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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禾全文阅读

作者:逆琳南舒     家禾txt下载     家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逐客

    修长的手指在金色的丝线中上翻飞而过,一条栩栩如生的金色锦鲤转眼跃然于雪白的绣帕之上。

    “也就是姐姐才能做出这么好的活计。”家禾做西子捧心状,一脸崇拜的看着家欣。

    对方闻言停下手中的伙计,勾起唇角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你啊……就知道拍我的马屁,白芨和萱草她们都比我强多了。”

    家禾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的,笑嘻嘻的的缠上家欣的胳膊,撒娇道:“姐姐就不要谦虚了,阿禾每回用姐姐送的帕子,都觉得那上头的鱼啊鸟啊的眼瞅着就要游出来飞出来呢!”

    “你这嘴巴越发是抹了蜜糖了。”家欣也绷不住笑出了声,埋怨道:“不是我谦虚,而是你自个儿心虚,若不是你冒冒失失的跌伤了自己,又怎么会脏了我送你的帕子,下回啊,可不许这么鲁莽了。”

    就知道家欣逮到机会就要数落一下自己,家禾吐了吐舌头,献宝一样的将胳膊伸到家欣面前:“姐姐你瞧,这几天已经结痂了,再过些日子,保准完好如初!”

    “但愿如此。”家欣摸了摸她的伤口,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窗外,眉心却反而皱紧在一起。

    “姐姐可是想着我虽然好了,但是六姐姐还病着么?”家禾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家欣闻言也轻轻点了点头。

    “今儿早上我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已经提了让五婶暂时回来探病的事儿了。”

    家禾面色无常,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现如今大太太犯了这么大的错,文大爷又大伤元气,正紧着溜须老太太,直接数落母亲不懂事,说什么毕竟不是亲生的,孩子须得留在亲生母亲照看才是这样没轻没重的话。”家欣一边说抓着帕子的手也用力收紧,家禾看到那上面插着的绣花针,怕她激动之余反而伤了自己,连忙伸手夺过帕子,讽刺道:“可笑她不知道自己即便是这样说,也落不下什么好,老太太早就看穿她那见风使舵的性子了。”

    “虽说是如此,但我看老太太借力打力,想着用大伯娘逼娘亲松口呢,要知道这事儿若是父亲不点头肯定成不了,她老人家就料定了娘亲心肠软面皮薄,一定会去劝父亲放五婶婶回来的。”家欣眉宇间的愁绪仍旧不曾散去,家禾则额仍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姐姐放心,娘亲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比从前,她即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肚子里的那个着想,她不会轻易开口的。”家禾见状伏在家欣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小脑袋靠紧在她的肩窝。

    “但愿如你所说。”家欣反握住妹妹的手,伸出手指在娇嫩的肌肤上抚摸了两下。

    谁知家禾竟然突然将手抽了出去,反而调戏似的摸了摸家欣的下巴,笑着开口道:“但只这样一味等着也不是个事儿,要想不被动,还得主动出击。”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家欣自然知道妹妹鬼点子一向多,反而收回了目光,只专注的盯着她瞧。

    “算不上什么好主意,只是之前我留了一手,大太太如今不是忙着拍马屁么,我倒要瞧瞧,等她见过魏姨娘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装孙子!”

    家欣听闻连忙去捂她的嘴巴,花容失色:“我的小祖宗,都是谁教了你那些个乌七八糟的话。”说到这里,她心念一动,惊呼道:“你说魏姨娘?难道魏姨娘没死?”

    家禾正懊恼自己一时忘形,又拿出了前世在军营中的那一套浑话来,听到家欣反问自己,乐不得将话题岔开,于是不紧不慢的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给了放她走,自然不会坑她,这事儿她也是答应好的,毕竟魏姨娘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跑回去,传到外头多难听,她也休想做人了,倒不如来个干净的,只管说是被逼死了,还能骗点银子补贴补贴家用。”

    “你好大的胆子!”家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说家禾是好,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呵……在我看来你,七妹妹不仅胆子大,面皮也着实厚的紧呢!”

    “大表哥?”家欣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子,跟着家禾二人一同向窗口望去,只见半掩的珠帘后头,一张带着邪笑的容颜若隐若现。

    “啧啧,表哥说的是,阿禾脸皮却是厚实,但也比您这擅闯闺房的登徒子强,我看您呐,是干脆就不要这张脸喽。”

    “噗嗤!”家欣绷不住笑了,换来秦显冷冷的白眼,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事态,忙伸手捅向家禾的腰际。

    “姐姐怕什么,大表哥连脸都不要了,还怕咱们说他,你说是吧表哥!”

    秦显看着这小丫头一脸挑衅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从牙缝中哼出一声:“算你狠!”

    眼看着秦显面色越来越难看,家禾见好就收,不忘拍马屁道:“表哥今儿过来,真的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你不用恭维我,我原本听二舅母说你前些日子割伤了手,想来探望探望,谁知道你这丫头竟反倒先奚落起我来了。”

    家禾悄悄吐了吐舌头,冲着家欣偷偷做了个鬼脸,无奈的家欣只好起身先将秦显请进房中,解释道:“劳大表哥费心,现在阿禾她已好的差不多了。”

    “我看也是,都有力气跟人顶嘴了。”秦显嗔笑着瞄了家禾一眼,沉声道:“只是就算是面皮再厚不该这么粗心大意,否则划伤了脸,我看你怎么嫁人。”

    这句话这些日子家禾早就听烦了,想也不想就回道:“表哥这话说的好笑,即便是划伤了脸,那丑女怎么就不能嫁人了?古有齐宣王求娶钟离春,诸葛孔明联姻黄月英,表哥乃人中龙凤,怎么也跟那群凡夫俗子一般流于表面呢。”

    “你!”秦显被她气的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回就连家欣也惊诧不已。

    平素家禾虽然顽劣,却也从来不这样得理不饶人的,更别说当着面跟秦显这个腹黑鬼对着干了,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被秦显说起伤势,戳到了痛处?也不应该啊,自己这些日子也数落过她不少,她也不见得这样不满。

    一时的怒气之后,秦显也意识到这次家禾态度的不同寻常,渐渐平复情绪,狐疑道:“今日听七妹妹这语气,似乎是很不欢迎我来看你?”

    家禾回答的好不含糊:“不愧是表哥,这么有眼力见。”

    闻言,秦显的气反而消了不少,无奈苦笑道:“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再打扰。”言罢,就要转身离去。

    “慢着。”家禾突然将他叫住,秦显立刻回眸凝眉等待着她开口。

    “不知表哥此番过来,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姑母安排?”

    秦显一怔,旋即答道:“这……我母亲说老太太今日身子不大好,府里又忙,便叫我过来替她尽尽孝心。”

    谁知家禾听闻此言竟冷笑出声:“姑母一片孝心,阿禾自愧不如,只是听闻再过两月圣驾将至,不知到时候文府的亲眷会不会也都过来尽孝,到时候怕是就要门庭若市了。”

    听到这里,秦显刚刚平复的心湖顿时激起千丈涟漪,家禾这番话不仅仅含着嘲讽,更是暗示他也是为了沾文府接驾的光,才处心积虑的来到此处。

    一瞬间,秦显只觉得心中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混淆在一起却尝不出半点滋味。而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此刻只觉得如鲠在喉,最终咬了咬唇,还是拂袖离去。

    家欣见状正欲来劝,谁知道秦显却健步如飞,转眼便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家欣只好折返,坐在家禾的身拦住她的肩膀叹道:“你这是何必,表哥已是让着你了,平日里他哪里还有这样的耐心,早给丫头说的痛哭流涕了。”

    “姐姐,胳膊肘可不能随便往外拐,要知道我才是你妹妹。”

    “可你刚刚,的确有点太过分了,你是恼怒前阵子咱们凑钱的时候,南江候同姑母都不闻不问么?”

    见家欣这样说,家禾果断的摇头:“原本就没有期待过的人,有怎么会的对他发火,我之所以间接下逐客令,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留在这儿而已,毕竟,咱们家的水太深了。”

    “的确如此,但是接驾一事他在又何尝不可,没准还能正好讨了圣上欢心,日后对他的仕途也大有裨益。”

    “姐姐当真觉得这接驾就是好事?”家禾挑眉,目光幽幽。

    “这……难道不是么,毕竟圣驾亲临,可是咱们家至高无上的荣耀啊。”家欣显然对她的文化很是诧异。

    家禾见状并没有应声,更不曾反驳,心中只是无奈苦笑。

    是啊,的确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这荣耀的基础,是虞文帝长命百岁,但就前世大虞动乱的情况来看,虞文帝此去突然,太子更是莫名被废,最终惠王继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文家这个先皇留在江陵的探子,其结果如何,已经可以预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师傅

    面对家禾的沉默,家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反复叮嘱她切莫让伤口碰到水,然后才起身回房。

    家欣前脚刚走,紫草后脚就摸进屋来,一脸花容失色的对家禾开口道:“姑娘,您跟表少爷说什么了?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正好被他堵在门口,啧啧……我还没见过他脸色这么难看呢。”

    “怎么?他为难你了?”家禾挑眉,眸光也甚为复杂。

    “那倒没有,只是堵着我说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话。”紫草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啧啧,当时秦显那个眼神,跟活生生要吃了她似的。

    “他说什么了?”家禾淡定如初,只听紫草支支吾吾道:“他……他说的文……文绉绉的,我也听不大懂……”

    “少废话,他到底说什么了!”

    一记冷冷的眼刀飞来的,紫草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坦白道:“反……反正归根究底那意思就是绝不会让您得逞的!”

    “不让我得逞?”家禾轻声重复了一遍,清秀的容颜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看来……还是被看穿了。”言罢,她敛眸看向地面,实现最终落在了紫草青花色的布鞋上。一瞬间同秦显粉底皂色缎面的长靴重叠,仿佛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迟迟不肯离去。

    “姑娘是说什么被看穿了,您跟表少爷撒谎了?”紫草一副狗腿的表情,要知道于她而言,能让那个自小就在文府横行霸道的腹黑表少爷吃瘪,自家姑娘可算得上是大师级的人物了!

    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般涌向紫草,就差当场跪倒在地并附上一句:“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家禾自动无视了她兴奋的目光,淡然答道:“撒谎到不至于,只是说了几句重话,他就受不了了。”

    “几句重话?姑娘您应当知道,表少爷自幼可是被老太太和姑奶奶宠大的,那可真是捧在手心儿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等她说完,家禾就冷笑着打断:“正因如此,才应该挫挫他的锐气。”

    “额……”紫草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他还说了些什么?”家禾疑惑的看向她,只听她道:“其实表少爷后面还说,说要您亲自去跟她道歉,否则……否则您就别想知道甄世子要他带给您的话……”

    家禾面色一僵,心中含恨骂道,秦显啊秦显,你这个混蛋居然还留了一手。难为刚刚逼得他那么急都没说出口,现在让紫草转告自己,难道是想让她去登门道歉不成?

    “姑娘?姑娘?”见家禾没有反应,紫草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终于让她的目光有了焦距。

    “您说这是表少爷在诓我们,还是确有其事呢?”紫草挠了挠头,面上写满了疑问。

    家禾果断摇头,冷笑道:“无凭无据的话他肯定不会说,只是甄世子到底要转告给我何事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现在此事拖一拖,看看秦显的反应。

    虽说之前被家禾奚落的不轻,但秦显仍旧安心留在文府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家禾固然无奈,却也无权干涉,两个人即便是见了面也都互不言语,好像谁先开口就注定成了输家一般。

    就在他们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文府又迎来了一大批客人。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如家禾所言,名义上打着帮忙修缮北苑,增加人手,实际上则是想着蹭吃蹭,又或者说是为了傍上文府这棵大树。

    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从突然从乡下老宅赶来的文六爷和五姑奶奶。

    家欣得知来的一行人中有文绣,立刻欢天喜地的领着丫鬟婆子去大门口迎她。相比之下,文老太太同二房的热络不同,只是派管家不咸不淡的问候两句,至于秦姨奶奶准备的特产则早就搜刮干净,空无一物。

    令家禾没有想到的是,她悄悄偷听五姑姑同母亲对话时,才了解到这回来的人本应当是文三老爷,可是谁知道关键时刻文三老爷竟突然改了主意,非要儿子和女儿替他跑这一遭,具体原因是什么,恐怕只有他本人清楚。

    面对文绣的担忧和疑问,云氏想了想不确定的解释道:“也许三叔觉得自己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应当放手交给你还有六弟也说不准。”

    “我看不像。”文绣撇了撇嘴,显然觉得文三爷不会平白无故起了退位的念头。

    “这……”云氏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笑道:“甭管是为何,总归应当是为了你们好,据我所知,你应该还没怎么进过宁元城呢。”

    “上回都是很小时候的事儿了。”文绣眯了眯眼,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那正好,就多留几日,先玩够了再说。”云氏拍了拍文绣的肩膀,一脸真诚的邀请、

    “那是自然,不过具体的日程我还得去问问六哥。”文绣点头如捣蒜,也回以微笑。

    家禾忍不住推开门,零落的窜进屋子里,对着文绣问道:“五姑姑,您这次来,老太太可有找您问过话?”

    文绣摇了摇头:“还不曾,不过说到老太太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事,五嫂子还让我给她带东西给老太太呢。”

    刁氏果然像自己想的一样不安分,家禾刚一撇嘴,就听云氏在一旁道:“莫不是给六丫头的东西?唉……说到这件事我也难做,老太太这些日子总是叨念家碧命苦,生了病母亲也不再身边,只是……我一想到五弟妹心里就堵得慌,她之前做的事儿也太令人心寒了。”

    听了这话,家禾长舒一口气,还好云氏虽然是个好心的,却也不到善恶不分的地步,只要她这头咬紧了不松口,文二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起这个念头。

    毕竟,景王这个人怕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便是跟刁氏感情再深,她触犯了这样的禁忌,都会是罪无可恕。

    “二嫂嫂,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我在老家见到五嫂子也很是诧异,但是姨奶奶却没有要说的意思。”文绣叹息一声,眸光写满了好奇。

    云氏从来不拿她当外人,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还叮嘱她切莫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

    文绣听完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皱起眉头:“没想到五嫂子竟是这么恶毒个人,要我看老太太也忒糊涂了些!”

    “那毕竟是她亲外甥女。”云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就是这样才恨人,二哥是她的表哥,她们从小一般长大的情份,怎么还能这样陷害他,枉费二哥当初……”说到这里,文绣和家禾都是猛然一惊。

    “当初?”云氏挑了挑眉,刚要追问下去,家禾连忙将身子凑过来,捂着肚子对云氏撒娇道:“娘亲,阿禾今儿早上没吃饱,肚子好饿啊,可不可以让姚嬷嬷给人家开一次小灶。”

    “你啊!就是馋虫托生的!”云氏不满的戳了戳家禾还有些婴儿肥的面颊,起身就要去叫人,内室便只剩下了文绣同家禾二人。

    “抱歉,我刚刚……”文绣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着家禾歉意道:“以前欣儿也提醒过我,可是刚刚我太激动,竟然给忘了。”

    “没事的,五姑姑不必放在心上。”家禾叹息一声,皱着眉头忧愁的看着云氏离去的方向。

    她之前曾经听过云氏在秋千架下的叹息,虽然她不一定清楚文二爷同刁氏曾经有过婚约,但是必然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早有察觉,自己刚刚阻拦其实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她再回忆起过去,好再云氏也很配合。只不过……伤口即便是愈合的再好,也难保不会留下疤痕。

    所以,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挡刁氏卷土重来!

    家禾打定了主意,算计好日子,让大太太的亲信看到了偷偷躲在尼姑庵避风头的魏姨娘。得知了魏姨娘未死的消息,长房果然炸了锅,原本对老太太俯首帖耳的大太太一改之前的态度,明着暗着给老太太下起绊子,两个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一时间竟是难分高下。文大爷在病中,早已无心此事,而文二爷忙着修缮接驾用的別苑,更是无暇顾及。

    家欣家禾乐得坐山观虎斗,顺便将白芨骗来的银票兑现,一部分入股云二舅的生意,另一部则被收了起来。

    家禾小日子正过得舒心,却不料秦显突然找上了门。

    等了快半月,也不见这丫头负荆请罪,秦显终于按捺不住,先动身来找家禾。只是这一回,来的却并不止她一个。

    看着面前仍旧余怒未消的秦显,家禾淡定自若的让紫草去沏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萦绕在空气中,对面的之人紧缩的眉头却没有半点要舒展开的意思。

    “不知表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家禾好整以暇的望着他,面不改色。

    “不是我要找你,而是甄世子送来的人到了。” 秦显一动不动的盯着家禾,眸光中复杂的神色让家禾暗自惊心。

    “送来的人?”家禾正一头雾水,猛然想起自己上次随口说了一句,想托甄琢帮她寻找一个武生。

    心脏忍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师傅……

    她在心中忍不住默念起那个许久都不曾提及的称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七妹妹?”秦显惊诧的看着家禾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咋舌,旋即眉峰皱的更紧,不过是个戏子而已,怎么会引起七妹妹这么大的反应?秦显一边嘀咕着一边听家禾急切的问道。

    “表哥,他人现在在哪儿?”

    秦显狐疑的瞟了她一眼,故意放慢了语速答道:“在二门外候着,怎么?你同他有什么渊源?”

    家禾自知不能实话实说,只好解释道:“渊源谈不上,只是上回去乡下老宅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多亏了这位大哥。”

    “哦?”秦显显然对这话的可信度十分质疑,“甄琢那厮把人交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一定是说此人是送来教我习武的吧?”听到秦显的问话,家禾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回答。

    “没错,不过我悄悄调查了一番,这人的出身是个戏子,根本不是什么习武的镖师!”

    家禾早就猜到秦显一定会调查这人的身份,庆幸自己没有编瞎话来敷衍他,只是心中有些愤愤不平:“戏子又如何,依表哥的意思,这戏子难道就不能教人武功了?”

    “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显见她对自己发火,又是无奈又觉得委屈,不甘心道:“我是怕此人来路不明,有心利用你!”

    虽然知道他是好心,但家禾还是有些不大舒服,只好冷着脸回道:“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人身家清白,绝不会像你所说是工于心计之人,废话少说,表哥既然将人带来了,还是让我去见见吧。”

    秦显拗不过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二门外头,文府的小厮对着一身褴褛一动不动的男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嘲笑之音,男人忍不住怒火中烧,但一想到自己打输的赌约,又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男人狐疑的将头抬起循声望去,只见视线之中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正是之前同白衣男人接手了自己的秦公子,至于另外一个较矮的身影……

    男人眯了眯眼睛,居然……居然是个小女孩?!

    此时此刻,家禾也遥遥的望见了男人,没有了记忆力乱糟糟的大胡子,整张脸明显要青涩几分,棱角分明的轮廓和健康古铜色的肌肤,让她的心跳愈发加快。

    师傅……这个称谓哽咽在喉头,家禾泛红的眼眶还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到旁边密切关注自己的秦显眼中,秦显眨了眨星眸,确认刚刚并不是自己眼花。

    奇怪,不过是一个戏子,怎么也能让阿禾这丫头反应如此之大?

    男人等了半天,见出来的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去你奶|奶的玉大头,竟然找这样一个小丫头来羞辱我!我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老子就是死了,做鬼也……”

    秦显见他口无遮拦,立刻飞身而来,抬手封住了他的哑穴,看的家禾面色顿时一黑。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家禾连忙疾步走走近,这才发现男人衣衫褴褛,布料的破口下头全是被鞭子抽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是谁伤得他?”家禾胸口一紧,忙走过来要替他解开穴道,但是手抬在半空中又落了下去。

    其一,这具身子没有经过训练,不知道是否有力道解开秦显封住的穴位。其二,万一不能,她这样的举动反而会让秦显起疑心。打定了主意,家禾连忙收回了手,清咳两声开口:“表哥,有话好好说,麻烦您先将这位大哥哥的穴道解了。”

    秦显极不情愿的依言照做,家禾怕师傅激动之下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飞快的低声提醒道:“您先别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要您肯配合,您的官司,就有翻盘的机会。”

    男人浑身一震,目光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之前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终于轻轻点下了头。

    家禾见他肯配合,便立刻吩咐紫草叫来马车,送人传信给云氏说要去庙里静香。然后就领着秦显以及男人一同上了马车,直奔云二舅在宁元的铺子而去。

    铺子里此时只有几个伙计在,见来得人是家禾,立刻围上去笑着同她打招呼。家禾也不含糊,一一应罢,吩咐他们给找一个单间。

    待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男人立刻又开始大吵大嚷起来。

    “你们葫芦里到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儿来!”

    家禾听到这熟悉的粗犷声线,心中又是骤然一紧,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颤声问道:“是谁伤了你的?”

    见着小丫头看着自己的眸光湿漉漉的,男人心下更加忐忑不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不关你们的事,是监狱里那些混账的狱卒。”

    “狱卒?”家禾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同时也忍不住暗自庆幸,还好甄琢将人救出来的及时,否则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了。

    至于家禾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下落,是因为师傅前世曾经告诉过自己,他来江陵的时候,曾经因为不懂事得罪了一个权贵,后来还是玉老板花大价钱将他从牢里赎出来的,家禾就是凭借了这一点讯息,才让甄琢去查是否被下了大狱的戏子,谁承想竟然真的给找到了。

    思及至此,家禾内疚的低下了头,这一世因为自己当时的鲁莽间接害死了玉珂,所以现如今决不能让师傅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里了却余生。

    “原来是这样。”家禾对着男人点了点头,旋即又道:“表哥可否回避一下?”有些事情,她并不想给太多的人知道。

    “不行,这人会武功,我不在场太不安全。”秦显果断摇头,却见家禾指了指男人道:“他的穴道已经封住,威胁不到我,表哥若是不放心,可是随时就在门外守着。”

    秦显本来还想拒绝,去被家禾不由分说的推了出去,想到自己耳力惊人,他只好不甘心的站在门外 ,随时留意室内的动静。

    另一边男人见家禾虽然年纪小,但行事却好不含糊,于是也放弃了咒骂的打算,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肯帮我?”

    家禾就知道他会有如此一问,但这一世玉珂去世得早,很有可能还未来得及同师傅相识。于是便随便扯了个幌子,说自己有亲戚看过他的戏,对此很是欣赏,所以才悄悄命人用银钱将他从大牢里赎了出来。

    男人听了这话虽然将信将疑,但面色却缓和很多,绷了半晌才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们的人为何还要羞辱与我!”

    “羞辱?”

    家禾皱起眉头,正色道:“何出此言?”

    男人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回归于沉寂,撇过脸不肯再说。

    家禾非常熟悉他的脾性,见状也并不追问,只是耐着性子悄声说道:“虽然我能救得了你一时,但却救不了一世,若向别被人发现,还须得您隐姓埋名,避难一段时间。”

    见这丫头是真的有心帮你,男人之前不屑的态度顿时变成了感激,良久,才发出一句:“多谢!”

    “谢就不必了,若是您愿意,可以留在这家铺子里隐姓埋名做个帮工,工钱同所有的伙计一样,不仅如此,还要请您做我师傅教我一些防身的功夫,这些额外的工作,我也会付钱给您。”

    竟然天上还有这样掉馅饼的好事儿?男人听完了之后瞠目结舌,立刻反问道:“你不是在诓骗我?那个叫玉琼的公子可是说要给文府的姑娘找个面首……”

    听了这话,家禾气的立刻翻了个白眼,好一个玉琼,竟然背地里这样使坏,难怪师傅一见到自己就有些不大对劲儿。

    家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呼吸,从牙缝中冷冷挤出一句:“别听他放、屁!”

    “噗嗤……”门外突然传来促狭的小声,家禾无力扶额,就知道秦显那家伙绝对会偷听。

    男人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激动,一时不察有些失言,古铜色的肌肤后面也忍不住泛起了晕红的色泽。

    良久,才讷讷的答道:“我明白了,一切单凭姑娘安排。”

    家禾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也终于浮现出笑容。

    见状,男人只觉得一阵恍惚,忍不住皱眉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言罢,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

    这张脸一点也不熟悉,只是那微笑的弧度还有说话的口吻,怎么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听到这话,家禾眸光一黯,旋即抬起头会以一个更灿烂的笑脸:“既然您答应了,等会儿表哥进来我就让他解了您的穴道,之后我还会再来找您讨教功夫的!”

    刻意转移了话题,家禾起身告别,直到马车开始颠簸的行进,她一直攥紧的手才渐渐伸开,掌心里留下的指甲印记就像是前世的记忆一样清晰。

    家禾咬唇,徐徐闭上了眼。

    这只是开始,现如今文府之事已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点一滴,慢慢向着前世的自己靠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失聪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黑色的骏马犹如闪电一般奔腾而过,急促的马蹄声犹如纷纷落下的暴雨般拍打着地面,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可恶!”枣红色骏马上的少女见追上已经无望,愤恨的勒紧缰绳,不得已停下了步伐。

    “佳荷!原来你在这儿呢!”温柔如水的声线渐渐传入她的耳膜,瞬间平复了心中的浮躁之感,少女飞身下马,只见披着羊皮斗篷的娇小身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

    少女眯了眯眼睛,虽然看不清楚来人的面容,但冥冥中她就是知道来人的身份,那个被父亲收养陪着一起长大的义姐。

    “家禾……”她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抬眸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站定在自己面前,如墨的青丝被草原上凛冽的冷风吹的凌乱不堪,莫名的带了一丝恐怖的味道。

    “佳荷妹妹,你又乱跑!”娇俏的笑声还犹在耳旁,梦中的少女听了沮丧的垂下了头。

    “刚刚过去的……是陆沉陆将军么?”文家禾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对方头低的更低,连忙安慰道:“他这么急,肯定是有公务在身,妹妹不要多想。”

    “我……我只是想问问他……赐婚一事,是他心甘情愿的么……可是……唉……”少女的尾音最后化成了长长的叹息,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刚刚闪电般骏马消失的方向,最终在眸底凝结成一层朦胧的水雾。

    见到少女如此伤心的模样,家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的动作好似在安慰一般。

    但不知为,当她的指尖接触到少女的后脊时,一种莫名的冷意袭来,使得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唉!姑娘睡觉又不盖好被子。”紫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一直沉睡的人猛的睁开了眼。

    “咦……姑娘,您醒了?”紫草手中的毛毯刚盖了一半,就看到家禾野葡萄似的大眼睛黑漆漆的望着自己,瞳孔深处仿佛还蒙着一层迷离的水雾。

    “紫草?”家禾眯了眯眼,努力对准焦距,这才确认眼前的人是紫草,心底忍不住轻叹一声。

    竟然又梦到从前了。

    “时间还早,姑娘现在就要起么?”紫草见家禾神情恹恹,似乎是还没有睡醒,连忙出声提议。

    家禾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还未亮透的天色,开口道:“我记得今日祖母是要去庙里敬香的。”

    “虽说是如此,但现在也太早了。”紫草说完,见家禾已经坐直了身子,连忙转身走向衣柜。

    “你说眼下时间还太早是么?”家禾看了一眼天边还隐约可见的冷月,幽幽开口。

    “是啊,姑娘这会儿就算是起来了也有的等呢。”紫草听见她的问话,手下的动作立刻有些迟疑。

    家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末了突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二舅的铺子里吧。”

    “咦?姑娘这是为何?”紫草原本还诧异,但转念一向前几日姑娘安顿在那儿的一个戏子,立刻皱起眉头。

    “姑娘莫不是要去见那个来路不明的人?”

    “非也,是甄世子,前几日去铺子里,舅舅说他这两日会过来谈生意,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他。”家禾说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梦境中的场面,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前世的家禾同甄琢,难道从无交集么?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呢?

    卫国公府在江陵这么有名,却似乎刻意的被家禾忽略掉了一样。联想到上回甄琢讲给自己的故事,似乎文帝一直对卫国公府有所忌惮,但是原因是什么?现如今甄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了,还是仍然存在,这一世的甄琢,还会隐姓埋名成为陆沉么?

    无数个问题萦绕在家禾的脑海,搅得她心烦意乱,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和甄琢确认一下。

    带着这样的念头,家禾一大早就带着紫草悄悄溜出了文府去了的云二爷的铺子。果然如云二爷所说,甄琢这几日暂住在此。

    只是眼下时间还早,云家铺子大门紧闭,紫草只好去叫门,手都快拍红了才听到里面传来伙计懒懒的声音:“敲什么敲!这才什么时辰啊!还没开业呐!”

    紫草强忍着要发火的冲动,咬牙道:“我是文府的丫头!你们快点开门!”

    听到是文府的人,伙计立刻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连忙将门栓打开,抬头看向外面,的的确确是文府的马车。

    一身翠色罗裙的家禾匆匆从马车上跳下,伙计连忙打招呼:“原来是七姑娘大驾,快请进!请进!”

    紫草见他已灭了嚣张的气焰,心里这才稍微有些舒坦,张口便问:“那位甄公子,可是在这儿?”

    那伙计并不知道甄琢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云二爷的朋友,于是立刻答道:“您说他啊,一早就起了,似乎是在后院弹琴,啧啧……也真是有闲情逸致……”

    “弹琴?”家禾闻言立刻皱眉,以她对甄琢脾性的了解,他不像是这样附庸风雅之人。

    怎么想都觉得此事带着几分蹊跷,家禾凝神屏息,果然隐约听到了一些琴声,只是若隐若现,让人捉摸不定。

    “要不要小的去后院给姑娘您叫一声?”那伙计笑嘻嘻的上前提议,却被家禾果断的拒绝。

    好容易拜托了那伙计的一番纠缠,两个人直奔后院,云二爷这个铺子原本是一处商贾的宅邸改建而成,临街的地方做成了铺子,后面的院落还可以住人或者囤货。家禾对此并不算熟悉,但循着若隐若现的琴声走下去,果然在茂密的竹林深处见到一个颀长的白影。

    家禾让紫草等在原地,自己则穿过竹林来到白影的身前,只见甄琢此时此刻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底下的琴弦,他十指纤长整洁,饱满的指肚好似晶莹的葡萄粒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咳咳!”见自己这么大的脚步声都没有吸引得了他的注意,家禾清咳两声,却不料他仍旧没有抬头,眼神仍旧专注的看着琴弦,但是拨弄出来声音却有些不成曲调。

    “世子爷这一大早上就如此扰民,可不大好啊。”家禾笑嘻嘻的伸出手在他的眼底下晃了两下,本想着是跟他开玩笑,却不料被他用力抓住了手掌,冰凉的指尖碰触到肌肤的瞬间,她的心跳不禁也慢下了一拍。

    “世子爷?您这是……”家禾向后抽了抽手,却突然发现纹丝不动。

    却在此时,甄琢也抬起了头,狭长的凤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蓦地一笑。

    “果然是你。”

    笑罢,他忍不咳嗽了两声,苍白的面色同微微有些皲裂的嘴唇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无比憔悴。

    家禾忍不住皱眉,疑惑道:“你病了?”

    甄琢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突然天马行空的来了一句:“我原本还想着你今日是要来的,不料真的来了。”

    家禾撇嘴,微微有些不服气:“哦?你该不会是诓骗于我吧,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算到我这么一大早会过来?”

    “呵……”甄琢的笑声越来越轻,狭长的凤眸渐渐眯起,似乎努力想要将家禾看到更清楚,就在家禾对他的行为十分诧异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是啊,我的确不是神仙,不过好歹做了一回好事儿,你总该来感谢我一下。”

    恩……帮自己找回了师傅,的确是好事。

    家禾心里承认,嘴上却仍旧别扭:“我可是也帮世子爷赚了不少钱,您表示表示也实属应该,只不过……世子爷病的这么重,还来谈生意,也太要钱不要命了点。”

    “要钱不要命么?”甄琢挑了挑眉,不知为何看在家禾眼中这神情竟带着几分涩然。

    “是啊,而且早上寒气很重,你竟然还在这儿弹琴,我可真是想不通。”家禾摇头,只觉得这家伙的举动十分奇怪。

    “上回虽然赢了秦显,但却胜之不武,我想着私下里是该好好练习一下呢。”

    ”练习?”家禾嗤笑一声,故意促狭道:“你若是真心练习,又为何要乱弹,怕是五音不全的人听了都想哭呢,世子爷还是不要扰民了。”

    家禾原本只想逞一时口舌之快,谁料甄琢听了这话抓着自己的手竟然是猛的一紧。

    “乱弹么?”他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见状家禾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

    她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甄琢反而笑了,松开她的手道:“就是听到你过来了,才特意乱弹试探一下你,看来文七姑娘果然不是五音不全之人啊。”

    这话说得让家禾真的很想痛扁他一顿,只是仔细想想,却还是觉得刚刚的情形非常古怪。自己从竹林里走来这一路,动静着实不小,不过甄琢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有他弹奏出来的曲调,也奇怪得很。他在器乐上的造诣虽说不及表哥,但是指**底却也不相上下,更不可能会弹出这样不成曲调的音律。

    而种种迹象,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难不成,这是失聪的先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凶手

    初秋的早晨总是带着轻薄的凉意,在被甄琢冰冷的指尖抓住的时候,这种凉意尤为浓烈,顷刻间侵蚀了她周身的各大血脉。

    家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不去想刚刚萦绕在自己脑海那个可怕的猜测,竭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不太懂音律,但五音不全倒还不至于,我知道世子爷耳目过人,不介意的话为阿禾弹上一曲如何?”

    听到她的邀请,甄琢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苦笑,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家禾敏锐的捕捉到。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的有七八成,家禾皱起眉头,也不打算再难为他,沉声道:“其实我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道谢,有所谓大恩不言谢,既然世子爷把我当成朋友,我更没有必要这么客气。”

    闻言,甄琢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色更黑了几分,额角的青筋开始不安分的突突跳动,这小丫头,完全抢了自己的台词啊!虽说脸皮厚点时间好事儿,但是这种扎一锥子都不见血丝的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家禾毫不自知的继续说着,认真道明来意:“现在秋闱刚过,陛下的圣驾不久也会来江陵,徐公子今年在秋闱夺得头筹,你就不怕到时候被人告发关节一事,招来祸端么?”说到这里,她又连忙辩解:“或许你以为我只是杞人忧天,但是小心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听了这话,甄琢脸上的阴云突然一扫而空,笑嘻嘻的应道:“你还说不是来谢我,可是句句倒都是为我着想呢。”

    家禾被这句话噎住,半晌才咳嗽道:“我跟你合伙算计了大伯,现如今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万一有一天树倒了,压着的不还是我自己么。”

    “哦?是么?”甄琢挑眉,精神头好像恢复了不少,也不知是从家禾指尖传递到温度的缘故还是太阳已经渐渐冒出了头,总归他的手指不再那么冰冷了。

    意识到这一点,家禾连忙抽出了手,抽了抽鼻子掩饰掉自己的尴尬。

    甄琢则像没事的人一样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高深莫测的笑道:“放心,这件事我自由安排,不会波及到我们的。”

    听到他用了“我们”这个词,家禾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差点给自己呛死,止不住的拼命咳嗽凄厉。

    见到她这副狼狈的样子,甄琢更加觉得好笑,正要上前去询问她的状况,却见小丫头突然站直了身子摆手道:“没事没事的,刚刚好像有只虫子飞进我的嘴巴里了,不过好在我还没来得及用早膳,正好填填肚子。”

    甄琢面色一黑,嘴角抽了几下。

    家禾说完了也是后悔不迭,她找什么借口不好,竟然编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也罢也罢,就当是恶心一下甄琢这个洁癖又挑剔的家伙吧。

    谁承想家禾正这样想着,突然看到对面的人毫无征兆的捧腹大笑起来,狭长的凤眼弯成一个无比漂亮的弧度,平日里冷峻清秀的五官突然变成一张笑脸,就好似高山之巅突然绽放在阳光下的雪莲……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家禾不禁有些看痴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再问:“你笑什么?”

    甄琢却并不回答,而是伸出手拨弄开她被风吹乱的鬓边,眯起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说:“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鬼灵精,现在倒觉得更像是个开心果,身边若是能一直有个开心果,倒也不错。”

    心脏莫名的漏掉了一拍,家禾身子猛地一震,睁大了眼睛:“世子爷……这样的玩笑,可不是随便开的。”

    “哦是么?”甄琢挑眉,眼中划过一丝狡黠:“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若是这回圣驾来江陵,秋闱一事能够化险为夷,你就随我去京都如何?”

    “什么?!”家禾忍不住惊呼出声,意识到自己的事态连忙气恼道:“这不公平,即便是东窗事发,又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答应!”

    “与你无关,你这么关心干嘛。”甄琢邪邪一笑,不等家禾争辩就开口道:“你心里也应当清楚,陛下将文家放在江陵的目的,而徐大人同令伯父的关系还十分亲厚 ,若是东窗事发,难免陛下不会迁怒,而徐大人倒台, 免不得要狗咬狗牵扯出更多的是非。”

    家禾越听越是心惊,因为她不得不承认,甄琢说的也正是她担心的,前世文家之所以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绝不止丝织品褪色这一方面的因素,十有**是他们做了替罪羊,惹来惠帝的报复。

    她正想着,就听甄琢在耳边又道:“江陵的各大世家虽然内部矛盾纷争不断,但说到底不能让外头的得了便宜,北边的人想要借机搞垮我们,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所以你尽管放心,即便是我姑母同王妃两个人不和,但毕竟都是站在惠王殿下的阵线,不会鹬蚌相争,使渔翁得利的。”

    “听你这话,就是有十成的把握了?你既然这么说,是要我答应这赌约还是拒绝?”家禾不满的送了他一记白眼,却不料对方竟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

    “这个嘛,即便是你不答应,我也自由办法。”看着甄琢这张欠扁的漂亮脸蛋,仿佛已将自己视为囊中之物。

    蓦地,脑海里浮现出草原上那个绝尘而去的背影,家禾皱眉终于忍不住的道出了心底的疑惑:“那……那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要将我带到京都,可若有朝一日,陛下为你赐婚,你该当如何?”

    “赐婚?”听到这两个字,甄琢一脸不屑,促狭的看着家禾:“哦,没想到你还真的想同我去京都啊。”

    “废话少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家禾被他的话刺激的面红耳赤,还好此时身边没有别人,否则自己的清誉就要被毁的渣都不剩了。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甄琢故作忧虑的叹了一声,不客气的敲了敲她的脑门笑道:“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人能强迫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情,我想即便是赐婚,那也一定是我喜欢的人才可,怎么?难道说你对我心存爱慕?”

    家禾听了这话又羞又恼,暗恨自己不该心急着问这些,连忙掩饰道:“世子爷你想多了,是您非说要我去帝都,没名没分的,总该问清楚才是。”

    甄琢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说想让你去京都,不过是想你瑢表妹做个伴儿,更何况京都还有个女子学堂,若是有姑母出面你想进入也不难,这岂不比你留在文府收拾他们留下来的烂摊子要好?”

    听了这话,家禾心中更恨,好啊,敢情这家伙把话说得这么**就是为了套自己的话,怪只怪她太大意轻敌!

    家禾狠狠的飞来一记眼刀,不打算再理睬他,转身就要走,却不料被对方扯住了衣袖。

    “急什么,不是说没用早膳么,我吩咐人去准备 ,保准比你刚刚吃的虫子美味。”

    家禾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要我说谢谢么?”

    甄琢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是你说的,大恩不言谢,既然是朋友 ,这么客套做什么。”

    强忍着想要的一拳招呼到这张漂亮脸蛋上的冲动,家禾深吸一口气,终于平息躁动的心虚,认真回答:“不了,我还得赶紧回府,老太太还等着我们陪她去庙里敬香呢。”

    闻言,甄琢立刻松手,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便再留你了,只是……有一句话还需叮嘱你,那个叫任逵的武生虽然功夫不错,但性情难免鲁莽了些,你若找习武的师傅,我这儿有的是更好的,为何偏偏是他呢?”

    任逵便是家禾前世师傅的名字,听别人这样提起自己的师傅,心中难免有些不舒坦,家禾忍住心中的不悦,淡淡道:“不必了,有他即可,其余的就不牢世子爷费心了。”

    甄琢见状便也不在劝,无奈苦笑道:“既然如此,就随你吧。”

    家禾点了点头,转身告辞,临走时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世子爷,你说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你真的,就这么有自信?”

    甄琢虽然很奇怪她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却还是郑重的回答:“人生在世多得是身不由己的时候,但只就赐婚而言,即便是九五之尊的金口玉言,也难保我不会表面上应承,私底下使些手段……”

    “哐啷!”仿佛被什么瞬间击中了心脏,家禾只觉得清晨的那缕寒意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的将她包围。

    使些手段……手段……甄琢的尾音反复回荡在她的脑海,以至于这之后他说些什么都没有再听清,家禾踉踉跄跄的转身,不顾身后人诧异的呼唤,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悬崖上那屈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绝望的跃入悬崖,当时的自己手中始终攥着陆沉送哨子,他说过,只要吹响之后,一定会在的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她的身边。

    那悬崖距离陆沉的营寨不远,所以自己当时得到哥哥被围攻消息才会没有多想,只带着身边的几个近侍去救人。

    可是没想到最终却落入了敌军的陷阱。

    联想到甄琢今日的这一番话,难道……自己的惨死并不是意外?而陷害自己的凶手,是……陆沉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重逢

    看着娇小的人影渐渐消失在密林的尽头,甄琢才有些不甘心的收回目光,回首去看桌案上放着的古筝。

    他刚刚弹奏出的,果然是不成曲调么?

    手指不由得用力攥紧成拳,像是锋利的刀刃划过心尖儿,喉咙中顿时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那些被他视为至亲的人,终究是要置他于死地才肯罢休么?!

    与此同时,坐在马车中家禾也一时难以平复剧烈的喘息,因为剧烈的奔跑,她觉得猴头有一股血腥之气翻涌,看到她异样的神情,紫草连忙问道:“姑娘怎么了,不是说去见甄世子么,难道是他欺负你了?”

    家禾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叹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紫草见她不肯说,只失落收回目光,吩咐车夫启程。

    果然她们才悄悄回了芳竹院,姚嬷嬷就将她们唤道前院,说是老太太准备去庙里敬香。

    文府这一回出动可非同小可,许是前些日子出了文大爷那档子事情,文老太太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坚持要拿出以往的排场,恰巧这阵子寄住在文府的亲戚也不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南的龙泉寺行进。

    家禾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后看去,只见在她前后都是一辆辆的马车,加起来足足有十来辆,看着妹妹惊讶的神情家欣苦笑道:“老太太这个人啊,就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大伯娘这两天跟她别扭的很,又怎么会来,二妹妹上回那事儿之后再也没出过房门一步,六妹妹还‘病’着,来的也不过是我们还有五姑姑罢了,你别瞧车多,后面的几辆其实都是空的。”

    家欣这话还没说完,白芨就“嗤”的一声打断,唯恐天下不乱的凑到家禾耳边道:“才不是空的呢,老太太的怕被外头的人瞧出来特地吩咐人压了几块石头呢!”

    闻言,家欣神色更加黯然,长叹一声似是回忆起了往昔:“想当初,那后面的几辆车都是在寺庙外头做布施的,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家禾静静地听着,她并未见过文府鼎盛时期的模样,但光从家欣的三言两语中也能有所感受。前世的自己也曾听闺蜜说过,不过大多已经是没落时的萧条场景饿了。

    思及至此,她拍了拍家欣的肩,安慰道:“姐姐也不必难过,要知道至少这一回我们没有损失,还反而赚了一笔呢。”

    说到这里家欣不紧没有半点轻松,眸底的忧郁之色反而更浓烈了,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叹道:“阿禾,你说我们是不是做的太不留余地了,不论如何,他毕竟是我们的大伯。”

    家禾没有半点负罪感,只管冷笑道:“姐姐应当知道,坑了他的人不是我们,是他的亲生女儿,再者说,如果真被他的奸计得逞,到时候他卷包跑人,背下骂名的可是我们留下的人,你若是觉得他可怜,倒不如去可怜一下那些被他骗的商贾们。”

    闻言,家欣不由得点了点头,惭愧道:“是我糊涂,其实我是怕日后被他知晓了我们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万一再跟我们来个秋后算账该怎么办?”

    “秋后算账?姐姐可是想错了。”家禾狡黠一笑,一本正经的继续开口:“这会子即便是咱们跟卫国公府来往再密切,关系再亲厚,到时候都可以说成是因为咱们求情,卫国公府才网开一面的,大伯谢谢咱们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找咱们的晦气。”

    “你啊!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家欣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原本紧绷的面容也终于渐渐舒展,她紧握着妹妹的手。无人处忍不住轻声叨念着:“但愿……但愿一切都能如你所说。”

    这回,家禾没有再应声,而是伸出手掀开车帘,顺着射入车厢内的阳光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便是龙泉寺的庙门。

    “大姑娘、七姑娘,咱们到了呢。”马车外头响起丫鬟的轻唤声,家欣领着妹妹从车厢中走出,文老太太此时已经被云氏扶着进去,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寺庙的住持亲自出门来迎接,他早年跟文老爷子交情很深,所以文老太太对他甚为尊重。二人一见面,皆是感慨万千,寒暄问好之后便被请入了寺中。

    一阵烧香拜佛之后,时间已经到正午,耀眼的日头挂在天际,住持便吩咐庙里的小和尚去准备素斋。

    家禾此时早已经被拘束的浑身不舒服,好容易得了空哪里还肯再回来,果断领着紫草悄悄溜到寺庙的院落里,寻思着等白芨来唤她们吃饭再出来。

    两个人躲在树底下正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老妇人轻声唤道:“前面的那位,可是文府的七姑娘?”

    家禾听了这话条件反射的回眸,只见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她穿着绣着富贵牡丹图案的褙子,银色的发髻上斜插着金镶玉的凤尾簪。

    乍一看去竟有几分眼熟,家禾不禁缩了缩瞳孔,又猛的睁大,讶然道:“林……林家奶奶!”

    原来来人正是之前她在文府老宅有过短暂交集的林老太太,家禾一见是她,顿时喜上眉梢,眸光看向她身旁,果然见到了形影不离的小孙子林元。

    只是这会子的林元较她一年前见到的那个变黑了,也变瘦了,原本可爱的面容也褪去了不少稚嫩,显得愈发成熟。

    “您怎么会在这儿?”家禾摸着脸轻笑了两声,目光若有所思的又盯着林元看了两眼,好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发育的早一些,她在身高上的优势,还是显而易见的。

    林老太太见家禾也认出了自己的,笑得更加开心,满面的皱纹伴随着面部表情挤在一起,像是雏菊一般的。

    “本来是说走亲戚,谁料这孩子一住下就不想回去了,我想想也是,离了他那处心积虑的叔父,这孩子也能过的更安逸些,所以带着他一直住了下来,也亏得这会子还没走,否则哪里还有缘分得见你这丫头。”林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走到家禾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额头,又转头对自己的孙子道:“元哥儿也好好瞧瞧,你看看人家七丫头越出落越水灵,你可倒好 ,黑乎乎的赶明掉在了地上都见不着。”

    林元听了这话不满意的撇了撇嘴,家禾也是忍俊不禁,叹道:“林家奶奶没看到他身板比起我来可更结实了呢。”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嘴甜。”林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抬起脸来仔细端详了家禾半晌,忍不住感慨道:“只是比那会子可瘦了不少,啧啧,怎么,难道是你祖母不给你饭吃不成?”

    家禾摇了摇头,打马虎眼道:“怎么会,不过是因为这些日子秋老虎作祟,天气热的让人着实没有胃口。”

    听了这话,林老太太的面上的笑容一滞,旋即又恢复正常,拍着她的肩膀叹道:“果然是懂事的孩子,你也不必瞒我,我同你那位姨奶奶交情那么深,有什么话她自然会告诉我,唉……只可惜苦了你们这些小辈,要我看啊,人活了那么大岁数,又何必去同小辈们计较呢。”

    她这一生喟叹可是说到家禾心坎里去了,她何尝也不想问一问文老太太,何必如此执着于钱物来找她们这些做小辈们的麻烦,但是事实证明,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既然有秦姨奶奶那样的无私奉献之人,自然也就会有文老太太这般锱铢必较之人。

    林老太太和家禾聊得正欢喜,忽然听到紫草在旁边嘟囔了一句:“咦……那人是谁,怎么跟老太太在一块儿。”

    听了这话,家禾猛然将头凑了过来,询问道:“你说祖母和谁在一起?”

    紫草抽了抽鼻子,认真回到:“姑娘朝那边去看。”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给家禾去看,家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投去视线,果然见到文老太太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女子,长了一张宽厚朴实的面容,任谁看去都会觉得十分亲切。

    然而林老太太也看了一眼,立刻发出一声惊呼:“这……这不是那个袁大姑么。”

    “怎么?您认得她?”家禾闻声立刻询问,却不料林老太冷笑一声应道:“在宁元谁没听过这位袁大姑的名号,听说她是个神婆,而且很是灵验。”

    家禾忍不住皱眉,疑惑道:“奇怪,老太太怎么会跟她在一块儿?”家禾仍旧满心的疑问,只听林老太太又说:“我也觉得这事蹊跷的很,而且还有一点,为何你们府上的老太太会和她扯上关系,你别看她长得慈眉善目,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儿,我之前听人说她祸害了不少人呢。”

    家禾心下微惊,又强作镇定道:“祸害了不少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老太太叹息一声,娓娓道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催产

    萧瑟的秋风飘卷而过,吹起泛黄的柳叶轻轻散落在林老太太的银白的鬓发上,

    家禾听着她苍老沙哑的声线徐徐传入耳膜,伴随着嘴巴的张开闭合,那面上的褶皱又似乎更深刻几分。

    “这都是前两年的事了,当初我也是领着元哥儿来我这老姐妹家小住,那会子也快要到中秋,我这老姐妹的侄儿却还一直未归家,当时他有一房妾室正待产,他侄儿的母亲便请来了这位袁大姑,说是请她来算算儿子什么时候回来。”说到这里,林老太太叹息一声,昏黄的老眼中划过一抹悲戚的神色。“也不知道这妖婆使了什么邪法,让她侄儿的母亲相信儿子一直未归,是因为那肚子里的孩子占了他原本的位置,于是她一怒之下,便毒死了那个妾室,一尸两命。”

    紫草在一旁听着倒抽一口冷气,忙不迭的抓住家禾的胳膊,浑身颤抖的缩在她背后。

    林老太太说完又是感慨的长叹一声,苦口婆心的对家禾道:“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大,所以这件事除了我那老姐妹还有当时在她家做客的我以外没有人知晓,缺不料今日竟又见到那个妖婆,啧啧……真没想到她如今竟还是混的如此顺风顺水。”

    听了这话,家禾立刻保证:“多谢您提醒,您尽管放心,这件事儿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林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接过话茬:“我若是不放心,也不会将此事说与你听了,虽说小小年纪不应当直到这样的事,但听你姨奶奶的说法,我还真是对你那位祖母不大放心。”

    家禾点头如捣蒜:“知道您是一番好好心。”说到这里,她眯了眯眼,忍不住呢喃道:“一尸两命?恕我这小辈直言,我总觉得这事蹊跷的很,那为袁大姑同那个妾室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陷害于她?”

    林老太太摇头,沙哑的音调接过:“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到多半是想说根本就是那母亲有意针对那个其妾室,所以才故意找了这么个理由将她处理掉。”

    “难道不是么?”家禾不好在林老太太面前表现的太过强势,只好用半询问的语气。

    果不其然,林老太太听了之后并未直接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管道:“不论如何,若非她这居心叵测的言论,这场悲剧便不会发生。”

    闻言,家禾若有所思的看向此时已经跟着那袁大姑渐行渐远的文老太太,眉心紧紧地蹙紧变成了一个“川”字。

    不多时,白芨就过来寻家禾同紫草,家禾忙跟林老太太道了别,然后跟着白芨向禅房走去。待她们到了宴上,之前陪着文老太太闲聊的袁大姑已经不见了踪影。家禾看了看云氏同家欣,却发现二人面色如常,显然都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

    会不会是自己太过多疑了?家禾扫向文老太太,只见她严肃地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半点异样。

    许是自己真的多想了,家禾反复斟酌,还是觉得文府里除了二房几人,文老太太便是最在乎云氏肚子里孩子的人了,毕竟能够亲手抱到孙子也是她的心愿,她应该不会随便听信别人的谬论,对云氏或者那个孩子不利的。

    想到这里 ,家禾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一行人直至傍晚才结束了今日的形成,马车又浩浩荡荡的回了文府。

    接连四五日,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眼看着中秋一过,却突然传来消息,说圣驾月底便会到了。

    原本应该的定在下月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修缮別苑的下人们也开始加班加点起来,文二爷更是常常抽不开身回来,文府众人都像是上了发条的钟摆,一刻也不停歇。

    然而就是在这忙碌的让人无法喘息的当口,文老太太突然将云氏叫到了忠信堂,家欣同家禾姐妹二人都甚为不解,十分不安的在芳竹院左等右盼。

    足足过了小半天,云氏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来,说出了一个让众人全都瞠目结舌的消息。

    原来文老太太找到她不为别的,而是跟她商量生产的日子,虽然这孩子马上就要足月,但是却丝毫不见有要生产的迹象,原本陛下在九月底过来,届时云氏肯定已经生产完了,但现如今圣驾突然提前,万一赶在圣驾在的时候生产,难免让陛下被血腥之气冲撞,使得龙颜大怒。

    家欣姐妹二人听了,简直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文老太太果然是山穷水尽了,竟然拿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言论来说事儿。

    蓦地,家禾想到前些日子在龙泉寺见到她同袁大姑在一起的那一幕,登时冷笑道:“娘亲,老太太说怕血腥志气冲撞了陛下,那她想要如何去做呢?”

    听到这话的云氏果断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无可奈何地回道的:“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要用药将这个孩子催下来。”

    “什么?!”这回不等家禾开口,家欣就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拍向了桌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就连她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都应声断裂。

    “岂有此理!这是她的亲孙子啊!老太太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家欣只觉得浑身冰冷,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腾,转瞬蔓延到头顶,她愤恨的将桌案上玉镯的碎片拂落在地。

    云氏咬了咬牙,叹道:“原本也该到日子了,我想,应该也不会对身体有太大的损害。”

    “不行!”家禾果断拒绝,“那万一用药没用呢,难不成还要继续加量么?娘亲应该知道,一旦松了口,以老太太的个性绝对是不到最后不罢休的。”

    云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声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家禾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急忙追问道:“娘亲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家欣也立刻附和:“是啊,老太太真的非要让您用药不可么?难道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看到两个女儿为自己如此焦急的神情,云氏咬了咬唇,终于无奈道:“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只是……老太太的意思是,若是我不肯用药,就莫要再呆在府里,以免冲撞了陛下。”

    “不呆在府里还能去哪儿?”家欣同家禾立刻反问。

    “这……她说回老宅路途太远,怕我吃不消,倒不如先去你们舅舅那里来的妥帖,我寻思着也是,正好前些日子你们表哥捎了信儿过来,说是你舅母她们几个也快过来了。”

    云氏仔细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的开口想要将两个女儿稳住,却不料家禾一阵见血道:“哦?老太太肯放您走,难道是答应了让大伯娘负责应付这一切么?

    云氏摇了摇头,嘴唇上的牙印又深了几分。

    “我可不觉得老太太会的有这么好心,哼!”家禾赌气的一撇头,只见家欣正冲着自己挤了挤眼睛。

    姐妹二人互相交换了神色,家禾立刻敛了怒容,可怜巴巴的拉住云氏的胳膊央求道:“娘亲,您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女儿么,现如今爹爹不在,您有什么事儿千万别憋在肚子里,都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放心啊。”

    看着两个女儿无比恳切的神色,云氏只觉得胸口骤然一暖,鼻头也忍不住泛酸,她抽了抽气,终于开口:“依着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五婶婶先回来,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虽然她之前做了错事,但好在也是知错能改,这回能将功赎罪也不错。”

    果然如此!

    家禾只觉得的胸口憋闷的不行,委屈、心痛、怨恨,一时间千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云氏郑重道:“娘亲是怎么回答的?”

    云氏一怔,听到家禾的声音似乎也从忧郁中清醒,她深吸一口气,徐徐答道:“你父亲如今不再,我又怎么能轻易做决定,不过我想这回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我会同意,所以已经吩咐了人去老宅接你五婶婶回来了。”

    “行动的还真快,她就这么有把握父亲肯同意?不……我想她是咬定了您这回一定会答应了。”家禾勾起唇角,笑容满是讽刺。

    “够了!”家欣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黑漆漆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

    “姐姐?”

    “这个家……还真是够了。”家欣越笑越显凄凉,她突然伸出手扶住云氏,认真道:“娘亲,既然老太太这次执意如此,咱们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看到大女儿神情有些不对,云氏不由得也有些隐隐的担忧,只听家欣又道:“您上次不是说舅父想要将生意做到京都去么,不如咱们想办法说动父亲陪他一块儿吧,文府的这个烂摊子,女儿是收拾够了!”

    此言一出,家禾在心中窃喜连连,但云氏却是喜忧掺半。于家禾而言,她早就想要摆脱文府这个巨大的包袱拿着赚来的钱去逍遥快活开辟一番新的天地了,只是碍于家欣和云氏不敢开口。

    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文老太太这一军将的好,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云氏同家欣彻底心寒。

    一个绝妙的念头在家禾的脑海里渐渐浮现,燃烧的红烛恰在此时烧尽最后一断,同时将她狡黠的笑容转瞬淹没在黑暗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圣驾

    一过完中秋,云氏就去了云二爷的铺子,家欣放心不下想要跟去,被文老太太死活拦住,家禾清楚这老厌物还指望着大孙女充充门面,于是自告奋勇说要去陪云云氏,文老太太虽然也不情愿,但也不好再阻拦,便任由她去了。

    熟料母女二人还未出府,就被匆匆赶回的文二爷撞了个正着。

    正在整理行礼努力拖延时间的姚嬷嬷和沉香都长舒一口气,不敢过多言语,悄悄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文二爷疑惑的看着还未整理完的行囊看向云氏,却见对方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听闻了消息的文老太太也顾不得其他,火急火燎的向着芳竹院赶来。

    “景仪,老太太为何突然要命你出府?”文二爷眉头紧锁,他原本一直在別苑赶工,却不料今日偶然遇见了云二爷,听到对方口中承诺一定会照顾好景仪,这才觉得不对劲,便连忙赶了回来。

    云氏咬了咬唇,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文老太太理直气壮的走了进来。

    文二爷的眉头锁的更紧,只见文老太太面不改色,只管道:“景仪,你怎么不跟华儿说清楚,并非是我命你出府,而是你自己选择出府呢?”

    闻言,云氏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文二爷则疑惑的看了一眼云氏,开口道:“景仪?真的是你要求的?”

    云氏自然不能当着文二爷的面来说文老太太的坏话,只好点了点头。

    文老太太很满意她的反应,立刻补充道:“华儿,圣驾月底就会到,景仪如今有了身子,不方便接驾,何况产期也要到了,血腥之气万一冲撞了陛下也是大不敬。”

    “可是……”文二爷还要在说什么,文老太太却抢着开口:“既然如此,就赶紧起程吧,省得一会儿天色晚了,就不好赶路了。”

    她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接道:“是啊是啊,娘亲赶紧走吧,省得一会儿耽误了祖母却接五婶婶。”原来是家禾恰巧推门进来,一见到这小丫头,文老太太的神情立刻严肃了几分。

    “你五婶如今不是在老宅么?”文二爷诧异的看向文老太太,只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直接回答他。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半晌老太太才轻咳一声,正色道:“景仪贴心,怕府里少了人忙不过来,便让我叫素娘回来照应照应。”

    什么叫做睁着眼说瞎话!家禾如今可算是领教到了,明明是她让云氏来选,是喝下催产的药还是搬到外头,结果到了文二爷面前,都变成是云氏自己要求的了。

    文老太太就是拿捏准了云氏面皮薄,是个包子好欺负才故意如此嚣张的。

    家禾愤愤不平,却也直到如今这场面控诉文老太太只会让大家都下不来台,文二爷即便真的心疼她们,也一定会顾忌母亲的面子,所以……

    家禾清了清嗓子,接过话茬:“不过要我说娘亲也太冒失了点,怎么也不和爹爹先商量商量。”

    云氏听见家禾给了她台阶,立刻对文二爷开口道:“是我想的不周全,这些事还是得全凭二爷做主。”

    听了这话,文二爷转瞬就明白过来,云氏这语气明显是无奈之举,若是真的自己提出的要求,怎么又会说出让自己做主的话来。

    文老太太满面怒容,眯起眸子含恨的看了一眼云氏,她倒是低估了这女人,没想到看起来老老实实,实际上则是绵里藏针!

    只是自己说了是云氏的要求,现如今再改口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即便是心中再埋怨云氏,文老太太这回也只得忍气吞声。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文二爷的身上,静静等待他的回答,只见他沉吟片刻旋即开口:“既然老太太惦记五弟妹,便唤她回来陪着您老人家吧,至于景仪……”

    家禾和云氏猛地抬头,从称呼里便已经可以听出文二爷对刁氏明显的疏离之意,家禾心中暗喜,心道自上回的事儿之后,文二爷果然对刁氏彻底心死。

    “至于景仪,若是老太太担心她冲撞了陛下,尽管安置在家中便是,反正陛下公务繁忙,向来也不会有那个闲情常从別苑过来,即便是真到了生产那日,我们不要声张便好。”

    文老太太原本就是随便找的借口,被文二爷如此一说自是哑口无言,何况对方已经松口放了刁氏回来,她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于是只好点头应允。

    家禾长舒一口气,庆幸她们给云二舅送信及时,使得文二爷赶在云氏离开之前归家,接下来的事儿,就该如何应对即将归来的刁氏了。

    文二爷在家中小住两日,就又回了別苑,仿佛是故意避开刁氏一般,他前脚刚走,刁氏后脚就到了府门口,家中除了文老太太家碧出去迎了人之外,大太太称病不出院门,云氏身子重自然也可以免得劳累,家欣赌气不见,家禾更是早早就跟着文六爷还有文绣去了云二爷的铺子。

    如此一来,午膳的饭桌上冷冷清清的便只有文老太太同刁氏母女三人,听到赵嬷嬷在她耳边一一道明众人的借口,气的当场摔了筷子。

    “好啊!一个二个都觉得我老了,好欺负是吧!岂有此理!她们目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刁氏见状心中也是又气又恨,但当着文老太太的面又只好安慰道:“老太太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过是为了我这个罪人而已,许是他心中对我有怨,与您无关。”

    文老太太听了这话垂下眼帘,半晌长叹一声指责刁氏道:“你啊你……你说你当初怎么就能这么糊涂呢!”

    刁氏一边认错,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当初的确不该如此,可是……老太太您有所不知,景王当年和二哥曾为挚友,我当时只寻思着他一定不会为难二哥的,而且二嫂肚子里的孩子一事也不怪我,是景王心生妒意,想要处置后快。”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出卖自己的家人!”

    刁氏“噗通”一声跪在文老太太的面前,哭诉道:“我也是被逼的啊,景王当时说若我不肯泄露二哥的下落,就要对家碧不利,没想到那个卑鄙小人最后还是不肯放过她……姑母,我承认我是有私心,但我也是为了女儿啊,她是五爷最后的血脉了!”

    这番话果然打动了文老太太的,她虽然仍旧责怪刁氏,却也深知外甥女的脾性,如今她自己在这家中的地位每况愈下,继续有人能够站在自己这边,所以对于她之前的那些过错,就暂且忍下,秋后算账也不迟。

    思及至此,文老太太感慨道:“我何尝不知道你为难,只是你那二位嫂嫂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瞧瞧我病了才多久,这个家就被她们搞得乌烟瘴气,眼看着圣驾将至,若任由她们一直任性妄为,恐怕早晚要惹下大祸!”

    “您说的是。”这些消息刁氏早就从丫鬟以及家碧的口中旁敲侧击的得到了,文老太太现如今之所以叫她回来,就是不想单枪匹马,想要自己做她的智囊。

    虽然她也深知那两人的厉害,但是之前受的那口恶气若是不出,她简直寝食难安,思及至此,她便立刻开口:“姑母莫气,您是这内宅的主人这毋庸置疑,有些人就是太不识时务,您稍微抬举了她几分,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文老太太对这话简直再同意不过,拉过刁氏的衣袖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说的不错,只是她们心眼多得很,我如今是老了,也玩不过他们了,这个家啊,日后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言罢,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文老太太越是如此,刁氏就越是高兴,看来这老东西的确是在府中腹背受敌,这样也好,自己正好可以趁机好好报仇。

    打定了主意的刁氏一直默默忍耐,却是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直到文府同別苑张灯结彩,她才终于等来了圣驾那天。

    是日,天气秋高气爽,两江总督下令封锁江陵各大河道,只有三两艘官府的游船在水面巡逻。不仅如此,平日里车水马龙的道路上只余朝拜的百姓,满满的排了十里长街。

    文大爷也拖着病体换上朝服,跟着江陵的众官员顶着烈日,早早跪拜在城门口,等候着虞文帝的圣驾。

    文老太太作为女眷,自然不便出城相迎,但也赶在鸡鸣前起床梳妆打扮按品大妆,带着大太太同刁氏早早就等候在门口。

    同整个江陵城的热闹截然相反,云氏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呆在府中最偏僻的院落,耳边隐约传来鼓乐声,愈发显得这间屋子更加清净。

    此时此刻,她身边只有姚嬷嬷一人陪着,就连沉香等身边的近侍也被文老太太安排去了伙房。

    “太太,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煮点东西?”姚嬷嬷心疼的看着云氏落寞的神情,忍不住开口。

    “嬷嬷不必麻烦。”云氏叹息一声,目光还是不断瞟向窗外,但入眼处,却只有空荡荡的院落。

    就在她失意之际,听到外面响起了拍门声,惊讶之余,姚嬷嬷赶紧去拉开了门栓,只见身着蜜合色百蝶穿花外褂,玫瑰紫金线绣牡丹襦裙的家禾如同彩球一般,飞快的滚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御状

    “幺妹儿!”

    云氏一见突然滚进门来的五彩肉球,先是一惊,随后立刻走上前,姚嬷嬷怕家禾冒冒失失的冲撞了她,连忙抢先将家禾扶住。

    “娘亲。”虽然被姚嬷嬷抓住了肩膀,但家禾仍旧不消停,对着云氏狡黠的眨了眨眼,笑道:“娘亲,您瞧,我带了好东西来呢。”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热腾腾的点心放在桌上。

    云氏一皱眉,立刻追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家禾心知瞒不过云氏,所以面不改色的答道:“能从哪儿,自然是厨房里面拿的了。”

    “拿?”云氏狐疑的盯着家禾,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幺妹儿,你拿这东西,有谁准许了么?”

    家禾嘻嘻一笑,从容不迫的回答:“虽说没人准许,却也没人不许呀。”

    “家禾!”云氏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转过头对着她正色道:“你这是偷!不是拿!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闻言,家禾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理直气壮的答道:“娘亲,您若是说道偷的话,可就是贼了,贼一般不应该是都偷外边的东西么,哪有谁傻兮兮的偷自个儿家里的。”

    “你啊!”云氏原本气得不行的,结果听到家禾这般童言无忌的话反而有些忍俊不禁,她伸手戳了戳家禾肉嘟嘟的小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没听过有家贼一说么。”

    “哦!”装作恍然大悟的家禾一边点头一边若有所思的继续道:“怪道有一句话说的好,是什么来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对不对?”

    “恩,没错。”云氏原本并未多想,可是听到她说这一句,面色顿时一僵,姚嬷嬷此时也是懂了,上前两步低声在云氏耳边道:“太太,我瞧着幺妹儿不是不懂事儿,是想着给您提醒儿呢,您要知道,现如今大家全都忙活着外头的事儿,谁还能顾及咱们院内的事儿,再者说,即便是现在出了什么大事儿,老太太肯定也会奋力压下去……”

    云氏不等她说完,就干笑着打断:“许是嬷嬷多虑了,您也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谁又会这么不识趣故意来找晦气。”

    “太太!”姚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十分严肃的开口:“现如今五太太可是已经回来了。”

    “我何尝又不知道 ,你们都是劝我要小心她。”云氏见装傻无果,只好叹息一声,无奈道:“只是我想不通,我没有半点对不起她,她凭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更何况早先的事儿咱们也都给她留了面子,没有将她彻底从府里除名,她何尝就至于这样怨恨我们了?”

    姚嬷嬷见云氏一脸困惑,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太太,您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难揣测一事莫过于人心么,这人的心啊,最是难说,许是在您眼中芝麻大的事儿,别个却能记上一辈子,要不怎么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说,咱们以防万一,哪怕是做小人,都切莫做那识人不清的君子。”

    姚嬷嬷这一番话说的如此清楚明白,云氏岂有不懂的道理,看了看懂事的女儿,又看了看忠心耿耿的老仆,心中深感宽慰,她点了点头,应道:“放心,我自会万事小心。”

    家禾见状连忙趁机将点心塞在了云氏的怀里。

    “娘亲若是饿了,姐姐和阿禾自会找人送东西过来。”

    云氏点了点头,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面颊,哄道:“娘亲都知道,只是……眼下时候也不早了,过会子你祖母定会要来寻你。”

    “娘亲放心,我这就回去了。”家禾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便久留,于是一溜烟的又跑向了院外。

    看着女儿活蹦乱跳的背影,云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抬手拿起桌上的点心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直入心底。

    然而在她目所不及的院子外头,家禾突然停住了脚步,抬手用力的打了两声响指,背着包袱的紫草瞬间从树后窜了出来。

    “姑娘,咱们现在就走么?”她飞快的从里面翻出一件普通的粗布衣裳,跟她此时身上穿着的别无二致。

    家禾四处张望,确认附近无人才郑重的点了点头,紫草的动作却还稍稍有些迟疑。

    “姑娘,万一一会儿老太太问起来……”

    家禾扬了扬眉,轻描淡写的接道:“问起来又如何,反正即便是我不在她也不能奈我何,如今当着陛下的面,她难道还能当场发火不成。”

    “也是哦。”紫草噘着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对着家禾竖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姑娘,老太太保准气歪了鼻子也不能奈我们何,没准还得帮着我们遮掩呢。”

    “那是自然。”家禾点了点头,眼底划过一丝怨怼,谁让那个老东西不安分,想借圣驾的名头,要云氏老老实实呆在那个破院子里的受欺负,那自己就干脆也给她找点麻烦,让她也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于是乎,家禾和紫草分别换上了两身小厮的衣裳,恰巧云氏所在的院落外头荒芜的很,鲜少有丫鬟婆子从这里经过,家禾就这样领着紫草,悄悄从文府的后门溜了出去。

    大街上同早先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同,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一片肃静,原本的鼓乐声不知何时也已经熄了。家禾携着紫草直奔云二爷的铺子,想要趁机从中试探试甄琢的口风,看看他是否已经采取了什么措施。

    却不料,她同紫草二人还没来得及赶到铺子,就察觉到周遭的人突然涌动起来,惊得她们频频向身后看去,只见不远处有陛下的玉辇正向着这里驶来。

    “姑娘,那该不会是……”紫草激动的看着身后万民跪倒在玉辇之下的场景,整个心脏都为之一振。

    玉辇所到之处,只见街边的百姓全都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如同信奉神祗一般虔诚的膜拜。道路两旁随处占满了一排排威严的官兵,将百姓阻隔其后。

    家禾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仗,心中不不免觉得十分新奇,原本正在奔跑的步子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万众瞩目的玉辇将其中的人阻隔在大众视线之外,家禾正踮着脚想要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一看究竟,却不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笑声。

    “我说这位姑娘,你就这样站着不肯行礼,不知道若是被人发现,是要掉脑袋的么。”

    这声音宛若一泓清骤然流入家禾的耳中,惊得她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来者。

    果不其然,那一身赭色箭袖长袍的男子,正是坏笑不止的甄琢。

    家禾狐疑的砍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您就莫要五十步笑百步了。”言罢,还是下意识的向人群后面缩了缩身子。

    甄琢眼底噙着笑意,看着她明明心中害怕,却又不肯示弱的样子莫名觉得有趣,于是干脆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到前方无人留意的胡同中。

    紫草正跪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玉辇驶过,听着耳旁众人齐呼万岁之音,阳光照射在士卒银色的铠甲之上,折射出无比耀眼夺目的光芒,转眼间就晃花了双眸。

    她连忙抬手挡住眼睛,条件反射的想要问家禾的情况,这才发现身边的姑娘早就没了踪影。

    紫草心下一惊,却也不敢在这紧要关头大声呼喊,只好心急火燎的不断抬头张望,可是这茫茫人海中,哪里还有家禾的踪影?!

    隐蔽的胡同里,家禾疑惑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甄琢,奇怪道:“你……你怎么不去接驾?”按理来说,江陵但凡有点头脸的世家族长都会一块在城门口随同总督以及布政使等朝廷命官接驾,可是甄琢不仅没有如此,还反而将自己隐入人群,这到底是为何?

    似乎是看穿了家禾的小心思,甄琢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却并没有正面作出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你如今又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自己偷溜出来的吧。”

    家禾见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便也不好再过敷衍,只好如实说道:“说偷溜也不尽然,毕竟,今早没人勒令我不许出府啊。”

    “你倒是还挺振振有词的。”甄琢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道:“要我看不是没人跟你说,而是说了之后,你也一个耳朵出,一个耳朵冒,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家禾嘿嘿一笑,叹道:“知我者,甄世子也。”说到这儿,便再也不给甄琢将话题岔开的机会,开门见山的问道的:“世子爷,既然我都如此坦诚了,您看你何不也坦诚一把,说一说您到底为何会出现在此?”

    甄琢笑而不语,半晌,直等到家禾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才见甄琢面色一变,半眯着眼睛指着前方渐渐驶来的玉辇道。

    “七姑娘想知道我为何出现在此,不妨亲自一看!”

    闻言,家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人群中突然嘈杂一片,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突然从中冲了出来,瞅准士卒们之间的一个缺口直奔玉辇而来。

    “怎么回事?!”家禾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变故,其余人也都同她一样,震惊的看着那个男人狼狈扑倒在玉辇之前。

    眼看着马蹄都要踏到他身上的时候,车夫赶紧勒紧缰绳,这才避免了一场血肉模糊的惨案。

    “大胆!”太监尖细的声音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冲到那人身前,恶狠狠的咒骂道:“什么人竟敢在此阻拦圣驾!”

    家禾此时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男人吸引,只见他身材瘦小,脏兮兮的头发同满面的髭须遮挡住了面容,故而看不出此人真实的年纪,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手里此时此刻正捧着一张血染的状纸……

    就在家禾仔细打量的时候,忽听耳旁传来甄琢低沉的声线:“怎么样,你可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世子爷果真是在寒碜我呢。”家禾撇了撇嘴,直截了当道:“这若是还看不出来,那我果然和瞎子无意。”

    “哦?”甄琢莞尔,轻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是哪里不对?”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压根就连呆在人群中的资格都没,早就该被维护秩序的官兵清理出去了,可是现如今,他不仅没有被清理走,甚至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破重重阻碍冲到玉辇之前,难道……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么?”

    甄琢赞许的点了点头,附身在家禾耳边继续低语,将那人的身份背景一一道来。

    “此人名唤陈寰宇,父亲曾做过江陵运盐司通判,虽说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六品通判,但但凡跟运盐司扯上关系的,自然算得上是肥差,不过好景不长,没过三年,他就被人举报贪污,送审了江陵府之后不仅丢掉了乌纱帽,还丢掉了性命。但好在一家老小没有受牵连,所以陈寰宇才得以苟活至今。”

    家禾听罢冷哼道:“世子爷是不是想让我问,这陈寰宇的父亲是不是冤枉的,他想要替父伸冤?”

    “呵呵 ,”甄琢看着她倔强的小脸,眨了眨眼:“怎么?难道你不这么想?”

    “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要误导我去这么想,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说吧,这人告的到底是什么状,难道是跟……那件事有关系不成?”家禾口中的那件事,自然跟今年秋闱相关,甄琢见她这么上道,长叹一声似有些失望。

    “不愧是七姑娘,这么快就戳穿我了。”

    听到这话,家禾心中一痛,恻眸看向甄琢清俊的容颜,想到前世同样是这张脸,却从来不会有跟自己开玩笑的心情,每次见面都是匆匆而过,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对方是个面冷心冷,少言寡语的人。

    只是……人不可貌相,有了之前那不好的揣测,家禾觉得自己很难毫无芥蒂的再面对他,所以才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既然如此,世子爷就别再卖关子了,此人真的是为了举报秋闱之事而来的么?”

    甄琢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快就结束话题,而是怪外抹角的介绍起陈寰宇来,只听他不紧不慢的应声:“此人十三岁中了秀才,原本前途无可限量,可谁知他父亲一年后出事,他也因此屡试不第,倒并不是因为他无才无能,恰恰相反,他才华横溢但却深受考官忌讳,谁都清楚当年的陈通判,是给当初还是盐运使的徐大人做了替罪羊。”

    “你说的是徐清流徐大人?”家禾皱眉,这么说来,这个徐大人于陈寰宇可谓有杀父之仇了。思及至此,她也不需要甄琢的回答,只管继续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帮助陈寰宇?否则以他的能量,根本连近陛下的身都没可能。”

    家禾一边认真分析,而甄琢却只定定的望着她,一时也不答言。

    心中清楚这厮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家禾狠狠地送了他一记白眼,熟料甄琢竟是对她这般恼怒的神情很是受用,终于轻起薄唇,如玉石相击般吐出一句:“若说这人是谁七姑娘倒也不陌生。”

    家禾猛地站直了身子,心下一沉,面色也瞬间苍白了几分,只见她艰难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呼吸声也变得粗重了几分。

    “你说的……难道……是景王?”若说她也知晓,又同文家以及卫国公府对立的势力,自然非景王莫属。

    问完这一句,家禾忐忑不安的抬头看向甄琢,只在对方欣赏的眸光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咯噔!”家禾心下一沉,呼吸顿时又紧了几分。

    “怎么……怎么会……景王他,莫不是早就已经打算好的。”想到那日在老国公夫人寿宴上见到的景王,也许,从那天开始,这件事情就已经初露苗头,只是自己只关心着他同文二爷的恩怨,自动忽略了而已。

    “否则,你以为这人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巧?”甄琢这句话说完,就见到那群侍卫上前要将鸣冤告御状的人拿下,谁知玉辇里突然传来虞文帝苍老的声线,将他们喝止。

    宫里的太监最会察言观色,见状连忙将陈寰宇的血书呈了上去,然后三言两语便想要先将陈寰宇打发,熟料对方不拿到结果誓不罢休,跪在地上“砰砰砰”结结实实的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面额处顿时血肉模糊。

    “江陵布政使徐清流之子徐饪行贿考官!求陛下明察!”他接下来罗里吧嗦的一番言辞家禾听懂的没有多少,只是很吃惊没想到看起来如此瘦小的男人竟然嗓门尤为洪亮,怎么听都不像是经常食不果腹的乞丐。

    “陛下真的会相信他?”家禾将目光转向甄琢,只见对方的嘴角还挂着那抹高深莫测笑意。

    “若是真的,为何不信?”甄琢也转头看向她,二人目光交汇,家禾只觉得视线逼人,忍不住垂下眼帘。

    “可是对方不过是一届穷秀才而已。”

    “呵呵,有的时候,对方的身份越是卑微,或许说出的话越有可信度,更何况,这件事本质上并非普通的考场作弊,陛下之所以要圣驾亲临,便是对江陵已经不放心,所以……”

    这回不需她再说,家禾已然懂了,这个人,不过是给文帝处置徐家的一个借口而已,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景王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给文帝一个台阶,让他名正言顺的来处理掉徐家。

    家禾正想着,又听甄琢苦笑道:“上回太子设计徐家同我们自相残杀,没想到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那你是准备袖手旁观……还是……”

    不等家禾说完,甄琢就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家禾也稍稍安心,这时陈寰宇已经被官兵押走,而玉辇也已经逐步驶离,家禾想到之前自玉辇中发出的苍老低沉的声线,不由得心生许多不解,她抬眸看向甄琢,下定决心开口道:“甄世子,有些事情您可否为我解惑?”

    甄琢见她难得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也渐渐敛了笑容,点了点头示意她尽管开口。

    家禾咬了咬唇,终于问出了声:“世子爷,恕我冒昧,卫国公府同徐家的恩怨,只是因为令姑母同惠王妃不合所致么?”

    “你啊,文七姑娘,你可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好奇心?”甄琢嘴上这么说,面上却并没有露出半点不悦的意思,而是清了清嗓子,立刻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疑惑的是什么,你是觉得惠王妃应当审时度势,借助卫国公府势力一同辅佐惠王?”

    “那是自然,既然她贵为王妃,又何苦要如此为难侧室,这么做,只会两败俱伤。”

    “你说的不错,只可惜,那个女人不是你,不过,她倒也并非因为嫉妒才要陷害我姑母,而是这其中原因混杂,其余我不便说,但有一个,我可以告诉你。”

    不知是否是家禾的错觉,她只觉得甄琢在说完这句话后,眼底有痛楚的神色一闪而逝。

    “是……是什么?”冥冥之中,家禾莫名有些心生怯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就会像是开闸的洪水,后患无穷。

    “你确信,你要知道?”甄琢笑得无比妖冶,那绝美的笑靥像是盛开的美丽罂粟,吸引着家禾向其靠近。

    嗓子莫名有些发干,身体也有燥热之感,家禾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下了头。

    甄琢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鹰聿,犀利的眸光直扫向家禾,一字一顿的开口:“既然如此,你可决不许后悔。”

    结果听了这话,家禾的好胜心反而被激起,干脆的答道:“既然是我要求的,就绝不会后悔。”

    “好!你还要答应我,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只要在大虞一日,没有我的允许,便不可轻易许人!”

    这个要求简直太无理了,家禾震惊的看着他,却并没有多少气愤,因为于她而言,是一定会摆脱大虞回到西蛮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而向来谨慎的甄琢如此说,定是因为此事关系甚大,需要自己保密,既然如此,便是答应了他又能如何。

    甄琢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到小家伙虽然惊讶,却并不拒绝,忍不住暗喜,心情不由得为之大好,面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些,他对家禾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一些,然后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出了那段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的伤痛往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身世

    虞国建国之初,前朝势力并未剿灭殆尽,其中南擎末代皇帝一位安姓妃子被忠心耿耿的太监用宫女替换,悄悄护送出宫。彼时,这位安妃已怀有两月身孕,而这个孩子,在南擎皇宫一场大火,所有人化为灰烬之后成为了南擎皇室最后的血脉。

    当时虞姓兄弟争夺皇位,虞太祖的弟弟正是看准了这个孩子身上的价值,才将怀远的安妃控制在自己手中,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安妃肚子如此不争气,竟然诞下了一个女婴,虞太祖弟弟大失所望,为了继续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来实现自己的野心,竟然狸猫换太子,找了个男孩来替代。

    自此之后,这场夺位之争彻底演变成了兄弟残杀,最后 虞太祖虽然赢得了最终胜利,但却仍旧对那个差点害自己的功亏一篑的孩子心有余悸,为此特意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个真正有着皇室血统的女孩找出来,并叮嘱且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将她处理掉。

    可惜不论他如何努力,那个女孩竟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又因为早年征战过度,虞太祖身子每况愈下,最后不得不传位给虞文帝,这父子俩可谓是如出一辙,都认定这个前朝公主的存在是一种威胁,便命身为镇远大将军的甄燚北来料理此事。

    甄燚北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查清了这位前朝公主的下落,然而就当他准备依照皇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位公主处死之际。他却突然变得良心不安,因为当亲手放火将南擎皇宫付之一炬的人,正是自己。

    动了恻隐之心的甄燚北悄悄将公主转移,对上则宣称自己遍寻无果,而当时刚刚继位的虞文帝诸事繁忙,自然也无暇顾及此事,便并没有深究。

    自此,那位前朝公主便在民间长大,若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好,可惜有些事情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熟料十七年后的,甄燚北之子,也就是如今的卫国公甄昭良,因一次意外误打误撞同公主相识,二人很快双双坠入爱河,甄昭良不顾父亲反对,强行娶了改名为安宁的前朝公主为妾,而甄家的灾难,也随同那位苦命的前朝公主一并降临到了卫国公府。

    虞文帝的近侍不知通过了什么手段得知了这个消息,急匆匆的禀报给了陛下。随后,皇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派人捉拿拿镇远大将军,将其问罪。甄燚北为了保护一家老小以及卫国公府众人,毅然决然的饮鸩而死,那外界所传言的病重,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然而甄燚北的死并未能彻底阻绝文帝的猜忌,在此之后,卫国公府祸患不断,直到甄昭贤成为惠王侧妃,这才又为甄家带来了短时间的宁静。

    一切的镜花水月在甄琢出生后被打破,为此当时的卫国公不得不娶当初曾有婚约的元氏女为正妻,元家家主在虞太祖当政时候曾做过太子太傅,同文帝交情匪浅,如此一来,文帝不得不又暂时打消想要彻底搞垮卫国公府的念头。

    又过了五年,文帝设计将卫国公甄昭良留在京都,名义上为其治病,实则为软禁,随他同行的只有正妻元氏,因为在圣旨抵达卫国公府的同日,安氏悬梁自尽。

    安氏虽然已除掉,但甄琢却是她的血脉,虞文帝不肯善罢甘休,最后威逼怀孕的元氏,赐予她一杯鸩酒,让她选择是自己饮下,还是喂给当年只有五岁的甄琢。然而怀孕的元氏却毅然决然的自己饮下鸩酒,临死前命产婆剖腹取出腹中的胎儿,也就是现如今卫国公府的二世子——甄瑾。

    萧瑟的秋风带着渗人的凉意吹寒了人的心绪,随着玉辇渐行渐远,潮水般的百姓们也都四散而去,然而胡同中的家禾却仍旧矗立在原地,难以自拔的沉浸在甄琢沉重的往事之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鼻尖萦绕的香气逐渐淡了下来,原来是甄琢后退了两步,家禾这才猛的抬起头,刚刚从方才的故事中苏醒。

    “这……这都是真的么?”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难以置信的望着甄琢,听完了这些,她终于明白,为何虞国天大地大,却不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阿禾,”听到家禾的声音,他心中清楚对方并不是在质疑自己,嘴角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绝不会骗你。”

    不知道是被这个故事的打动,还是被甄琢最后的那一句话打动,家禾竟莫名的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喉咙和鼻孔也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憋闷的难受。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不管前世的陆沉如何看待自己,又到底是否真的做了可怕的事,于现在的她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生今世,他肯向自己袒露心声,肯将自己那样沉重而又惨痛的身世讲诉于她听,她无法想象,经历了生母和养母都因自己而亡伤痛之后,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在甄家,难怪甄瑾于他,重于生命。

    想到前世那个小恶魔,很有可能在戏楼的那天就被锦衣卫害死,家禾只觉得浑身冰冷,瞬间理解了曾经的陆沉,难怪他永远阴沉着面色,一身煞气。

    他所有鲜活的情感,都在亲人们一个个离去之后,焚烧殆尽,心如死灰了。

    终于,家禾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甄琢冷峻的侧脸,发现对方的目光似乎转移过来,又急忙躲开,匆忙之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道:“对不起。”

    甄琢被这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逗笑,伸出手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眸光若有若无的瞟向玉辇离去的方向,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此事与你无关。”

    家禾摇了摇头,甄琢不明白,她的这句道歉,是为了连日来自己对他的猜忌,还有每每想到他可能是害死自己的凶手而生出的怨恨。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既然是前世的事情,她还为何要抱着执念呢,她需要的,是珍惜现在。

    思及至此,家禾突然伸出手抓住的甄琢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认认真真的开口:“你……还怨恨么?”

    “怨恨?”甄琢自嘲的笑了笑,旋即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怨恨,试问这世上有谁经历了这些又能不怨恨,我,并非圣人。”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

    “只是相比怨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倒不如说我更怨恨自己,毕竟,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生母也好,养母也罢,她们都不会过的如此艰辛了。”甄琢说着,突然有一颗晶莹的泪珠自狭长的凤眸中落下,点缀在冷峻的面容上,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刹那间,家禾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痛了一下,像是一个声音一直在心底呐喊,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整个胸口都憋闷的异常难受。

    “所以说,相比于怨恨别人,我更怨恨自己,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她们,在敌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家禾抓着他的手猛的一紧,用力摇头:“不是的,这与你无关,你要知道你的存在不是没有价值,你母亲也好,还是故去的国公夫人也好,她们肯为你做出牺牲,那一定是因为……你值得。”

    甄琢惊讶的抬起头的,难以置信的看着家禾,只见对方娇俏的面容上难得一见严肃,明明是的那么小的手却可以将自己抓的那么紧,就仿佛是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她才是他的救命稻草啊!那个可以将自己从无数梦魇中解脱,让自己觉得此生并不全然是悲剧的救命稻草。

    “琢哥哥,你值得的,你值得她们为你这么做。”家禾边说边笑,只是这笑容中不知何时已经掺杂了泪水,这句话发自内心,因为她是真的感谢,感谢那两个女人的付出,让她此生有机会,能够遇上这个一见倾情的男子。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她会陪伴在他身边,绝不会让她重蹈前世覆辙,成为西蛮王的爪牙,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杀人工具。

    “你啊……呵……”甄琢看着这个突然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家伙,觉得又是好笑又让人心痛。

    唉……他怎么就没有忍住,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她呢。

    只是想到刚刚家禾第一次唤自己为“哥哥”心里竟然莫名的有些暖意,而这股暖意,让他觉得或许曾经的种种也没有那么悲惨了。

    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一直都挣扎沉溺在那些伤痛之中,但是今天,在他全部说出之后,却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恐惧和痛苦,已经不能再威胁他分毫。

    因为现在在他的心中,已经有能够为之抗衡的信念了。

    就如阿禾所说,母亲也罢,养母也罢,她们之所以用生命换来自己,一定是因为值得。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感恩她们的付出,拼尽全力的生活。

    相信九泉之下的她们看到,也一定会心安的。

    甄琢深吸一口气,突然俯身用力的将家禾拥紧。

    从今天开始,他会为了那些爱他的人,好好珍惜自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宿敌

    泛黄的树叶飘摇而落,落在甄琢如墨的青丝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用力的拥紧怀中温暖的小人儿,仿佛这便是他的全部。

    感受到对方的不安,家禾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甄琢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终于松开了这个短暂却让人窒息的拥抱。

    “似乎是时候送你回家了呢。”宛若叹息一般的口吻,甄琢漆黑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着家禾。

    “回家?”家禾撇了撇嘴,明显十分不情愿。

    “是啊,难不成,你还想要跟着我走?”甄琢抱着肩膀,面上的笑容直让家禾觉得牙痒。

    “回去就回去,谁怕谁啊!不过……说真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家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只见甄琢挑了挑眉,一副随便你猜,保准猜不到的欠扁姿态。

    家禾气结,狠狠的送了他一记眼刀。

    恰在此时,巷口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二人皆条件反射的侧眸望去,只见紫草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进来,一见家禾,立刻喜极而泣。

    “姑娘!可算……可算找到你了!”说到这里,又看到家禾对面的甄琢,面色顿时一白,声音也不由得低了八度。

    “世……世子爷……”她本来犹豫着是否该问好,却被甄琢挥了挥手阻挡,家禾见状趁机跑走到紫草面前,拉着她的手直接道:“甭搭理他,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回去。”然后就拖着紫草,一股脑儿的冲向了巷子外面。

    紫草虽然畏惧甄琢,却也不敢不听主子的话,两个人脚底抹油,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脚步的回音都彻底散尽,甄琢这才收回了目光,嘴角噙着的笑意被阴郁的神色吞并,像是黑夜吞噬夕阳,就连最后的微光也一点点消失殆尽。

    是时候,该血债血偿了。

    漫长的岁月里,他已忍耐了太多,最糟糕的是每一次忍耐,结果都是失去。

    然而这一回,他决不允许!

    再说家禾心急火燎的抄小路赶回了文府,这是玉辇还耽搁在路上,文老太太因为不见了她正命人四处寻找,边找还边骂七丫头不懂事儿,竟然赶在这要命的时候给自己难堪,等她回来一定要打折了腿云云。

    家禾听白芨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说完,忍不住冷笑:“可见我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这腿说打折就打折,日后我嫁不出去,她也正好省了嫁妆钱。”

    “哎!你这丫头!”家欣正好听见,拖着长裙匆匆进门,又狠狠送了白芨一记白眼。

    “你啊!好歹给自己留点口德,日后我也就放心让你出门了。”

    白芨却毫不领情,理直气壮道:“我说的可全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沉香姐姐,她可是全听着呢,要我说五太太也忒不是个东西,求着老太太把咱们太太的人要过去,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送水的指使的团团转,我呸!还真是拿了鸡毛就敢当令箭,要是我啊,非把茶水都泼到她们身上去不可。”

    白芨正在气头上,故而压根就没看见家欣面色越来越难看,相反家禾则留意到这一点,忙上前劝慰道:“姐姐不用担心,母亲那儿我一早就去了,还送了点心过去,至于祖母那儿,我自有说辞。”

    “你能说什么,若是牵扯出了母亲,岂不更糟。”家欣一脸愁容,眼看着圣驾将至,外头的人都忙的欢天喜地,可是生母却被隔绝在外,作为儿女,她怎能不心痛。

    家禾看着她锁紧的眉头,就知道她心中难安,于是狡黠一笑道:“当然不会,姐姐尽管放心,到了老太太面前,我保准让她不仅不责备我,反而还夸我懂事。”

    家欣仍旧似懂非懂,见时间已经不多,便忙扯着家禾去见老太太。而家禾也果然没有食言,在老太太追问早上下落之时,大大方方的答道:“孙女儿一早原本是被那鼓乐声吵醒了,所以就早早的起来去园子里转悠两圈,谁承想这一转悠不要紧,竟然在灶房发现了只大老鼠,孙女儿心里就想,若是咱们给陛下准备的吃食里面沾上了老鼠屎那还了得,于是我就和紫草寻思着一定要给这个老鼠打死,两个人追了它好久,最后终于在花园里给它拍死了,都怪这老鼠太顽皮,给我么引进了林子里,所以主仆派人去寻我们才没有听见。”

    “老鼠?”文老太太不悦的挑了挑眉,狐疑的看了一眼这个向来鬼灵精怪的孙女,轻咳一声道:“平日里我怎么没听厨房管事的嬷嬷说有老鼠,你这孩子,该不会是自己贪玩,就跑远了吧。”

    家禾连忙摆手:“哪能啊,管事嬷嬷不说,肯定是怕老太太您听了问罪。”

    “啪!”家禾话音刚落,刁氏就一把拍向桌子,立刻驳斥道:“七丫头就莫要编瞎话了,厨房干干净净何曾出现过什么老鼠。”说到这里,语气一转,颇为同情道:“我也知道,你肯定十分放心不下你母亲所以去看看,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小小年纪,怎么就能编瞎话骗人呢。”

    自之前的事以后,刁氏从前口蜜腹剑的模式已经彻底改变,连表面上的客气都懒得再敷衍,这倒也正合家禾的意愿。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立刻将结果话茬。

    “五婶婶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阿禾原本是好心帮忙,却没想到帮忙不成反惹一身腥臊,老太太若是不信,可以尽管吩咐人去林子里瞧瞧,正好我们还没来得及给那只大老鼠埋了呢,再或者说……老太太可以去厨房转转,看看米缸里头有没有老鼠屎留下。”

    听到让人去厨房,刁氏面色一变,要知道她可是在厨房那头花了不少心思,不仅重金收买了厨子让她给云氏的饭菜用馊的食材,还在采买那块下了好大功夫,正好补贴给自己的小金库。

    故而听到家禾有如此提议,云氏当场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咳嗽两声掩饰道:“七丫头也是,这种活计应该让下人们去做,姑娘家家的也不怕弄脏了衣裙,萱草啊……”她边说边换来萱草,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才继续开口:“你去林子里头瞧瞧,若是有那老鼠的尸体,就赶紧炮个坑命人埋了,省的留在那儿看着碍眼。”

    “还是五婶婶想得周到。”家禾笑嘻嘻的夸赞着刁氏,只是那戏虐的笑意却让刁氏隐隐的不安。

    果然,只听家禾继续道:“原本我也想着找下人做这事儿,一来是当时时辰尚早,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还在歇息,二来就是我这身边也却人手,现如今我着身边就剩下紫草一个服侍着,母亲那边的沉香姐姐都被您安排走了,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帮忙的人,迫不得已,这才亲自出马的。”

    听了这话,文老太太微微有些不悦,狠狠的瞪向一旁十分心虚的刁氏,故意开口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今我将厨房拨给你来料理,出了这等事儿也就罢了,怎么沉香着几个丫头平时还都霸着,好歹她们还不是你院子的人!”

    “老太太说的对,都是媳妇的错,等会忙过了这阵子的,我立刻就让她们几个回芳竹院去。”

    看着她卑微的姿态,家禾忍不住在心中轻笑,果然是只有当着老太太的面才肯示弱。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自己临走前悄悄打死放在林子里的死老鼠现在如何,但愿别被拾掇花草的下人们多管闲事儿的给清了。”

    好再话题进行到这里,文老太太已经没了兴致,全身心的投入到接驾上头。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陛下的玉辇徐徐驶向了文府。文老太太早早的领着府上众人去迎接。

    家禾即便是心中不情愿,但如此重要的场合也不敢轻易造次,只管埋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突然策马冲到玉辇之前,文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气,本以为是什么人来捣乱,定睛一看,才发现这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长的剑眉星目,颇为俊朗。

    就在文老太太正犹豫着询问他来头的时候,只见少年身轻如燕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笔直的落在了家禾的面前,阿禾的视线里,顿时出现了一双黑色缎面,上面用金线精心雕琢图案的官靴。

    家禾眨了眨眼,顺着那双靴子向上看去,一直到靴子主人俊朗的完美容颜映入了眼帘。

    恰在此时,少年张了张嘴,笑着介绍自己道:“在下虞期,此番陪同父皇来江陵,有劳各位太太关照。”

    虞期?!家禾眼皮猛地一跳,十一皇子虞期!那个在前世父亲戍边时的宿敌!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今生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碰见他,家禾缩了缩瞳孔,努力想要将这张俊朗的容颜看得更清楚。

    果然,那张还稍显稚嫩的面容,正是前世在悬崖上,那个喝退想要凌辱自己的士族的将军,而正是他的那一声命令,给了自己转身纵身一跃的机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算计

    金色的光芒洒在少年的身上,仿佛他整个人都自光晕中走来,家禾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脑海里回忆起关于虞期的全部记忆。

    十一皇子虞期,生母出身卑微,不过是文帝兴起宠幸的一位宫女,很快,那个势单力薄的苦命女人就在失宠之后在残酷的后宫中香消玉殒了。

    她唯一的子嗣虞期曾跟她一齐被打入冷宫,但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文帝却突然想起来这个早被自己抛弃了的儿子,晚年更是放在身边教养,以至于太子一度对其很是忌惮。

    值得一提的是,以惠王的铁手腕,登基之后立刻就残杀了太子以及其同党,更有多为兄弟遭受牵连,甚至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被软禁,而虞期却安然无恙,此后甚至还得到了重用,父亲同他僵持期间,曾多次使用反间计,想要挑拨他同惠王的关系,最后却都无疾而终,这不得不令人匪夷所思。

    因此,家禾特意多留意了虞期几眼,暗自思忖若是能够利用好这次机会同他熟识倒也不错,说不定日后能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心里这么想,仰起头的家禾便不由得换上一副笑颜,假装满目崇敬的看着他道:“这位哥哥生的好英俊!祖母,是不是宫里头的人,都是这样的气派?”

    她的声音甜美可爱,半点不作伪,饶是虞期面皮再厚,此时双颊处也有点点泛红。只见他挠了挠头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苍老的轻笑。

    “期儿,得到了别人的赞美,应当要表现的谦虚。”

    这声音刚一发出,众人都里忙原地跪好,只见一身玄色便装的老者从玉辇上走下,满头的银丝昭示了他的年纪,眉宇间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让人望而生畏,这,应当就是虞文帝了。

    文大爷拖着病体正要叩,却听文帝开口道:“本次出巡虽不是微服,却也不需如此繁复的礼节,爱卿平身,先带我去你探望探望你父亲吧。”

    文帝看着这熟悉的门楣,便不由得想起了少时英姿勃发的自己,那时候,文家的乳兄时刻陪伴在他的左右,陪他一同经历了彼此最神采飞扬的年纪。如今回首,却已物是人非。感慨之余,文帝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眸光变得有几分感伤。文老太太暗喜,她如今活了这么大岁数,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此时文帝百感交集的心绪,暗自忖度自己所料不差,文帝于文家,还是心存怀念的。

    见到此情此景,家禾也忍不住默默腹诽文老太太的处心积虑,怪不得近日来文府大兴土木,老太太却怎么都舍不得动这旧宅的门楣,只是命人重新漆了一遍,其余大致还保持它的原貌。究其目的,竟然是为了勾起虞文帝回忆。

    有了虞文帝的命令,众人这才敢起身的,家禾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耳膜中响起不远处虞文帝苍老的声线提及了文老太爷,还有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云云。家禾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陈年旧事,将注意力转移到虞期的身上,眸光时不时的偷偷瞄向他,谁承想对方竟然也在注视着自己。

    家禾慌乱的转移了视线,不敢再看,直到来到了祠堂,她们一干小辈在前厅中候着,只有文老太太同文大爷文二爷三人带了文帝进去。

    虞期终于逮到了机会,悄悄闪至阿禾身侧,笑吟吟的低声开口:“这位妹妹也生的眉清目秀,看来这水乡的女子,都是这般的温婉。”

    这孩子可真是太会说话了!家禾暗自咋舌,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惊讶的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疑惑,虞期挠了挠头,这才解释道:“父皇总是嫌弃我不太谦虚,但我却觉得,若是被别人夸赞,相比于谦虚,或许对方更愿意听到称赞。”

    家禾一怔,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相比于谦虚,或者对方更愿意听到称赞……有趣,没想到这个十一皇子年岁虽然不大,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思及至此,她不禁莞尔,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想这世上没有谁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不过,这溢美之词中有几分真心,却是难说的。”

    “阿禾,不得无礼。”原本一直专注追随文帝身影的家欣此时回过神儿来,见到的家禾同这位十一皇子聊得如此开心,原本很是高兴,没想到说着说着这小丫头就开始造次了,她并不清楚这十一皇子的来路,更不知晓他母妃是否为文帝宠爱,只怕家禾万一说错了话得罪了对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虞期却丝毫没有恼怒,大大方方的对家欣道:“无碍,我倒是觉得她说的很对,若是这夸赞不由心生,听来也是无用。只是,我这人,从来不说违心之言。”

    “十一殿下这么说,阿禾可是打心眼儿里欢喜。”

    “恩,不过不知道七姑娘说的,可是恭维之言啊?”

    还不等家禾的得意劲儿过去,就听到虞期果断泼来一盆冷水,她连忙深吸一口气 ,煞有其事的开口:“怎么会,十一殿下一表人才,气度不凡,阿禾不过是帮家中的姐妹说出心里话罢了。”

    五太太这时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怨毒的目光冷冷的扫在家禾的脸上,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这小丫头果然跟云氏那个贱人一样,不放过任何攀高枝的机会!见状,她忍不住悄悄捅了捅家碧,压低声音道:“你啊!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你瞧瞧你七妹妹那个人精,这么快就攀龙附凤了,你可得好好学着点。”

    家碧本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今日她也是盛装出席,熟料那个剑眉星目,有着清澈目光的大哥哥根本连看都不看她,只管跟家禾说话,让她怎能不心生嫉妒。家碧原本就十分委屈,又听到母亲这半是贬低半是指责的话,心中便更是愤愤不平。

    她一定要让家禾这个小贱人丢丑!

    家碧打定了主意,抬眸时正好瞧见了不远处的丫鬟们手中托着果盘走向附近歇脚的凉亭,不由得计上心头。

    家禾对此毫无所觉,只是同家欣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陪虞期聊天,家欢在一旁按捺不住便也加入进来,却是只有家碧在一旁默不作声,表现的十分安静。

    刁氏不由得为她干着急,暗恨自己怎么生了个如此不争气的东西,却不知这边家碧正在暗自谋划。

    终于,就在刁氏按捺不住,想要再次提醒女儿之际,家碧却突然起身,对着众人微笑开口道:“失陪片刻,请大家见谅。”

    刁氏更加不悦,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只见女儿径走向游廊的尽头的转身不见了踪影。

    这小丫头做什么去了?难道是去小解,不对,也不应当是这个方向啊。

    此时此刻,不仅刁氏心中暗暗打鼓,就连家禾也十分惊诧,她同家欣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的神色。

    不多时,家碧就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同家禾一般年纪的小丫头。家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发现那小丫头慌慌张张的凑到自己跟前,绞了绞衣角道:“七姑娘,二太太那边吩咐,唤您过去一趟。”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颜色,特别是家欣,她甚至老太太今日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莫要提起云氏一事,一面落人话柄,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不懂事。

    但是她的话已然出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收回,虞期也差距到这与众不同的气氛,便不假思索的笑问道:“二太太?这位应当是七姑娘的母亲了吧。”因阿禾的称呼大太太同五太太皆是伯娘婶婶一类,他便随口一问,心中也忍不住好奇为何对方不出现在此。

    家禾心中冷笑,狐疑的看了一眼这丫头,又将目光转向家碧,只见对方仍旧一脸娇笑,似乎对着丫头的话闻所未闻,目光只管流连在虞期的身上。

    心中陡然清明了大半,看你来是刁氏那对母女故意在给自己下绊子呢。只可笑这么做未免也太蠢了点,等到时候老太太追问起来,她难道就能够撇清关系?

    只是现如今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当面说了出来,自己若是不肯动,便有不孝之嫌,可若是去了,被老太太知道了难为的肯定不是自己,而是云氏。

    明知道她们是有心算计,可若是自己不照做便更惹人心生疑惑,家禾正在犹豫之际,却突然见家欣从椅子上站起,上前一步拉过那个丫鬟,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你这小丫头一定是听错了吧,娘亲现如今正……”

    家禾一听,就明白她要推说云氏生病来搪塞过此事,心念百转之际,立刻出声将其打断:“娘亲现如今正等着我过去呢,姐姐不必忧心,妹妹去去就回。”说到这里,还特意笑着挑眉看了看虞期:“不知十一殿下有没有兴趣同去,正好我也可以带您去瞧瞧我们院子里的长竹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刁氏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碗。

    这这这……这小蹄子,难不成是想要将云氏抬上明面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接招

    前厅中门大敞着,清风送来一阵阵饭香,看来府里的众奴仆已经将午膳准备齐全了。

    趁此机会,刁氏连忙将刚站起身的家禾一把拉住,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七丫头何必如此麻烦,反正也是到了用膳的时辰,不如就让二嫂嫂先行过来吧。”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料定了云氏没有胆子忤逆老太太现身。

    然而家碧见此情景心中也是十万火急,那云氏叫家禾去的话纯粹子虚乌有,不过是她想要将家禾支开,然后让手底下的人好好伺候一番,好让她没脸再在宴会上露面,可谁知道关键时刻,这丫头竟然敢邀十一殿下同行。

    她怕虞期真的答应,却又怕说多了引人怀疑,便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家禾的反应。

    家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淡定的看着刁氏回道:“ 娘亲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方便过来,五婶婶怎么连这个也给忘了,等下就劳烦五婶婶跟老太太解释一下了。”言罢,不着痕迹的睁开了刁氏的手,转头对着虞期笑道的:“十一殿下,那就容我先告辞了。”

    虞期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要跟她同行的意思,家碧这才松了一口气,谁承想她这口气刚喘匀了一半,就见虞期突然起身,匆匆追上家禾的步伐,口中唤道:“且慢,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就请七姑娘带我在园子里走走正好。”

    面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刁氏同家碧都被百思不得其解,狐疑的扫向他们二人,却见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刁氏还想再劝虞期留下,可他们离去的匆忙,竟然连自己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予。

    可恶!刁氏颓然的坐回位置,却也不好发作,家欣冷冷的看着她面上的怒气越聚越多,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若是说过去的自己还会担心,但现在,看到家禾如此有把握的表情,她就已经明了对方定有化解的办法。

    自己只需要坐在这里,安静的看好戏便可。

    家禾虞期还有那个报信儿的小丫头三人一出祠堂,直走到前厅众人的视线之外,家禾立刻三言两语的打发那丫头去厨房里取东西。

    那小丫头原本就觉得此事非常棘手,正捉摸着该如何将这二人悄悄分开,然后依照六姑娘的话好好给七姑娘喝一壶,却不料自己还没计划好,对方就先发制人,想要将自己支开。

    “姑娘,我!”小丫头原本还想争辩,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惜家禾根本不买她的账,只管冷笑道:“怎么?我不是五婶婶,还指使不动这你这个奴才了?!”

    她这话看似说笑,瞳孔中的的神色却明显带着几分凌厉,那小丫头心下一惊,只好灰溜溜的退下,但脚下却是健步如飞,明显是想着拿了东西之后尽快折返。

    家禾又怎么会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于是见那丫头一走,就立刻抬头对虞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同自己走向一处隐蔽之所。

    粗壮的树干将他们二人的身形遮挡,虞期得了空,立刻追问家禾道:“你给我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何意?”

    说到这儿,他摊开手掌心,只见柔嫩的掌心中,赫然放着一刻襻扣。

    家禾徐徐勾起唇角,面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容不迫的答道:“这个嘛……就要看十一殿下如何认为了,十一殿下若是觉得这不过是颗扣子,那它也就是颗扣子而已,哪里还会有什么用意。”

    闻言,虞期无奈苦笑,这小丫头,怎么还首先兜起圈子来了,他个性一向干脆爽利,从来不喜欢怪外抹角,只好叹息一声,坦然应道:“没想到七姑娘套话的本事倒是不错,佩服佩服,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故弄玄虚,你只管告诉我,这件事,可是同前阵子的秋闱一事相关?”

    他果然知道这些,家禾暗自忖度,看来自己压押对注了,只是不清楚,他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家禾眉心一跳,想起来一大早拦住玉辇的那个穷秀才,难道说,他现在已经将事情告诉给了陛下?

    若真是如此,时间也太紧迫了些,虞文帝真的有时间在路上将这一切听来?还是说,在更早的时候,就有人透露了此事。

    即便如此,那作为陛下身边随行的皇子,十一殿下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家禾眯了眯眼,想起当时她起身时故意偷偷掉在虞期腿上的襻扣,对方原本淡然的面色立刻变了两变,取而代之的并非困惑而是惊讶,从那一刻,她便料定对方一定会跟出来。

    现在此事应验,家禾也不准备再卖关子,只管笑道:“殿下既然知道,怎么还来问我,反而是我替世子爷问一问,陛下怎么看此事呢。”

    闻言,虞期的面色遽变,就在家禾担心着自己是不是试探过头的时候,终于听到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

    “有趣有趣,没想到甄琢这家伙,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家禾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默默吐槽,这当初根本就是她帮忙发现的,否则以甄琢那只小狐狸,又怎么会肯跟她透露这些。

    “这个说来话长,碰巧当时阿禾也在卫国公府,稍稍帮了个小忙而已。”

    虞期撇了撇嘴,明显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沉吟片刻,还是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父皇的意思,想必就要等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之后,才能知晓了,并非你我二人能够揣度的。”

    这么说来,就证明虞文帝已经知晓,接下来会有所行动了。

    家禾听出弦外之音,又追问道:“十一殿下说的极是,可有一点,家禾不懂,可否请殿下解惑?”

    “哦?既然来了江陵,那可就是你的地界儿,还有让我解惑的事情呢。”虞期哈哈一笑,旋即又对家禾眨了眨眼睛。

    “我想文七姑娘并非疑惑,而是担忧,其余不敢说,但只一点,此事决不会牵扯到贵府。”

    这话不用他说家禾也知道,自己强调一下不过是为了表明文府的态度,毕竟,惠王日后才是掌权者,而前世唯一结局还算不错的十一皇子虞期,则是惠王日后颇为倚仗之人。因此,尽管曾经为宿敌,但如今必须得化敌为友。

    家禾正欲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了树外头传来了丫鬟呼唤自己的声音,只好十分不情愿的同虞期走了出来。

    “七姑娘!原来您在这儿呢,奴婢可是找了好久。”那小丫头一边说一边疾步向家禾走来,此时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两杯散发着茉莉清香的花茶,似乎是送来给他们解渴的。

    虞期不疑有他,笑着将茶杯接过,家禾却蹙了蹙眉,并没有动身。

    小丫头见她不喝,心中布偶的有些焦急,连忙上前凑了两下,这不凑还好,也不知是被裙子绊住还是怎样,竟然一个趔趄直朝家禾扑了过来。

    家禾虽然反应很快,飞速向后退了两步,却奈何那丫鬟似是故意的软了腿,杯中还有些烫手的热茶直接扑了她满身,裸露在外的手也被热流烫出了红点,她低叫一声,立刻又继续后退几步。

    这一回那丫头没有故意凑上来,而是径自跪在上开始嚎啕大哭,嘴里不住的道歉,明明处心积虑的这样算计自己,如今竟然还要摆出一副极为无辜的姿态,家禾冷笑,瞬间明白过来了刚刚的一切,十一殿下是客,这个丫鬟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她的目标,一直都只是自己。

    “文七姑娘。”虞期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盈帕子作势就要替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和茶叶,家禾怎么敢让他这样伺候自己,连忙将帕子接过笑道:“十一殿下不必费心,阿禾自己来即可。”

    那坐在地上一直假装啜泣连连的小丫头见无人理会自己,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对家禾道:“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不该弄脏了姑娘的衣裙,不如这样,前面不远就是六姑娘卧房,不如咱们去那里先换一身衣裳可好?”

    闻言,家禾野葡萄似的黑瞳立刻转向那个丫头,眸中一闪而逝的寒光让那小丫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家禾并不理睬自己,她撞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这一回,家禾终于有了反应,只听她对虞期道:“既然如此,怕是就不能带十一殿下逛园子了。”

    “反正这几日都要留宿在此,早晚而已,文七姑娘不必介怀。”虞期摆了摆手,只听家禾又道:“既然如此,你这丫头先送殿下回去吧。”

    “啥?”那小丫头有些发懵,她没想到自己眼看着就要给七姑娘引入圈套,关键时刻竟然又来这一套,可是既然七姑娘吩咐,她又怎么能将这样的贵客丢下不管。

    都怪她思虑不周,刚刚应该再叫一个人过来就好了。

    可是悔恨归悔恨,她不得不依言照做。

    留下家禾一人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

    原来不仅是老的恶毒,小的要不怎么安分呢!

    家禾垂眸看了一眼身上崭新的衣裙,长叹出声,既然对方都做到如此境地,自己若是不接招,岂不是太令人失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拆招

    打定了主意的家禾直奔芳兰院,守门的婆子一见是她,狐疑的迎了上来,正欲询问来此的缘由,就听家禾先行抢白道:“有劳嬷嬷带我去六姐姐的屋子,刚刚丫头们笨手笨脚泼脏了我的衣裳,这不,六姐姐就提议说这儿离祠堂近一些,反正我们二人身量差不离,就喊我过来找件衣裳先换上。”

    听了这话,守门的婆子颇为迟疑,心中忍不住嘀咕,什么时候自家姑娘和七姑娘玩的又这么好了?之前那架势明明是两看相厌老死不相往来的,现如今却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

    啧啧,莫不是六姑娘中邪了不成?

    但她一转念,想到接驾前几日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万事都不肯怠慢,暗自思忖这或许是老太太的主意也不一定,挡在家禾面前的身子这才向后撤了两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姑娘情随老奴来。”

    家禾点了点头,跟着守门的婆子来到家碧的卧房外,年纪大点的丫头全部都去了外头 帮忙,留在屋子里的就只有一个还没留头的小丫头,小丫头一见是家禾,怯生生的叫了句:“七姑娘。”连行礼也忘了就在一旁傻站着。

    守门的婆子数落了她两句,又对家禾道:“姑娘您看,这屋子里就这么一个不顶事儿的,也不知道她清不清楚东西放在哪儿,要不您看……”

    这婆子还是很谨慎,言外之意就是让家禾多走两步,能回自己的院落最好。

    家禾笑着眨了眨眼,不客气的开口:“这你放心,六姐姐说就让我暂时换上她那套月白色缎绣流彩飞花百褶凤尾裙。”

    家禾之所以说是这件衣服,是因为这件衣服是上回文二爷归家的时候,刁氏特地找最好的裁缝为家碧的寿辰所准备的,当时家碧穿着那条裙子嘚瑟了很久,自己当时也不免多看了两眼,既然如今家碧的丫头这么大方让自己来这儿,那她还客气什么。

    那婆子自然不懂这些,只当是一件普通的衣裙也没放在心上,而那个小丫头也并不清楚这其中厉害,既然家禾点了名要这件,她依言照做便是,立刻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将家碧的那件衣裳翻了出来。

    家禾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衣服接了过来,又对那小丫头说:“我不习惯生人近身伺候,你且去外面等着,待我换好了衣裳就会出来。”

    那小丫头傻傻点头,守门的婆子见阿禾也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悬着的心便不由得放下,目视着家禾进了卧房,便悄悄退了出来。

    家禾一进去,就立刻将卧房的门反锁,却并不急着换衣裳,而是拉开衣柜,笑吟吟的盯着柜子里一件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吱嘎”房门被推开之后,亭亭玉立的佳人立刻呈现在小丫头的面前,看得她不禁有几分呆了,家禾笑了笑,将自己的脏衣服递给小丫头,叮嘱她道:“麻烦你将这个送到芳竹院去,记得跟紫草要赏钱。”

    小丫头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去查看衣柜,乐颠颠的拿着衣服去了,家禾则美美的看向镜子,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到了前厅。

    此时虞文帝已经出来,浑浊的老眼微微有些泛红,眼角的皱纹似乎也增多了几根,疲惫的神色明显是有些过度伤感,看来他对文老太爷的确是有很深的感情。

    家碧此时正心神不宁,因为刚刚那丫头送了十一殿下回来,在耳旁对自己说了事情的经过,她正无比懊恼措施了一次可以好好整治家禾的机会,却不料没过多久,这厮竟然自己回来了。

    让人最为惊讶的是,在她身上,竟然还穿着自己的那件月白色缎绣流彩飞花百褶凤尾裙!

    那件是她为了明天的晚宴特意准备的!

    家碧气得浑身发抖,端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茶杯立刻脱手而出。

    刁氏见状不妙,若是现在打碎了辈子惊动了陛下,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后果,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刁氏顾不得多想,只管飞快的一俯身,伸手奋力的接住了茶杯。

    “你啊,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装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刁氏不痛不痒的数落了家碧几句,眼神却是在示意她千万不可再惹麻烦。

    家碧窝了一肚子的火,原本就无从发泄,这回听到母亲的话,更是两眼一翻白,只差背过气去。

    家禾给陛下行了礼,这才回到姐妹身边,一脸感激的对家碧道:“多亏了陆姐姐身边的这丫头,若不是她提醒我,怕是妹妹要丢人丢大发了呢,只是这丫头脑袋虽然激灵,就是手脚笨了点,下回可切莫再将热茶洒到我身上了。”

    此言一出,那丫鬟面颊登时“腾”一下变得通红,无奈之下只好连连道歉。

    “不妨事,”家禾佯装大度的一笑,又伸出胳膊挽住家碧,笑道:“反正我也没伤到,这要多亏了你主子大方。”说了这些还不算完,又笑盈盈的将家碧夸得天花乱坠。

    这果然是打了一个巴掌来给甜枣,虽然家禾的用词都十分受用,只可惜……那巴掌打的,也太令她肉疼了些。

    彼时,跟着众人去用午膳的家碧没有料到,令她更肉疼的事还在后头呢。

    再说那去芳竹院送衣裳的小丫头,兴高采烈的在紫草那里领了赏钱往回走,谁承想回去的时候正撞上怒气冲冲的大丫鬟香樟。

    “香樟姐姐,怎么是你,你今日不是陪着姑娘在外头待客么?”小丫头怯生生的问了一句,谁知道香樟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随后便立即骂道:“谁准你这个小蹄子将那件凤尾裙拿给七姑娘的!”香樟就是刚刚想要算计家禾,却被家禾三两句话打发去送虞期的丫鬟。

    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哭着将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香樟气得直跺脚,长长的指甲用力的戳着小丫头的脑门儿:“你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是给七姑娘唬住了!”

    言罢,她再容不得那小丫头解释,只管拖着她回到芳兰院。

    香樟是家碧身边的大丫头,守门的婆子一见她们气势汹汹的过来也不敢怠慢,连忙的开了院门放她们进去,香樟二话不说,直奔家碧的卧房,在拉开柜门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

    那小丫头见到她这副作态,也给唬住了,踮着脚向柜子里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原本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的衣裳全都凌乱成一团,最糟糕的是,上面竟然被破了隔了夜的浓茶,想来是早起桌案上那壶还没来得及倒掉的……

    小丫头这回是给吓傻了,连哭都忘了,最后还是香樟挣扎着起来,咬牙切齿的向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才道:“杀千刀的小蹄子!竟然敢摆咱们姑娘一道!”

    小丫头浑然不觉她这是大不敬的在骂主子,哆哆嗦嗦的问道:“香……香樟姐姐,咱们该咋办,这……这都是太太和姑娘一块儿安排好的,后几日要穿的衣裳啊!”

    香樟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洗!快送去浣洗房!”

    “是……是!”小丫头不敢怠慢,抱着衣服就往外跑,香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两眼发黑。

    即便是洗干净了,等到干了也须得一两日的光景,这中间的空档期,又该如何呢?

    只可惜,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家禾根本没给她琢磨这个的机会,傍晚时家碧回来看到此情此景,先是在院子里狠狠的发了一通飙,随后就又接到一个噩耗。

    原来是浣洗房的婆子过来求情,说下午送去洗的衣裳里头不知道为何混进了凤仙花,竟水这么一泡竟然给衣服全都染了,怕是日后不能再穿了……

    家碧听完这话,干脆拂袖砸了桌上的青花瓷壶,卧房中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刁氏,她生怕事情闹的众人皆知,再被老太太数落,连忙又来将家碧骂了一遍。

    与此同时,家禾则在自家院子里优哉游哉的荡秋千,家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见她穿了这件家碧最心爱的衣裳,心中便也猜出了**分,随后又听到白芨眉飞色舞的将浣洗房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奈摇头。

    “你啊!就不能让着她点。”

    家禾不满撇嘴:“她还比我大呢,凭什么我让着她!”说这话的时候她不免有几分心虚,不过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年龄随后也就释然了,想了想又对紫草吩咐。

    “去把上回新作的衣裳包几件给六姐姐送去。”言罢,又献宝似的对家欣道:“姐姐,这回我算是够意思吧。”

    家欣无奈,也懒得再管她,径自进了屋子。

    家禾狡黠一笑,对着紫草勾了勾手指,又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以紫草的聪明才智,肯定知道选什么样的衣裳送过去,才能更彰显她那六姐姐的“美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产子

    如墨的夜色下,整个文府却是灯火通明,将上方的天空照亮犹如白昼。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段萦绕在家禾耳畔,眼前身着戏服的花旦正子姿势优美的将水袖抛入半空,远远望去,像是绽放在半空中的白色花瓣,在风中轻颤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给家禾一股萧瑟之感。

    家禾眨了眨眼睛,恻眸看向身旁坐着的家欣,低声问道:“姐姐,老太太是不是还准备了烟花?”

    听到妹妹的问话,家欣笑着点了点头,凑到她耳旁轻声道:“你这小家伙猴急什么,过会子就是了,陛下喜欢热闹,所以大伯就和老太太商量着特地准备了这个。”

    “太好了!”家禾兴奋的拍手,野葡萄似的明眸却是瞟向云氏所在小院,好似叹息一般的呢喃道:“这样一来,娘亲就能随我们一起看了。”

    家禾声音虽然不大,却架不住家欣是个有心的,听了这话,面上也露出不甘之色,随后勾起唇角又有些欣慰,不甘的是这几日来,明明是在自己府中,云氏却也好似见不得光一般,她们姐妹都要趁着夜色偷偷去瞧。欣慰的则是阿禾果然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只顾着自己的孩子的,如今也知道想着别人了。

    一时间,家欣百感交集,低声对家禾安慰道:“你若是不放心,就过去看看吧,这里有我顶着。”

    “真的?”家禾顿时点头如捣蒜,作势就要起身,熟料抬头时却见到家欣也是眉头紧锁,面上也写满了担忧。

    看来姐姐心里也对云氏十分不放心呢,家禾叹息一声,正欲离去,突然见到视线里突然蹦入了一个水粉色的影子,裙摆上绣满的百蝶穿花图案明显是自己之前的那件,只是如今穿着她的人却是六姑娘家碧。这身衣裙虽然华丽,却将她原本就不算白的肌肤被这粉色衬更显发黑,不仅如此,那领口同袖口处看起来也让人觉得颇为紧致,明显不大合身。

    家欣见状,心知这是家禾这鬼灵精的杰作,无奈的笑了笑,起身给家碧让了位置。

    家碧连忙摆手,自己径自坐到她们二人身边,顺势将要走的家禾又拉了回来,瞄了瞄四周确前方的老太太正陪着陛下津津有味儿的看戏,这才清了清嗓子,笑吟吟的对家禾道:“七妹妹,多谢你送来的衣裳。”

    闻言,家禾可吓得不轻,这衣服她都送去有些日子了,怎么她这刁钻古怪的六姐姐怎么现在才来跟她道谢。

    不对,这里头一定有猫腻,莫不是她又想出什么法子,想要对自己使坏了?

    家禾心中一阵打鼓,警觉性立刻提到最高,面上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六姐姐客气了,当初香樟姐姐泼了我一身热茶,不也是去六姐姐那儿换的衣裳么,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好一个投桃报李!家碧冷笑着勾起唇角,自己可是被这小家伙整的够呛,这一回,怎么也要让她自己也尝尝苦头。

    二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则心思各异,只见家碧突然命香樟拿出来一个盒子递道家禾面前,柔声开口道:“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只想着二伯娘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比从前,应当好好调养,所以松一点人参,略表心意。”

    这倒奇了,以家碧的性子,应当对自己恨之入骨才是,如此反常的还送自己东西,这其中必有蹊跷。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东西,不收白不收,家禾瞄了一眼盒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信任,家碧特地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人参,装作不经意的提到:“这还是上回老太太送过来的……”

    家禾心不在焉的听着,和对面的家欣彼此交换了神色,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六妹妹有心了。”家欣清了清嗓子,吩咐身边的白芨将东西手下,并没有再多言,可谁知家碧却仍旧坐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六姐姐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听到家禾的声音,家碧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立刻又摇头,搞得家欣姐妹二人一头雾水。

    “六妹妹要是有话,尽管直说无妨。”家欣话音刚落,就听到家碧终于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别的事,我只觉得这些日子七妹妹同十一殿下相交甚好,不知也可否为我引荐引荐?”

    原来是因为虞期!家禾眉心一跳,心中忍不住冷笑,如此一来,她似乎就有些明白陛下刚到的那天,家碧为何要找自己麻烦了,只是现如今看家碧这毕恭毕敬的态度,多半,是经过了刁氏的调教的。

    “七妹妹,你……可是不愿意?”见到家禾略微迟疑,家碧顿时变了颜色,家禾心中直到她这人一向难缠,便立刻笑着答道:“六姐姐说这话可是抬举我了,我同十一殿下,着实算不上熟悉,要我看,您倒不如去问问表哥,近些都是他一直陪着十一殿下,我看他们二人也很是投缘呢。”

    没想道她说完之后,家碧虽然某眸中有怨怼的神色,但是面上却无很大的反应,似乎早已料到。佯装着十分失落的样子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再问问表哥了。”

    说到这里,家欣姐妹本以为她已经说完了,谁知道对方竟然仍旧不肯走,拐弯抹角的又询问了起了今夜的烟花。

    家禾这回干脆连应付都懒得再应付,黑漆漆的双瞳犀利的盯着她,直看的家碧心中发毛,突然一个闪念在她的脑海中飘过,使她立刻条件反射的攥紧了拳头。

    家碧她……她这是在拖延时间!

    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呢,家禾突然站起身子,看向四周,谁知家碧也立刻站了起来,笑着挡在她面前道:“七妹妹可是觉得距离戏台太远了看不清楚?”

    家禾果断摇了摇头,樱唇勾起,讥诮一笑的:“六姐姐说得对,我的确是看不清楚,不如六姐姐帮我看看,五婶婶旁边的位子如何,要是视野不错的话,咱们一起过去如何?”

    听到家禾提起刁氏,家欣的注意力也不由得转向之前刁氏落座的方向,震惊的发现那个位子如今已经是空无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刁氏她……竟然已经不见了!

    同家欣一样,家禾晶莹剔透的眸子也正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知为何,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见到她们如今已经知晓,家碧也失去了刚刚的耐性,敷衍道:“娘亲恐是去小解了,待她回来,我去同她说让你们坐过去便是。”

    “不必了。”家禾猛地起身,冷笑着对家碧开口:“这里着实闷的很,且容我也出去透透气吧。”

    家碧张了张嘴本来还想拦着,想了想又坐了回来,估计拖延了这么一会子应该足够了,便也不再言语。

    再说家禾一溜小跑直奔云氏所在的院落,刚刚家碧突然出现,一定是刁氏事先安排好的,那个恶毒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未知的恐惧使家禾心神不宁,她正没头没脑的想着,突然见到前方也跑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条青色的襦裙,似乎……似乎正是紫草!

    糟了!不安的预感得到应验,家禾心中“咯噔”一沉,要知道紫草是她专门安排在外面,用来盯紧云氏的小院,一旦有任何事情发生,她都要立刻来告知自己。

    此时此刻,紫草也见到了家禾,不顾一切的跑了过来,借着烛火之光,家禾见到紫草的面上满是泪痕,柔嫩的嘴唇上也留下了一排排齿痕。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家禾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以免紫草更加紧张。

    因为剧烈的跑动,紫草还在喘着粗气,只听她上气不接下气道:“生了……太太她……要生了。”

    生了?家禾眼睛的登时睁到最大,心中先是一喜,但随后看到紫草伤心的模样又猛然意识到不对。

    “不是说已经找了产婆么?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

    这回,还不等家禾问完,就听到紫草痛哭道:“找是找了,只是我过去的时候的,她们拦着不许我去见姚嬷嬷,幸亏是我估摸着要到饭食点了才过去看看,谁承想……”

    无需紫草再说,家禾已然明了了情况,而紫草口中的那些她们,自然也一一对上了号。

    家禾银牙紧咬,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全身的血脉似乎都在此刻逆流而行。

    “走!带我去看看!”

    “恩!”紫草抑制不住呜咽,却也明白厉害,扯着家禾疾驰到云氏所在的小院外头,刚到院门处,空气中氤氲着的淡淡血腥气息就让家禾目眦迸裂。

    站在门口的萱草一看是家禾来了,连忙转身就要进去,却被家禾一把拽住了胳膊,萱草没来得及刹住脚步,踉跄着歪倒在地上,见家禾阴沈到极致的脸色赶忙陪笑道:“七姑娘,您……您怎么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到“啪!”的一声,小手狠狠的在她光洁的面颊上印下了清晰的指痕,不等她挣扎着起来,家禾就“哐啷”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她的两肋之间的气门上,力道虽然不大但位置却十分精准,疼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围观的众丫头都被吓傻了,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阻拦家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使诈

    冷月的清辉洒在少女的身上,夜风吹动她如墨的青丝在风中飞舞,身后绣着银线的裙摆在月光的映衬下也散发着点点寒光,陪着她漆黑如同点墨般深邃的双眸,整个人同之前活泼爱笑的摸样判若两人。

    被打肿了脸的萱草艰难的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宛若厉鬼附体的家禾,她轻蔑的看了自己一眼,又瞟向门口站着的其余丫鬟,似乎是被家禾那极寒的目光所感染,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位置。

    紫草刚要上前,却听家禾压低声音对她道:“快,去通知父亲或者姐姐!”

    “可是……”紫草还有些迟疑,她怕自己贸然叫走了文二爷或者大姑娘,会让老太太不满,到时候再迁怒……

    家禾自然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所以干脆连她想一遍的机会都不给,就只管道:“人命关天,顾不了这么多了,一切后果,我会全部承担!”

    “姑娘,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紫草又气又急,但看了看四周,心知自己此刻再不走等会儿绝对就走不成了。

    无奈之下,紫草一横心,趁众人不备连忙冲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丫鬟见状想要去拦住,却已是晚了一步,紫草疾步如飞,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家禾也终于松开了萱草,径自走向房门处,其余的丫鬟们见状赶忙过去将狼狈的萱草扶起,萱草却将她们甩开,捂着脸对大步向前的家禾道:“七姑娘,二太太正在产子,您不能进去。”

    “主子们做什么事,难不成还要你这个奴才应允不成?!”家禾本不想理她,却不料眼看着她就要到门口,竟然突然从旁边窜出两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来。

    “奴婢也是为了您好的,七姑娘您还小,不该见这样的场面。”萱草说的冠冕堂皇,家禾心中却是清楚,刁氏一定还在房中,现如今云氏正在紧要关头,她留在那里是要做什么?!直接害死?不可能,她不会有那个胆子,那是……

    就在家禾和门口那两个婆子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听到房中传来是云氏的一声惨叫,为了防止这屋子闹出什么动静,文老太太是特地吩咐人做好了隔音,平日里有个什么动静都是很难听见的,可是现在,她却听到了云氏凄厉的叫声。

    家禾更加心烦意乱,她想到这个苦命女人前世的结局,难不成,因为自己今生的介入,反而是害她更早丢了性命么?!不行,她绝对不准!

    见状,家禾心下一横,幸好这些日子她的一直勤加练习师傅交的功夫,虽说力气不占优势,但找穴位却是极准的。

    家禾一咬牙,俯下身去随手捡起地上的两个石子,那两个婆子见石子虽小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就在家禾起身的功夫,手中的石子就直射向她们的门面,分别用力打在眼眶旁的太阳穴上。

    这一出手家禾原本起了杀心,只是奈何力道还是小了些,但也足以让她们双目发黑,忍不住栽倒在地。

    萱草见事态不妙,连忙让另外两个丫鬟上去拦住她,但是她们并非刁氏的直系,唯恐混乱中伤了家禾,对方毕竟是主子,万一告她们一状,以文二爷爱女心切的脾气,怕是难以善终。因此,二人全都踌躇着不肯上前。

    就趁这个机会,家禾一脚踹开房门,也不顾房中丫鬟们的惊呼,直闯入卧室。

    在推开卧室门的刹那,浓郁的血腥之气味直扑门面,家禾一皱眉,抬眼时,只见刁氏正优哉游哉的坐在窗边,嘴角还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对着榻上面色惨白,满脸汗湿的云氏说道;“嫂嫂只当我是眼中钉肉中刺,可曾想过当年你嫁给子陵哥我是何等的伤心,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对,还有碧儿,您可知道,碧儿可是子陵哥的亲生骨肉……”

    这个恶毒的女人!家禾指甲猛地抠进手心,原本怀着身子的人就不能受到这般刺激,刁氏这个贱女人,恐怕是想着让云氏难产,这样一来既不用动手,也能杀人于无形。

    产婆大气也不敢出,并不管大人如何,只是心急着让孩子出来,姚嬷嬷此时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额角全是模糊的血迹,痕迹和刁氏身旁的柜门上留下的血迹相吻合,显然是情急之下想要去堵住刁氏的口,却不料反被算计。

    “阿禾……”云氏虚弱的从干裂的唇中呢喃出这两个字,刁氏此时也注意到家禾的闯入,立刻诡谲一笑道:“七丫头怎么这么调皮,这女人生产的地方,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进来,乖,跟五婶婶出去。”

    她原本还想唬住家禾,谁知道对方凶狠的眸光直射过来,仿佛刹那将她射穿,忽略掉心中隐隐升起的不安,刁氏暗自盘算,这小丫头也着实可恶,倒不如一并解决了,到时候就说是这个老奴失手害的,然后又畏罪自杀了。

    思及至此,刁氏动身走向家禾,踏上的云氏睁开被汗湿的眼睛,看着刁氏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女儿,想到她刚刚用力将姚嬷嬷推到柜子上撞到的那一幕,顿时胸口一紧,声嘶力竭的惨叫道:“阿禾!快走!”

    她说完,身下的鲜血愈涌愈多,那鲜红的色泽刺痛了家禾的眼眸,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眶中涌出,但家禾紧绷的表情却未有丝毫的变化。

    抠如掌心的指甲又被狠狠的拔了出来,家禾仰起头,黑洞洞的双眸宛若一望无尽的深渊,像是要将刁氏吸食进去。

    刁氏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后又给自己壮胆,刚迈出一步,突然见到对方终于动了动唇角,阴冷的音调钻入她的耳膜。

    “五婶婶,我送你去陪我五叔如何?”

    刁氏脚步一滞,心跳莫名的加快,家禾的视线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仿若可以杀人。

    “虽说我没见过五叔,但我想他在一个人在地底下孤独了那么多年,肯定已经想您了。”

    “你!你这个小蹄子胡说些什么!少给我装神弄鬼!”不知为何,刁氏竟然莫名的胆怯了,从前她虽然知道这小东西看似年纪却是鬼主意颇多,但是这回,她竟然绝对对方比任何大人都要可怕。

    “五婶婶这可说错了,五叔既然这样惦记着您,我怎么敢在鬼神的面前说胡话呢。”

    刁氏避开她漆黑犀利的双眸,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榻上的云氏,只见对方面色惨白,黑丝凌乱,形容异常可怖,竟真的有几分厉鬼之像。

    刁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努力稳定下新心神不让对方将自己唬住,咬牙走过去想要将家禾先捉住。家禾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刁氏神兽抓住她胳膊的同时,突然开口道:“五婶婶这么急着赶我出去,难道就不奇怪碧儿姐姐为何没拦住我么?”

    闻言,刁氏心下一沉,原本还有些怯色的眸光已经染上了些许不安。

    家碧果然是她的软肋!

    拿捏准了这一点,家禾冷笑道:“五婶婶若是不想管碧儿姐的死活,就尽管跟我耗在这儿,啧啧……可怜碧儿姐姐还哭喊着要我到这儿来找您帮忙,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绝情!”

    刁氏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的确很奇怪家禾怎么这么快就着了过来,可是自己绝不能被这小丫头唬住,于是伸出手一把揪住她的后领,怒骂道:“小蹄子,你少拿这些话来唬我,之前你干的那些好事儿,别以为我就不清楚!我告诉你,今天别说我不走,就算是你也甭想离开!”

    云氏此时已经被疼痛折磨到极致,但还是努力挪动的身子想要挣扎的去救家禾,产婆见状连忙按住她的身子,苍老的声音沙哑粗粝:“二太太,您还是识趣一点先乖乖将这孩子生下来,否则就休怪老奴手狠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家禾在一旁冷笑道:“你这老太婆最好下手狠一点,这样一来,即便是我母亲有什么不测,也全都会把账算到你的头上!”

    听到这话,那产婆的动作果然迟疑了几分,要知道若是孩子保住了还好,老太太肯定不会迁怒,但万一这孩子是个男孩,最后又闹腾的一尸两命,她……她即便是有九条命,也经不住文老太太的报复啊。

    如此一想,她下手的动作果断轻柔了几分,集中注意想要帮云氏将孩子生下来。

    “搞快点!”刁氏听了这话也是心烦,她此番兵行险招着实是被逼的急了,过些日子陛下一走,文二爷闲下来,云氏万一再生了儿子,老太太绝不会再护着自己,更何况,她对云氏恨之入骨,恨不得但啖其肉饮其血,所以见到这样的大好时机,自然不肯错过。

    家禾就在她这催促的功夫心念百转,直视着刁氏的眼睛,从容不迫道:“五婶婶既然不着急,那阿禾自然也不急,即便是您要我们母女死,但还有六姐姐可以做伴,也算值了。”

    刁氏本就心绪不安,被她这样一说更是心烦意乱,怒道:“你把话说清楚!碧儿她到底怎么了?”事关家碧安慰,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怪只怪六姐姐糊涂,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招惹十一殿下,还偏要带人去什么湖边,这不,害的十一殿下落水,至今人事不省,至于六姐姐,如今也被陛下拖出去杖责了!”

    言罢,家禾轻轻从怀中掏出一块衣角,布料明显同家碧身上穿的那件百蝶穿花的粉色襦裙一样,在那块布料破碎的一角,赫然绣着形状与线色一模一样的蝴蝶!(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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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禾介绍:
面对无法回归本体的无奈和即将走向衰亡的家族厄运,文家禾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经营方是上策。简言之,就是女汉纸重生为伪白富美的奋斗史!感谢《闺宁》的作者意迟迟制作的精美封面!~(≧▽≦)/~团子灰常喜欢!家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