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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135章 得意

    “爹爹!”

    刚刚步入寿安堂的大门,坐在院子里头的花架底下绣花的明兰似是心生感应一样,抬头看了一眼,正巧便看到了盛紘,高兴的起身行礼,唤了声爹爹。

    “明儿在绣什么呢?”看到明兰,盛紘脸上顿时就泛出了笑容,露出脸颊两侧浅浅的两个小酒窝,快步走了过去。

    “快要入冬了,天气也一日赛过一日凉了,女儿昨日整理库房,翻出一块儿皮子,想着祖母身子骨素来不好,正打算给祖母绣一件比甲用来御寒呢!”

    明兰如是说道。

    盛紘眼睛一转,目视明兰笑着说道:“只有给祖母的吗?”

    明兰慢条斯理的道:“待给祖母的绣好了,便给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妹绣!”

    盛紘愈发满意,笑着和明兰开起玩笑:“那等明儿绣完,岂不是一个冬天都过去了!”

    明兰吐了吐舌头,略显俏皮,说道:“女儿只得一双手,两只眼睛,只能一针一针慢慢的绣,要不爹爹叫冬天再等一等,让时间过得稍稍慢一些。”

    盛紘失笑,非但不觉得无稽,反倒是别有一番意趣,抬手揉了揉明兰的脑袋,柔声说道:“爹爹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你祖母呢?”

    明兰说道:“祖母在屋里看书呢!”

    自从身边有了徐章和明兰之后,老太太的生活已经和以前有了极大的改观。

    日子过得也不似以前那般清苦,整日只知道诵经礼佛,参拜真人,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之事。

    平日里的生活也比以前多了几分色彩,看书,钓鱼,去庄子上教明兰骑马,打马球,学捶丸,陪着明兰读书,学习刺绣等等。

    生活多了色彩,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日渐多了起来,身子骨愈发硬朗。

    老太太的身子骨硬朗,盛紘自然喜闻乐见。

    若是老太太那一天不幸去了,盛紘这个儿子可还得替嫡母守孝三年,长柏是孙儿,虽只要一年,影响却也不小。

    盛紘和明兰说了几句话,问了明兰最近过得如何,在学塾和庄学究还有庄大娘子都学了些什么东西之类的。

    明兰一一答了,盛紘点了点头,对明兰这个小女儿也愈发满意,脸上的笑容灿烂而真挚,看向明兰的眼神之中带着浓浓关爱。

    反而搞得明兰有些不明所以,一脸的懵逼。

    进了正堂,老太太戴着个明兰亲手绣的抹额,手里头捧着一本蓝皮的书籍,隐约还能看见《史记》二字,就是不知是哪一册。

    “儿子拜见母亲,给母亲请安了!”

    盛紘还穿着朝服,尚未换下来,脸上透着几分疲态。

    老太太挥了挥手,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淡淡的道:“老爷不必多礼,坐吧!”

    又对着身边的房嬷嬷吩咐道:“上茶!”

    “老爷这是刚刚下朝?”老太太人老成精,目光何其毒辣,看盛紘的样子,就猜出了这个儿子定是有事,瞧着模样,多半还是喜事儿。

    盛紘微笑着喜滋滋的道:“今日在朝会上,官家亲口点了儿子的名字,狠狠的夸赞了儿子几句,这回吏部考核,说不定儿子便能因此往上再升个一级。”

    盛老太太道:“老爷如今在尚书台当差,若是再往上升一级的话,那选择就多了,三省郎中,通政使司左右参议,六部五寺,还有御史台!”

    盛老太太如数家珍,“不知老爷想去哪个衙门当差?若是有了决定,还得早早活动打点才是!”

    盛紘道:“多谢母亲提点,儿子知道了。”

    “老爷心里有数就好!”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盛紘,有些奇怪:“无缘无故的,官家为何会在朝会之上亲口夸赞老爷一个五品小官?”

    其实真算起来,五品并不小,只是在勋贵遍地的东京城里依旧处于中下游而已。

    一说这个,盛紘脸上就止不住笑容:“说来还多亏了章哥儿,此番章哥儿被官家钦点前往淮南赈灾,却没想到竟当真被他折腾出不小动静来,连官家和两位大相公也对他称赞不已。

    今日在朝堂之上,官家甚至直接将章哥儿从起居郎升为集英殿修撰,还赏了不少东西,如今差不多也该送到甜水巷了,待淮南水患之事解决,回到东京之后,定然还会另行封赏,眼瞧着章哥儿就此便要平步青云了呢。”

    集英殿修撰的品阶虽只是正六品,而且也是闲差,并无实权,但却同样清贵,同样也是在官家身边当差的。

    而且淮南之事都还没了,徐章就被加封了集英殿修撰,若是等淮南赈灾事宜彻底解决之后,朝廷难道还会吝啬封赏?

    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而且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而今淮南捷报频频传来,

    徐章是盛紘的未来女婿,两家已经定了亲,徐章能够得官家青睐,他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这次官家之所以在朝堂之上提了盛紘几句,就是因着徐章便是出自盛家学塾,是盛紘的外甥和未来女婿。

    外边的明兰听了盛紘的话,脸上也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

    于此同时,盛家后宅之内,与寿安堂遥遥相望的林栖阁中。

    一桌子酒菜已经摆满,丰盛又精致,林小娘穿着一身印着桃花的浅色罗裙,柔软纤细的腰肢只堪盈盈一握,略施粉黛,头上只有零星点翠。

    虽未浓妆艳抹,却也将这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衬托的愈发明艳娇媚。

    “你说什么?主君往寿安堂去了?还是一回来,连朝服都没有换就急匆匆跑过去了?”

    林小娘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夏娘子,神情和话语之中都充斥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夏娘子苦笑着点头,微微低着头很是无奈的说道:“当时奴婢就在二门里候着,主君急匆匆的连朝服也没换,一阵风似的就走了,奴婢想追上去,却连主君的衣角都没瞧见。”

    林小娘皱着眉头追问:“冬荣呢?他是怎么说的?可有将话带到?”

    夏娘子目光微闪,迎着林小娘的目光说道:“冬荣小哥帮咱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定是将话给带到了,只是冬荣小哥只是主君的长随,如何能改变主君的决定!”

    林小娘在屋里来回踱步,又复坐到圆凳之上,右手搭在桌面边缘,手指敲击着桌面,或急或缓,节奏不一,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珠子不停转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林小娘才又吩咐道:“你马上叫人去外头好好打听打听,看看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无事,主君绝不会一回来就急匆匆的往寿安堂跑!”

    “是,奴婢这就去!”夏娘子捏着帕子福身一礼,急匆匆迈着碎步退了出去。

    “阿娘!爹爹怎么还不来?”屋子里头,墨兰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我肚子都快饿瘪了!”

    林小娘正心烦着呢,于是便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惦记着吃,你爹爹都不回来了,还吃什么吃,等王若弗那贱人把咱们母子几个给扫地出门了,以后有的是你苦头吃。”

    墨兰嘴巴一扁,眼镜蒙上一层水雾,立时便小声的抽泣起来。

    林小娘秀目一瞪,登时便把墨兰的哭声都给吓的憋了回去:“哭哭哭,就知道哭,难道哭能把你爹爹给哭回来!”

    墨兰也是个刁蛮的性子,现钱不过是一时被林小娘给吓到了,这才失了方寸。

    “阿娘光在这说我有什么用,有本事就自己去寿安堂把爹爹给拉回来。”

    墨兰毫不示弱,继续怼道:“也不知阿娘吃的什么飞醋,爹爹去的是祖母的院子,又不是去哪个小狐狸精院里,也不知阿娘在这儿生的哪门子气?”

    林小娘秀目再瞪,扬手便要朝墨兰身上打去:“你这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

    墨兰正值叛逆的年纪,又怎会任由林小娘打骂,身形极为灵活的往前一闪就躲了过去。

    墨兰这丫头一脸的不忿,仰着小脑袋气冲冲的道:“阿娘打我做什么?是爹爹不来咱们院里,阿娘不敢教训爹爹,就只敢拿我出气。”

    墨兰毫不示弱,两手插着小蛮腰,看的林小娘一阵头大。

    自小便娇养长大的姑娘,如今竟成了这么模样,在盛紘的面前乖顺的跟一只小绵羊似的。

    怎么到了自己面前,性子就这么冲,说顶撞就顶撞,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而且说起话来就跟带了刺一样,逮谁扎谁。

    “你这死丫头!”林小娘扶胸顿首,胸膛急剧起伏,一脸的愤恨,不停的喘着粗气,一副要背过气去的模样。

    “阿娘!”墨兰被林小娘的样子给吓到了,一时之间也忘了先前母女俩的口角,立马担心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自家生母,担心的道: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阿娘不要吓墨儿,都是墨儿的错,墨儿不该顶撞阿娘!阿娘!”

    ………

    ………

    说着说着,墨兰便带上了哭腔,拉着林小娘的手臂不停的推搡着,俏丽稚嫩的小脸蛋之上已经爬满了泪水,神情话语之间满是真情流露的浓浓担忧,不掺一丝水分。

    林小娘原本还满腔的火气,顿时便遇上了久旱的甘霖,悉数都被浇灭,只觉得自己命苦,抱着墨兰一阵痛哭。

    墨兰也哭了起来,边哭还边问:“阿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林小娘只一个劲儿的哭,也不说话。

    ………

    ………

    若是徐章在场,定会忍不住摇头直翻白眼,喷上那么几句:“戏是真tm的多呀?”

第 136章 提携

    沉闷的鼓声咚咚响起,在营地的上空不断回响。

    锣点一样的鼓声响过三通之后呢才歇。

    然后便见有腿脚轻快,穿着制式服装,胸前背后都写着“赈灾”两个大字的汉子拎着铜锣,敲敲打打的在阡陌纵横的营地之中穿行。

    “集合了集合了!”

    “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大家都排好队,按照顺序来!”

    汉子们的吆喝声响起,无数人影自各个营帐之中钻出,井然有序的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

    甚至都不用人员专门去维持秩序,灾民们就已经自觉的排成了十个长长的队伍。

    老弱在前,妇孺在中,青壮在后。

    须发皆白,手持拐杖的老者和不过豆丁大小,衣服虽破,却和两只小手一样洗的白白净净的小屁孩分别站在不同的队伍之中。

    一个个都从队伍里伸长了脖子往前头打饭菜的位置瞧去,手里拿着各自的碗筷。

    眼神里头写满了迫不及待。

    可饶是如此,却仍旧没有一人随意插队,十支队伍排成十条整整齐齐的长龙。

    因为边上还有穿着上印赈灾二字的制式服装,维持秩序的巡逻人员在来回的巡视着,但凡有发现插队的,或者是卫生条件不达标的。

    那么对不起,今儿个的饭你是没机会吃了,插队的要被送去劳改,要被拉去示众,当做反面典型来教育。

    要饿肚子不说,还要丢好大一通脸面。

    至于卫生条件不达标的,先是勒令整改,然后会有专门的人员亲自上门耐心教导,直到达到指定的标准为止。

    不过随着时间逐渐推移,现如今插队和卫生不达标的情况在各个营地之中都已经看不到了。

    徐章也没有料到,此次赈灾会这么顺利。

    不得不说,古代的百姓就是淳朴,只要你给饭吃,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起初俆章还以为如此苛刻的卫生条件会让灾民百姓们不适应。

    谁曾想不过短短几日功夫,灾民们一个个立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营地整齐干净,人人精神抖擞。

    至于疫病,确实有爆发的趋势。

    那是最开始的时候,安置区还没有建立起来。

    彭泽湖附近有好几个地区的灾民喝了被污染的水,开始出现各种症状,然后形成了疫病,在灾民们里头急剧蔓延。

    好在俆章他们到的及时,紧赶慢赶将各地的灾民安置区建设的差不多了。

    在徐章和贺老太医的安排之下,将一众患了病和可能带有病毒的灾民们和寻常灾民隔离开来,各种简易直接的消毒灭菌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一开始死了上百号人。

    但疫病却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控制,并未在灾民之间彻底蔓延开来,贺老太医等一众医者没日没夜的商讨救治,拢共上千号感染了疫病的灾民,被救回来了九百多人。

    只有一开始病情最严重的的那百来号人因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机会和种种原因,不幸罔难。

    后边虽然还是陆续会有人死去,但大体的情况较之先前已经非常乐观了。

    疫病得到控制之后,徐章又被杨侍郎调了过去,主抓以工代赈的诸般事宜,来回奔走于各州县之间,将此法细致的传授给各州县衙门的官员。

    并且带领督促他们,在各州县将以工代赈之法实施下去。

    原先被统一安置在营地之中的灾民们,青壮都被征召而去,修桥铺路,梳理开挖河道,开采运送原材料,重建堤岸水坝。

    老弱妇孺们则各自回乡,在衙门相关人员的帮助之下,各地的宗族耆老,在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们的号召之下,带领众人重新建设家园。

    依着以前衙门的存档,将田地梳理划分,防止因此生出纠纷。

    因着水患之时,各村寨乡里都有不少人丧生其中,若是家中还有人幸存的,田宅自然归其所有。

    若是那种绝了户的,田宅则归由原主的宗族所有,由当地的宗族耆老商定,或是将其收作族产公田,或是分配给某些情况特殊,受灾严重的人家。

    以工代赈之法虽然好,但实施起来却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容易,好在徐章不是孤身一人,有杨侍郎这位开明爽朗,做事情雷厉风行,眼里又不揉沙子的上司。

    还有曾广文,王破敌,等一众心腹帮衬。

    虽有些磕磕碰碰,但还是将以工代赈之法推行了下去。

    十一月底,朝廷又来了旨意,主要还是说的淮南水患之事,对杨启平和徐章等人褒奖勉励了一番,最重要还是官家和两位大相公最后商定,给淮南路受灾的十余州县,减免赋税五年。

    叫百姓有修生养息的时间,有缓过气来的机会。

    灾民们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也有了干劲。

    如此良机,徐章自然不会忘记提携一把漕帮。

    借助运河之利,漕帮的势力也日渐壮大,再加上徐章的出谋划策,漕帮内部的等级规矩明朗有序,漕帮帮众的人心也越来越齐,各地的势力堂口也愈发稳固。

    大石头和车三娘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将漕帮之中他们所能掌握的全部力量尽皆投入到这次的协助赈灾之事上。

    协助朝廷从江南,湖广,荆襄等丰收富庶之地往淮南运送粮草,沿途州县的州府衙门,转运使司也大开方便之门。

    漕帮原本就和转运使司往来甚密,关系打的不错,此次过后,双方的关系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不得不说,各地支援淮南的一应粮草物资能够及时的送到淮南,和漕帮的倾力相助离不开关系。

    漕帮这个小小的江湖帮派也因此入了安抚使杨启平的眼,甚至还在送往东京的奏折之上提了几句,使漕帮二字传入了官家耳中。

    秋去冬至,积雪消融,万物复苏,天气眼看着从寒冷彻骨逐渐进入炎热。

    等到淮南赈灾的事情结束,这次受灾的十余个州县的百姓们生活再度进入正轨之后,已经是嘉佑十一年的六月了。

    一直到六月下旬,作为安抚使的户部侍郎杨启平率先带着一众手下返回汴京,徐章主动请缨留下扫尾,协助当地州府对一应重新挖掘开拓,或是修整翻新的河堤河道再度检验。

    徐章和贺老太医因着深入至灾民之中,尤其是贺老太医,一双妙手不知从死亡边缘将多少灾民给拉了回来,赠医施药,引来了灾民们最真挚的感谢。

    贺老太医随杨侍郎乘船离开淮阴那日,无数百姓自发到码头相送。

    人山人海,场面极为壮观。

    还有无数百姓在河岸两侧冲着贺老太医和杨侍郎乘坐的楼船磕头拜谢。

    大船之上,刚一上船,贺老太医就躺进了船舱里头,这些日子以来,在淮阴四近各县东奔西跑,来回奔波,手里头过了数以千计的病人,可把贺老太医累得不行。

    若不是这次来淮南之前,从民间征调了不少医术不错的大夫,光凭贺老太医从太医院带出来那几个,只怕是早就出大事儿了。

    这才刚进船舱,没得盏茶功夫,低沉的鼾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同样的场景,还在四近不少船舱里头发生,这些船舱的主人都有同样一个身份——大夫。

    杨侍郎立于甲板之上,眺望着河堤的方向,目光深邃。

    循目望去,入目的是一群衣着打扮再寻常不过平头百姓,不过是因着感念杨侍郎等人的救命之恩,才特意前来相送。

    可若是细细在人群之中搜寻,便会发现,几个和周遭的平头百姓区别颇大的身影混迹其中。

    似是某个富家公子,带着小厮仆人凑在人堆里头看热闹。

    这样的情形到并不少见,码头之上,淮阴县衙的一应官员和本地的乡绅富户,稍微有些影响力的大家大族,基本上都出现了。

    “公子,船已经走远了!”

    此时的王破敌一身小厮打扮,微微弓着腰,一双眼睛写满了机灵,妥妥一个富家公子跟前的狗腿子。

    徐章身后,孙平寇和牛大力一左一右,腰间悬着长刀,一副生人莫近的冰冷模样,就跟所有人都欠了他们钱似的,那锐利的目光,时不时便扫过四近的人群。

    虽没有刻意驱赶,但周遭的百姓都下意识的退的远远的,不敢离他们太近,生怕触了霉头,平白招惹麻烦。

    “咱们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徐章腰悬长剑,左右按在剑柄之上,长身而立,江风拂面,衣袂飘飘。

    身上穿的衣服是江南最好的丝绸制成,清凉透气,腰间悬着荷包、成色极为上乘的暖玉,头顶束发用的都是玉冠。

    就连腰间悬着的长剑剑柄之上都镶嵌着一刻猫眼般大小的红色宝石,宛若琉璃般晶莹剔透。

    王破敌小声回道:“禁军的兄弟们都已经换了衣着,混入漕帮兄弟们里头,如今正在漕帮堂口里头和石大哥石大嫂带来的漕帮好手熟悉磨合。”

    徐章眼睛微眯,目光一凝,沉声说道:“指挥营那边呢?调查的怎么样了?”

    王破敌摇了摇头,说道:“向大哥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

    徐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催一催他,速度再加快些。”

    王破敌恭敬的应下。

    徐章看着面前波光粼粼、虽偶有起伏,但大体却颇为平缓的水面,不由得叹了口气:“看似一片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却早已暗流汹涌,幕后之人一日不除,吾心一日难安啊!”

第 137章 布置

    码头附近,一片占地约**亩的大宅子,门口倒不似寻常大户人家的宅院那般,摆上两座石狮子,大门紧闭什么的。

    而是大门敞开,门前空旷,由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异常干净,直通大道。

    大门两侧的道旁立着四五根大腿粗细的木桩子,那是用来拴马用的。

    大门上头是一块大匾,上书《漕帮淮阴分舵》六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光从这块匾额就能看出漕帮的财大气粗,一个分舵的招牌,用的竟然是金漆。

    大门之内,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有些夸张了,但随处可见漕帮巡逻的汉子却是真的。

    自从漕帮上下确定帮规制度的改革之后,连带着各项职责也逐一划分清楚,不再是像以前那样,一大群人聚在一块,只凭着一腔血勇和江湖义气行事。

    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只见一道黑影飞速踏过长街,勒马停在漕帮分舵之外。

    马上的灰衣骑士身形高大壮实,孔武有力,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

    将坐骑缰绳随手丢给旁边的喽啰,灰衣骑士便神色匆匆朝着大门处跑去。

    “公子!”

    聚义厅里头,徐章和车三娘还有曾广文正喝着茶,大石头的大嗓门不知隔了多远,已经传了进来。

    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朝着大门处望去。

    不多时,大石头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公子!”

    “不好了,人跑了!”

    “什么!”

    大石头的话音刚落,车三娘就急了!

    “怎么会跑了呢?”车三娘皱着眉头看着自家丈夫:“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他们嘛!”

    “我和几个兄弟确实一刻不停的看着他们,可不知道是他们发现了我们还是怎么的,真正五六个时辰不见半点动静,我担心出什么问题,就带着两个身手好的兄弟悄悄潜了进去,可却发现屋子里头一个人都没有,那群家伙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密道?”徐章目光一凝,猜测着说道。

    大石头忙道:“公子猜的不错,我们在那院子的柴房里头发现了一条黝深的暗道,藏在柴火堆底下,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我担心那伙人去而复返,怕打草惊蛇,心里拿不定主意,便带着兄弟退了出去,把东西恢复原样,留了几个身手好,脑子灵活的兄弟在那儿看着,自己赶紧赶回来给公子报信。”

    大石头的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面色尽皆凝重了起来。

    徐章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头绽放出极为深邃的微光,沉声说道:“狡兔三窟,这也不奇怪,这伙人行事诡秘,极为小心谨慎,或许早已发现了石大哥在跟踪他们,出于小心,未对石大哥他们动手,而是选择将石大哥他们引到哪里,然后再从早已准备好的暗道之中逃走。”

    徐章目光流转着,脑中已经有千万思绪闪过。

    “公子,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他们当真发现了石兄弟他们,定然生出了警觉,以他们一贯谨慎的做法,再等下去的话,只怕会错过动手的最佳时机!”

    曾广文神情严肃的立马向徐章提议。

    徐章并未立即做出决定,而是沉思半晌,才说道:“曾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伙人如此心事如此谨慎小心,若是万一打草惊蛇了,怕是直接就会选择远遁,到时候咱们就彻底失去他们的线索了。”

    “公子,您就下命令吧,咱们都听你的!”大石头捏紧了拳头,已经跃跃欲试了。

    大石头虽然是个混江湖的,却也分得清善恶是非,这群人暗中鼓动灾民,想要引发动乱,大乱朝廷赈灾的布局。

    不论其出发点是什么,但他们的行为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大奸大恶了。

    因为若是朝廷的正在布局一旦被大乱,激发了灾民和朝廷之间的矛盾,到时候双方打了起来,死的还不是那些受苦受难的灾民老百姓们。

    大石头和漕帮的汉子们过的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虽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可也见不得这些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的人。

    车三娘抬手在大石头腰上的软肉狠狠捏了一记:“公子自有决断,哪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大石头虽疼的龇牙咧嘴,可迎上车三娘责怪的眼神,却只是憨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后脑勺,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担心那些家伙跑了吗!”

    “好!”

    徐章朗声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直接动手,先抓到一些是一些,到时候严刑拷打,总能问出些蛛丝马迹来!”

    “咱们就按先前说定的分作三组,平寇,到时候你带的禁军的兄弟们去第一处,石大哥和大嫂去第二处,其余人跟着我亲自去第三处!”

    “今晚丑时三刻咱们再动身,一刻钟的时间赶路,丑正时分准时动手,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三处贼人窝点系数捣毁。”

    “吾等谨遵公子之命!”众人齐齐朝着徐章拱手抱拳。

    徐章目光扫过众人,再度嘱咐道:“希望大家记住,这群人不是什么寻常的地痞流氓,山贼强盗,若是遇到抵抗,以保全兄弟们的安危为先,若是不能留下活口,那便都杀了,”

    “记住了,定要让兄弟们把各自负责的地方地形都给记熟了,把守住各处出口,宁愿把这些贼人都杀了,不留活口,也不能叫他们跑了一个!”

    “公子放心,兄弟们都探了这么多时日了,地形早就摸清了!”大石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徐章又道:“劳烦三娘从淮阴分舵的漕帮兄弟们里头挑一些对各处地形熟悉的,充入各组之中,只要他们负责帮咱们放哨望风,埋伏在外头就行了,动手的话咱们自己来。”

    车三娘拱手领命应了下来。

    “好,到时候具体如何行动你们各自回去和自己的兄弟们都提前商量好,如今才是申时,待会儿回去了之后,先让兄弟们饱餐一顿,然后都先给我休息睡觉,把精神养的足足的。”

    “今晚子时造饭,丑时吃饭,丑时三刻正式出发!”

    徐章的目光再度扫过众人,高声喝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行了,都散了吧,曾先生留一下!”

    ·······

    看着齐声回应的众人,徐章竟然有一种前世看那些警匪片,警队的领导给属下部署工作,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剿灭悍匪的感觉。

    就差给这一次行动取一个代号了!

    众人先后离开聚义厅,就只剩下徐章和曾广文两个。

    “哎!”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徐章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曾广文捋了捋胡须,目光打量着徐章,拱手说道:“公子可是在想,咱们便是将三处窝点盘桓的贼人都给拿了,也未必能够揪出幕后之人?”

    徐章点头道:“知我者,曾先生也!”

    “公子心怀百姓,曾某佩服!”

    说着却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些时日以来,老朽跟在公子身边也见了不少。

    这伙人几次三番意欲挑动灾民动乱,其所谋绝非寻常,以咱们如今的人手和实力,对付对付这些小鱼小虾还行,若是想揪出幕后之人,只怕还力有未逮。”

    徐章目光凝重,沉声说道:“我也知道,就凭咱们手上现在这些人,想要揪出这条大鱼还差的远,所以我一早便将此事报回了东京,送至御前,交由官家定夺。”

    “年前的时候,官家就已经命皇城司派出大量人手,在淮南各地调查此事,可惜这伙人行事实在太过诡秘,只要稍有不对便立马掐灭线索。”

    徐章也很无奈。

    “皇城司?”曾广文是真的惊讶了,在淮阴的这大半年功夫,他们已经十多次摧毁了贼人挑动灾民百姓的谋划,大多都是徐章得来的消息。

    知道徐章和漕帮关系莫逆之后,曾广文曾一度以为是漕帮替徐章提供的消息。

    现在想来,漕帮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江湖帮派罢了,势力虽然遍布大江南北,运河上下,但势力比较分散,刺探起情报来只怕未必能有这般精准迅捷。

    若果说徐章的情报都是从皇城司那边得来的,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惊讶之余,曾广文的眼中闪过一缕明灭不定的微光,旋即便躬身拱手道:“公子可是另有安排?”

    徐章摇了摇头,似自嘲般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安排,皇城司的人马我又指使不动,就凭咱们手上现在这些人手,能把这三处窝点给断了我就心满意足了,那儿还敢奢求其他。”

    徐章目光深邃,似有些出神:“这伙贼人如此猖獗,虽然行动屡屡被咱们发现,却又能屡次三番的从咱们的手底下逃脱,这般滑不留手,难道他们真是属泥鳅的。”

    曾广文道:“公子何不去信往淮阴指挥营,只要指挥营的兵马一动,区区几处窝点,几十号贼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章却摇头道:“若是杨侍郎还在,自然可以调动指挥营的兵马,他是官家亲命的安抚使,有临机调兵之权。

    可我只是个小小修撰,不过是侥幸得陛下青睐,赐了一队禁军护卫左右,若是再调动指挥营的人马,那就是僭越了。”

    曾广文却道:“公子只是去信给指挥说明情况,出兵与否,指挥自有决断,何来公子僭越调兵一说!”

    徐章眼睛一亮:“先生说的有理!我这就去信一封。”

    曾广文忙道:“老朽替公子研墨!”

    ······

第 138章

    “指挥营那边怎么说?”

    聚义堂里头,徐章坐在上首。

    负责送信去淮阴指挥营的王破敌道:“指挥营的钱指挥说清缴贼人是他们分内之事,指挥营上下自当全力配合咱们行动。”

    淮阴指挥营的指挥姓钱,麾下的指挥营里头在册的军士共有五百人。

    只是在册。

    大宋军制,五十人为一队,设队率一人,两队为一都,设都头一人,五都为一指挥,设指挥一人。

    不过地方厢军没法和禁军相比,厢军的职责是协助当地周县衙门维护地方治安,清缴境内盗贼匪寇,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什么吃空饷啦,疏于训练都再寻常不过。

    若说起真正的战斗力,徐章还真有些担心,也不知和漕帮的江湖汉子们比起来孰强孰弱。

    徐章看向曾广文:“曾先生觉得指挥营的人马该如何安排?”

    曾广文捋着胡须,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除却已经被咱们发现的三处贼人窝点之外,城外不是还有两处极为可疑之处嘛。

    起先因为咱们人手不够,又隔得远,大人只能选择将这两处置之不理,如今有了指挥营的兵马加入,正好将这两处可疑之处悉数都给包圆了。”

    指挥营明面上共有兵马五百,但实际上能有四百人就已经不错了,再除去留守营地的人手,能派出两都人马就已经算是多的了。

    不过指挥营的人弓马齐备,素质可能参差不齐,但装备定是要比如今徐章手底下这百多号人要好得多。

    而且他们手中还有弓弩,这可不是刀剑这些兵刃能够相比的。

    贼人再厉害,也绝对无法抵挡满天如雨的箭阵。

    这也是为何明知指挥营的人马素质参差不齐,但徐章和曾广文却依旧如此热衷要把他们拉进来横掺一脚的原因之一。

    “而且若是只凭漕帮的兄弟封锁,怕是未必能够将贼人全部挡住,若是有指挥营的军士从旁协助,定能更加稳妥。”

    堂中众人听得纷纷点头不已,唯有徐章眉梢微颤。

    敏锐的五感带给徐章的不只是远超常人的敏锐触感,似乎隐约间还带给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够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神态之中,察觉出一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东西。

    玄之又玄,却又难以言状。

    “大家可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压下心中的疑惑,徐章的目光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众人尽皆摇头。

    “既然大家都没有,那现在咱们就来就商量商量具体该如何行动,制定计划,看看怎样才能将咱们的优势放到最大!”

    ········

    夜黑风高,漆黑的云雾遮天蔽日,星辰和月亮尽皆被淹没在无尽的漆黑之中。

    夜色之下的淮阴县城,灯火皆熄,万籁俱静。

    大街小巷之中,尽皆空空荡荡。

    除了拿着灯笼,拎着铜锣,游荡在街头巷尾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百姓们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更夫之外,便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便是屋檐街角处偶而有黑影闪过,那也是正在追逐老鼠的大猫。

    子时的梆子将将敲响。

    原本一片漆黑寂静的漕帮分舵之内,却忽然亮起了朦胧的烛光,在这片漆黑的夜幕之下,却好似指路的明灯一样显眼。

    袅袅的炊烟徐徐腾空而起,缭绕似云霞,若是白日,有几位似李白杜甫那般的大诗人路过,说不定还会吟上两句骚诗。

    可惜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下,这云霞般的袅袅炊烟并不起眼,好似本身就属于黑暗,融于其中就像是本该如此一样,没有一丁点儿反常和异样。

    没一会儿,院子里头就传来了无数嘻嘻索索的声响,烛光燃起,驱散了四近的黑暗。

    子时七刻,众人皆已经收拾停当。。

    提前开饭。

    丑时三刻,三队人马皆已集结在前院的宽大演武场中。

    此时的徐章一席黑色罩衣,腰悬两只漆黑如墨的黝黑铁锏,简直就要融于黑暗之中。

    场中,孙平寇,王破敌,大石头夫妻俩,还有牛大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百三十人尽皆都是黑衣打扮,手臂之上绑着一条白色布带。

    一队禁军五十人,大石头和车三娘为了这次的事情也特意从帮里抽调出来五十个亲信好手,都是能打能杀,常年在水上和水贼强盗干过死仗的。

    还有三十是徐章的护卫,都是淮阴的本地人,因着徐章在此次赈灾之中救下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便自发的要报答徐章,跟在徐章身边保护徐章的安危。

    每一个都是清白的良家子出身,和徐章之间也只是雇佣的关系,而非主仆,起先一开始有七八百人想要投入徐章麾下。

    徐章正好也有组建自己的护卫的打算,毕竟禁军只是听嘉佑帝的命令,暂时保护他,等回到东京就得离开了。

    徐章便让孙平寇从中挑选体魄强健,年岁相当,或是有一技之长的,与其签订契书,趁着在淮阴这段时日,统一进行训练。

    另有三十个漕帮淮南分舵的汉子,也是一样的打扮。

    “先每人发十两银子的辛苦钱,这次行动,若是有兄弟受伤的,轻伤十两,重伤三十,残疾五十,若是有兄弟不幸死在贼人刀下,每人给安家费一百两,我徐章亲自掏腰包,兄弟们一块监督!”

    徐章的华英刚落,底下一众汉子们的眼睛顿时就红了,看向徐章的目光满是火热,好似某些极为疯狂的邪教信徒。

    “大人威武!”

    ·······

    众人纷纷举手高喝。

    徐章的手刚刚抬起,场中顿时一静,大手一挥,厉声高喝:“出发!”

    “领命!”

    “出发!”

    孙平寇大石头等人纷纷带着各自的人马鱼贯着出了槽帮分舵,王破敌背后背着一把四尺长的直刀,手里头还拎着一把长柄朴刀,紧紧跟在徐章左右,一双眼睛,早已锐利如鹰隼。

    漆黑的夜幕之下,三队人马趁着如墨般漆黑的夜色,飞速朝着既定的地点赶去。

    夜幕遮星,杀机已起。

    恶兽盘踞,今夜注定是要染血了。

    徐章领着王破敌和三十护卫还有十个漕帮淮南分舵的汉子一路小跑着朝着既定的地方而去。

    穿过重重街巷,来至一处幽静狭窄的小巷,淮南分舵领路的汉子们率先停下。

    “大人,到了!”淮南帮领头的汉子小声说道。

    徐章目光一凝,背后的大弓已经落入手中,同时抬手一挥。

    旋即身后的三十个汉子便自动分作三队,十人一队,在漕帮汉子的带领之下,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包了过去。

    全程没有一个人多说一个字,也不需要多说。

    早在行动之前,徐章就已经制定好了今晚行动的所有计划,制定好了方案。

    黑夜之中,连话也不用说,只要计算着时间,在约定好的时间点同时出手就行。

    不过这也有一个劣势,那就是古代没有精准到分秒的计时方式,为了确认一起动手的时间,徐章只能另辟蹊径。

    所有人员皆已就位,原本背在王破敌身后的箭筒已经挂在了徐章背后,王破敌也如法炮制的拿着一张硬弓,一壶羽箭,如影子一样,始终更在徐章周身七尺之内的距离,如同正在猎食的猛虎,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丑正时分,隐约间听到一声轻啸,只见在码头附近的漕帮分舵之中,三道焰火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天而起,在夜空之中爆炸开来。

    光华璀璨,将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缀的分外绚烂。

    不需要言语,这就是行动的信号。

    燃起火把。

    破门,翻墙,三十多号人一股脑的涌入面前这座二进的院子当中。

    徐章已经搭箭上弦。

    不消片刻,整个院子便已经被扫荡一遍,十来个只穿着里衣,睡眼惺忪,显然没有半点防备的人压到了院子里头。

    钢刀在颈,手脚被缚,拢共一十九人,全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公子神机妙算,贼人半点防备也无,一个都没跑掉,都被咱们给活捉了!”

    王破敌笑脸盈盈的对徐章道。

    徐章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看着双手被困在身后,破布塞住了嘴巴,不断支支吾吾的十余个人,徐章面色一寒,目光凝实,厉声呵斥道:“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就这么绑着?”

    三十个汉子尽皆面色一红,低下了头。

    二十人持刀压着贼人脖颈,从后一脚踹在贼人后背之上,将十九人一齐踹倒,一个箭步上前,脚底踩在贼人后背之上,手中钢刀如影随形一般,压着贼人的脖颈。

    持刀的汉子一个个目光冰冷如刀,只要稍有不对,便是手起刀落。

    剩余十人则拿出麻绳,将贼人双脚也给绑的严严实实,一个个捆了七八圈,除非是霸王重生,李存孝再世,否则的话,任谁也休想挣脱。

    徐章冰冷的面容这才稍稍缓了几分,可目光却依旧深邃无比,宛若无底的黑洞。

    “不对!”

    徐章摇了摇头,心底的疑惑正在逐步放大,看着院中凄惨的十九个贼人,眉头渐渐皱成了川字。

    一旁的王破敌见状,也不禁蹙眉沉思起来,“公子,哪里不对?”

    俆章眯着眼睛,目光微凝:“哪里都不对!”

    王破敌更加疑惑,院里的一众护卫汉子也疑惑不已。

    牛大力直接瞪着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不解的看着俆章。

    “快!出去看看,指挥营的人马到了没有?”

    王破敌面色骤变,立马匆匆跑了出去。

    街道空旷,万籁俱静,除了己方的三十多人和戒备在各处出口的漕帮兄弟之外,街面之上再不见半个人影。

第 139章 厮杀

    王破敌带着几个漕帮的兄弟在外头找了一圈,却不见一位说定了收到信号之后,就要立马前来增援的指挥营军士。

    心里一沉,王破敌目光直转,在漆黑寂静的大街之上来回扫视着,嘱咐漕帮的兄弟们注意警戒四周,转身正要回去。

    忽的,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厮杀声。

    “有埋伏!”

    “大家小心!”

    旋即便是一阵急促而激烈的喊杀和金铁交织之声,王破敌立马就急了。

    “公子!”

    口中发出一声大吼,原本乌黑透亮的一双眸子却是被一层血色浸染,就跟刚从血池之中取出一般。

    忽的,耳畔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破风声。

    想都没来得及想,王破敌身子就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滚。

    只见王破敌方才所站立的位置前方三尺之地,忽的溅起一道火花,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刺耳的碰撞声传入耳中。

    王破敌身形早已如狸猫一般,极为灵活的闪身躲入一处墙角,左手仅仅捏着大弓,浑身汗毛倒竖,后背一片冷汗。

    “快躲起来!有敌人!”

    见那几个漕帮的兄弟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王破敌赶忙出声提醒。

    那几个漕帮兄弟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在水面上讨生活的,要是手上没几分本事,早就被人囫囵吞了。

    先前不过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暗箭给吓了一跳,如今被王破敌当头一喝,立马回过神来,纷纷闪身四散寻地方躲避了。

    却在此时。

    尖锐的破风之声再起。

    王破敌眼睛一眯,看着己方几个兄弟手中拿着的火把,顿时就明白了,敌人这是早就埋伏在四周,把他们当做靶子了。

    立时又是一声大喝:“都把火把给扔了!扔的远远的!”

    说做就做,离王破敌最近的一个机灵的漕帮兄弟率先将手中的火把远远往街道中间一抛,避开了两侧的民房屋舍。

    其他几个漕帮汉子有样学样,纷纷把手里的火把丢了出去。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道急促的破风声撕裂漆黑的夜幕,好似一条隐于无尽漆黑之中的毒蛇,趁着漕帮兄弟扔火把的时候,将一根羽箭狠狠的贯入一位漕帮兄弟的身体之中。

    好在那人也反应了过来,身形往墙后一闪,箭矢只射入手臂之中。

    只听得一声痛呼传来。

    是那个漕帮兄弟的声音。

    王破敌眯起了眼睛,左手之中的强弓已经抬了起来,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捻住了一根羽箭,箭在弦上,拉开大弓。

    屋顶之上漆黑一片,无星也无月,弓弩箭矢又不是火器,发射的时候枪口有火花,可以根据火花来判定敌人的方位。

    王破敌只能依靠感觉,无尽的漆黑之中,兵器其他所有的感官,竖起耳朵,将听觉发挥到极致,凭着那千锤百炼而出的敏锐嗅觉,来判定敌人的方位。

    “嘣!”的一声极低极沉的闷响传出,乌黑的羽箭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划过漆黑的一空,不留下一丝痕迹。

    “啊!”

    黑夜之中,乌黑一片的屋檐之上传来一声痛呼。

    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自屋顶滚落然后砸到地面的声音。

    王破敌顿时一喜,脸上满是意外。

    竟然中了!

    这一箭射出去,他连一分把握也没有,若是徐章那个变态,就算是蒙着眼睛只凭借听觉感觉就能判断出贼人的位置,一箭射出鲜有不中的。

    可他王破敌那一手稀烂的箭术,平日里也就用来打打猎,连徐章的三成都不到,竟然也能一箭反杀?

    王破敌都被自己这宛若神来之笔的一箭给惊艳到了。

    说实在了,有些飘!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街面之上传来。

    王破敌还没来的及细细品味方才的感觉,耳畔便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院子里头的厮杀声也愈演愈烈。

    王破敌脸色霎时便阴沉如水,无比凝重。

    院子里的喊杀声愈演愈烈,可外头也同样有贼人逼近,而且听声音还不在少数。

    不过瞬息之间,王破敌便有了决断。

    右手从背后箭筒之中抓出三根羽箭,接连三箭射出,也不管中与不中,拎起放在脚边的朴刀便冲了出去,和漕帮的兄弟们会合在一处,提刀冲向自黑暗之中冲出来的贼人。

    同样一席黑衣打扮,唯一的区别,就是手臂上少了条白色的布带,脸上多出来一个漆黑的面罩。

    “杀!”

    “杀!”

    这个时候,再多的话也是无用,有那个说话的空荡,不如把手中的长刀挥的更快一些。

    刀刃处泛着幽冷寒光。

    刹那之间,寒光四溢,火花四溅飞射,滚烫的热血洒满长空,淋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之上。

    形状好似在那阳春四月间盛开的桃花。

    王破敌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身边的漕帮兄弟又倒下一个,生死不明。

    王破敌通红的双眼早已恢复清明,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冷静,手中朴刀犹如泼墨一般,一人独战三个黑衣人,凄厉刀光不断交错。

    四个漕帮兄弟也分别被不同的人缠住,分不开手脚。

    黑衣人也倒下去五个,有三个是被王破敌杀的,两个是漕帮的兄弟们合力所杀。

    可王破敌也为此付出了两道伤口的代价,左手大臂中了一刀,身后的背上也中了一刀,血肉翻飞,鲜血横流。

    若非如此,只凭眼前这三人,王破敌早就解决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不行,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公子就越危险,必须速战速决!

    王破敌的心越来越沉,目光却越来越沉着,脸上见不到一分一毫的急躁。

    左臂和后背的伤口随着剧烈的动作而被牵扯,不断有鲜血渗出。

    ········

    院子里。

    徐章被汉子们围在中间。

    两只铁锏已经负在了背后,手中长弓在手,羽箭连珠而出,一息之间便连射七箭,竟无一箭落空,箭矢入肉,血花四溅,七人还没冲到近前,就已经先倒下了。

    自里屋,院里地道,柴房各处鱼贯着拎着各式兵刃袭杀而出的贼人却远远不止七人,徐章的羽箭虽给他们带去了一定的震慑,但却并没有阻止他们的悍勇冲杀。

    原先被捆缚在地的十多人,纷纷面露惊恐之色,可惜手脚皆被绑住了,只能似蚯蚓一样挣扎蠕动着,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也有那种机灵的,知道挣扎无用,索性便闭上了眼睛,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将自己当做一个死人。

    徐章一声令下!

    三十个汉子顷刻之间便在他身侧汇聚成阵型,如众星拱月一样将徐章护卫在中间。

    牛大力手持两柄板斧,怒目一瞪,当真便如天杀星下凡一般,怒吼着冲在最前,朝着自里屋袭来的贼人冲杀而去。

    十个护卫汉子五人一队,结成两个阵型,成左右两翼,以牛大力为锋矢,挥动长刀朝着自里屋之中冲出的贼人狠狠杀去。

    牛大力一马当先,一声宛若雷鸣般暴喝骤然响起,旋即便是飞身扬斧狠劈而下,板斧微斜,自当先那人的肩头砍入,斧身没入大半,鲜血顿时喷射而出,弄的牛大力满头满脸都是,溅了他一身。

    旋即飞起一脚冲着当先那人直踹而去,正中其小腹。

    “嘭!”的一声闷响。

    那人的尸首便如破布袋一样飞速朝后倒飞而去,直接砸倒了三四人。

    牛大力则犹如猛虎下山,冲入羊群之中一样,一双板斧上下翻飞,简直就跟个杀神似的,那些贼人磕着就倒,砸着就伤,没有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不过片刻只见,自里屋冲出来的十余人便已经被肃清一空。

    跟在牛大力身边的是个护卫兄弟只有补刀的份,根本就没机会插手,索性便分散冲向两边,去支援其他人了。

    院子里头,徐章身边只留下五人护卫,其余的十五人,也纷纷结成了五人阵型,迎上了自各处冲杀而出的贼人。

    徐章站在人群之中,手中箭矢如流星般飞射而出,根本没有半点出手的提刀冲杀的打算。

    有一大群战士在前头拖着,徐章就只要负责权利输出即可。

    徐章手中的强弓铁箭,杀伤力可比护卫们手中的钢刀强多了。

    若是没有上等的甲胄在身,若是中了徐章一箭,非得被扎一个透心凉不可。

    徐章此刻化身为无情的杀戮机器,箭筒之中的二十多只羽箭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已经被全部射空。

    自屋内各处冲杀而来的贼人也都被杀的差不多了。

    却在此时,牛大力身前的屋子里头,忽的响起一道呼啸的劲风,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黄色铜棍自屋里探出,犹如蛟龙吐息一般朝着牛大力点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牛大力双斧横在身前,黄色铜棍和点在斧身之上,一股沛然大力袭来,牛大力踉跄着连退五六步,还没站稳身子,却在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猿猴一般自屋里一跃而出,手中铜棍再度点出,还是先前的位置。

    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牛大力只能提斧再挡。

    接连三声巨响,间隔一息不到,牛大力已经连退了十来步,身子已经极不稳当,眼看着就要栽倒。

    那只黄色的熟铜棍已经高高扬起,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牛大力狠狠砸下。

    接连重击,牛大力持斧的双手已经有些颤抖,想要再挡,双手却有些不太听使唤。

    这一下若是当真砸实了,牛大力便是不死也残。

第 140章 识破

    却在此时,牛大力的身旁忽有一道劲风掠过,两条黑影犹如两只蛟龙一般划过长空,凌空而起。

    “砰!”

    只听一声清脆而剧烈的金铁交织之声骤然响起,半空之中火花四溅。

    如蛟龙的黑影斜斜划过长空,将那根几有力劈华山之势的熟铜棍自侧面荡开。

    随即又见一道黑影再度掠起。

    徐章已然顺势一个箭步猛然上前,手中的另外一支黝黑铁锏猛地抡了出去。

    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三尺。

    徐章出手的时机很是巧妙,正是那瘦小如猴的汉子招式用老之际,也正是他进步向前,准备结果牛大力之时。

    双方都在前冲,正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此时此刻,长短兵刃的优势和劣势毕显无疑。

    尤其徐章手中的双锏还是短兵之中的重兵,对刀枪剑戟其他十七般兵器皆有克制之法。

    汉子立时抽棍横在侧身。

    又是一下凶猛撞击,铁锏撞在铜棍之上,巨大的力道将那瘦小的汉子抽得连退了四五步,虎口疼痛,双手颤抖不已。

    巨大的反震之力也将徐章的铁锏震得飞起。

    可徐章却借助这股反震之力,脚下步伐只轻微变化,身形扭转,双臂横展,左手之中的黝黑铁锏已然借着旋转外加反震之力,再度狠狠朝着瘦小汉子砸了过去。

    方才的重击便将瘦小汉子打的一个踉跄,步伐已然失了章法,连连后退,徐章变招太快,进招太猛太狠,瘦小汉子如今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只能再度竖棍挡住铁锏。

    又是一道急促刺耳的金铁交织之声。

    铁锏和铜棍再度碰撞。

    汉子步伐再退,棍身轻颤,发出嗡嗡嗡的闷响。

    周遭的二十多个持刀汉子早已渐成包围之势,见此情形,不约而同的齐齐朝着那瘦小汉子扑杀而去。

    十多把泛着寒光的钢刀朝着瘦小汉子周身上下各处要害砍去。

    这可不是什么高来高去,只身转战三千里,一人曾当百万师的武侠仙侠世界。

    瘦小汉子的武艺虽高,棍法老练霸道,又不失狠辣刁钻,气力也足够强,然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顶天了也就是反应,力量和速度这些身体的基本要素经过常年的锻炼要比寻常人强上数倍。

    面对二十多个身强体壮,且经过高强度的系统训练的精壮汉子一起围攻,十多把钢刀封锁住周身上下各处区域。

    饶是以瘦小汉子的高超武艺,也只能一咬牙关,强忍着体内不断翻涌的气血,硬生生止住不断后退的步伐。

    单手握住铜棍一端,抽身一扫。

    刹那之间,便有七八柄钢刀被扫飞。

    瘦小身子身形再扭,躲过三四柄钢刀的刀锋,可剩下的三把钢刀,却精准无误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幸好,已经避开了要害。

    可饶是如此,瘦小汉子也不禁喉咙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让我来!”

    却在此时,院中忽然响起一声如雷鸣般的怒喝。

    只见方才被瘦小汉子接连三棍偷袭,一时竟落了下风,导致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的牛大力拎着两柄板斧如暴怒的蛮熊一般横冲而来。

    原本围在矮小汉子周身的护卫们下意识便往外撤了几步,对矮小汉子的包围圈也被扩大了。

    话音刚落,那蛮熊般巨大的身影已经杀到了矮小汉子近前。

    “杀!”

    只听得又是一声如雷鸣般的爆喝自牛大力口中传出,两柄板斧上下翻飞,蛮熊般的身形已然轮动板斧。

    再加上那一身黑衣,满面的胡须,当真就如同徐章前世那本名著之中的那位黑旋风一般,杀气凛然,威势无双。

    瘦小汉子眼睛一眯,双手的酸软退去,握紧了手中熟铜棍,不退反进,竟是提棍朝着牛大力杀将过去。

    刹那之间,两人便站作一团,一人瘦小如猴,身法灵活矫健,如猿纵蛇行,棍法尤其老练。

    一人身形高大魁梧宛若站立的棕熊,虎背熊腰,气力超凡,斧法霸道,甚是骇人。

    只见场中棍影翻飞,斧光凛冽。

    可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竟是斗的旗鼓相当,数次正面较力都是难分高下。

    二人离得太近,旁边的人竟插不进去手。

    徐章没有选择上前,而是抽身而退,顺带从方才射死的贼人身上拔出三根羽箭,拿起方才丢给护卫的宝弓。

    搭弓上弦,大弓已经如满月一般被拉开。

    幽冷的箭尖之上还有血迹未干。

    敏锐的五感已经被徐章放到最大,脑中一片清明,所有杂念早已被系数摒去,只剩下手中的弓箭,和眼前的敌人。

    “嘭!嘭!嘭!”

    一声闷响接着一声闷响。

    接连三声几乎要化作一声,只见三道乌光瞬间便如流星一般激射而出。

    箭矢入肉,三箭分别射中瘦小汉子的脖子,胸膛和小腹。

    箭矢之上所蕴含的庞大力量化作惯性,将瘦小汉子直接带飞,倒飞出去六七尺的距离,然后仰面栽倒在地,手中的熟铜棍也无力的掉落在地。

    牛大力嘿嘿一笑,信步上前,一斧子砍下了瘦小汉子的脑袋,鲜血自瘦小汉子的脖颈处的断口喷射而出,真如喷泉一样,又溅了牛大力一身。

    身上本就还没干的血迹又多出不少,浓浓的血腥味朝着四周弥漫而去,四近的护卫们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几步。

    再看此时院中诸般情形,但凡是死在牛大力双斧之下的,基本上很难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众人看向牛大力的目光也变了,原先只是敬重他的武艺,现在却多了几分畏惧,还有几个但自小的,不自觉便往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就想和这杀神拉开距离。

    牛大力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样,将两把板斧别在腰后,一手拎起那被他一斧子斩落的人头,满脸的络腮胡子抖了抖,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

    似献宝般的拎着人头就去了徐章面前。

    “公子,这厮真厉害,属下险些不是对手!”

    看着这厮拎着脑袋笑脸盈盈献宝似的模样,周遭众人又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徐章的脸顿时就黑了,一脸的嫌弃。

    “拿开拿开!”

    “你砍了他脑袋作甚?”徐章立马偏过头去,一脸嫌弃的连连摆手,示意牛大力赶紧把人头拿开。

    “砍了也就砍了,还那给我看,你这厮存心想恶心我是吧!”

    在淮阴正在大半年,什么样凄惨的情形徐章没见过,血淋淋的人头虽然恶心人,却也不至于让徐章失态。

    “嘿嘿嘿!”牛大力揉了揉脑袋,略有些尴尬的傻傻憨笑着。

    一旁的众人也颇为无语。

    却不想,一道寒光乍现。

    “砰!”的一声轻响。

    是兵器交织的声音。

    一把刀刃处闪烁着湛蓝微光的短刀在距离徐章的身体不足一尺的地方被磕飞。

    握着短刀刀柄的那只手,正是一身血污的牛大力的。

    刹那之间,院子里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一众护卫们看着那柄被磕飞的短刀,以及指在牛大力喉咙前的黝黑铁锏,一时之间,脑子里头都陷入一片空白之中。

    他们的护卫副统领,方才还如天杀星下凡一样正在砍杀贼人的牛大力,竟然出手偷袭他们的主君徐章?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牛大力脸上的笑容已经系数消失,络腮胡子挡着,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此刻却犹如雪山坚冰一样散发着摄人的寒气。

    周遭的一众护卫还没回过神来。

    徐章看着面前神色大变的牛大力,面容冷峻,无悲无喜,唯有目光之中,透着几分惋惜。

    “就在刚才,你和那使棍的贼人交手之时。”

    牛大力皱着眉头,心里疑惑着自问:难道是自己的演技不够?

    “哪里有破绽?”

    徐章嘴角轻扬,手中铁锏翻转,在牛大力的双臂之上各自猛击了一下。

    咔嚓一声。

    众人都能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旋即面容一寒,冰霜之色尽显。

    周遭的护卫汉子们已经反映了过来,三把长刀已然顺势架在了牛大力的脖子上头。

    一左一右一后,刀刃绕着脖子一整圈,只要牛大力稍有挣扎,他们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将牛大力斩于刀下。

    “成王败寇!”

    “使我低估你了!”

    “我输得心服口服!”

    牛大力低着脑袋,口中不住的感慨。

    没有拼死反抗,也没有服毒自尽。

    牛大力好似认命一般,仍由徐章的亲卫们将其压倒再低,用麻绳捆缚住手脚。

    此时,院子外头的厮杀声仍未停止。

    徐章抬手从一个亲卫手中接过已经重新装满的箭筒,背到身后,左手拎着大弓,沉声吩咐道:

    “一队留下,照顾伤员,看住他们,若有异动,不要犹豫,立杀无赦,其余人随我一道去外边接应破敌他们!”

    话音刚落,徐章就已经率先走了出去,除了被徐章点明留下的人之外,十多个护卫汉子也跟着动了,紧跟在徐章身后,往院外走去。

    有几个只受了皮外伤的也在其中,院子里头剩下的,就只有伤势稍重一些,影响到行动的还有被徐章点名的一队。

第 141章 落幕

    此时的牛大力,被亲卫们格外关照,生生用一圈又一圈麻绳给绑成了个大粽子。

    嘴巴也被一大团乌漆麻黑,臭气熏天的东西塞了起来,那可不是什么破布,而是亲卫之中出了名的臭脚的一只三天没有换洗的袜子。

    那股子浓浓的咸鱼味,非常之酸爽。

    牛大力被绑的连站都站不起来,想挺直了摇杆也做不到,想翻身换个姿势都极为困难。

    只能直直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夜幕,愣愣出神。

    留在院里的几个护卫汉子,看向牛大力的目光早已生变,从先前的敬畏变成了现在的厌恶、憎恨,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简直就恨不能提刀上去一刀把他砍成十七八段。

    世人最恨弃信背主之人,尤其是那些有点本事的江湖人,遵循的是义字当先,为朋友为兄弟两肋插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而且牛大力背叛的对象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徐章,这位拯救了淮阴成千上万百姓的大善人,挽救了无数个家庭的青天大老爷。

    为了报答徐章的恩情,他们辞别了家人,告别了朋友,义无反顾的来到了徐章的身边,想要替徐章出生入死,保护徐章的安危。

    关键时刻,他们甚至愿意以性命相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铸成城墙,挡在徐章面前。

    可就是这位他们曾经敬重无比的亲卫副统领,一身本事叫人钦佩不已,对徐章也最为忠心,在徐章面前最是得用的大力哥。

    却险些要了他们恩人的性命,而且还是借着徐章对他的信任,伺机刺杀,那柄泛着幽蓝寒光的短刀明显是淬了毒的。

    而且有了牛大力这个先例在,徐章纵使没有因此而怀疑他们,可同样是淮阴出来的,徐章还能如以前那般信任他们吗?

    就算徐章当真那般大肚,认为此事和他们全然没有关系,可孙平寇呢?王破敌呢?这两人一个是亲卫统领,一个是徐章身边得用的手下。

    他们的直接领导可是孙平寇。

    孙平寇和徐章可不一样,他可是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的。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那么现在牛大力已经被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了。

    “呸!”一个中等个头,国字脸,看上去老实憨厚的汉子实在是气不过,提着刀走到牛大力身边,拒了放,放了举,最后只朝着牛大力吐了口唾沫。

    然后一脸厌恶的看着他:“先前老子竟然还敬佩过你,我呸!你个狗娘养的,老子真是瞎了眼!竟没认出你的真面目!”

    其余众人也有样学样,一个个走到牛大力身边,一人吐了好几口唾沫,差点没把这家伙给淹死,每个人都情真意切的表达了他们对牛大力的浓浓嫌弃和厌恶。

    ………

    院子大门外头,街道之上。

    十多具尸体倒在地上,有贼人的,也有漕帮兄弟的。

    “公子没受伤吧?”身上四五条刀口的王破敌看到徐章的第一眼不是说自己中了几刀,也不是哀嚎痛呼,而是神色紧张的询问徐章的情况。

    徐章原本有些阴郁不爽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我没事儿,里头贼人皆以伏诛,倒是你,赶紧进去,我先帮你和兄弟们处理一下伤口,回去再叫大夫好好看看!”

    徐章扶着王破敌关切的说道。

    听到徐章的话,王破敌顿时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道:“公子没事儿便好,都是属下的错,明知今夜会有危险,竟然还离开公子身边。”

    徐章看着一脸懊悔的王破敌,幽幽说道:“其实方才是我故意叫你离开的!”

    王破敌瞪大了眼睛看着徐章,一脸的不敢置信,急声问道:“公子为何······”

    可话还没说完,王破敌眼珠子一转,脑中闪过无数思绪,顿时便有了猜测,“难道是咱们之中有贼人内应潜伏?”

    徐章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扶着王破敌进了院里。

    “行了,就你小子聪明,身上这么多口子,小心待会流血过多······”

    徐章话还没说完,王破敌就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徐章面色骤变,赶紧把这家伙扛了进去,留下两队人警戒四周,其余人则就地自己清洗包扎起伤口来。

    徐章一脸嫌弃的用烈酒替王破敌清洗伤口,简单的消毒之后,又取出特制的缝针和羊肠细线,绣花一般替王破敌将几处刀口极深,血肉外翻的伤口给缝合起来。

    王破敌直接从昏迷之中疼醒,好在徐章提前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团布。

    这家伙也算厉害,痛醒之后,硬生生忍者疼痛,一言不发的躺着,就这么硬抗。

    徐章替他把各处伤口都缝合好,然后撒上从贺老太医处讨来的上号金疮药,再用提前预备好的消过毒的纱布将伤口包裹好。

    徐章又如法炮制的帮几个兄弟缝合了伤口,上了药,其余那些轻伤的则直接上药包扎就行。

    不是徐章不愿帮他们缝合,实在是羊肠线制作太难,如徐章手里头带来的那些,都被王破敌和几个伤势稍重的兄弟给分完了。

    等到把所有兄弟的伤势都处理好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寅时末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无尽的黑暗正在逐渐退去,光明即将降临人间。

    徐章带着一众亲卫赶回漕帮分舵,至于那十几个一早就被绑在院子里头,装死糊弄的,也被压了回去,等弄明白他们的身份之后再做处置。

    受伤的兄弟也有早已提前安排好的人手处置。

    大石头和车三娘早已回来了。

    不过大石头却受了伤,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左手还也吊着的,纱布包的严实。

    说是背上还挨了一刀,好在大石头素来皮糙肉厚,还扛得住,俆章看到他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和徐章打着招呼。

    “公子回来了!”

    徐章看着大石头关切的问:“石大哥受伤了?大夫怎么说?”

    大石头嘿嘿笑道:“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什么事儿!”

    旁边扶着大石头的车三娘也说道:“公子放心,我家当家的皮糙肉厚,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大夫也说了不碍事的,修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车三娘倒是没有受伤,主要是大石头保护得好,大石头背后那一刀就是替车三娘挨的。

    说着车三娘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懊悔:“幸好临行之前公子提醒了咱们,说贼人很有可能提前下好了套子,等着咱们往里钻。”

    大石头也不住点头,有些戚戚然的道:“得亏了公子神机妙然,不然咱们这回真得栽了。”

    徐章也是幽幽一叹,说道:“都是我识人不明,竟然叫贼人混到了身边,好几个月都没有察觉。”

    “若不是皇城司的崔提举提醒了我,我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车三娘一脸茫然:“竟有贼人混到了公子身边?”

    大石头更是一脸懵逼。

    可车三娘心思灵活,脑子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公子是说曾先生?”

    徐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把夫妻二人整的更懵了。

    “不只是他,还有牛大力!”

    “什么?大力兄弟竟也是贼人奸细?”大石头一脸的不敢置信,惊呼出声。

    车三娘也极为震惊。

    徐章面色有些黯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依我猜测,牛大力在贼人里头地位应该还不低,而且牛大力和曾广文未必是他们的真名。”

    车三娘和大石头看着俆章有些黯然落寞的神情,知道此刻俆章怕是有些难受。

    毕竟这大半年以来,俆章是如何信任曾广文和牛大力的,他们都看在眼里。

    牛大力且先不说,就说曾广文,俆章甚至已经开始让他帮忙处理往来的公文了,完全已经把他当做师爷幕僚在培养。

    可现在这个结局,着实让他们意外。

    俆章心情不好,好像也不奇怪。

    没过多久,孙平寇就带着人回来了。

    孙平寇也没受伤,他带着的一队禁军是所有人之中战力最高的,装备也齐全,还有甲胄。

    虽然贼人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没有还手之力。

    孙平寇看到俆章无恙,也终于松了口气。

    “公子,幸不辱命,杀贼十一人,生擒二十二人,没有跑脱一个。”孙平寇去的那处窝点原本是三处之中最大的一处,贼人数量也是最多的。

    可有两个内鬼在,贼人早已得知了他们要前去围剿的消息,是以一早便将骨干人员撤走,留下的只是些外围的小鱼小虾,知道的东西少之又少。

    自灾情发生以来,淮阴县城就一直没有结束过戒严,贼人能够安排这么多人入城,在徐章亲自去的那处地方设下如此埋伏,已经极为厉害了。

    孙平寇知道徐章中了埋伏之后,看着脸色苍白,浑身缠着纱布的王破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再三叮嘱,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定然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俆章身边。

    王破敌硬着头皮忍着孙平寇的数落,没有反驳一句。

    天色越来越亮,街上的血迹还没处理,肯定瞒不过别人,漕帮的汉子一大清早便拿着徐章的亲笔信和杨侍郎留下的公文去了衙门报案,上头还盖着安抚使的大印。

    淮阴知县不敢有丝毫轻视,立刻派出大量人手跟着漕帮带路的人前去封锁现场,收拾残局。

第 142章 佩服

    淮阴城外,洪泽湖畔,一处不知名的草甸之上。

    一席青衫的曾广文负手而立,目视着面前云雾缭绕的洪泽大湖,心里却总有些莫名的忐忑。

    身侧立着二十多个寻常江湖人士打扮,皆提长刀的精壮汉子。

    天色刚刚明朗,太阳还未升起。

    湖面之上,隐约间能够见到一道道在云雾间穿行的灰影,那是早起的渔民操着渔船,正准备带着大半个晚上的渔获去集市上贩卖。

    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湖畔的寂静。

    只见一神色匆匆的骑士自马背之上一跃而下,马技娴熟,颇为不俗,汉子快步跑到曾广文身旁,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举止神态尽皆恭敬无比。

    “报!”

    “报军师,我军攻打淮阴指挥营失利,折损大半人马,教主已经带领大军撤往清江!命属下前来请军师动身!”

    曾广文叹了口气,望着被云雾笼罩的彭泽湖面,忽然明白自己心里头的忐忑从何而来

    幽幽说道:“将且昨夜战况细细道来!”

    “昨夜教主带领我教大军潜伏在淮阴指挥营二十里外的树林里,派出探子时刻盯着指挥营的动静,丑时三刻,指挥营中有大军集结,辕门立时大开,立时便有数百军士离开了大营,往淮阴县城方向而去。”

    “教主派出一队人马紧跟在后,探明这支人马去向,等时机一到就现身不断袭扰,拖住他们。

    然后咱们就依着先前制定的计划,等到了丑时四刻,淮阴方向有三道焰火升空之时,教主亲自率军攻打指挥营大营。

    指挥营四处防守松懈,岗哨散漫,被咱们打的措手不及,我军势如破竹,眼看着就要攻入大帐之内,生擒淮阴指挥钱德顺。”

    “不想却在这个时候,指挥营内四处火光四起,无数早已埋伏好的军士举着火把将我们围在大营中间,以车马箱笼为依仗,以箭矢射杀咱们兄弟·····”

    说着说着,这报信的汉子身子便不住的颤抖起来。

    “教主勇猛无双,领着咱们朝外突围,一路厮杀,生生从重重包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眼看着就要逃离指挥营大营。”

    “却在此时,大营之外,忽然杀出一队骑兵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小将,挂着一件猩红披风,手持一杆大枪,冲锋在最前头,武艺之高,简直骇人听闻,不过几个回合,就把咱们好几个护法斩于马下。”

    “最后还是副教主带着风雷两位堂主还有两队死士,拼死才勉强拦下那小将片刻,叫咱们教主和剩下的大部分人马得以逃脱。”

    不得不说,这个报信的家伙口齿颇为伶俐,述说起昨晚的战况来,倒像是茶楼里头的说书先生在绘声绘色的讲故事。

    内容虽然精彩纷呈,过程也称得上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可听的曾广文和周遭的二十多个江湖汉子打扮的教众心底纷纷一沉。

    因为那个光芒万丈的红袍小将才是主角,而他们的教主和教中精锐大军则成了人人喊打的反面角色。

    而且还是被打的落花流水的那种。

    早已转过身来的曾广文眉头皱成了川字,面色阴沉如水,看着那跪在身前汉子,沉声问道:“咱们的损失究竟如何?”

    “这······”那汉子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

    “天地风雷,水火土木八堂堂主只剩了风雷两位堂主还跟在教主身边,九大护法目前已有三人和我教主力大军会合。

    一千精锐教众折损超过七成,还有百余人在逃离之时走散了,等咱们撤到清江之时,教主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教众,如今教主已经发出讯号,召集散落各地的教众于清江境内的落月水寨集结。”

    不只是曾广文,周遭的汉子们听到如此战损,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光是精锐教众的损失就将近八成,而且还损失了这么多的堂主护法,这已经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底层的精锐教众稍加训练,花上一个几年的功夫就能重新练出一大批来,关键是这么多的堂主和护法,这些可都是他们教中的中流砥柱,如今一下子就折损了大半,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填补回来。

    曾广文的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年轻身影。

    “南城那边情况如何?可有消息传回?”

    那汉子连连摇头。

    曾广文又将目光看向身侧的瘦高汉子,目光之中带着询问之色。

    瘦高汉子是曾广文的贴身护卫,也是他们教派里头有名的高手,被那位教主安排到了曾广文的身边,贴身保护他的安危。

    瘦高汉子显然极得曾广文的信任,沉着脸摇了摇头:“没有消息传出来,今日一早,属下已经命人前去打探,想来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唉!”曾广文长长的叹了口气,脑海之中那个熟悉的年轻身影不停的出现,扰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似自嘲般的轻笑一声,曾广文摇了摇头,转身望着云雾起伏不定,一片朦胧,叫人看不真切的湖面,喃喃说道:“徐谨言,终究还是我棋差一着,低估了你!”

    待在徐章身边大半年了,二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有什么事情徐章对曾广文也从不隐瞒,可以说是极度信任了。

    就连曾广文也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成了徐章的自己人。

    可现如今再看,徐章怕是早就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可却一直没有点破,一如往昔般对自己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直到。

    昨晚!

    图穷匕见之际,终究还是曾广文棋差一着,打雀不成反被啄了眼睛,想要玩引蛇出洞,螳螂捕蝉的几两,却不想黄雀早已等候多时。

    回忆起这段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曾广文本以为自己看透了徐章,可现在才发现,徐章此人,看似年轻热血,实则心思老练,心计深沉,不亚于经年的老狐狸。

    想起近些时日以来自己手中日渐繁重的差事。

    曾广文还以为徐章是对自己彻底放下了戒心,现在细细想来,怕是徐章早就看出了端倪,却依旧如此大胆,放心将所有的事情都交到他的手上。

    这已经不单单是心计深沉,智计无双那么简单了,徐章似乎早已将自己算定,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背叛’?

    不!应该是早已经算定了自己什么时候会背叛!

    想到曾广文不由自主的瞳孔皱缩,震撼不已。

    若是事实果真如他所想的话,那徐章这个人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厉害无数倍。

    再结合这段时间呆在徐章身边看到的点点滴滴,曾广文心头不禁升起疑惑:赵宋朝廷有如此大才,他们的谋划当真能成吗?

    “军师!”

    “军师!”

    ·······

    那前来报信的汉子不敢大声招呼,只能抬头看着曾广文的背影,小声的喊。

    曾广文如梦初醒,长长吐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之态。

    “还有何事?”

    那汉子这才继续:“教主有命,请军师速去清江与教主会合,共商大事!”

    曾广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仰头,朝着淮阴县城的方向极目远眺,目光幽幽,似乎想把这座城池的轮廓烙印到心底。

    “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徐谨言啊徐谨言,我曾广文此生除了教主之外,从未对旁人如此钦佩,你是第一个!”

    周遭的一众江湖汉子们一言未发。

    可还未得片刻,曾广文那双乌黑的眸子之中,却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来,那是战意,不屈的强大战意,冲着淮阴城的方向展颜一笑:“我很期待咱们的下一次交手!”

    说罢,便信步走到道旁的马车边,躬身上了马车,那瘦高的护卫高手怀抱长刀,坐在了车辕之上,其余二十几个汉子则将道旁停放着的五六辆板车推上。

    车轮滚滚,碾碎了湖边的清晨的尘嚣,惊飞了道旁林间的无数飞鸟。

    车队徐徐远去。

    至于淮阴城内的布置,现如今都还没有消息穿回来,曾广文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连他们集结了一千精锐,想要攻占淮阴指挥营的计划都落了空,还反中了埋伏。

    在曾广文的心中,徐章的危险等级已经被升到最高。

    ·······

    淮阴县衙!

    将伤员们安置在漕帮分舵之后,徐章便亲自动身,来了淮阴县衙。

    淮阴知县不过正七品,徐章可是妥妥的正六品集英殿修撰,光是品级都压了淮阴知县一头,更遑论京官在地方官面前的天然优势。

    徐章还是奉了官家的圣旨,领了差遣,听户部侍郎兼淮南安抚使杨启平的命令,暗中留下,协助淮阴县衙,专程清缴淮阴境内盗贼匪寇的。

    这位黄知县可是都听说了,昨天晚上不只是城里出了几起动乱,就连城外的指挥营,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一大清早就有指挥营的军士进城来报信,说是昨晚有贼人准备偷袭大营,抢夺朝廷刚刚下发下来的一应军械。

    幸好徐大人神机妙算,和钱指挥提前商量好了,玩了一出引蛇出洞,大败贼人,斩首二百余级,生擒了将近四百贼人,还有百余名贼人慌乱之中趁着夜色四处逃窜,因是晚上,指挥营的人手也不是很多,不好派人追击。

    这不钱指挥一大清早就派人过来知会黄知县,因为这一批四处逃窜的贼人很有可能会就地落草,躲到深山老林里头,时不时就冒出来打家劫舍。

    好叫淮阴县衙提前有防备,告知淮阴百姓和往来的商旅。

    最好是淮阴县衙和指挥营的军士合作,把淮阴境内有可能窝藏贼人的地方好好清扫一番。

第 143章 顾二

    “黄知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贼人太过奸诈狡猾,徐某不敢提前泄露半点消息,就是怕被贼人得知了去!”

    “叫黄知县瞒在鼓里,都是徐某的不是!还望黄知县见谅则个!”俆章一脸歉意的冲着黄知县拱手说道,语气极为真挚,态度尤为诚恳。

    黄知县一脸的受宠若惊:“大人莫要如此,莫要如此,都是为官家办差,给朝廷做事,大人的苦衷,下官都能理解,能理解!”

    黄知县确实没有半点不爽,反而是被吓了一大跳,在他的治地之内,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近千号穷凶极恶的贼匪,竟然胆大包天到敢进攻指挥营驻地大营的地步。

    若不是徐章掌握了贼人的行踪,粉碎了这些奸恶贼人的计划,只怕等贼人把刀驾到脖子上,这位黄知县都还没有察觉。

    一想到这里,黄知县顿时就觉得一阵后怕,后背直冒冷汗,心里头拔凉拔凉的,背后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对徐章更是只有感激,没有半点怨恨和不满。

    二人客套着便闲聊了起来,徐章这才得知,这位黄知县乃是嘉佑元年的恩科进士,比他要早上三届,年近不惑,已经做过两任知县,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原本以为此生已经无望升官去汴京。

    而且去年盛夏时节,淮南多地连日暴雨,上游决堤,淮阴依靠彭泽,本是难得的鱼米之乡,不想大雨过后湖水暴涨,反倒是成了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

    本以为这次怎么也得吃个挂落,不曾想东京派来赈灾的杨启平和徐章都极有手段,一个知人善任,一个智计百出。

    不仅仅力挽狂澜,救下了无数灾民百姓,还推出了个什么‘以工代赈’之法,将淮阴县境内的数万灾民安置的妥妥帖帖。

    大半年下来,除却那些死在大水之中的,偌大一个淮阴县,灾民拢共有数万之众,可最后折损的竟然连二百人也不到。

    两人收到的万民伞都不止一把。

    相较于历年各地遭受的各种天灾,如此成绩,绝对只此一家。

    而且此次安抚使常驻的便是淮阴城,黄知县也不是个蠢的,办起差事来从来不抱怨,将自己的态度放得极低,全力配合杨启平和徐章他们的工作,没有半点阳奉阴违。

    朝廷方面也已经陆续嘉奖过好几次了。

    去岁吏部考核,黄知县得了个优等,位置虽然没动,但身上却多了个从六品的头衔,虽有名无实,但品级和俸禄却着实升了上去。

    等两年后的下一次吏部考绩,若是活动得当的话,升官去汴京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俆章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黄知县却只笑了笑,反应有些平淡。

    俆章好奇之下追问,黄知县才道:“下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次不过是借着徐大人和杨侍郎的光,这才勉强混了个优等,东京城里头能人遍布,世家勋贵无数。

    下官既无显赫家世,又无强势姻亲,唯有关系不错的几个同科好友,也都是寒门出身,而今分散在各地,其中仕途最顺畅的一位,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知州而已。”

    “若在地方,还能说上几句话,可要是到了东京,也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小角色罢了,若是一不小心惹到一个惹不起的,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还不如安安生生的外放,在外头天地广阔的,也没那么多的顾忌担心。”

    这话说的就有水平了,俆章颇为诧异的看着黄知县,相识也有大半年了,俆章还是第一次和黄知县谈及这些事情。

    如今看来,这位黄知县看似鲁直,实则却是个内秀的,心思透亮,想的清楚,没有被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迷晕了眼睛。

    “黄知县目光如炬,看得通透,徐某佩服!”

    俆章这话说的没掺一点水分,随即又像是有感而发:“其实我也有过谋个外放的打算,可惜后来却因为种种巧合,最后还是留在了东京。”

    黄知县有些羡慕的道:“如今整个朝廷谁人不知,徐大人得了官家青睐,这才初入官场便被委以重任,假日时日,必将平步青云,日后便是封侯拜相,也未必没有可能!”

    俆章却苦笑着道:“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黄知县没有反驳,而且看他的神色显然是对徐章的观点颇为认同。

    俆章摇了摇头,颇有些烦闷的继续说道:“而今储位空悬,朝中人心未稳,我一个六品小官,位卑言轻,年纪又小,那儿敢说什么平步青云,只盼此生能够安安稳稳,平安顺遂,庇佑家人亲友便足矣!”

    黄知县深以为然,极为理解俆章此刻的想法,也跟着摇了摇头:“宦海沉浮,你我不过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奢求自己不备浪涛掀翻吞没!”

    二人目光相撞,竟生出了几分心心相惜,相见恨晚的意思。

    ·······

    “徐小五!”

    “这回你这厮打算怎么谢我!”

    忽然之间,一道极为洪亮浑厚的声音突兀的穿了进来。

    黄知县自然是一愣。

    听到这声音,俆章心下顿时一喜,脸上露出笑容,下意识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啊呸!我送了这么大一个功劳给你,你顾二还好意思管我要谢礼?”

    人虽迎了出去,可俆章却仍不忘呛回去。

    说话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身上还穿着一身玄色甲胄,帮着一顶红色披风的年轻‘将军’如一阵风一样快步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未解甲胄,腰间悬着长刀的军士。

    “你这小子忒不厚道!我带着石头千里迢迢的从庐州赶了过来,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整整一个多月,你小子就这么一句话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顾二瞪大了眼睛,佯装怒气冲冲的瞪着俆章,一脸的不忿,还撸起了袖子。

    大有俆章但凡说个不字,他立马就抡起拳头朝徐章那张专门迷惑别人家良家妇女的俊俏脸蛋砸过去的意思。

    徐章立马焉了,连连告饶:“好好好!你顾二公子都亲自发话了,小弟如何还敢怠慢!届时必定封上一份厚厚的谢礼,管叫顾二公子满意可好?”

    “算你小子上道!”顾二很是满意。

    徐章正打算再接着捧顾二两句,让他飘上一飘,然后再狠狠踩上几脚,让他尝尝跌落云端的滋味。

    却忽然意识到黄知县还在旁边,立时便抬手握拳,抵着嘴巴干咳了两声。

    “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

    “这位是淮阴知县黄元黄大人!”

    “这位是东京宁远侯府的二公子顾廷烨!如今在白鹿洞书院读书,这次是被我特意请过来帮忙的!”

    顾二很是爽朗,冲着黄知县拱手礼道::“原来是黄知县,顾二这厢有礼了!”

    黄知县心里头却忽然一凛,方才俆章那句话里头的信息量着实不小,东京宁远侯府,顾家的二公子?

    据黄知县所知,当今宁远侯膝下只有三位嫡出的公子,一个庶子也没有。

    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太祖皇帝亲自册封的侯爵,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历代宁远侯爷皆受命领军在外,替朝廷镇守边疆,手握重兵。

    在军中根基极深,如今许多在军中担任要职的将领,都受过当今宁远侯顾堰开的提携,还有历代侯爷留下的班底。

    宁远侯府便是在勋贵遍地的东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可不是那种只有空头虚衔,却并无实权的勋贵之家。

    见顾二给自己行礼,黄知县赶忙擦了擦额头的细汉,恭恭敬敬的回礼道:“下官见过二公子。”

    姿态放得极低。

    顾二笑道:“黄知县抬举了,顾二只是个无官无衔的闲散浪子,黄知县不必如此,此番不过是受了谨言的邀请,特来助拳而已。”

    黄知县赶忙连连摆手,口中说:“不敢不敢!”

    顾二虽然无官无衔,但他宁远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就已经足够让黄知县胆战心惊的了。

    徐章见黄知县有些紧张,便出来打圆场:“此番多亏了二郎,若非有他带着一队人马提前埋伏在侧,关键时刻杀出冲散了贼人阵型,只怕昨晚指挥营已经被贼人攻破了!咱们也未必能取得这般战果。”

    顾二走到俆章身边,抬手就搭住了俆章的肩膀,咧嘴嘿嘿笑着说道:“你小子还没骗我,那群贼人里头,有不少厉害家伙,昨晚若非我杀出来的突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怕未必能把他们拿下。”

    昨天晚上,顾二领着百余名骑兵趁着贼人刚刚杀出重围,准备撤走之时,忽然自暗中袭杀而出,此时贼人接连失利,早已没了战意,被顾二趁势挑了好几个。

    若非是贼人阵型早已大乱,只顾着逃跑,一拥而上的话,只怕顾二也未必能将他们拿下。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这可是徐章和顾二商量了许久,才想出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赈灾之事已经落下帷幕。

    但赈灾之时,皇城司根据俆章提供的线索,在淮阴境内仔细查访,终于被他们找出来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有了更多的线索。

    然后联合当地指挥营和负责安置灾民的徐章,捣毁了十多次贼人想要在灾民之中挑起混乱的阴谋。

    可每次跟着找到的线索追踪过去的时候,却总能叫敌人的首脑逃脱,只抓到一些外围的小鱼小虾,知道他们背后站的是一个叫做天圣的教派,教主乃是天神下凡,目的是搭救世人。

    面对一群已经被彻底洗脑的狂热信徒,除了这些之外,根本找不出什么其他有用的讯息。

第 144章

    可徐章也因多番行动失利而起了疑心,作为一个经过无数谍战警匪片洗礼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俆章理所当然的把目光往自己身边的人身上投了过去。

    不免对他们多留意了几分。

    有心寻找之下,再加上那玄之又玄的第六感,俆章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了曾广文的身上。

    起初俆章还不敢相信,可一次次诡异的感觉,一次次的泄密,俆章终于动摇,开始留意起曾广文的言行来。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论你把事情做得多么隐秘,只要有心探寻,总是会被找出蛛丝马迹来。

    曾广文做得确实隐秘非常,可惜最终还是被俆章给发现了。

    至于牛大力,俆章一开始对他也有过怀疑,也曾细细观察过,可却真的没有发现出半点异常来,好似真的和那些护卫一样,是真心投靠俆章的。

    真正叫他漏出马脚的,是临近行动之前,他和曾广文私下里的一次碰面。

    俆章知道他们事情败露之后定然不会甘心,自己一个人又有些独木难支,便去信庐州,把顾二请来淮阴。

    顾二这家伙自小就聪明,在他们几人之中素来鬼主意也是最多的。

    又出身侯府,自小被宁远侯爷手把手教着长大的,一身武艺和带兵打仗的本事不说整个大宋军方了,就说东京城里头那些个武勋世家出身的子弟,也没有哪个敢打包票说在这方面稳胜于他。

    若是二人步战,俆章或许还能自信说和顾二打个旗鼓相当,胜负五五对开。

    可若是上了马,俆章除了箭术之外,其他还真没有一样是顾二的对手。

    马术、枪法,战阵冲杀之道。

    徐章一个拎着笔杆子长大的读书人,虽从未放下过武艺,但如何能和顾二这种自小就被宁远侯爷一丝不苟严厉教导,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武将世家子弟相比。

    俆章虽然会耍枪,枪法也学过那么几套,但在枪术上的造诣却并不算高,只能说枪法娴熟。

    有句俗话说得好:年刀月棍一辈子枪。

    徐章真正擅长的兵刃,还是双锏和剑法。

    锏法以厚重狠辣为要,实用性极强,不论是面对是长兵还是短兵,都有应对之法,而且杀伤力强,甚至还能破甲。

    剑法以轻灵翔动为主,招式飘逸洒脱,但若是真的说起来,和锏法确实有许多共通之处,而且剑体轻灵,要比沉重的双锏更加方便携带。

    徐章虽然文武兼修,但精力终究有限,无法兼顾,只能挑出几样精修。

    然顾二却是个真正厉害的,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不说,便是弓马也极为娴熟,尤其擅长骑射枪法。

    此番若非有顾二救场,又有皇城司从泗阳找来援军,就凭指挥营那四百多个老弱病残,怕是早就被天圣教给囫囵吞了。

    “怎么不见钱指挥?”顾二来了,可钱德顺却没跟着一块儿过来。

    顾二道:“一大清早,天才刚刚亮了一些,钱指挥就带着两都人马去搜山清缴四散逃逸的贼人了!”

    “一大清早就去了?”

    徐章颇为诧异。

    黄知县也有些意外,他是淮阴知县,钱德顺是淮阴指挥营的营指挥,二者一文一武,合作办差也有好些年了,彼此究竟是什么性子,心里头也都有底。

    可这次这位素来都是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钱指挥这次竟然不惜动用大批人马,一大清早就如此积极主动的带人进山追缴四处逃窜的残余贼匪。

    不过片刻,黄知县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觉得释然。

    毕竟钱德顺作为淮阴指挥营的营指挥,淮阴是他的治地,清缴境内的山贼盗匪本就是他的职责。

    经过昨晚那一役,贼人刚刚被冲散打败,被迫逃窜入山中,现今正是六神无主,慌乱无措之际,一门心思只想着逃命,慌乱之中,自然更容易搜寻一些。

    若是再等上些时日,等到贼人寻到落脚的地方,隐藏住行迹,到时别说是清剿了,就算是想找到这些贼人匪徒的行迹只怕也极为困难。

    徐章看着顾二,洞若观火似的说道:“不会是你这家伙撺掇的吧?”

    顾二立马反驳:“什么叫撺掇?我这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若非是我好心提醒,以这位钱指挥的性子,等他想起追缴这些四散的贼人之时,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徐章翻了个白眼,他还不知道顾二这厮是什么性子。

    说什么清剿贼人山匪这么好听,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先是喂了大半夜的蚊子,然后累死累活的又打了半个晚上。

    钱德顺这位营指挥却在营地里头优哉游哉的指点江山,扯好口袋静静的等候鱼儿上门,估计整晚连佩刀都没出过鞘。

    顾二心里头不平衡了,想要使唤使唤钱德顺这个坐收渔利的家伙。

    黄知县微微躬身,对顾二笑着拱手道:“二公子忧心淮阴百姓安危,担心贼人散落为祸,下官作为一方父母官,且在这儿先暂替淮阴百姓感谢二公子的大恩大德!”

    徐章颇有些无语,自顾二这厮一来,身份一亮出来,黄知县的风向就变了。

    三人在县衙里头寒暄了一阵,黄知县又派出一班捕快衙役,叫衙门里的马快班头领头,一路紧赶慢赶,追出城去支援一到清早便四处清缴贼人余孽的钱德顺去了。

    徐章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剩下追踪贼人这些事情就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了,而且赈灾的差事办完了,他也得赶紧追上去一道回京去给嘉佑帝复命了。

    至于审讯之类的,徐章也嫌麻烦,把所有的俘虏一股脑都交给了皇城司和淮阴县衙自己处置。

    而且这么多的俘虏,这么大的案子,肯定是要上报东京的,到时候信息来来回回,又得折腾个把月的时间,徐章可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中午时分,所有事情都已经交接妥当,顾二和徐章在淮阴城外道别。

    “仲怀当真不和我一道回东京?”王破敌和石头牵着马儿走在后头,顾二和俆章并肩走在前面,俆章再度问起这事。

    顾二摇了摇头:“明年便是乡试,今年我都不准备会东京了,等过了乡试,再回去与你和则诚相聚!”

    徐章看着顾二道:“这么有信心?”

    顾二自信的道:“区区乡试,于我顾廷烨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只要我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章笑着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咱们顾二公子是如何手到擒来,将举人之位收入囊中。”

    顾二停住了脚步,抬手拍了拍徐章的肩膀:“替我向则诚问好,给你家老太太和六妹妹也带声好!”

    徐章警惕的看着他:“则诚和老太太也就罢了,六妹妹那里知道我好就足够了,你的话,还是算了。”

    顾二顿时急了:“你小子,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徐章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顾家的二公子在东京城是什么名声,就不用我来提醒你了吧,我家明儿可是个好姑娘,日后是要嫁给我做主母大娘子的,用你这家伙上什么心!还带话,我呸!”

    顾二原本却也不怒,失笑着对徐章道:“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六妹妹是则诚的妹妹,也是我顾二的妹妹,做兄长的对妹妹关心几句怎么了?”

    “难不成日后六妹妹嫁了过去,你还不准他和娘家兄长往来了不成?”

    徐章不以为意,没有回答顾二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关心关心怎么处理你那个外室和一双儿女吧!”

    “侯爷是什么性子,你比我们更清楚,你小子倒好,正妻都还没娶,就先养了外室,养了外室还不说,还弄出了孩子,弄出孩子也就算了,还一弄就是两个!”

    对此徐章很是无语:“如今你在庐州,天高地远的,瞒着也就瞒着了,可孩子是会一天天长大的,你也是要回东京侯府的,难道这事儿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瞒下去?”

    想起这事儿顾二就一阵头大,男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兴致一来,就不管不顾了,等到事后的时候,才想起来头疼。

    “此事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噶如何是好!说句儿子不该说的,就我父亲那脾气,简直比茅坑里头的石头还不如,又臭又硬,还迂腐偏心的紧。”

    “若是叫他知道曼娘母子的存在,打我一顿是轻,就怕他不许曼娘母子进府,到时候······”顾二一脸的无奈愁苦。

    “到时候你们父子俩又得掐起来!”

    俆章帮他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毕。

    顾二一脸戚然,哀声一叹:“唉!”

    对于和父亲宁远侯顾偃开之间的关系,顾二也很是烦恼,不知该如何处理。

    一方面,作为儿子,他一直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换来自家父亲的重视,得到当今宁远候爷顾偃开的认可。

    另一方面,顾二对父亲顾偃开却又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担心顾偃开发现他的外室和庶子庶女之后,可能会做出的种种反应。

    最关键的是处置,对曼娘母女三人的处置。

    别看顾二对外一直都是一洒脱不羁,不喜欢世俗教条理法约制的模样,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人。

    便是对外室朱曼娘再如何疼爱喜欢,也从未生出过将其当做正室大娘子的想法。

第 145章 回京

    辞别了顾二,对于顾二关于外室和自家严厉又迂腐的老父亲之间的问题,徐章最终还是没能给顾二解答疑惑。

    徐章的意识虽然超前,思想虽然活泛,没有受到世界的局限性限制,可这种事情,徐章又怎么好打包票。

    真要说起来,徐章对顾二的父亲了解的也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从顾二的口中听来的,顾二对顾偃开的‘怨念’有多深,误会有多重,听往日顾二的抱怨就知道了。

    又敬又爱又恨说的就是顾二这样的。

    虽然叛逆,但却极其希望得到自家父亲的认可。

    这一次徐章为何如此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把顾二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庐州的白鹿洞书院召唤过来,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徐章和顾二之间相交莫逆。

    可若是细细往下一想,在另一方面,何尝不是顾二希望拿出手的成绩,用以在其父亲面前彰显自己能力的一次机会。

    说是在的,徐章对顾二和顾偃开之间矛盾却又身后的父子之情表示理解。

    叛逆期的少年郎和不善言辞的父亲之间,总是会因为观念的不同而滋生出种种叫顾二没法理解的矛盾。

    或许等到日后真正的成熟长大之时,顾二才会理解老侯爷的一直以来的苦心。

    三个儿子,大儿子自有体弱多病,身子孱弱,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三儿子是现在的妻子小秦大娘子的亲身儿子,别看如今小秦大娘子处处护着顾廷烨,但凡有个什么事情,都拦在顾二面前,不叫顾偃开教训儿子。

    可顾偃开做了这么多年的宁远侯,镇守边关十余载,宦海浮沉数十年,难道真如现在表现得这般,没有心机吗?

    徐章不行。

    以前明兰的生母常喜欢挂在口中的一句话,徐章至今仍旧记得清楚。

    那是出自《战国策》的一则典故——触龙说赵太后。

    上边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三个儿子里头,大儿子顾廷煜体弱多病,没法习武,首先排除在外。

    可顾廷烨和顾廷炜两兄弟的年龄差的并不大,为何顾偃开独独对顾廷烨一人要求如此严厉,也是三个儿子里头唯一一个手把手传授其宁远侯府家传武艺的一个。

    顾偃开不疼顾家大郎顾廷煜吗?不疼三郎顾廷炜吗?

    如今的小秦氏大娘子只是个续弦,唯一的亲生儿子只有一个三郎顾廷炜。

    想到这些,再联想到顾偃开的对几个儿子的区别对待,徐章就理解了。

    大儿子体弱多病,又是小秦氏大娘子的亲生姐姐留下的血脉,顾偃开素来便对他极为疼爱,又是嫡长子,日后的宁远侯,前程就不说了。

    三儿子顾廷炜,是小秦氏大娘子的亲生儿子,日后便是顾偃开去了,小秦氏也定然会替他谋划,而且背后还有东昌侯府做靠山。

    虽然如今东昌侯府已经如薄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能帮衬上一些。

    可顾二的外祖家呢?

    区区盐商之家,便是家里头的银子堆山码海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任人鱼肉,听人宰割。

    顾偃开自顾廷烨小时候开始,就对他极为严厉,手把手的传授其武艺,其用意和心思不言而喻。

    这些徐章也不是没有和顾廷烨提过,顾廷烨父子俩之间的关系,据徐章所知,就没有缓和过,一直都处于冰点之中。

    人热在淮阴城外告别。

    徐章带着徐章和五十禁军,三十亲卫,拢共八十多号人,走的时候陆路,一路北上往汴京的方向而去。

    顾二则只带着小石头一人,乘船南下,往江南而去。

    等徐章回到汴京的时候,已经将近八月了,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一段时间。

    回到汴京,徐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洗漱,好好休息一下。

    而是径直去了皇宫,递上奏折。

    御书房里头,嘉佑帝正在批阅奏折,旁边的一应宦官都不敢吱声,生怕打扰了嘉佑帝。

    倒不似担心嘉佑帝责怪,而是担心搅了嘉佑帝的兴致,平白浪费他的时间。

    在嘉佑帝身旁伺候的老太监还是以前的那位,姓赵,极得嘉佑帝的信任,被委以重任。

    门口一个小太监的得到消息,怕打扰了嘉佑帝,便只能先悄悄禀报这位赵内官。

    赵内官听了禀报之后,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笑容,趁着嘉佑帝看完一封奏折的空挡,迈着碎步走到嘉佑帝身侧,低声说道:“陛下,去岁被派去淮南赈灾的小徐大人回来了,如今就在殿外候着的。”

    嘉佑帝刚刚把下一本奏折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翻开,听到赵内官的话,忽然就来了兴致:“徐爱卿回来了?杨爱卿不是说还要一阵子吗?”

    当初因为天圣教的事情,徐章主动请缨留在淮南,以身做饵,想要诱出幕后主使的事情杨启平可没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全都回禀了嘉佑帝。

    天圣教之名早已因为皇城司的缘故传入了嘉佑帝的耳中。

    “宣!”嘉佑帝有些好奇,也来了兴致,便放下手中奏折。

    “宣淮南安抚副使者,集英殿修撰,徐章徐大人入内觐见!”

    赵内官那沙哑而又尖锐的的声音遥遥传出殿外。

    徐章被引入殿中,恭敬的冲着嘉佑帝施礼道:“臣,淮南安抚副使,集英殿修撰徐章,参见陛下。”

    嘉佑帝笑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

    “淮南一行,辛苦徐爱卿了!”

    “微臣领受朝廷俸禄,得陛下提拔,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职责,何来辛苦之说!”

    “爱卿果真是朝廷肱骨!”

    “微臣愧不敢当!”

    ········

    君臣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嘉佑帝便问起了徐章在淮南的事情。

    赈灾之事嘉佑帝虽然一早便听了户部侍郎,也就是这次淮南安抚使杨启平的回禀,但嘉佑帝就是想再听一听徐章是怎么说的。

    徐章理了理思绪,躬身拱手,朗声说道:“赈灾事宜相比杨侍郎和贺院正已经回禀了陛下,微臣就不多做赘言了,微臣就给陛下说一说,天圣教的事情!”

第 146章 团聚

    “哦?”嘉佑帝眉梢微挑:“瞧爱卿这话,似乎对这个叫做天圣的教派很是熟悉?”

    “不算熟悉,不过是略知一二而已。”徐章恭敬的说。

    嘉佑帝道:“那朕倒要好好瞧瞧,爱卿是如何对这个天圣教略知一二的。”

    “不过在这之前,微臣还有一事想要禀告陛下!”徐章说道。

    嘉佑帝抬手道:“爱卿有事但说无妨,不必如此拘谨!”

    徐章躬身拱手,身子伏的更低了,“微臣有罪!”

    “请陛下治微臣之罪!”

    嘉佑帝眸光微闪,笑脸盈盈的看着徐章,朗声说道:“此次淮南赈灾事宜,全赖爱卿之故,方才能将万千灾民安顿的如此妥帖,纵观古今,历朝历代,但凡是遇上洪涝干旱这些天灾,如这次这般损失寥寥无几的,还从未有过一桩,爱卿有功无过,何来罪责?”

    “淮南危局得解,灾情得到控制,乃是因为陛下福泽深厚,圣明无双,百官协力,杨侍郎领导有方,一众同僚胥吏戮力同心,与微臣有何干系!”

    徐章把索性直接跪在御前,朗声说道:“更何况朝廷素有成例,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

    “微臣识人不明,误信奸人,险些就成了贼人的帮凶,坏了朝廷的赈灾大计,将淮南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此乃微臣第一大过。”

    “虽未酿成大祸,却也平白累的无数百姓军士丧命,累的陛下和朝廷耗费大量的人手和钱财,空耗国库,此乃微臣第二大过。”

    “微臣自知罪不可恕,望陛下治臣识人不明,误信奸邪,拖累同僚,损耗国库之罪!”

    说着,徐章便拜倒在地,额头和木制的地板发生亲密接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嘉佑帝看着面前跪倒在地的徐章,目光明灭不定。

    片刻之后,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爱卿平身!”

    徐章没有继续跪着,而是恭敬的起身,腰身微躬,像极了在盛老太太面前时的乖巧模样。

    “人谁无过,况且爱卿能够及时识破贼人的奸计,找出潜伏在身边的贼人奸细,粉碎他们的阴谋,已是大功一件,何来罪责?”

    “若非是爱卿早早便洞悉了贼人阴谋,咱们做了应对,否则若叫贼人成了事,届时死伤的人手出现的乱子,只怕是要远胜如今。”

    “爱卿快快请起,说来朕还要好好嘉奖爱卿一番呢!”

    对于徐章,嘉佑帝是打心底里觉得愈发满意。

    徐章在淮阴的诸般谋划,那些私底下的消息传递,连环的妙计,大多都是通过皇城司的隐秘渠道来促成的。

    皇城司作为嘉佑帝的爪牙心腹,所有的消息情报自然不会瞒着嘉佑帝。

    尤其是天圣教在淮阴的行事,已经和谋反无异,这可是**裸的挖赵宋皇族的墙角。

    便是再仁善的皇帝,看到有人造自己家的反,迷惑煽动自己的子民百姓,筹谋自家江山社稷怕是也也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自古帝王,有几个是心慈手软之辈。

    就连素有仁善之名的嘉佑帝,昔日也曾亲自下过圣旨,破灭过无数家族,手上沾染过不知多少血腥。

    而且徐章一早便和皇城司通过气了,徐章和顾二的谋划,自然也一早就被皇城司传回汴京,告知了嘉佑帝。

    “贼人奸诈,爱卿年纪尚浅,经验不足,不识人心,受了蒙蔽也不算奇怪。”

    似乎是怕吓到徐章,嘉佑帝脸上露出了一惯和蔼慈祥的笑容,放下了一国之君的架子,就像个寻常长者。

    “爱卿不是要给朕说天圣教的事情吗?爱卿快说,朕心里也正好奇着呢!”

    嘉佑帝虽为摩拳擦掌,表现的迫不及待,但目光颇为热切,语气之中,确实带着几分期待。

    “微臣遵命!”徐章恭敬的拱手说道:“说起天圣教,皇城司调查已久,想必陛下也不会陌生。”

    嘉佑帝点头道:“不错,皇城司调查天圣教也有一段时日了,朕从林爱卿哪里也了解了不少。”

    徐章道:“既如此,那微臣就挑一些林指挥使可能没说过的,让陛下听个新鲜!”

    “哦?”嘉佑帝煞有兴致的看着徐章:“不知究竟是个怎么新鲜法?”

    徐章抬头看着嘉佑帝,依旧微微躬身,嘴角轻微上扬,带着微笑说道:“陛下可知天圣教的教主是如何对百姓们宣扬他自己的?”

    嘉佑帝道:“这个朕知道,那天圣教主称自己是天神下凡,乃是天生的圣人,是为了拯救黎明百姓苍生,扫平世间一切邪恶罪孽,这才降临尘世,带着一众忠诚教徒组建了天圣教,为的就是让世间苍生百姓都受到天神的泽被。”

    徐章脸上闪过一丝讥笑:“若当真是天神下凡,那天圣教主又何须像如今这样四处躲藏,像一只过街老鼠。

    若这位天圣教主当真是为了拯救黎明苍生而来,又何须挑拨淮南灾民和朝廷之间的关系,意图在淮南各地引起动乱。”

    徐章又道:“所谓的天生圣人,不过是用来蒙蔽百姓的借口罢了,世上哪有天生的圣人!”

    “微臣曾听到过几个有趣的小故事,说的是昔日这些邪淫教派传授教义,笼络百姓的故事,不知陛下可有兴趣听微臣说上几句?”

    嘉佑帝好奇打量着徐章,一方面为徐章在他面前的不卑不亢感到惊讶,另一方面,却又对此感到欣慰。

    嘉佑帝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要给朕说故事,朕到是好奇的紧,爱卿快快道来!”

    徐章拱手说道:“从前有个教派,说他们信奉的神灵师某位地位崇高,法力极为强大的天神圣师,只要有人诚信在神像之前叩首祷告,这位法力强大的天神圣师便能有所感应,庇佑自家信众。”

    “可空口无凭,如何能叫百姓知道天神圣师听得到信众们诚心祷告呢?”

    嘉佑帝也好奇的问:“是啊,如何能叫百姓们相信他们的祷告这位天神圣师能够听得到呢?”

    徐章轻笑着说道:“一日,一位自称是天神圣师凡间弟子的祭祀叫人搬来一尊八尺高的石像,石像沉重,需要七八个膀大腰圆,气力极大的大汉才勉强能够将其抬起。”

第 147章 进言

    “祭祀命人将石像摆放在大街一侧,说城中百姓若是不信,不妨便先在神像之前叩首祷告数日,只要诚心供奉,天神圣师自会知晓,届时便会有神迹降临。”

    “见祭祀说的笃定,百姓之中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相信祭祀所言,便在祭祀的带领之下,齐聚在神像之前,诚心染香叩首参拜,日夜祷告。”

    “如此过了四五日,却依旧不见有神迹出现,便是一开始那些相信祭祀所言的百姓也对这位天神圣师有了怀疑,便找到了祭祀,直言祭祀欺骗他们,意欲将祭祀锁拿送官法办。”

    “不想祭祀打量着一众百姓,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却不见丝毫慌乱,自信的说:非是天神圣师不能降下神迹,而是你们之中有人参拜天神圣师之心并不虔诚,圣师有感,自然不愿耗费神力,庇佑一群存有异心的信众。”

    “说完之后,祭祀随手点了几人出来,一问之下,果真便如他所言的一样,百姓们对天神圣师的参拜并不虔诚。”

    “百姓们知道自己理亏,觉得羞愧不已,自那日之后,对神像的参拜便愈发虔诚,祷告之时,心中更是只有对天神圣师的恭敬和恳切,诚心请求天神圣师的庇佑。”

    “到了第七日,一大清早,几个路过神像,上前诚心参拜的百姓忽然发现,这座连续五六日未有变化的神像竟然凭空高了几寸,几人以为是天神圣师听到了他们的祷告,想起那日祭祀说的那番话,立刻便觉得定是天神圣师感受到了他们的虔诚,这才降下神迹!”

    “神像凭空增长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才小半日功夫,就已经传遍了全城,无数百姓争相前来参拜,就连城中许多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也闻讯而来,奉上厚厚的香油钱,成了天神圣师最虔诚的信徒。”

    “接连数日,每过一日,神像便凭空增高几分,一时之间,天神圣师显灵,降下神迹的消息就传到了城外,附近州县的百姓听到传闻之后,也都自发前去参拜神像。”

    “神像凭空增高,日长几寸?”嘉佑帝疑惑的问:“神像如何生长?难不成当真是神灵以**力降下神迹?”

    “不对不对,若当真如此,爱卿也不会拿来对朕说了,难不成是那祭祀叫人在神像之下动了手脚?”

    “可若是当真动了手脚?定然便会留下痕迹!百姓们日日祭拜,不可能没人发现其中异常。”

    嘉佑帝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之中,可任凭他如何苦思冥想,却始终不能参悟其中缘由。

    徐章微笑着拱手继续说道:“数日之后,有一道人闻讯而来,见无数百姓无比虔诚的在神像之前叩拜祷告,心生疑惑,便在城中四处打探,问清之后,走到神像附近仔细看了半晌,然后忽然对着正在神像前方接受百姓参拜的祭祀和神像冷笑几声,随即转身离去。”

    “十日之后,忽有近百衙役甲士手持利刃长枪,将神像团团围住,将在神像之前供奉的百姓驱散,将祭祀和一众从犯锁拿,打入大狱之中。”

    嘉佑帝眼睛一亮,却更加疑惑:“可是那道人之故?”

    徐章道:“陛下目光如炬,微臣佩服,正是那道人去了县衙,找到了知县大人,展示了一手神像增长的神迹。”

    “那道人竟也能让神像增长?”

    徐章摇了摇头,说道:“非是让神像增长,而是借助自然之力,将神像抬高罢了!”

    “七八个壮汉才能勉强抬动?如何才能借助自然之力将数千斤的神像抬高?”

    苦思半晌!

    “是黄豆?”

    嘉佑帝脑中灵光一闪,几乎是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陛下说的不错,正是黄豆!”

    徐章笑着拱手说道:“黄豆埋入土中,只要每日大量浇水,黄豆就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膨胀发芽,其力道足以拱起数千斤的石像,使其日长一寸!”

    想通了这一关节,嘉佑帝脑中立时便有了思路:“那道人在神像之前只驻足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是注意到了神像四周的泥土要比左近其他地方的更加潮湿,那就是他们日日大量浇水的凭证,是以道人即刻就猜出了那祭祀的把戏。”

    “那道人自己势单力孤,可那祭祀手下却人多势众,于是道人便去了衙门,将此事告知了当地知县,并且依此法在知县面前演示了一番。”

    “知县洞悉个中缘由之后,这才让人抓了那祭祀和一应从犯,以朝廷的名义,将事情的真相告知那些被蛊惑的百姓?”

    徐章笑着说道:“陛下说的一点不差!”

    “大学上说,格物致知,物格而后知至,其实在日常的生活之中,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多多细心观察,其实都能解释的清楚。”

    “只是寻常百姓不通圣贤之书,不知格物之理,无知且愚昧的将一些他们无法理解,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归做鬼神之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那些心怀否测之人可乘之机!借助一些寻常百姓们无法理解的现象,冠上真人菩萨之名,将百姓收作信徒,笼络其心,再予以些许小利,百姓无知,便当真以为是真人菩萨降世,心甘情愿为这些心怀否测之人所驱使。”

    “依微臣看来,这个所谓的天圣教,也不外如是。”

    “经此一役,天圣教受此重创,但教中首脑却还是逃了出去,而且直至如今,咱们对这个神秘的天圣教了解的也不多。”

    “微臣斗胆猜测,这次之后,他们若是想要恢复实力,定然会在各地大肆吸收香火信众,蛊惑百姓为其所驱,意欲再行不轨之事!”

    嘉佑帝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先是深以为然,随即便目光灼灼的看着徐章,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哎!”

    “爱卿打从一开始,做的就是如此打算吧!”

    徐章忙躬身施礼道:“回陛下,微臣不敢隐瞒陛下,确实打一开始微臣就是这么打算的!”

    嘉佑帝目光颇为复杂的看着徐章,半晌都没有说话。

    徐章虽然坦荡,但心底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方才他这也算是玩了一点小手段。

    “陛下目光如炬,微臣这点小伎俩,怕是一开始陛下就知道了,微臣斗胆猜测,陛下之所以不点破,不过是想看看微臣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哈哈哈!”嘉佑帝先是大笑了几声,笑声酣畅,心情显然不错。

第 148章 问答

    巍巍宫城,粼粼栉比。

    甲光向日,金鳞顿开。

    这座承载了承载了赵宋皇族百年的历史宫城,斑驳的城墙和角落处不少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破败殿宇都在向外人宣告这座宫城的悠久历史。

    位于大庆殿的御书房里。

    嘉佑帝看着徐章,感慨道:“有时朕真的在想,徐爱卿小小年纪,脑袋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说着说着,便如数家珍一样的说起徐章入仕大半年以来提出的谏言方略:“先是安置灾民预防疫病的诸般计策,紧接着便是‘以工代赈’之法,现如今又······”

    “爱卿一心为国,实是朕的幸运,也是朝廷的幸运!”听着嘉佑帝说的这几句话,徐章可没飘起来。

    纵观嘉佑帝亲政半生,不知出现过多少矢志报国的仁人志士,志高才高,能力出众的也不在少数。

    就像那位不论是在嘉佑帝心里还是在文武百官们心中一直以来的形象都光辉伟大的范文正公,也是庆历新政治的主导者。

    这一位可是真正的猛人,在嘉佑帝的主导之下,大力推行新政,领着朝中一众新锐一力促进了整个大宋朝政的变革。

    如今大宋国力日渐增强,百姓生活富足,和这位猛人可有着离不开的关系。

    这位猛人前半生虽然无比辉煌,可后半生却有些落魄,受了冷遇不说,还被外放出京,辗转各地,最后客死在任上。

    这位猛人前半生与后半生之间的落差,不可谓不大。

    徐章可没认为自己能够比拟这位猛人。

    虽说后边被朝廷追封,谥号范文正公,承认了他的功绩,可其最后的下场,却也着实叫人觉得心寒。

    俗话说的好,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不外如是。

    作为一个带着超越这个时代近千年的眼光的幸运儿,徐章怎会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关节。

    不过是用时让其冲锋在前,有了效果之后,引起原有固有势力反弹的时候,同样也是被推出来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庆历新政,推动变革,确实促进了国力的增长,可但凡是变革,无法避免的都会触及到某一些人的利益。

    人性都是自私的,一旦有了利益的纠纷,自然就会爆发出各种各样的矛盾。

    就像西汉景帝时期的晁错,建议汉景帝削藩,其目的还不是为了巩固中央集权,避免分封的诸侯做大,增强皇帝的影响和权势。

    可最后晁错落了个什么下场?

    徐章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满腔热血的愣头青。

    什么舍己为人,似范文正公那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徐章自认为自己的思想境界还不够,做不到那么崇高。

    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对周遭之人施以善意。

    ·······

    嘉佑帝却忽然话音一转:“不过此事牵扯甚广,容朕考虑一二,再答复爱卿可好?”

    徐章一脸的惶恐:“陛下自有圣裁,微臣绝无二话!”

    徐章不知嘉佑帝真正的意图,帝心如渊,不可揣度。

    徐章自认为有几分小聪明,但还没有到能够洞悉人心的地步。

    更何况嘉佑帝是一国之君,执掌朝政数十年,虽有仁善之名,备受朝臣和百姓爱戴,可嘉佑帝真正的心思,谁又能保证说完全猜的透?

    嘉佑帝忽然话音一转:“据朕所知,徐爱卿是江南人士,农家出身?是工部员外郎盛紘家的外甥?”

    对于盛家,嘉佑帝还是有印象的,不说盛紘,就说盛家的那位老太太,勇毅侯独生嫡女,年轻时可是东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世家贵女,还曾在宫里陪着公主一块长大过。

    徐章道:“回陛下,盛大人的嫡母,盛家的老太太是微臣的姑祖母,和微臣的祖父是堂兄弟,因着姑祖母的这层关系,盛家表舅对微臣一家一直以来便多有关照,微臣能有今日,和盛家表舅的提携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盛家老太太?”嘉佑帝眉梢微挑,有些诧异的道:“可是出身勇毅侯府的那位?”

    徐章回道:“姑祖母正是勇毅侯府嫡出!当年嫁给了盛家表舅的父亲,那位中了探花郎的盛老太爷!”

    嘉佑帝顿时颇为好奇的看着俆章,疑惑的问:“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这么说徐爱卿是勇毅侯府的子弟?可怎么爱卿的履历上却写的是寻常农家出身,自幼家境贫苦?”

    徐章拱手躬身施礼说道:“回陛下,个中缘由,臣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祖上确实出自金陵勇毅候徐家,可自微臣曾祖开始,便举家搬离了金陵,到了宥阳定居,自此便和金陵勇毅侯府徐家彻底断了联系。”

    “微臣也甚少从祖父和父亲他们口中听过金陵勇毅侯府之名,不过和祖父和姑祖母之间的关系却一直不错,两家也常有来往,这些年也多亏了姑祖母和盛家表舅们的帮衬,微臣才能读书,才有机会参加科举,为国效力,为陛下办差。”

    “哦?”嘉佑帝不禁眉头微皱:“竟还有这等事?”

    徐章今年已有十八,若是算到他曾祖那一辈,少说也得有个五十年左右的间隔,时间如此久远,徐章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倒也在情理之中。

    嘉佑帝压下心中的疑问,看向徐章的目光也不禁比起先前多了几分变化:“想不到爱卿竟会是勇毅候的血脉?

    想当初太祖皇帝之时,勇毅候在太祖帐下听命,以手中银枪,腰间铁锏,便是在一众武将之中,也居于前列,而后跟随太祖和太宗东征西讨,南征北战,这才为我们这些子孙后人,留下如今的这份基业。”

    “这么说来,爱卿这一身武艺,也是徐家家传了?”

    徐章说道:“大半都是家传,还有一些拳脚功夫是微臣幼时随一游方老道所习,这些年来微臣到也算是日日勤练不缀,未有懈怠。”

    嘉佑帝满意的道:“爱卿文武兼备,实是我朝栋梁!”

    徐章谦虚的说:“当不得陛下如此称赞,自己有几斤几两,微臣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寻常一两个大汉,尚且能够勉强应对,可若是那些经年打磨武艺的厉害角色,微臣就远远不如了!”

    嘉佑帝看俆章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不由得愈发好奇,带着调笑:“听爱卿这话,好像还有些遗憾?难道是与人切磋武艺,被打败了?”

    徐章叹了口气,说道:“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陛下慧眼如炬,微臣佩服!”

    “不瞒陛下,微臣幼时曾有幸结识了宁远侯府的二公子,与之交好,往来甚从!”

    “想不到爱卿竟还与顾家二郎相熟!”嘉佑帝对此还这真有些意外,一个是人人赞誉的新科传胪,二甲头名。

    另一个却是东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脂粉堆里头出了名的公子哥儿。

    二人之间竟还会有交集?

    徐章解释道:“昔日表舅在扬州做通判,在家里办了个学塾,请了先生授课,正巧微臣读书还算又几分天赋,便在表舅家学塾听先生授课。

    恰好赶上二郎的外祖白老太爷过世,二郎自东京赶到扬州,机缘巧合之下,微臣与二郎还有表舅家的表兄长柏结识,初识之时还有些误会,不想后来交谈之下,却发现彼此颇为投契,皆以报效国家,收复燕云,效仿范文正公为毕生之志!”

    嘉佑帝愈发好奇起来:“顾家的那个二小子?竟还有此等志向?”

    俆章笑着说道:“回陛下,二郎为人如何,微臣且先不论,未免有偏颇之嫌,但微臣可以保证,自微臣结识他这些年来,二郎确实已经改邪归正,每日勤练武艺,如今还千里迢迢,远赴庐州,去了白鹿洞书院读书!”

    “这次因着天圣教之故,微臣特地去信庐州,将二郎请到了淮阴,微臣在淮阴所施行的诸般计策,便是微臣和二郎一起商讨出来的,而且二郎武艺高强,弓马娴熟,长于兵法,这些都是微臣比不上的。”

    “如此说来,顾家二郎倒也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一路跋涉,想必爱卿也累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爱卿就先回去歇着吧!”

    徐章一脸感动的看着嘉佑帝,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双眼竟有些朦胧,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陛下!”

    嘉佑帝愈发满意:“爱卿不必多言,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爱卿是朕之肱骨,日后朕还等着爱卿替朕分忧呢!”

    徐章感动的道:“微臣何其之幸,能得陛下如此看重,陛下的恩德,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陛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嘉佑帝笑着摆了摆手,对身侧的赵内官道:“让人送一送徐爱卿!”

    “多谢陛下!”徐章躬身施礼之后,又对着走到近前的赵内官拱了拱手:“劳烦内官大人了!”

    听到徐章的称呼,还有恭敬有礼的态度,赵内官脸上顿时便露出灿烂的笑容。

    老内官还没发话,徐章也还没转身,坐在书案后的嘉佑帝却又忽然叫住了他。

    “老奴姓赵,不过是个小小内官,可不敢当大人之称!小徐大人唤”

    “小徐大人是陛下肱股之臣,何来劳烦一说!”说着便对着徐章引手道:“小徐大人,请吧!”

第 149 章 十两

    “听说爱卿现如今还住在城南的甜水巷?”

    面对嘉佑帝的提问,徐章虽然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嘉佑帝又问:“城南那边住的都是些寻常的百姓,而且朕记得甜水巷好像是在靠近外城边缘区域,位置颇有些偏僻!”

    徐章答道:“回陛下,东京城可是天子脚下,稍微好一点的宅子,动辄便是数万两上下,用寸土寸金来说也不为过,这些年来,微臣家中虽置了不少产业,手里头也有些些许闲钱,可那些大宅子对微臣而言,还是有些不太值当。”

    “况且这宅子吗?够住便行了,微臣家中人口简单,如今这座三进的院子,暂时也够住了!”

    现在徐章光棍一个,住个三进的宅子已经绰绰有余了,若是住个再大一些的,未免会显得有些空荡。

    嘉佑帝听罢点了点头,想了想朝中那些文武大臣,哪一个不是屋宅辽阔,田地无数,顿时有些感慨道:“爱卿倒是过得节俭!”

    徐章却摇摇头说道:“回陛下,微臣这可不是节俭,不过是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而已。”

    “眼下东京城里的挂在牙行售卖的宅子也有几座,微臣眼下早已托长柏表兄帮着寻摸,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嘉佑帝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徐章疑惑的问:“方才爱卿不是说三进的院子且够住了吗?”

    徐章脸颊略略一红,似有些腼腆的说:“陛下,微臣早已和盛家的六妹妹定了亲,这不是再过两年就得成亲了么,若是成了亲,自然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一家子人挤在一个院里头。”

    三进的院子,其实细说起来,一个前院,一个二院,再加一排倒座房并一个小后院,前院和倒座房都是下人们住着。

    如果只徐章自己一个,便是将来成了亲也没什么,一个二院也够住了。

    可徐章是打算将来等朝局平定之后,就把父母弟妹一大家子人都给接来东京一起生活的。

    若是祖父和祖母也愿意来的话,徐章自然也乐意把他们俩也给接过来。

    祖母素来心思最正,也有主意,定然不会亏待了明兰。

    可若是如此的话,三进的院子就显得有些小了,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块,难免有些拥挤。

    而且现在徐章手上可不缺钱,老太太帮着打理的食在味好,和顾二合伙的商行,还有家里在扬州江宁两府开办的得味楼,样样都是日进斗金的产业。

    手里头又不缺钱,重新置办宅子是早晚的事情。

    “再说了,盛家表妹是表舅和姑祖母千宠万爱长大的,是官宦世家的大家闺秀,将来嫁给微臣,若是还叫表妹与微臣住在甜水巷里头,那就是微臣的不是了。”

    嘉佑帝不禁哑然失笑:“可朕怎么听说和爱卿定亲的那位盛家姑娘才年方十二?”

    “陛下竟然知道?”徐章很是诧异。

    嘉佑帝笑脸盈盈的问:“朕知道有何奇怪?”

    徐章忙道:“六妹妹今年确实才十二岁,还有三年才能及笄!”

    嘉佑帝道:“看来爱卿的这杯喜酒,至少得三年之后朕才能喝得到呀!”

    徐章一副遗憾的模样:“此事臣也没有办法,谁叫六妹妹年纪小呢!”

    嘉佑帝没有继续深究,又问了徐章一些问题,徐章一一答了。

    月末两盏茶后,嘉佑帝看了看窗外,忽然说道:“时辰也不早了!爱卿一路跋涉,想必也累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先回去歇着吧!”

    徐章一脸感动的看着嘉佑帝,双眼竟有些朦胧,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多谢陛下关心!微臣····微臣·····感激涕零,难以言表·····”

    “朕知道爱卿的忠心。”嘉佑帝愈发满意:“爱卿不必多言,还是要以身体为重,爱卿是朕之肱骨,日后朕还等着爱卿替朕分忧呢!”

    徐章仍旧一副感动的模样:“微臣何其之幸,能得陛下如此看重,陛下的恩德,微臣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陛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嘉佑帝笑着摆了摆手,对身侧的赵内官道:“让人送一送徐爱卿!”

    “多谢陛下!”徐章躬身施礼之后,又对着走到近前的赵内官拱了拱手:“劳烦内官大人了!”

    听到徐章的称呼,还有恭敬有礼的态度,赵内官脸上顿时便露出灿烂的笑容。

    出了御书房,赵内官笑着对徐章说道:“老奴姓赵,不过是个小小内官,可不敢当大人之称!小徐大人唤老奴赵内官即可!”

    “况且小徐大人是陛下肱股之臣,何来劳烦一说!”说着便对着徐章引手道:“小徐大人,这边请!”

    徐章连忙摆手,一脸惶恐:“这如何敢当,赵内官若是不嫌弃,不妨便和家中长辈一般,唤下官的表字谨言吧!”

    徐章厚着脸皮和这位赵内官套着近乎。

    赵内官打量着徐章,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审视,没有反感,也没有直接就接受,而是略有几分好奇的打量着徐章。

    “老奴不过是个阉人,早已经断子绝孙,没了将来,如何能和小徐大人家中长辈相比。”赵内官似自嘲般的喃喃说道。

    不过说起这话之时,神情莫名有些唏嘘,倒不像是作伪,反而像是有感而发。

    只听徐章说道:“赵内官是官家身边最亲近的人,官家是天下百姓的官家,满朝文武,大宋数以千万的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休说是区区下官了,便是天下百姓,赵内官也能称一句长辈。”

    赵内官立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章,完全没有料到徐章会这么说。

    徐章却依旧笑着说道:“赵内官时刻都在官家身边贴身伺候着,每日陪着官家批阅奏折,召见满朝文武,也是十分辛苦的!”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了赵内官:“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内官大人虽然在官家身边伺候着,但平日里也要注意自己身体,劳逸结合,一张一弛,才是养生之道。”

    赵内官接过徐章递过来的荷包,拿在手里颠了颠,分量竟然不轻。

    脸上顿时便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这怎么好意思!”说着便要把荷包推回给徐章。

    徐章忙抬手挡了回去,“怎么不好意思,内官大人是官家贴身的人,日日伺候在官家身边,定然十分辛苦,况且这只是下官的一点点心意,内官大人把官家照料好了,于下官而言,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赵内官看向徐章的目光明灭不定,没有说话,而是招手唤来了旁边值守的一位内侍,吩咐他送徐章出宫,然后和徐章到了声别,便径直回了御书房。

    徐章随着在内侍的带领之下,从大庆们转到崇文院,然后自位于宣德门东侧的左掖门出了宫城。

    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王破敌立马架着马车迎了上来。

    御书房里,赵内官微躬着身子,手里头抱着一柄拂尘,朝着嘉佑帝身侧走去。

    嘉佑帝没有重新拿出折子批阅,而是提起了御笔,在白纸上先后写下‘天圣教’以及‘借助神迹之事,迷惑无知百姓,广纳信徒香众’数行大字。

    “陛下!”赵内官小声唤了一句。

    嘉佑帝将御笔搁在笔架之上,目光落在身前的几行大字之上,“可得了什么好处?”

    赵内官自袖带之中取出方才徐章送的荷包,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包银子,而且都是些碎银,老奴颠了颠,约莫得有十两左右。”

    “才十两?”

    嘉佑帝这才恍然,看着赵内官说道:“他既给了你,你便收下吧!”

    赵内官没有推诿,直接便将荷包塞回了袖带之中。

    “陛下,林统领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陛下可要召见?”

    赵内官口中的林统领乃是皇城司的指挥使林季荣,也是嘉佑帝的头号心腹。

    “宣吧!”

    皇城司的指挥使求见,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嘉佑帝本就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自然不会选择不见。

    老太监那沙哑尖锐的公鸭嗓传出殿外,未得片刻,一身公服的林季荣便到了御前。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林季荣是武将出身,身上自带一众剽悍气息。

    嘉佑帝看着林季荣问道:“爱卿平身,无须多礼!”

    “多谢陛下!”林季荣仍旧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淮南水患之事的起因已经初步有了眉目!”

    “哦?”嘉佑帝面色一沉,眸光闪烁着,就连声音也冷了几分:“说来听听!”

    林季荣道:“回陛下,微臣命人在淮南各地明察暗访,尤其顺着此次受灾区域沿线着重调查,理事数月,终于让臣发现了端倪!”

    “经过多番探查,反复确定,微臣已经能够断定,此次淮南水患其实乃是人力所为,各要害处的河道河堤皆有人力挖掘的痕迹。”

    “臣依着陛下的旨意,命人调查了一番灵璧、泗县、虹县、青阳等数个州县的大族,果真发现各县之中皆有当地大族与天圣教的贼人勾结,替他们笼络百姓,广纳香众信徒。”

    “而且此番各要害处的河道河道被破坏和他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

    林季荣越说,嘉佑帝的目光就越冷,脸上更是早已寒霜一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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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