有过的距离感瞬间侵占了刁氏的全部情绪,她自幼同文二爷一块儿长大,对这个男人的了解程度可谓不亚于他的生母文老太太。

    正因如此,她才对文二爷有十成的把握,同时也相信的自己和他之间深厚的感情,而这份感情,原本是她在文府最好的护身符。

    可是……是从何时起,文二爷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子陵哥了。

    刁氏眸中划过一丝狠厉,抱起家碧真就要走向文二爷的方向,却被他敏锐的察觉,立即回过头来。

    “子陵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逃出这里?”心灰之余,刁氏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如何出逃上。

    文二爷闻言,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急的刁氏更加心烦意乱。

    “子陵哥,你倒是说话啊,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失望,但是你要相信,你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是景王陷害我,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离间我们的关系!”刁氏越说越气,怨恨的不仅仅是景王,更重要的是那个将消息透漏给景王的人!

    刁氏正怨怼的想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快开门!”简短有力的三个字突然从门外传来,刁氏忐忑不安的同文二爷对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将门打开,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女一道无比熟悉的稚嫩声线。

    “爹爹,您在么?”

    只是简单地几个字的,文二爷顿时狂喜也忍不住叫出了女儿的名字:“难道……是阿禾?”

    刁氏虽然不待见云氏的两个女儿,但现如今她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她二话没说,连忙将门打开,只见原本被景王安排守在门口的侍卫东倒西歪的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早已人事不知。

    “趁现在,快走。”家禾庆幸自己了一趟,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见到父亲。

    事到如今,文二爷自然也来不及问她为何会找到这里,只是担忧的开口道:“不行,我若是这样走了,景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初正是因为他的一走了之,逃避敷衍,才会惹来今天的祸事,若是自己再如此不负责任……文二爷心下一沉,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更加恐怖的后果。

    “别犹豫了,快点走啊。”家禾急的不得了,她对身后的玉琼使了个眼色,玉琼会意,立刻向前点了文二爷的穴道。

    文二爷只觉眼前一黑,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对不起爹爹,得罪了。”家禾歉疚的看了一眼文二爷,示意玉琼离开,刁氏见状生怕她忘了自己,也连忙跟上,却不料家禾眸光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五婶婶,你既然如此费尽心思的过来,又何必急着要走?”

    “你!”刁氏脸色陡然一变,眯起眼睛看着家禾,猛的反应过来。

    “是你干的!”

    家禾挑眉,似笑非笑道:“五婶婶在说什么,阿禾我怎么听不懂。”

    “一定是你!”刁氏咬牙切齿的说着:“肯定是家欣那个狐媚子让你这么做的!你竟然敢陷害我。”

    “五婶婶,说话之前,还是请您想清楚一些,你这样大半夜的不睡觉专程跑来这里,可不是我逼你的。”看着后知后觉的刁氏,家禾冷笑,转身就要走。

    “哼!如果不是你在这中间做了什么手脚,景王又如何会同我反目,七丫头,你若是胆敢将我同碧儿丢在这里,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刁氏急切的看着家禾,额角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绝对不能留下,如今跑了文二爷她可没有勇气承担景王的怒火。

    “五婶婶要是有那个本事,就尽管去做,您当我怕了您不成?”家禾冷笑,半点也不受她威胁。

    “你!”刁氏气结,旋即意识到自己不能硬碰硬,便立刻转变了态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七丫头,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你总要讲些情面,以往婶娘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

    见到刁氏一改趾高气昂的态度,变得低声下气,忍不住勾起唇角,玩味的笑道:“五婶婶还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啧啧……只是您也不必如此,腿是长在您身上的,您若是一心想走,又何必来问我?”言罢,也不管刁氏五彩变幻的面色,一溜烟跑个没影。

    听她这么一说,刁氏脸色顿时难看到不行。这个该死的丫头,竟然敢诓她!只是眼下不是报仇雪恨的功夫,当务之急,实现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于是乎,刁氏不得不先将怨气放到一边,抱着家碧小心翼翼的自风月阁的侧门溜出,飞快的上了马车。

    再说好容易送走了总督大人的景王心急火燎的赶回,还未进门无就见到门七七八八的倒着数名侍卫,一时间,仿若五雷轰顶的。

    “好……好你个文二爷,真好……”望着满屋子的狼藉,景王恶狠狠的咬牙,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一掷。

    “啪嚓!”上好的青花茶杯顿时变成了一片片碎片,狰狞的躺在地上,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此时此刻,文二爷也在马车上见渐渐苏醒,一睁眼,视线中立刻浮现出爱女的容颜,心中骤然一暖。

    “爹爹,咱们赶紧回去吧。您不知道,这些天可给祖母还有母亲她们急坏了。”

    听到爱女如此说,文二爷羞愧的低下头,感慨道:“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选择一走了之逃避此事,现如今才会让景王殿下心存怨念。”

    “木已成舟,无可挽回,既然如此的爹爹何不看开一点?”家禾柔声劝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马车,装作若无其事道:“爹爹,为何五婶婶会跟您在一起?”

    听到这个问题,文二爷顿时觉得心中涩然,但他又不想让家禾一个孩子接触太多的黑暗,只好摇头叹道:“我想是景王为了报复文家,又抓了家碧……”

    见他努力地想要掩饰,家禾冷笑了两声,便也没在追问。

    文二爷说完,又忍不住对家禾道:“阿禾是如何找到我的?你母亲同你姐姐知道么?”

    “自然是知道的。”家禾巧笑嫣然,“娘亲和姐姐都在等着您回去呢,至于我是如何找到的,还要归功于表哥的帮忙。”

    说到这里,家禾深吸一口气,只说是秦显的人跟踪到了景王的下落,同时立即送信到总督府,请总督大人来帮这个忙。

    文二爷听了自然是对秦显感激不尽,同时对家禾这番话深信不疑。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驶向远方,眼看着天际已经泛出了一丝鱼肚白,一行人才终于抵达文府。

    得了信儿的文老太太立刻迎了出来,欣喜异常,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作业刚刚被家欣接回府中的云氏。

    云氏一见文二爷微微有些憔悴的面色,顿时泛红了眼眶,颤声哽咽道:“子陵……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回,文二爷没有将她自动忽略,而是激动地回望着她,用力点头。

    刁氏含恨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她知道,文二爷已经彻底离自己远去,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刁氏差点将袖口绞烂。

    “娘亲,你怎么了?”察觉到母亲的情绪不对,家碧怯生生的开口询问原因,却被刁氏满是怨毒的眸光吓了一跳。

    “娘亲?娘亲?”家碧胆战心惊的伸手推了推刁氏,却发现对方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文二爷同云氏二人。

    这一回,文二爷也察觉到了刁氏炙热的目光,而这一回,他也清楚看到了刁氏心中的怨怼。

    一个念头立刻在脑海中萌生,文二爷清了清嗓子的,面无表情的回望了一眼刁氏,只是这一回,他的目光不再温柔,而是饱含着警告之意。(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祸端

    文二爷归家的第二天就被文老太太叫到了上房。

    原本好好的母子叙旧,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争吵,文老太太即刻屏退左右,紧接着,房中就传来了藤条的抽打之音。

    众人皆不知道是何缘由,云氏也担心的不得了,几次都想去求情,都被姚嬷嬷同家欣拦了下来。

    终于,在文二爷足足跪了五个时辰之后,上房的门被用力推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文老太太沙哑的对赵嬷嬷道:“唤素娘来。”

    “啪嚓!”芳兰院里,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刁氏手指一松,原本握着的药碗瞬间掉落在地,砸成碎片。

    “老太太叫您过去做什么?”萱草也是一脸愁容,当晚的情况她并不知晓,刁氏回来也是性情大变,不肯跟自己多讲一句。

    六姑娘也变得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只是这份安静来的太诡异,总好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萱草不敢妄加揣测,但听到老太太唤刁氏,心中还是难免疑惑丛生。

    “扶我更衣。”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只是萱草的错觉,刁氏很快恢复了淡然,只是紧抿着薄唇仍旧不肯多言一句。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刁氏心中凄然,原本她以为文二爷顾念往日的情份,多少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是她没有想到到,多情的男人也最是无情,当有一天他抛弃了你的时候,便再也无所顾忌。

    事到如今,她先反思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将全部的怨恨都加诸在云氏母女身上。

    如若没有她们……如若没有她们……

    在文老太太宣布让她去乡下“养病”的决定之后,刁氏终于仰天长笑,眼泪顿时溢满双眸。

    “姨母,您真的要让素娘离开么?”刁氏愤恨的绞紧手中的绣帕,还想做最后一搏:“大嫂虎视眈眈,二嫂又与我们并不同心,我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我放心不下您啊!”

    文老太太面上的愁云堆积的更加浓烈,终于,她无奈的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素娘,你千不该万不该,有了害我的华儿的心思,还有景怡肚子里的孩子,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歹毒。”

    听到文老太太的评价,刁氏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终于忍不住哭诉道:“歹毒?姨母,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应当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嫁到这个家十余载年,可是这个家给了我什么?我只是想为我的碧儿谋一个更好的前程,这也有错么?!”

    闻言,文老太太的瞳孔猛的一缩,眸底的同情之色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呵……你没错,难道错的是华儿么?”

    “姨母,”刁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如今她也顾不得了,她跪倒在文老太太脚边,用力磕头,卑微的祈求道:“求求您,别送我去老宅,秦姨奶奶的手段,您不是不知道……”

    “闭嘴!”文老太太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冷声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原本华儿说的时候我还不同意,只是不曾想到,你竟是这般的冥顽不灵。”

    刁氏眸光中的悲戚之色渐渐被绝望取代,在无数次求情均未有结果之后,她终于崩溃,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颤声开口:“千不该万不该,我当初不该听了您的话,嫁给五郎。”

    文老太太勃然大怒:“你这意思,竟是我的不是了?”

    刁氏垂眸,过度哭泣的嗓音已然变得嘶哑:“素娘不敢。”

    “哼!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我的儿子和孙子都敢害,你说的没错,我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这个毒妇进门,还对你们母女这样宠爱,到最后竟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文老太太恶狠狠的说着,刁氏抓着裙角的手指也越收越紧,胸口也不断地剧烈起伏。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姨母,您的心肠之硬,素娘自愧不如!”

    言毕,她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转身颤抖的走向门口。

    “滚!给我滚的越远越好!”文老太太捂着胸口,气得大吼,形若枯骨的手掌用力一拍桌子,剧烈的震动声响转瞬回荡在房中,刁氏僵直了脊背,却始终没有再回头。

    覆水难收,从她做下第一个决定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

    但就这样黯然退场,她真的不甘心!

    刁氏艰难的拖着沉重的步伐,渐行渐远。

    很快,五太太要被送去乡下“养病”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文府,文二爷听了此事却没有半点反应,似乎也并不打算阻止。

    随着离去日期的临近,刁氏渐渐万念俱灰,就在这时,她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让家碧留在文府,并且由云氏代为管教。

    这个消息一出,文府上上下下又是一片哗然,家欣听了立刻按捺不住心急火燎的找到云氏,同她商议对策。

    熟料云氏竟决定应允刁氏的要求,当家欣问起理由,云氏只管叹息道:“家碧也不过是个孩子让她跟着一道去乡下,着实也太辛苦,更何况再过几年她也大了,也到了说婆家的年龄,我们若是让她去了秦姨奶奶那里,岂不也是耽误了她……”

    家欣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没派上用场,云氏综合各方面原因,点头答应了刁氏的要求。

    相反家禾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立刻一针见血道:“大姐姐不必担心,五婶婶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家欣仍旧担忧:“可是……她如今将家碧留在我们名下,岂不意味想借机再回文府?”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家禾轻笑:“只是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说到这里,她勾了勾唇压低声音对着家欣开口:“紫草从决明哪儿打听到,原本父亲去求老太太想要送走五婶婶的时候的,是给了老太太两个选择的。”

    “两个选择?”家欣满是不解的看着家禾,只见家禾冷笑道:“留下,或者改嫁。”

    闻言,家欣点了点头:“若父亲这样说,也是算是仁至义尽了。”

    家禾啧啧叹了两声,纠正道:”姐姐关注的重点错了,父亲给了老太太两个选择,可是到最后,老太太又是如何处置五婶婶的呢?”

    “你是说……”家欣眼前一亮,这回也不等家禾开口,就直接道:“老太太已经不再偏袒她了?”

    “何止是不再偏袒,只怕快要恨之入骨了。”家禾一边分析,一边咋舌,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使下的种种手段。

    正是因为这样,才能抽丝剥茧,使得文二爷渐渐看清真相,对刁氏日益心寒。

    “你既然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祖母……唉……”

    这一回,家禾只管听着家欣的叹息,却并不作声,因为她知道,姐姐是在感慨文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心寒,连改嫁的机会都不给刁氏,直接将她送到乡下,不管不顾。”

    事到如今,她的姐姐还是看不透,看不透文家人骨子里的自私啊。

    家禾虽心中如此想,却并未做声,姐妹二人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刁氏启程的那一天空中飘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哭的跟泪人儿一样的家碧被萱草带回了芳兰院,其的人便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谁都不曾送别。

    说来倒也奇怪,自刁氏离去之后,那天空就奇迹般的变得晴朗起来,家禾的心情也随着天气渐渐变得明媚。

    只是好景不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容易处理掉了五房的麻烦,长房近日来竟也是祸端频频,而这祸端正出在文老太太为文大爷精心挑选的那一房美妾身上。

    刁氏离开文府一月之后,长房便传出了文大爷的爱妾小产一事,而害她小产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冒失莽撞的家欢。

    文老太太勃然大怒,狠狠的教训了家欢一顿,又想尽各种办法安抚文大爷的妾室,这样一来,她原本就不大强健的身子又经历了这次情绪的大起大落,登时垮了下来,每天中药调养,上房一度药香弥漫。

    然而就在她养病之时,向来孝顺沉稳的文大爷却一反常态,竟旧事重提,又将过继子嗣一事摆在了明面上来。

    病重的文老太太得知了这个消息是又急又怒,正欲继续阻拦,却不料大夫突然确诊,说文大爷的那房妾室小产落下了后遗症,再无生育可能。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文老太太现在绝对没有心力再为文大爷寻一房美妾,多重打击之下,她不得不妥协,只好答应了过继一事。

    过继一事已成定局,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文三爷立刻从宿水赶来,找文大爷仔细商议此事,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回文四爷也想要凑热闹,显然大家都盯着江陵织造这个肥缺,挤破了头想要将儿子送入长房。

    文二爷对此很是无奈,他关心的倒不是日后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而是这件事太过蹊跷,他太了解他大哥的为人,即便是没有子嗣,但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利益拱手让人。

    只是江陵织造这个肥缺的诱惑太大,精明如文三爷,这一回,也不免心动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妾室

    阳光射入窗棱,驱赶走黑暗,为雪白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辉。

    修长的柔荑灵巧的掀开帘子,紫草侧身而入,匆匆奔到桌案旁,将怀中捧着的各式糕点小食一股脑儿的倒在桌上,

    “咦……”内室中的家禾听到外头的动静,立刻探头出来,在看到桌上的大堆美味之后,顿时两眼放光,也不管是不是衣衫不整,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冲了出来。

    “我的小祖宗!你且慢着点。”紫草见家禾光着脚就从榻上跳下来,连忙走过去将她拦住。

    “这是谁送来的?”家禾吞了吞口水,一脸吃相。

    “您说还能有谁,自然是三爷送来的,您没去太太那儿看呢,啧啧,不愧是三爷,出手就是大方。”紫草一边感慨一边伺候家禾更衣,只听对方笑道:“三叔这么大手笔讨好咱们又有何用,让老太太瞧见了,只怕有要迁怒咱们。”

    “谁说不是呢,这过继的事儿又不是咱们二房能说了算的,不过……说到老太太,听说这几日身子又愈发不好了,我想,多半是给五太太气得不轻。”说到这里,紫草不由得皱起眉头:“要说咱们家能挡着大爷的也就是老太太了,现如今她也倒下了,这过继一事……只怕是早晚,唉,咱们太太的这个孩子,要是来的再早一些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家禾冷笑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又问向紫草:“上次的事儿,表哥那里,可有好好酬谢?”

    “大姑娘送了银子过去,还送了好些东西,不过都被表少爷退回来了。”紫草撇了撇嘴,学着秦显傲慢清高的样子开口:“不过是些俗物,就想把我打发了……”

    这活灵活现又有些夸张的模仿顿时然家禾忍俊不禁,笑着捅了紫草一下:“你啊,就知道促狭,小心别人瞧见了。”

    “这屋子里头就咱们两个,又有什么好怕的。”紫草拍了拍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窗外传来“当啷”的一声,紫草立刻变了颜色,忙去拉开窗子,只见到一个藏蓝色的身影隐入了密林之中。

    “是什么人?”家禾伸手捻起一块糕点,优哉游哉的询问。

    “没看到脸,不过看衣着,像是个粗使丫头。”紫草皱着眉回答,文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等级还是很森严的,衣着规格也不同,单看刚刚的那个丫鬟,应该是个粗使丫头没错。

    “哦?我看是你的这些好吃的,引来馋虫了。”家禾笑了笑,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前奏,连续几日,窗子外头都悉悉索索的有响动传来,可是等紫草打开窗子的时候,又是空无一人。

    “真是邪门儿了。”紫草不满的咕哝了一句,还特意探头向窗外看去,仍旧一无所获。

    家禾见她一脸郁闷,忍不住轻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买只猫回来,如今有你在,可见是可以省了。”

    “姑娘!”紫草气得憋红了脸,嗔怨的看了家禾一眼,撇嘴道:“您就知道调侃我,您也不担心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

    家禾摊了摊手:“要是图谋不轨,也不该从我这里入手。”

    闻言,紫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您说得对,若是那人冲着太太去的还说得通,可是为什么又总藏在咱们外头监视您呢?”

    “监视?现在下定论未免还太早。”沉吟片刻,家禾终于开口,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道:“是狐狸早晚会露出马脚,咱们既然搞现在不清楚她的身份和目的,倒不如就静观其变。”

    “恩。”紫草用力点头,这才爽快的关上了窗子。

    果不其然,就在家禾叮嘱完紫草三日后,那个神秘人终于现身,却并不是她主动,而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睡梦中的紫草突然听到了外室传来响动,她迷迷糊糊的起身,走进堂中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的围着桌案打转,昏暗的光线下,紫草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黑影正在拼命的搜罗桌上摆放的糕点。

    仿若一记重击敲入紫草的心脏,刺激的她顿时睡意全无。

    她立刻随手抄起一个凳子,向着桌案前的人影用力劈去,嘴里还怒吼:“大胆毛贼,竟然偷东西都偷到这儿来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她这一喊不要紧,不仅惊动了黑影,更把正在打盹儿守夜的小丫头惊醒了,慌乱中有人点亮了油灯,屋子里霎时一片光明,使得那黑影无所遁形。

    “几位姐姐饶命!”黑影尖叫一声,立刻瘫倒在地,一边抱着拳求饶,一边低下头不敢去看众人。

    正如紫草那日的猜测一般,这黑影一身蓝色粗布衣裳,明显的是某个院子里的粗使丫头,

    “先给她拖出去,别搅了姑娘休息。”紫草烦躁的看了一眼里屋,只见家禾还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这才放下心来,忙叫守夜的婆子和小丫头将她拖到屋外。

    皎洁的月光撒入院落,那丫头只管拼命的低着头,一副生怕人瞧见的模样。

    “你把脸抬起来。”紫草凶巴巴的对着她吼了一句,“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狗胆,偷东西都偷到我们姑娘房里来了。”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听了顿时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却是迟迟不敢抬头。

    “呸!小蹄子,紫草姑娘说的话你也敢不听,还不快把你的头抬起来!”守夜的婆子伸手狠狠的推了这丫鬟一把,她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一声闷哼扑倒外地。

    那婆子剽悍异常,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拽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脸,引得那丫鬟惨叫连连。

    旁边有眼尖的小丫头惊叫一声:“这……这不是魏姨娘屋子里头的彤儿么!”

    紫草斜睨了小丫头一眼,冷声道:“你认得她?”

    小丫头先是点头,见到紫草凶巴巴的模样又连忙摇头,咬了咬唇才为难的开口:“也说不上认得,只是上回给太太端药的时候碰见了一次。”

    “魏姨娘屋里头的跑到这里来做贼,你主子就是这样教你的?”那婆子为了讨好紫草,立刻喝骂了那个丫头,拽着她头发的手收的更紧,只恨不得连她的头皮都一块儿扯下。

    “姐姐们饶命啊,我也是被逼的么法子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蓝衣丫鬟一边说一边哭,眼泪鼻涕流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

    紫草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头,刚要开口再度询问,耳边却突然传来木门的开阖声,紧接着就见到家禾披着外衫倚靠在门口,野葡萄似的大眼睛将目光投射过来,犀利的盯在蓝衣丫鬟的身上。

    “原来是七姑娘,”守夜的婆子一见家禾出现立刻眉开眼笑,手里拽着蓝衣丫头的头发就扯向家禾的方向,好似邀功一般。“姑娘快看,这小蹄子不好好睡觉来咱们屋子里偷东西,好在咱们紫草姑娘反应快,这不,给她逮个正着。”

    “嗯。”家禾只淡淡的应了一声,以示自己听见了,那婆子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是失望。不甘心道:“姑娘可不能轻饶了这丫头,这玩意有一就有二,您若是不狠狠惩治难保她以后不再犯……”那婆子还要啰嗦下去,紫草忙出声将她打断。

    “闭嘴,姑娘自有分寸,岂是你能置喙的,还不给我下去。”

    此言一出,那婆子不得不讪讪的松了手退到一旁。

    蓝衣丫鬟得了空,忙匍匐着跪在家禾脚边,拼命的磕起头来。

    “七姑娘救我,七姑娘救我!您饶了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紫草凶巴巴的走过来一把将她推开,继续道:“是谁给你这么大的狗胆让你来偷东西的?文府难道没给你饭吃么?”

    “我……我也是逼不得已……”那个唤做彤儿的蓝衣丫鬟整张脸哭成了花猫,嘤嘤啜泣道:“我们姨娘三天滴水未进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求姑娘开开恩,就当是接济乞丐,赏我点东西吃吧。”

    “荒唐!”这回还等不到紫草发威,家禾就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卑微祈求的彤儿道:“可笑啊可笑,你作为芳梅院的人,竟然来我这里偷东西,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来人啊,把她送到大伯娘那儿,既然是他们院子里的人,就该给他们自己处置。”

    彤儿一听这话立刻变了颜色,连哭声都变的异常凄厉。

    “千万不要啊!求求您了七姑娘,您不要把我送到大太太那儿去,我给您磕头了。”言罢,又是一阵猛磕,直到磕出血来。

    家禾依旧不为所动,仍旧冷着一张脸,毫无怜悯的开口:“你是芳梅院的人,我可没权处置,否则万一闹到老太太那儿,我们有理也说不清楚。”

    家禾的决绝让彤儿万念俱灰,她含着泪道:“姑娘送我去大太太那儿,等待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姨娘也要遭受牵连,既然如此,我倒不如现在死了更干净。”

    她这句话一说完,就立刻起身,向着围墙撞了上去。

    “快快拦着他!”紫草见奇怪不妙,立刻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抓她,却只抓住她的衣襟,到底还是家禾反应迅速,抬脚用力一踹,正好变了她的方向,使得她一下跌坐在地。

    旁边围观的丫鬟婆子连忙上前将她压住,她却只管哭闹着要死要活。

    家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的下命令:“堵上她的嘴!”

    紫草立刻掏出帕子塞进那丫头的嘴里,做完之后才转头看向家禾问道:“姑娘,现在送到大太太那儿去么?”

    “好歹等天亮了再说,”家禾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又厉声对其余的丫鬟婆子们道:“现在大晚上的太太和姑娘们都歇息呢,若是谁有胆子搅了他们的清梦,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见状,众人立即噤声,刚才抓了那彤儿头发的婆子更是难掩失落,借着月色,家禾将她们每个人的表情都看的真切,然后才对紫草道:“先带到内室,其余的都散了吧。”

    “是。”紫草点头,同别的丫鬟将彤儿拖进屋内绑了起来,家禾紧随其后进来,立刻将房门锁紧。

    “给她嘴里的帕子拿出来,我有话要问。”确认房中只剩下自己与紫草彤儿三人,家禾一抬手,示意紫草行动。

    “咳咳咳……”帕子刚一离开,彤儿就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嘴里还不忘说:“求求姑娘,别给我送到大太太那儿去。”

    家禾顿觉好笑,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大伯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何故惧她至此,魏姨娘虽说是个妾室,但好歹也是老太太做主抬进门的,若非做了什么亏心事,又何必如此害怕当家主母。”

    这些话状似无心,其实有意,因为一直以来家禾听到的都是这个魏姨娘很是厉害,杜氏几次想拿出主母的架子压制住她但都占不了便宜,而且她还很会讨文大爷的喜欢,很是得文大爷的宠爱。

    “七姑娘有所不知,主母她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彤儿话还未说话,就听家禾拍桌怒道:“大胆!主子们岂是你们这些奴才能非议的!”

    谁知彤儿并无半点愧色,只管继续道:“即便是姑娘不准,我也要说,反正我贱命一条,大不了一死了之,也省的被那两面三刀的人折磨!”

    见彤儿昂着头,一副无畏的样子,家禾挑了挑眉,直接将她拆穿:“哦?看来你今天来我这儿不是偷东西,而是来告状的。”

    彤儿心口猛地一沉,本欲再辩解两句,却突然对上家禾投来探究的视线,只见那黑漆漆的双眸正对着自己,犀利的神色似乎能将她心中的一切洞穿。

    再欺骗下去也已毫无意义,彤儿无奈的长叹一声,只好和盘托出。

    原来,她并非有意偷盗,根本目的是想要向家禾求救,魏姨娘自小产之后,杜氏认定了她是明知孩子保不住,故意设计了自己的女儿,因此怀恨在心,处处排挤样样克扣,文大爷自从知道了魏姨娘坏了身子,也对她变得不闻不问起来。唯一能替她说话的文老太太又缠绵病榻……魏姨娘的日子自然是雪上加霜。

    当然,这些都是家禾自己从彤儿那一句话三声喘,哽咽的哭诉中总结出来的,至于她的原话,自然只强调了魏姨娘如今日子有多艰辛。

    “你叫彤儿是吧?”待她说完,家禾终于开口。

    “恩。”彤儿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你们家姨娘的处境的确可怜……”家禾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皱眉。

    “我就知道的七姑娘您跟二太太一样,是菩萨心肠,彤儿这次冒死前来,就是求您救救我们姨娘。”见家禾言语间有同情之意,彤儿眼前一亮,心中暗喜。

    谁知家禾却突然沉下脸,冷笑道:“可是……这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闻言,彤儿顿时心下一沉,咬了咬唇无奈道:“七姑娘的意思,还是想将我给大太太处置么?”

    “这倒也不是。”家禾故意这样讲,果然见到彤儿眼底又燃起一丝希望,只是这抹希望在听到家禾之后的话又转瞬熄灭。

    “你想告状,来我这里也没用,应当禀告给老太太才是,毕竟,这个家的女主人是祖母的,你求错了人,我自然也帮不了你。”

    “七姑娘,如今老太太身体不适,岂敢拿这样的小事来劳烦她老人家。”彤儿见求家禾无望,只好抹掉眼泪,呆呆的看着桌上燃烧的红烛,眸底满是苦涩。

    “你既然知道如今老太太身子不适,就不该如此胡闹。”

    家禾毫不留情的指责让彤儿又羞又怒,情急之下,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七姑娘若是不想帮我们姨娘也可,只是这二房中留有细作一事,也别管我不告诉您了。”

    此言一出,家禾立刻同紫草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云。

    “什么细作?”这回,家禾同紫草异口同声。

    “姑娘既然不肯帮忙,我又为何要告诉您的。”彤儿撇过脸,不再去看她们。

    家禾看到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立即冷笑连连:“这感情好,你刚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

    彤儿心知她是故意挖苦自己,却仍旧不为所动,只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家禾也并不心急,又追问了两遍,彤儿还是不肯说。

    见状,家禾挥了挥手道,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你既然死活不肯开口,那就算了吧,时候也不早了,紫草给我打点水来,我要洗漱就寝。”

    紫草依言照做,眼看着又要吹灯拔蜡,彤儿再也按捺不住,忙道:“姑娘且慢,我说就是,只是……希望您听了之后,能看在奴婢如此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别将我送到大太太那儿去。”

    “你说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表明了家禾的态度,算是应允了她的要求。

    彤儿长舒一口气,就将魏姨娘得知的讯息一股脑儿的全告诉了家禾。

    而她所说的种种,也切好映照了之前家禾心中的猜测。

    就好比上回云氏房出现的桂圆莲子汤,到底是谁故意将这样的吃食做了出来引得云氏上钩,至今都是个未解之谜。

    彤儿今天的话,终于给了她一个答案。

    家禾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

    紫草则没有家禾那般的忍耐力,听完了这些话,立刻气恨的直跺脚,将彤儿言语中的人全都咒骂了一遍。

    “姑娘,要不将这些人叫来当面对质?”紫草义愤填膺,却被家禾一巴掌拍在脑门儿上。

    “这半宿半夜,你先给我消停点!”说道这里,家禾又转头看向彤儿,眸光似含警告之意:“这些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

    彤儿一边叩首一边承诺:“姑娘放心,奴婢绝对听话,只求您能依言,莫要将我送到大太太那儿去。”

    “恩。”家禾懒的再听她的啜泣声,挥了挥手示意紫草先将她带下去。

    这一回,彤儿没有过多挣扎,只管安静的呆在堂屋里,而紫草将她送来之后,也立刻折返,回到内室来见家禾。

    家禾一见是她,忍不住揶揄:“怎么?舍不我不成?”

    紫草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直奔主题:“这事儿还牵扯到黄苓姐姐,姑娘难道不准备同大姑娘还有太太说上一声么?”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大姐姐?”家禾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

    紫草懵懂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家禾笑的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何处。

    家禾打了个哈欠,顿觉微微有些疲倦,便也懒的再拖延时间,直接道:“我若是说了,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他们?”紫草一惊,又道:“他们是谁?”

    家禾却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叹息一声:“我原来还很佩服这个魏姨娘如此手段了得,但现如今,我觉得手段了得的倒不是她,只恐怕是她身后之人。”

    “姑娘,紫草愚笨,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紫草抽了抽鼻子,仍旧一脸懵懂。

    “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总之若非有人给她支招,她绝不会想来找我们求救这一步,她既是这么做了,定是将咱们二房每个人的脾性都摸透了。你若是不明白,我只问你,若是她找的人不是我,是大姐姐又会如何?”

    “以大姑娘的心性,即便是同情,也不会管此闲事的。”紫草想了想才徐徐答道。

    “那若是我母亲呢?”家禾又问。

    “夫人即便是想,若是被大姑娘知道了,定会阻拦。”

    “是啊,所以若是想要帮忙的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就再好不过了。姐姐定不会怀疑,母亲也绝对要伸出援手……”说到此处,家禾瞳孔猛的缩了缩,心中却有些无奈,看来经过了这几次事情,自己的一些小动作已经被人发现了,而那幕后之人,也是想利用自己的小聪明,还有孩子易怒也易生怜悯的心性来促成此事。

    思及至此,她勾起唇角,冷哼一声:“只可惜他们算盘打的再好,终还是不会想到,在这个家中,谁都可能是个菩萨,却独有我……最没可能。”

    言罢,她自嘲的笑了笑,情不自禁摸上自己的面颊,脑海里回想起当年自己沾满鲜血的铠甲……如今的这副皮囊,到底还是迷惑了不少人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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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禾介绍:
面对无法回归本体的无奈和即将走向衰亡的家族厄运,文家禾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经营方是上策。简言之,就是女汉纸重生为伪白富美的奋斗史!感谢《闺宁》的作者意迟迟制作的精美封面!~(≧▽≦)/~团子灰常喜欢!家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