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01章 南下!南下

    “难道朝廷就这么放任这些水贼为祸一方?”王氏心直口快,立马便疑惑的追问。

    徐章道:“怎么可能?”

    “我已经将此事告知枢密院了,相信不日便会有处置下来。”

    众人纷纷点头。

    盛老太太又说:“那照着章儿这意思,我若是执意要去淮南,还非得走陆路不行?”

    徐章摇头:“不!姑祖母若是执意要回宥阳,还是得走水路。”

    “各州各府,占山为王,剪径劫道的强人便从未断绝过,而且这些强人散落各地,躲在深山老林中,剿灭起来极为困难,各周县衙门和指挥营屡屡剿灭,可这些山贼盗匪却如同野火一般,灭之不绝,依旧活跃,时常行那等剪径之事。”

    “相比起来,现如今水路昌盛,南北货运往来频繁,各地商号船队不胜枚举,况且现如今只是淮南附近的水路有水贼为祸,咱们只要多多的带上护卫,备齐刀弓,做足了准备,区区水贼而已,不足为患。”

    王氏却皱着眉头,一脸的匪夷所思:“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水贼啊!”

    盛老太太目光带着思索,看向长柏和盛紘,最后目光定格在盛紘身上:“老爷怎么说?”

    盛紘冲着老太太拱了拱手:“如今举国四下尚算承平,虽偶有强人剪径劫道,却也没听说哪里有什么大案发生,大体还是安全的。”

    “不过章儿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走陆路的话,变化太多,而且太过颠簸了些,若走水路的话,咱们还能找个南下的大商号同他们的一道走!”

    “大商号走船,自会备齐护卫镖师,纵使是遇上了水贼,也能借助他们的护卫打退贼人。”

    盛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盛紘的分析倒是中规中矩,不像徐章,专门吓人。

    老太太又看向长柏:“柏儿呢?”

    长柏拱手道:“回祖母,孙儿也认为走水路更加安全。”说这话的同时,长柏的目光却往徐章的方向瞥了一眼。

    盛老太太直接拍板:“好!既然大家都认为走水路更安全,那就走水路,老爷和章儿帮着找一个合适的船队,房嬷嬷,明儿,咱们收拾东西。等老爷和章儿有了消息,咱们即刻便出发。”

    “儿子遵命!”盛紘立马拱手领命。

    徐章却忽然说道:“姑祖母,后日漕帮会有一个船队南下,若是时间来得及的话,姑祖母大可同他们一道南下,孙儿和漕帮有些交情,到时候叫他们再多备些护卫,纵使是遇到了危险,他们也会拼死护卫姑祖母的安危。”

    不是徐章危言耸听,而是淮南附近的水路当真有一伙凶恶的水贼盘踞,劫掠过往的船只,目前已经犯下好些事,搞得过往的商船都不怎么敢走水路了。

    截断水路,无异于是断了漕帮的财路,漕帮的兄弟怎会愿意,如今朝廷方面,淮南的奏报刚刚抵京,官家和枢密院都还没做出决策。

    漕帮那边就已经来信,说是准备对这伙水贼动手了。

    这种大的行动,当然要提前和官府打好招呼,照例也通报了徐章一声。

    “好!那咱们就后日出发!”

    盛老太太直接一锤定音,做了决断。

    ······

    盛老太太素来便是雷厉风行,不爱拖沓的人,说动身就动身,当天就叫众人收拾好东西。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朝阳初升,盛家众人便聚集在码头之上,为老太太和明兰送别。

    盛紘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明兰,在路上要好好照顾祖母,要听话,要懂事之类的话。

    徐章倒是只说了几句一路顺风,珍重之类的话。

    只是临上船之前,却给明兰送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兰起初还有些疑惑,可当她上了船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甲板之上,光是一眼看到的,就有分散站着的十余个护卫,皆是一身劲装,配着长刀。

    其中不少人明兰都认识,他们乃是孙平寇亲自训练,为徐章准备的近卫,一个个都体格健壮,精神抖擞,只是在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孙平寇见过老太太,见过六姑娘!”

    此时的孙平寇一身劲装,部分皮甲挡住要害位置,手里头提着一根七尺长的圆棍,腰间还悬着把三尺左右的直刀,若是再加上一把长弓,一个头盔,那便是武装到了牙齿。

    盛老太太有些意外,“不必多礼!”

    同时心底一沉,徐章连孙平寇都派了过来,此次宥阳之行,看来风险定是小不了了。

    明兰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煞有兴致的一忽儿看看自己的娘子军,一忽儿又打量着孙平寇带来的护卫。

    这数十个护卫可不是那批刚刚训练几年的半大孩子,而是在淮南市孙平寇训练的那五十亲卫中的三十人。

    都是曾和天圣教的贼人拼杀过,见过血的悍勇之士,自淮南回来之后,孙平寇对他们的训练不仅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愈发严苛。

    而且徐章还根据后世网络上看到的那些后世普通士兵还有特种兵的训练方式,总结了一番,将其汇编成了个简单的练兵手册,给了孙平寇,孙平寇得到那本手册之后,如获至宝,整日捧在手心不愿放手。

    然后徐章的那群亲卫就惨了,成了孙平寇的第一次试验对象,不过效果也是极好的。

    训练虽苦,可也胜过饿肚子,在徐章手底下做亲卫,不仅每天都能吃饱饭,而且肉菜管够,只是不许饮酒,每月还有丰厚的月钱,若是阵亡或者负伤了,徐章负责养老,还有一大笔的抚恤金。

    再说了,还有徐章的活命之恩在前,他们学好本领,也能够更好的保护徐章的安危。

    “章表哥是怎么吩咐你的!”明兰走至孙平寇身前,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侧身对着孙平寇,朗声问道。

    孙平寇拱手躬身,低头说道:“五爷吩咐了,叫属下此行一切都听六姑娘的安排,一切以姑娘的命令为先!”

    明兰掩嘴轻笑,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一旁的盛老太太却没好气的瞪了明兰一样,明兰吐了吐舌头,立马乖巧的窜回了盛老太太身边,搂着老太太的手臂,俏皮的说:“孙女儿只是和平寇哥说笑罢了,有祖母在,这一路自然都要听祖母的!”

    盛老太太道:“你个鬼灵精,这会儿倒是会卖乖了!”

    明兰笑嘻嘻的说道:“外头风大,日头又晒,咱们还是去船舱里头歇着吧!”

    盛老太太点头,又对着孙平寇道:“那就辛苦你了!”

    “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孙平寇看着性子冷淡,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极重恩义,不论是对盛老太太还是对徐章都是忠心耿耿。

    目送着老太太进入船舱,孙平寇立马组织亲卫,展开防务,巡查守卫,警惕四周。

    大船早已启航,汴河码头已经成为一个小点,桅杆之上大帆扬起,船速加快。

    汴河码头之上,无数大船停靠,数不清的力夫或是光着膀子,或是穿着短打马褂,扛着一个个鼓囊囊的大麻袋,船上船下,来来回回。

    码头之上,一处仓库之中,几个力夫打扮的汉子左看右瞧,确定四下无人跟踪之后,这才小心翼翼七拐八拐,穿过僻静的街巷,来到一处民宅之中。

    为首的汉子敲响大门,其余几人依旧警惕的望着四周。

    敲门声颇有频率,急缓交错,像是某种暗号。

    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寻常妇人出现在门后,开门之后便退到一旁,让开身子,连问也没问一句。

    几个汉子快步进入屋内,临进去之前,还不忘四处扫视一遍,警惕四周。

    这是一处寻常的小院,只一进院落,几个汉子片刻未停,当即朝着正屋走去。

    殊不知,数百步之外,临街一处二楼临窗处,两道身影倚窗而立,两人双手尽皆举在额前,手中捻着一枚通体暗黄的金属圆筒,一头大,一头小。

    “林指使,可看的分明?”

    徐章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微笑着问旁边的锦衣中年人。

    锦衣中年人面色微冷,眼中闪烁着惊讶的神采:“此物当真神奇,竟能将数百步外的东西囊如眼前,徐大人果真大才!”

    “指使谬赞!”徐章拱手道:“瞧着样子,看来鱼儿已经入网,不知指使下一步有何打算?”

    林季荣双眼微眯,目光微凝,好似化作实质,落在那处小院,沉声说道:“天子脚下,岂容这些跳梁小丑蹦跶!”

    声音清冷如刀,满面寒霜,已然带上了杀意。

    徐章嘴角轻扬,露出微笑:“那徐某就拭目以待,静候指使佳音了!”

    却说另外一头。

    院子里正屋大门敞开,到门口时,留下两人在外看守,剩下两人直接步入屋内。

    正屋里头摆设与寻常百姓家无异,一个身形瘦小,做文士打扮,下颌留着一簇鼠须的男子早已侯在桌旁。

    “先生!”两个汉子立马冲着文士躬身拱手施礼。

    文士捋着胡须,手里捧着一本蓝皮旧书,身前桌上放着一壶茶水,听到二人声音,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便再也没有其他表示,连目光都没有挪动半分。

    “已经探明,这次装船的将近一半都是药材,还有一半是从北方来的稀缺货,都是些值钱的东西。”

    “不过······”

    文士先是来了兴致,目光从书本上挪开,可听得汉子语气一边,有些犹豫,不由得眉头一皱,语气也跟着变了:“不过什么?”

    力夫汉子有些担忧的道:“不过这次又是金陵青山商号的货物,压货的还是漕帮,如今漕帮势力不小,帮众尽皆敢打敢杀,悍不畏死,比禁军还难缠,属下担心······”

第 002章 消息,御前的争吵

    “哼!”文士面色一变,眼睛一眯,目光霎时间就变得锐利如刀,冷若寒霜,“区区一个漕帮而已,敢打敢拼,悍不畏死?那就打到他们害怕,杀到他们胆寒!”

    “教主不日便要起事,如今正是缺少这些东西的时候,咱们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回总坛,那便是大功一件!”

    说着说着,文士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了笑容。

    对面的两个力夫打扮的汉子也是一脸喜色,期待的看着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安抚二人道:“放心,若是本舵主高升了,到时候必定不会忘记你们!”

    “多谢舵主!多谢舵主!”

    两人立马激动的跪倒在地,不住的冲着中年文士磕头。

    见此情形,中年文士捋着胡须,脸上笑容更甚。

    八月初,徐章竟收到了顾二的回信。

    顾二这厮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刚到颍昌府,都还没来得及联系颍昌府的探事司,就先遇上一场叛乱,叛乱者自称是什么昭德皇帝的手下,当时正在追杀禹州团练使赵宗全父子。

    说是要拿赵氏父子的人头祭旗,为他们那位昭德皇帝庆贺。

    彼时赵宗全父子的队伍被贼人追杀的丢盔弃甲,死伤惨重,只剩下赵宗全父子二人和几个亲卫家将,眼看着就要落入贼人手中。

    这时顾二却如神兵天降一般,带着石头,一路摧枯拉朽,不仅救下了赵宗全父子这对赵氏宗室子弟,还斩获数十级,生擒了好些负伤的贼人。

    在信里,顾二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他是如何的神兵天将,英明神武,以雷霆之势粉碎了贼人的阴谋。

    而且最后审问那些叛贼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伙贼人竟然是昔日从淮南逃窜掉的天圣教分舵,那个领头的正是天圣教中的一位分舵舵主。

    徐章瞧了也诧异不已,天圣教的人竟然已经敢大庭广众的追杀赵氏宗室子弟了,如此行径,已经和造反无异。

    除了给徐章的信之外,顾二的奏报也一早便走了皇城司的途径送到了林季荣手中,看过信上的内容之后,林季荣哪里敢怠慢,当即便入宫禀明了嘉佑帝。

    嘉佑帝当即震怒,立马命林季荣彻查此事。

    当天下午,徐章就再度被嘉佑帝召入宫中,一同被传召的,都是朝中要员,和军中的领兵大将。

    垂拱殿中,嘉佑帝面色略有些难看,殿中立着的还有两位大相公,兵部的虞尚书、左右侍郎,枢密院的郑老将军和甘老将军,还有殿前司的荣喜、杨忠武、还有英国公张老将军这些军方数一数二的人物赫然都在其中,加起来拢共有几十号人。

    徐章只是殿前司的步军都虞侯,自然只能站在末位。

    嘉佑帝叫人将顾二的奏折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一遍,然后让众人各抒己见,说说自己的看法,可说着说着,没一会儿众人便面红耳赤的吵了起来。

    不是嘉佑帝和大臣们吵,而是这些个文武大臣们互相吵了起来。

    有的说是小小叛逆,不足为虑,叫地方厢军、各指挥营自发剿灭即可,无需劳师动众,大费周章的从东京调拨禁军过去。

    有的却说,贼人胆大包天,无视律法天威,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京畿之地附近袭杀宗室子弟,这是对朝廷的挑衅,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更关键的是,顾二送来的奏章里头提到,这群人自称是什么昭德皇帝的属下,贼人竟然已经称帝,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如何能够继续放纵,朝廷必须派出大军,以雷霆之势镇压之,用以威慑四方宵小。

    简单来说,就是亮亮胳膊,展示展示自己的拳头,告诉那些个心怀否测,打算浑水摸鱼的人,悠着点,别蹦跶,不然一拳头锤死你,不止你,还有你的家眷,亲朋,有一个算一个。

    又有人说,若是劳师动众,出动禁军,一路长途跋涉的南下,还有一应征调的民夫等等,光是每日的消耗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如就叫地方厢军组织兵力,朝廷派出统兵之人,暂领厢军,就近剿灭当地贼匪。

    总之就是各执己见,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互不相让,谁也说不服谁。

    而且如今殿中领兵的武将居多,一个个又都是烈性的。

    徐章抬头看了看坐在长案后的嘉佑帝,只见嘉佑帝抬手扶额,几不可查的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得觉得好笑。

    此刻的嘉佑帝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怕也是一阵头痛,觉得领导难当,尤其是最高领导,一把手。

    此时大殿之中,尚且没有加入争论之中的,也只有韩大相公,英国公张老将军,再就是枢密院的郑老将军。

    荣喜是众人之中蹦跶的最欢的那个,瞧那模样,就差没冲上去把兵部那位虞老尚书花白的胡子给揪下来了。

    最后还是嘉佑帝出言制止了众人的争论。

    也懒得一个个点名了,直接问韩大相公和英国公有什么意见。

    韩大相公直言:“回陛下,现如今连个叛贼的消息都没有,只凭借一纸奏章,便要大动干戈,出动禁军,未免太过莽撞了些!”

    “莽撞?什么叫莽撞?叛贼都已经称帝了,其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若此时再不出兵威慑,难道要等到贼人攻占州府,裹挟百姓,裂土封疆之际,朝廷再出兵攻打吗?”

    韩大相公的话音刚落,作为枢密院枢密副使的甘老将军便冷脸讽刺道。

    闻言韩大相公也不禁话音一滞,“可总得确定消息是否属实,知道贼人踪迹,才好动兵,总不能只凭几个贼人的口供便调动大军吧!”

    甘老将军被呛了几句,脸色有些难看。

    却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钱大相公忽然开口:“陛下,微臣认为,韩大相公虽言之有理,但贼人既已称帝,朝廷便不可置之不理,需派出大军威慑之,展示朝廷对此的重视,以免日后那些盘踞地方的盗贼匪寇纷纷效仿,有损朝廷威仪!”

    钱大相公是韩大相公荣登宰制之后,才从翰林院大学士提拔到参政知事的位置的,一直以来对于朝政大事也甚少发言,多数时候都只是充当韩大相公的背景板,不想今日甫一出口,听起来竟颇有道理。

    有了钱大相公挑头,英国公张老将军也出声道:“去岁皇城司在禁军之中大肆抽调人员,在各地增设探事司,不知林指使可有贼人的其他消息?”

    顾二便是皇城司一员,领着颖昌府探事司都事一职。

    被点名的林季荣忙站出来道:“据各地探事司回报,天圣贼人大部分主力已经自淮南往荆湖路方向流窜,沿途盘踞的山贼水寇,多与贼人有所勾连。

    只是这些贼人分散各地,平日里都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占据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探事司曾多次与各地州府衙门联合围剿,却始终未能尽全功,将这些贼人剿灭殆尽。”

    英国公眉梢微挑,面色略有些凝重,对着嘉佑帝拱手礼道“陛下,若皇城司的讯息无误的话,依微臣看来,贼人怕是已成气候,咱们还需早做应对才是。”

    不得不说,英国公的眼光还是极准的,见微知著,从天圣教已经将那些大大小小分散各处的山贼水寇笼络起来便大体猜出了如今的局势。

    英国公可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镇守过边疆,杀过契丹人,打过西夏人,一生有大半的时间都扔在了沙场之上,在军中威望之高,甚至还要超过宁远侯顾家,纵使是如今任枢密使的郑老将军,也要稍逊一筹。

    英国公这话一出,立马便迎来了一众武将们的应和。

    就连几个文官听得也不禁眉头紧锁,连连点头。

    嘉佑帝也深以为然,但抬头时,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众臣末位,一直低头听大家讨论,一言未发的徐章。

    “徐爱卿在淮南时就和天圣贼人打过照面,还用计挫败了贼人阴谋,不知徐爱卿有何见解?”

    嘉佑帝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期待。

    徐章恭敬的站了出来,躬身拱手,冲着坐着龙椅上的嘉佑帝行礼道:“回陛下,微臣认为英国公言之有理,天圣贼人奸猾狡诈,无孔不入,咱们是该早做提防才是。”

    嘉佑帝点头,徐章所言,正中他的下怀。

    “陛下,江浙、淮南连番天灾,连续赈灾,国库已经空了大半,而且去年并不是丰年,收缴上来的赋税大多都填了各州府的损耗,若是贸然出动大军,怕是有损国本啊!”

    韩大相公入中枢之前曾担任过户部尚书,但凡只要一说到钱粮之上,就立马变得抠抠搜搜的。

    殿中一应武将直翻白眼。

    又见哭穷,每次只要一说到打仗出兵,韩大相公就必然要哭穷。

    郑老将军毫不客气的损道:“淮南路和荆湖路皆是鱼米之乡,每年各地上缴的赋税之中,有将近两成是来自这两路,而且江南路就在左近,依着韩大相公的意思,是要等贼人席卷三路之时再做应对吗?”

    一直和文臣们唱反调的荣昌也不住说道:“若是到了那时,只怕朝廷损失的就不是一点点钱粮了!”

    说着又对着嘉佑帝道:“陛下,微臣认为还是要尽早出兵,威慑宵小!”

第 003章 行军艰难

    “行了!”

    见气氛又有些不对,嘉佑帝赶紧大手一挥,控制住局面,免得再吵起来,殿中群臣立马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还略有深意的看了荣喜一眼,荣喜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和嘉佑帝对视。

    嘉佑帝一脸无奈的道:“朕找你们来是商讨主意,拿出决策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既然你们拿不出一个统一的章程了,那就听朕的,既然天圣贼人之事一直都是林爱卿负责,这次便也交给皇城司来处置吧!”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嘉佑帝目光扫过殿中诸位大臣,带着询问之色。

    韩大相公和钱大相公,兵部的虞老尚书等几个文官眼神交流了一阵,纷纷拱手道:“臣等并无异议!”

    文官这边都没话说了,武将那边自然更加不会有意见。

    嘉佑帝这才满意的微微点头。

    “林爱卿,此事就交给你来全权处置!切莫让朕失望才是!”

    林季荣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微臣领命!”

    “徐爱卿!”嘉佑帝又再次点名。

    此刻殿中姓徐的只徐章一人,徐章只能再度站出来。

    “臣在!”

    “神武军新建,尚缺一个指挥使,爱卿在殿前司待了也有几年了,就先去神武军当个指挥使吧!”

    “啊?”

    徐章诧异的抬头看着嘉佑帝。

    嘉佑帝也看着徐章:“爱卿有什么问题吗?”

    徐章赶躬身施礼推辞道:“陛下,臣年纪轻轻,又才疏学浅,如何能担此重任!”

    嘉佑帝却道:“爱卿乃勇毅候血脉,昔年,太祖征战天下之时,勇毅候便是太祖帐下勇将,太宗与先帝在位期间,历代勇毅候皆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爱卿乃徐氏后人,朕相信爱卿定能承袭先祖遗志,不会辜负朕之所望!”

    徐章愣然,嘉佑帝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章当即跪地俯首,朗声道:“微臣谨遵圣谕!”

    嘉佑帝点头道:“既然在淮南时徐爱卿便曾大破天圣贼人阴谋,此番徐爱卿便和林爱卿合力,共同追缴天圣余孽,彰显朝廷威严!”

    徐章没有料到,嘉佑帝又来了这么一出,但还是只能领命接受。

    “神武军初立,徐爱卿莫要忘了昔日之言,替朕将神武军训练成一支纵横天下,能与契丹西夏铁骑抗衡的强军!”

    听了嘉佑帝的话,徐章一阵无语。

    不得不说,嘉佑帝的情商很低,这些话你当着这么多老将的面那不是给徐章拉仇恨吗!等待会儿摒退众人之后,私底下瞧瞧的对徐章说多好。

    果不其然,嘉佑帝这话一出,殿中诸位朝廷要员大将看向徐章的目光都变了。

    不过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而是好奇!还有些惊讶,有的则是一笑置之。

    和契丹、西夏的铁骑抗衡的强军?

    不说别的,就说西夏的铁鹞子,就是个难啃的骨头,大宋立国百余年,还没有一支军队,敢说自己和西夏的铁鹞子正面对抗能够稳胜的。

    徐章才多大,就敢说这样的话。

    当然了,这些老将们也没把嘉佑帝这话当回事,只当是徐章年少热血,不知轻重。

    同时也愈发好奇徐章小小年纪,为何嘉佑帝会对其如此信任。

    ·······

    神武军乃是新军,如今全军加起来不过三千之众,一军外加一个指挥营,但这个军却和神武军的军自完全是两个意思。

    一般称某某军都是指有两厢军卒的大军,一厢人马满编的话是两万五千人,两厢便是五万人。

    若是太祖和太宗时期,光是捧日、天武、神卫。龙卫这上四军便有二十万人,更遑论禁军除了上四军之外,还有下军无数。

    徐章这个军指挥使,品级上倒是没怎么变动,都是正五品,但实权上却要比先前的步军都虞侯要大上许多。

    出了宫门,荣喜等人就喜滋滋的向徐章道起了贺。

    “恭喜恭喜,徐兄弟高升!回头可不要忘了摆宴吃酒啊!”

    徐章觉得荣喜的关注点不是他从都虞侯升到了军都指挥使,而是后头的摆宴吃酒!

    这货可是个贼能造的,被他宰一顿,徐章得心痛好久。

    “小弟有圣命在身,实在是不方便,这样,等小弟办完这趟差事回来,定在樊楼好好设宴,请几位哥哥好好吃上一顿。”

    徐章笑着拱手说道。

    荣喜一脸笑容的搭着徐章的肩膀,“那咱们可说好了,等这次徐兄弟回来,咱们在樊楼替你接风洗尘,到时不醉不归,谁也不准先跑!”

    杨忠武也是满脸笑容。

    一旁的林季荣忽然凑了过来:“哦,徐兄弟要在樊楼设宴?算上兄弟一个如何?”

    徐章还没说话,荣喜就笑着把林季荣也拉了过来:“都是自家兄弟,自无不可!不过杨兄,咱们徐兄弟可是第一回领军,而且领的还是新军,这回可要靠杨兄多多关照才是!”

    徐章可是从殿前司里头出去的自家兄弟,荣喜自然要替他说话。

    林季荣道:“荣兄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去了地方上,大家相互照应就是!”

    荣喜哈哈大笑道:“杨兄说的有有理,兄弟之间,正该如此。”

    众人之中,以徐章的官最小,可徐章的年纪也是众人之中最小的,除却徐章之外,最年轻的杨忠武都已经四十出头了,而且这家伙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叫荣喜和林季荣都羡慕的要死。

    当天下午,嘉佑帝的旨意便正式下来了,同时,政事堂也正式签发了两位大相公的亲笔公文,上边还盖着嘉佑帝的大印。

    朝廷六部立马便转动起来,开始筹措军粮,同时公文也已经在当天以加急的方式,下发至南下的沿途州府,教他们在能力范围之内,筹措粮食,以备大军之用。

    大军开拔的前一日,濠州、寿州等地的八百里加急军情便送到了东京,天圣贼人发动叛乱,短短数日之内,便攻占了数个州县,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四周扩张,贼人势大,各州县兵力既薄弱又分散,哪里是这些穷凶极恶的贼人对手。

    军报里还说,濠州和寿州的知州皆被斩首,各级官员被杀的被杀,从贼的从贼,贼人裹挟民众无数,打着均田地,同富贵的旗号,以势如破竹之势,朝着左近的州府不断扩张。

    因着淮南腹地前两年刚刚受了水灾,还未恢复生气,贼人选择向荆湖路的方向扩张,各地紧急求援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送往东京。

    嘉佑帝龙颜大怒,当即便命户部赶紧筹措粮草,连下数道圣旨,命各地周县衙门和指挥营自行组织兵力抵抗叛贼。

    当即又钦点了林季荣赞领荆湖安抚使,徐章暂领淮南安抚使,二人一正一副,主持清缴天圣逆贼之事。

    嘉佑帝又从捧日军中调拨了一营骑兵,临时充入神武军中。

    林季荣从皇城司中调了两个指挥的人马,跟徐章带领的三千神武军,组成了四五百人千人的大军,只带了户部在在三日内筹措的半月粮草,便急匆匆的正式开拔了。

    朝廷各个机构开始紧密的运行起来,征调民夫,调拨粮草,军械,等等等等。

    当天傍晚时分,大军赶至陈留。

    在陈留停了一晚,次日卯正时分,大军再度开拔,走了一日,才将将出咸平,进入睢县地界。

    眼看着太阳落入群山之中,日后逐渐变暗,林季荣赶忙命大军就近寻找合适的地方扎营。

    是夜,军营之中燃起一堆堆的篝火,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驱赶蚊虫,每堆篝火之上都烧着些许艾草。

    中军大帐之中,徐章和林季挤在一块儿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尽皆皱着眉头,周遭围着十多个军中将领,皆是营指挥以上的将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行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等咱们到了地方,至少也要十多日的时间,倒是只怕叛军已经成了气候。”林季荣面色凝重。

    大军出动,又多是步兵,还有辎重,速度自然快不了,而且每日还要留出充足的时间来扎营。

    神武军中又多是新卒,入伍不过一年有余,不论是军事素养还是身体素质,都无法和那些经年累月训练的精锐相比,行军的速度自然更慢,十多日还只是保守估计。

    徐章目光微凝,担忧的道:“今日这般闷热,天色又阴沉,想必马上就有大雨降下,就是不知这场大雨会持续多久!”

    林季荣长长叹了口气,他们这才刚刚开拔两日功夫,就遇到了这么多问题,如今虽临近中秋,但越是往南,天气就越是多变。

    在北方还好一些,一旦进入淮南地界,山林就多了起来,到时候若是在加上恶劣的天气,行军的速度只会被拖延的更慢。

    “而且探事司来报,天圣叛逆正以雷霆之势不断朝四处扩张,已经攻占了庐州和濠州临近的两个县城,探事司也折了不少人手在叛军斥候手中。”

    这还是十日前的消息。

    大帐之中瞬间就变得沉默起来。

第 004章 毛遂自荐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叛乱的规模扩大到如此地步,看来这次咱们的对手不是一般人呀!”

    听了林季荣说的情报之后,一位营指挥没忍住感慨道。

    林季荣想起了前两年的淮南水患,心里一紧,顿时便摇头道:“若是一般人,又岂会想出开挖河道,掘破河堤,引大水淹没数十万百姓的恶举来!”

    这时,自捧日军中调来的骑军指挥龙志平忽然说道:“将军,末将麾下骑兵倒是可以先行一步,赶至淮南境内!”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末将和麾下将士皆是北地之人,此前从未到过南方,听闻南方多山川,不利于骑兵冲锋纵横,而且叛贼势大,如今已经席卷两州之地,只凭末将麾下人马,怕是未必能够建功。”

    而且贼人定然已经占据了濠州境内各大城池,据城而守,骑兵擅长的是野战冲锋,又不是攻城拔寨。

    “若是龙指挥麾下骑兵先行,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徐章忽然开口道。

    龙志平自信的道:“将军,不是末将吹嘘,若论攻城拔寨,末将和麾下兄弟自然不擅长,可若是野战奔袭,末将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林季荣也点头道:“龙指挥麾下五百骑兵皆是轻骑,若是能够提前赶过去,袭扰贼人,拖延住他们,为大军的新进争取更多的时间。”

    徐章却道:“将军,此法虽好,但贼人之中不乏有智计百出之士,下官担心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朝廷会派出禁军南下平叛,

    这些贼人穷凶极恶,连掘堤这种天怒人怨之事都能做出来,只怕他们施行坚壁清野之策,一面据坚城而守,避不出战,拖住咱们南下的大军,另一面却派出精锐之士,向其他方向扩张。

    若是到时咱们在北面和贼人陷入胶着,难免的荆湖路和左近的江南路怕是就危险了!”

    徐章的话叫所有人都心底一紧。

    林季荣想的却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若是当真发展到如此局面,届时只怕叛贼势力越来越大,到时候整合力量,反过来攻打他们,那才是真正的大祸。

    林季荣皱着眉头,深邃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后定格在徐章的身上。

    “现如今唯有一个办法!”林季荣看着俆章,一字一句的说。

    徐章迎着林季荣的目光,心中坦然,拱手请命道:“下官愿为先锋,带领麾下亲卫快马加鞭,率先进入淮南境内,整合地方厢军兵勇,拖延贼人扩张之势。”

    “望将军恩准!”

    徐章乃至嘉佑帝亲命的淮南安抚使,暂领淮南帅司,也就是淮南经略安抚司,掌淮南路军政之事。

    徐章这个安抚使又称经略安抚使,和上一次水患时杨启平被封的安抚使又有所区别。

    他去淮南整军名正言顺。

    林季荣面色依旧凝重,看向徐章的目光略有些复杂:“如今贼势虽只蔓延两州十余县之地,但淮南是叛贼经营多年的地方,上次水患时皇城司虽然清扫了一些,但定然还有余孽残留,徐指使此去只怕是凶险万分,祸福难料。”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徐章坦然笑道:“更何况如今局势如此,总要有人去淮南总理军政之事。”

    “我是官家钦点的淮南安抚使,这桩差事,在场的诸位袍泽之中,怕是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徐章的话音刚落,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林季荣的身上,不是他们推脱,而是徐章说的确实有道理。

    此刻大帐之中,就属徐章和林季荣的官最大,林季荣是皇城司都指挥使,又是三军统帅,领圣谕总领此次清缴叛贼事宜,自然要坐镇中军,发号施令,稳定军心,不能擅离。

    而且徐章此举,无疑等于将神武军的指挥权全权交到了林季荣的手上。

    要知道徐章才是嘉佑帝任命的神武军指挥使,日后神武军便是徐章在军方的班底。

    徐章这般行径,无异于是将自己的性命相托。

    “好!”林季荣当即拍板,“徐指使如此深明大义,本指使又岂能做哪些小儿女姿态,扭捏犹豫。”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兵分三路,本将军带领大军加快行军,走京西路,入颍昌府,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赶至颍州。”

    “龙指挥带领麾下五百轻骑,依照原定路线先入淮州,协助淮州指挥营征召当地乡勇配合,奔袭阻击,防止贼人北上。”

    “徐指使直入淮南,整顿沿途州府各指挥营兵马,征召当地乡勇,拖住贼人在北面和东面的脚步,防止贼人东进,进入江南路!”

    林季荣的思路异常清晰,显然是早已经考虑过这个方法了,如果方才徐章没有毛遂自荐的话,只怕他就要亲自点名了。

    徐章和龙志平皆抱拳朗声应道:“末将领命!”

    林季荣又道:“徐指使,龙指挥麾下有五百轻骑,皆是捧日军精锐,不如调拨出一队人马,入徐指使麾下,暂听徐指使调遣,护卫徐指使安危!”

    徐章却摇头道:“下官此行,当以隐蔽迅速为先,下官身边已有二十亲卫护卫,已经绰绰有余。”

    “况且龙指挥肩负重任,”

    林季荣点头道:“也罢!那便这样吧!”说着又对帐中诸将道:“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

    是夜,电闪雷鸣,天降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天色将明之际,才将将停住。

    卯正时分,简单的用了些干粮当早饭之后,徐章骑着大黑马一马当先出了大营,王破敌领着而是亲卫紧随其后,上了官道之后,便按照既定的线路,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徐章等人都已经卸下了身上的甲衣,换上了寻常江湖汉子贯穿的劲装箭袍,推了五辆装满物资的马车,扮作押镖的镖客。

    因着昨夜才刚刚降下大雨,道路泥泞不堪,湿滑难行,根本没法纵马驱驰,将速度提到最快。

    好在徐章带的人不多,加上他和王破敌,二十个亲卫,还有驾车押送那些货物的兵卒,拢共也才三十号人,

    一个多时辰之后,徐章一行人在一处坳口停了下来。

    天色虽然已经放晴,但昨晚刚刚下过一夜的大雨,道路远要比平时更加难行,这才一个多时辰,人倒是还能忍受,可他们的坐骑却有些耐不住了。

    “咱们走了多久?”

    徐章站在坳口,眼前是一大片已经收割过了的麦田,尽管刚刚才下过雨,但雨停之后,一席能够看到麦田里还有农人在劳作。

    拉着牛儿耕田的,躬着身子清理田里杂草的,大多都带着斗笠,面色黝黑。

    王破敌一直在心底估算着路程:“大概得有三十里了!”

    徐章又道:“去前边问问路!看看咱们到了哪儿了!”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有精确无误的地图,还有卫星导航,有各种各样的路标。

    王破敌翻身下马,亲自走到麦田里,寻了位老农问起了路。

    不多时,王破敌便回来了:“五爷,咱们已经出了咸平地界儿,已经到了襄邑县治下,在往前走七八里,便有一处小镇!在往前七十里左右,便是襄邑县城!”

    “襄邑?”徐章喃喃一句,便道:“走吧,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叫上兄弟们出发!咱们去前面镇上采买点东西!”

    傍晚时分,徐章等人满面风霜的赶到了襄邑县城。

    谨慎起见,徐章并没有入住官驿,而是寻了个普通的客栈落脚,包了两间大通铺,开了个单间,将马匹车辆安置在客栈的后院,几个兄弟轮番站岗值夜。

    夜里。

    屋子里头亮着微黄的烛光,徐章简单洗了个冷水澡,出去打探情况的王破敌就回来了。

    “五爷!”王破敌进了屋,给徐章打过招呼后便自顾自的拎起水壶倒了一杯,先喝了。

    “怎么样了?”徐章坐在桌旁,手里头拿着一支黝黑的铁锏,正在悉心的擦拭保养,桌上还放着另外一支。

    这对铁锏,其中一支乃是徐家祖传下来的,还有一支,是几年前刚到东京的时候,徐章托了顾二找了将作局的人重新打制的。

    王破敌抬手用衣袖擦去嘴角遗留的水渍:“已经和漕帮的兄弟联系上了,三日前老太太和六姑娘的船入了宿州,快到灵璧县了!”

    “车三娘那边呢?准备的怎么样了?”徐章继续问。

    王破敌道:“车嫂子和石大哥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带着漕帮的兄弟们陆续潜入了淮阴,现如今就等着老太太和六姑娘的船队一道,那伙水鱼忍不住蹦跶出来,就可以收网了!”

    徐章点了点头,面色却依旧有些凝重:“这伙水贼能在淮阴盘踞这么久,每次出手,都从不落空,绝不会简单,这次咱们好不容易才摸到他们的尾巴,绝对不能叫他们就这么跑了!”

    说着徐章目光一凝,看着昏黄的烛火:“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爪,抓出几条大鱼来!”

    王破敌一愣,张口便道:“五爷是怀疑这伙贼人和叛贼有关?”

    徐章目光一扫,“你说呢?”

    王破敌心里咯噔一下,“那咱们要不要通知石大哥和车嫂子加派人手!”

    徐章道:“现在才通知,怕是已经晚了!不过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六妹妹和平寇在呢吗!”

第 005章 始末因由

    汴河之上,五条双桅大船排成一排,顺着河水徐徐而下。

    船之所以被造出来,本就是为了在水上航行的。

    作为贯通南北的运河一部分,周遭的河面之上,除了明兰等人的五条大船之外,自然还有不少大小船只往来不绝,相映成趣。

    五条双桅大船的第四条甲板上,明兰一身藕荷色襦裙,未着粉黛,头上也只别着一支寻常的钗,再也没有其他装饰。

    简单,却不失明媚。

    身形高大壮实的小桃跟个护法神将一样站在明兰身侧,若不是手里头抱着个果盘和不断嚼动的嘴巴,以及那看上去呆萌傻愣的外表的话,还真有几分威慑力。

    小桃是真的壮实,一般身体壮实的力气也很大,小桃虽是女子,却也不例外。

    尤其是被徐章从小重点培养,授以打熬气血体魄的法门。

    孙平寇就站在明兰身后不远,微微躬身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子!”甚是恭敬。

    明兰原本还煞有兴致的欣赏着沿河两岸的景色,但方才听到孙平寇说起针对淮**贼的布置之后,立马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盯着孙平寇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弄了个清楚。

    “这么说,这次漕帮押送的货物都只是幌子?是诱饵?目的就是为了引那些盘踞在淮**域附近的水贼现身抢夺,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越说明兰的眼睛就越亮,那双眼睛就像是夜空中璀璨明亮的星辰。

    孙平寇点头,又道:“五爷还说,六姑娘练兵练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把手下的兵将拉出来遛一遛了!”

    明兰笑脸盈盈的说道:“章表哥说的不错,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能知道!”

    “那这次行动,除了你和这些亲卫之外,章表哥还准备了多少人?”

    “除了第一条大船和咱们这条船之外,其余三条大船,每条之上都有三十个敢打敢拼的漕帮兄弟,皆是精锐。”

    “漕帮盯着这伙水贼已有数月之久,只要他们现身,便会有人去通知当地的指挥营,前年淮南水患之时,漕帮可出了不少力,和淮南路的各司衙门还有指挥营的关系也处的不错,况且这次要针对的还是为祸一方的水贼。”

    明兰道:“更何况还有漕帮的人打头阵,指挥营只要跟过去捡现成的就行!如此好事,只要不是傻子,怕是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孙平寇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为了这次行动,五爷还特意搜罗来了不少软弓,只要那些水贼敢来,咱们定叫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叫这些贼寇知道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最后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孙平寇的话语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

    明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百密终有一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能够事事算尽,如今船上还有祖母再,以章表哥性子,纵使是有九分的把握,也绝对不会将祖母置于险境的。”

    看着孙平寇眼睛,明兰淡淡的说:“平寇小哥还是把章表哥的原话告诉我吧!”

    孙平寇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惊讶,反而略有几分赞许,只听他道:“五爷早就说了,六姑娘心思玲珑剔透,乃女中诸葛,起初属下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看来,五爷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以往的精准。”

    孙平寇道:“五爷说老太太一生经历过不知多少风雨,见惯了世面,看遍了事件的生离死别,世态炎凉,却唯独对六姑娘偏爱有加,始终放心不下。”

    “此番淮南水贼之事,一则是六姑娘见一见世道的纷乱血腥,二则是让老太太也看看,六姑娘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能够独挡一面,叫她老人家能够放心。”

    “况且如今咱们知道的只有这么一伙水贼,但运河贯通南北,往来商旅不绝,不知还有多少咱们不知道还隐藏在暗中,老太太和六姑娘跟着咱们的人一道南下,有这么多兄弟护卫在侧,五爷才能够放心。”

    明兰目光闪烁着,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咱们船队行进的速度如此之慢,也是刻意为之了?”

    孙平寇却先点了点头,却跟着又摇了摇头,明兰不解。

    只听他解释道:“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

    明兰把孙平寇打发走了后,便入了船舱。

    船舱深处,布置的颇为讲究的房间里头,旁边的条几上燃着熏香,袅袅香烟自瓷质的狻猊香炉内升腾而其,将整个房间都布满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盛老太太带着抹额,手里头捧着本书,坐在窗户边上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明兰走进屋里,冲着老太太福身一礼,唤了声:“祖母!”

    盛老太太头也没抬,随口道:“坐吧!”

    明兰走到盛老太太对面坐下,老太太的目光从经书上挪开,汇聚到了明兰的脸上:“问清楚了?”

    明兰点头:“问清楚了!”

    “可有介怀?”

    明兰摇头:“并无介怀!”

    又道:“章表哥考虑的已经十分周到,先前是孙女儿多虑了!”

    盛老太太见明兰面无异状,微微颔首,目光重新回到了手中的经书之上:“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这几日便静下心来,好好练练武艺!”

    明兰诧异了一下,随即释然:“祖母都猜到了!”

    盛老太太淡淡的道:“平白无故的,那小子怎会准备这么多的人手,还把他的亲卫调了大半过来,若是这我还猜不到,岂不白活了这么多年!”

    明兰疑惑问道:“祖母既然明知此行会有危险,为何不在东京等上一段时间,非要现在就回宥阳?”

    “哎!”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经书,放到身前的桌面上,看了看明兰,又转过去看着窗外。

    说道:“不知为何,最近我总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总是感觉有些心悸,每次一躺下,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头就会出现老嫂嫂的音容笑貌!”

    明兰道:“直到维大伯伯来信,祖母这才坚定了要回宥阳的决心?”

    盛老太太点头:“不错,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忽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定有缘由,况且我那位老嫂嫂一直以来身子骨就不好。”

    “哎!都是以前年轻时留下的隐患!”

    每次一说起年轻时的事情,盛老太太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明兰心里清楚盛老太太说的是什么。

    要说宠妾灭妻,盛家还真是一脉相承。

    盛紘如此,盛紘的父亲,明兰的祖父,老太太的丈夫也是如此,宠妾灭妻,不顾自己的血脉,当真是昏庸糊涂到了极点。

    昔日老太太可是替明兰的祖父生下过嫡子的,可惜却被盛老太爷的爱妾给害死了,盛老太太自此也性情大变。

    盛老太爷去世之时,当时老太太的父亲先勇毅候也还在世,一度劝说,想把老太太接回侯府,另寻良配。

    可老太太却是个执拗的性子,挽起发髻,披上麻衣,当起了寡妇,以铁血手段整顿盛家上下,打理内外事宜,盛家一应产业。

    将失去了生母的盛紘接到身边,当做亲生儿子一样抚育长大,延请名师教导盛紘读书明理,替他求娶了王老太师的嫡次女王若弗,而后才退居寿安堂,把盛家交给了王氏打理。

    这才有了如今的盛家,有了长柏,有了华兰,有了明兰如兰等一众兄弟姐妹。

    而宥阳盛家大房,当初的情形也和老太太这一方面相差无几。

    盛家大老太爷尤其宠爱那位花魁出身的小娘,大老太太也是个软柿子,任由那位小娘欺凌迫害,却从不敢反抗。

    多亏了盛老太太庇佑,大老太太这才熬死了大老太爷,苦尽甘来,直接掌了家中中馈,狠狠的处置了那个欺凌迫害他们母子的小娘。

    可昔日的欺凌迫害,却终究给大老太太留下了一生也难以痊愈的病痛。

    也因着这些关系,盛家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才如此之好,盛紘和盛维两个堂兄弟才会如此亲密无间,相互扶持。

    明兰也皱着眉头,露出担忧之色:“祖母是担心大老太太的身体?”

    盛老太太点头道:“如今我们的年纪都大了,她在宥阳,我在东京,相隔数千里之遥,想要见上一面,那是难上加难。”

    “如今趁着我身子骨还算利索,还能够动弹,赶紧去见一见,好好说说话,叙叙旧,免得日后动弹不了的时候,便是想见面也没得办法。”

    从宥阳到汴京,走水路要将近一个月的功夫,便是快一些的,也要二十多日,若是走陆路稍微快上一些,但至少也要二十日左右。

    现在老太太身子骨还算硬朗,若是等年纪再大上一些,可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颠簸。

    明兰顿时就理解了老太太的心意,忙抬手握着老太太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脸颊两侧的两个小酒窝,笑着道:“祖母放心,您和大祖母都能够长命百岁,孙女儿还等着日后孝顺你,叫您好好的想想清福呢!”

    老太太有些干瘪的大手盖住了明兰白皙细腻的小手,看着明兰的眼睛,笑着说道:“你放心,在没有看到你和章儿成亲,给我生几个重孙出来之前,我是怎么也舍不得合眼的!”

    明兰俏脸一红,红霞迅速蔓延至耳后,低头不敢正视盛老太太那灼热的目光,娇羞的道:“哎呀祖母!您说什么呢!”

    盛老太太脸上笑容更甚:“明儿莫不是觉得几个不够?”

    明兰只觉得脸颊一阵滚烫,好似火烧一样。

    ······

第 006章 顾二升官

    又数日,船队驶入淮阴地界。

    孙平寇跟变了个人似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天夜里安排三帮人巡逻,他自己也成了昼伏夜出的夜猫子。

    水贼袭扰过往船只,多数都在夜晚,趁着夜黑风高,四下一片漆黑,目难视物的时候,乘坐小船,或是直接自水下泅水,悄无声息的接近目标船只,乘人不备之时,突然暴起,大肆杀戮。

    白天有明兰坐镇,而且视野清晰,众人精神都颇为高昂,孙平寇并不担心。

    但一到晚上,尤其是深夜,或是凌晨,或是天明时分,这几个时间段里,人是最容易困倦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松懈,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孙平寇的心始终未曾放下过,因为船上除了有盛老太太这个昔日的主家,还有明兰这个未来的徐夫人。

    徐章在家虽然行五,但现如今徐家已经分家,徐章便是徐家三房的长子,日后明兰便是徐章的大娘子。

    河面之上水波粼粼,夜空之中明月高悬,皎洁月华洒落,为世间带来些许微弱光明。

    孙平寇站在顶层甲板之上,扶着腰间长刀刀柄,面容冷峻,心中却不敢有一丝松懈,冷静而沉着的注视着四周的情形。

    已入淮阴地界,虽然还没有收到漕帮的信号,但那伙水贼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孙平寇还是不敢放下警惕。

    另外一边,山道之上,五六堆篝火驱散了四近的黑暗,也驱散了秋日夜晚的寒凉,篝火旁站的是人,人后边是罗列整齐的帐篷,帐篷外头才是捆在大树旁的马儿。

    “五爷,照咱们的速度来看,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宿州,到了泗州地界!”

    尽管有皎洁如华的月光洒落,但夜里还是很难辨认四下地形,确认自己方位。

    进入淮南地界之后,王破敌就已经被徐章打发走了,拿着徐章的印信,前往各州县协助当地衙门整合兵力,督促各县警戒守城事宜,每日派出游骑哨探,巡视四周,防止贼人突然北上袭击。

    同时也是为了整合各州指挥营的兵力,筹备接下来的反攻。

    而徐章因为惦记着明兰和盛老太太的安危,还是决定带着亲卫一路快马加鞭,追上去看看情况。

    “穿过泗州便是彭泽湖,老太太和六姑娘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快到彭泽了。”说话的是亲卫中的小队长,王破敌不在,他便只能挑起担子来。

    徐章点头,道:“兄弟们,吃饱了就赶紧休息,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徐章没有说具体的时辰,但亲卫们却都能感受到徐章话语间的迫切。

    若是远在东京也就罢了,徐章纵使是担心,也不会如此寝食难安,可如今明兰和老太太的船队就在前头,徐章就再也坐不住了。

    喧嚣过后,夜晚再度恢复到宁静之中。

    不远处的山林之间,虫鸣鸟叫不绝于耳,这个小小的营地之间,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火焰升腾,干枯的树枝枯柴被烧的劈啪作响。

    没有人说话,各自都在吃着手中的干粮,佐着刚刚出炉的烤兔肉,以及水囊中装着的劣酒。

    徐章没有进帐篷,身下是柔软的草坪,徐章索性便直接仰面而躺,以手为枕,仰望着头顶那轮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明月,感受着如流水般的月华洒落在身上。

    徐章的心难得有片刻的宁静。

    明日便能穿过滁州,赶至淮阴,徐章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早在和林季荣请缨分兵之时,徐章就已经叫王破敌通知孙平寇,让他们减减速,不要走得太快了,最好是在各个码头之上多停靠那么一会儿,多休整休整,带着老太太和明兰看一看沿途的各地风貌。

    也幸好天公还算作美,一路走来,虽偶有淅沥小雨落下,却再也没有似那晚的倾盆暴雨,影响赶路了。

    至于林季荣那边,徐章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毕竟各地的天气并非完全一样。

    时间倒回数日之前,徐章带着亲卫离开大营不久。

    顾二便领着几个近从匆匆自颍昌府赶来过来,和大军会合。

    林季荣的命令早就下发至各地的探事司。

    而且顾二也是最早发现叛贼踪迹的人,自然早早便做出了提防。

    京西路的颍州、颍上等地,便是因着顾二的提醒,早早做出了防范,更是在贼人攻打寿州的时候出兵驰援过。

    可惜贼人势大,颍州指挥营的人马又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圣叛贼将寿州境内各县逐一攻破。

    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拦住了贼人的攻势,拖了一些时间的。

    而且寿州境内的沦陷的各个县城,大多都是因为城中混入了贼人,起了内乱,趁夜色打开城门,将贼人放了进去,这才导致沦陷。

    当地探事司的人只能乔装打扮,伪装成寻常百姓,避过贼人的探查。

    “末将参加指使!”进了大帐,顾二便径直冲着端坐在上首的林季荣抱拳躬身行礼。

    都是指挥使,可林季荣的都指挥使和徐章的军指挥使之间差距巨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顾提举无须多礼!”看到顾二,林季荣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容:“顾提举此番救下赵宗全父子,粉碎了叛贼阴谋,可谓是大功一件,官家已经亲口嘉奖。还说让顾提举办好这趟差事,专心剿灭叛逆,朝廷定不会吝啬赏赐。”

    说着说着,林季荣便一拍脑门,恍然说道:“瞧我这记性,怎么还叫顾提举,如今该改口叫顾都知才是。”

    顾二的功劳不小,连嘉佑帝都亲口嘉许,皇城司方面自然不会怠慢,已经将其提拔成了都知,挑了京西路探事司负责人的担子。

    这次嘉佑帝下旨让皇城司负责统辖清缴叛贼事宜,林季荣在东京只调动了两个指挥一千人马,自然是不够的。

    就算再加上三千的神武军,五百的捧日轻骑,怕也有些少了,自然还要在地方上调度厢军乡勇协助皇城司清缴贼逆。

    而各地新建的探事司,自然也要加入其中,刺探情报,暂时充当大军的斥候。

    “微臣叩谢皇恩!”顾二很是上道,又对着林季荣行礼:“还要多谢指使提携!”

    “这些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功劳,与我何干!”林季荣打量着顾二,有些感慨:“不过顾都知倒是好运道,徐指使离开之前,还不忘向本指使举荐顾都知,说你有霸王之勇,韩信之能。”

    “徐指使?”顾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明白林季荣说的是谁,可随即面色微变,疑惑的问:“徐指使离开了?”

    林季荣道:“徐指使去了淮南,组织兵力准备自北面和东面攻打叛贼!”

    “如今既然顾都知来了,那边暂时接替徐指使的位置,统领神武军吧。”

    林季荣想了想,还是做出了决定。

    不过他还是叮嘱顾二道:“这三千神武军皆是新军,成军不过一载有余,虽然军中基层将领皆是从禁军之中抽调而出的老卒,可其余士卒,大多都是刚刚招募而来的新人,从未经历过战阵,陛下此番将神武军派来,也有借助此次平叛,行练兵之事。”

    别看现在这些天圣叛贼短时间内就席卷了两州之地,攻占了十余个县城,可在嘉佑帝和朝中大臣们心中,区区叛乱而已,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否则的话,南下平叛的就不是新建的神武军,而是禁军之中的精锐了。

    更别说什么借助平叛之事,行练兵之实了。

    徐章被封为神武军军指挥使的消息顾二早就得知了,他打心底里替自己好友高兴,可他没想到的是,徐章竟然孤身一人,只带了几十个亲卫就跑去了淮南,而且林季荣竟然会把神武军的统领之权交到他的手上。

    但顾二也不是那种扭捏之辈,瞬息之间心中就有了决断,当即便抱拳道:“末将谨遵指使之命。”

    顾二明白,林季荣是看着徐章的面子上,才会给他这个机会。

    徐章特意主动请缨跑去淮南整军,怕是也存了这个打算。

    而且顾二现在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机会。

    林季荣走到顾二身前,抬手拍了拍顾二的肩膀,说道:“正好,你们探事司不是找到了不少山贼匪寇的踪迹嘛!咱们这一路之上,清缴那些山贼盗匪的重任就都交给顾都知了!”

    顾二哪里不明白林季荣的用意:“指使放心,天圣贼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派出这么多人到禹州追杀赵团练父子,怕是早已和沿途的山贼匪寇有了勾结,此番咱们一路南下,正好顺带把这些占山为王的贼寇都给扫了。”

    这些个占山为王的贼寇们,一开始或许有不少是被逼上梁山的,可做了这么久的贼寇,剪径劫道,绑票勒索之类的恶事怕是不知做了多少。

    次日一大清早,顾二便领着三千神武军先行动身,在当地探事司的情报相助之下,开始沿途清扫起盘踞在山林之间的山贼匪寇来。

    神武军虽是新建,但却被嘉佑帝寄予厚望,虽都只是步兵,但弓弩甲胄一应器械装备都备的齐齐的。

    只三日功夫,就扫了两处山贼的窝点。

    左近叛军的山贼们听到风声,隔得远的就赶紧搬家,日夜兼程,躲得远远地。

    还有些自信满满,认为占据着地利之势,和顾二硬钢的,下场就比较凄惨了,脑袋被砍了,高高的挂在左近县城的城门之上,震慑宵小。

    而林季荣也开始整合沿途的指挥营和当地的乡勇,在沿途的州县筹措起大军所用的粮草来。

第 007章 红烧?清蒸?

    又是夜晚,可惜却少了那颗高悬在夜空之上的明月。

    湖面之上分外平静,不见波澜。

    漆黑的夜空之上,只有零星的星辰点缀,星光朦胧而黯淡,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烛火,整个人间皆笼罩在无尽的漆黑之中。

    宽阔的河面之上,一条条大船挂着一盏盏灯笼,大船挨着大船,倒也形成了一小片灯火通明的区域。

    如此漆黑的夜晚,就算是借助船上灯火,目之所及最多也就两丈不到的距离,若是河水流速稍稍急上那么一些,船速过快,稍微遇上点什么弯道礁石之类的,极容易出事儿。

    是以一般到了晚上,若是没有月亮的话,大船要么就是在停靠在岸边码头,要么就是在附近水域合适的位置下锚停靠。

    自大船驶入洪泽水域之后,水势也就趋于平缓了,是以夜里头五头大船就停靠在近岸的一处浅湾。

    “姑娘,方才孙大哥叫人送来几尾活鱼,说是刚刚从湖里打上来的!”小桃蹦蹦跳跳走进了屋里,喜滋滋的向明兰报喜。

    “姑娘想吃红烧还是清蒸?”小桃已经毫不掩饰的开始咽口水了。

    在江面上的行走,鱼虾之类的食物倒是不缺,就是新鲜的水果菜蔬稀缺的紧,两三天就要到附近的码头上采买一次。

    而且新鲜的果蔬不易保鲜,容易放坏。

    屋子里头,明兰不是在翻书写字,也不是刺绣点差,而是在擦拭她那把五尺多长的苗刀。

    细心且专注。

    但小桃的话明兰还是挺的分明,想也没想随口就说:“一只清蒸,一只红烧,若是还有多的,和豆腐一块炖个汤!”

    并不是所有的鱼都适合拿来炖汤的。

    鲫鱼,黑鱼和鳙鱼炖出来的汤汁最为浓白鲜美,尤其是鳙鱼若是做的好了,鱼肉自带香甜之味,无需其他调料,只要撒上适量精盐,两块姜片,便是一锅美味。

    小桃虽然喜欢吃,但在厨艺上却没什么天分,做出来的菜肴糟糕的甚至无法直视。

    一旁正在屋里替明兰收拾衣物床铺的丹橘笑着说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厨房看看!”

    明兰点了点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细长如禾的苗刀。

    小桃没觉得有什么,丹橘过去了,她正好能够少跑一趟,便走到明兰身侧坐下。

    “姑娘今日怎么想起擦刀了?”小桃好奇的问。

    明兰风轻云淡的道:“狂风暴雨将至,唯有掌中之刀,才能够依靠!”

    “狂风暴雨?”小桃疑惑的走到窗边,扶着窗台把脑袋伸了出去,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黄昏,日落西山,暮色逐渐笼罩住天穹。

    但这些都只是天黑之前的正常变化,也没见天上有乌云密布,空气中也没感觉到有骤起的狂风席卷!

    小桃觉得奇怪,扭头看向明兰,一脸疑惑:“姑娘,瞧这天色也不像要刮风下雨的呀!”

    明兰早已习惯小桃的呆傻,也不在意。

    小桃却又喃喃道:“姑娘什么时候学会看天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明兰摇摇头,说:“小桃,你把我那张牛角弓取来,好好擦一擦,把弓弦取出来上好!”

    牛角弓同样也是徐章所赠,弓力不强,不入强弓之列,只能算是软弓,但不论弓弦还是弓身,都是上好的材质制成,明兰很是喜欢,和现如今手中那把苗刀一样视若珍宝,从不拿出来示人。

    “牛角弓?”小桃虽然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明兰怎么又是擦刀又是取弓的,但还是照着明兰所说,把那张牛角弓给翻了出来,又从箱笼之中取出放置在小锦盒里头的弓弦。

    先把取出绢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牛角弓,又忍不住好奇的问明兰:“姑娘忽然一下子把这些东西都翻出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桃虽然有些呆傻,却并不算特别蠢笨,只是心思简单,外表看起来憨厚而已。

    明兰瞥了小桃一眼,嘴角微微一动,说道:“听说洪泽水域附近有水贼盘踞,时常劫掠过往的船只,谋财害命,官府追缴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找到这伙水贼的巢穴。”

    “有水贼?”小桃眼睛一瞪,握着弓身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咱们有这么多人在,若是水贼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到有水贼,小桃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倒像是激起了几分火气。

    明兰看着小桃怒气冲冲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水贼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你就不害怕?”

    小桃却道:“姑娘都说了,这伙水贼杀人不眨眼,到时候若是咱们遇上了,不是杀了他们就是被他们所杀,害怕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奋起反抗,把他们都给打死完事。”

    明兰一愣,旋即便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是我家小桃聪明,若是贼人当真来了,届时不是他杀了咱们,就是咱们把贼人杀了!”

    受到表扬的小桃顿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明兰道:“到时候小桃就守在姑娘身边,敢过来的就一棍一个。”

    小桃扬了扬拳头,放着狠话。

    主仆二人看着彼此,会心笑着。

    ······

    漆黑的夜色之下,彭泽湖边的一处村落之中,因着临近彭泽湖,村子里便在湖边修建了一座码头,村里的人靠着种田打渔为生。

    可自从多年前天圣教的神使来了渔村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码头之上,二十多艘乌棚快船都在船头架起了灯笼,掌舵的汉子披上了蓑衣,带着斗笠,手里握着船桨。

    岸边,身着劲装,手里头拿着各式兵器的汉子整整齐齐站了一乌压压大片,略略望去,怕是不下二百人。

    领头的是个身穿灰衣的大汉,此时正在给这些那个各式兵器的汉子们做战前的动员演讲。

    “据东京那边穿回来的消息,这次这伙肥羊船上装的可都是极珍贵的东西,不是从东北弄来的珍贵药材,就是北边的皮货,甚至还有不少从关外运来的宝石玛瑙!”

    灰衣大汉越说眼睛就越亮,声音之中透着的激动就越强烈,身前将近二百人的呼吸声也越发急促,漆黑的夜幕之下,那一双双渐渐染上了红意的眼睛,就跟饿急了的狼群忽然遇到了猎物一样。

    急促的呼吸声甚至盖过了湖边呼啸来去的风声。

    四下的蛙鸣声也逐渐消失,灰衣大汉努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的情绪,用那颤抖的声音继续刺激着身前汉子们的神经,挑动他们心底最深处的**。

    ······

    “祖母,水上秋风可凉的紧,尤其是夜里,可千万别受了寒!”

    明兰进了屋子,看到老太太正坐在窗边捧着本经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窗户大开,簌簌凉风不停涌入屋里。

    明兰进屋后便径直朝着老太太走去,一边叮嘱着一边亲自动手把窗户给关了。

    如今已是八月上旬,北方的天早在七月下旬的时候就开始变了。

    淮南虽比东京稍微好上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夜里睡觉若是不盖的厚一些,怕是会被冷醒。

    看着幽怨的看着自己的明兰,老太太莫名有些心虚。

    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明兰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看了会儿书,忽然觉得心烦,明兰便想着去甲板上吹吹凉风。

    叫上小桃,带上斗篷披风,主仆二人便上了二层舱尾的船舷附近坐下。

    黑暗与光明,轮转交替,便成了日夜。

    夜幕之下,世间本该是一片漆黑,如墨一般的漆黑之中,就像是有择人欲噬的凶猛恶兽潜藏其间,叫人下意识便生出恐惧。

    可当人们学会了用火,掌握了驱散黑暗的方法之后,对于黑暗也就不在像一开始那么恐惧了。

    但敬畏仍在。

    五条大船,皆是灯火通明,在漆黑的湖面你之上,就像是夜空中皎洁的明月一般,清晰,醒目!

    没错,就是清晰,醒目。

    明兰坐在船舷之上,小桃将披风给明兰系上,然后用手捋平褶皱处,看着明兰望着江水出神,小桃便自告奋勇的唱起了小曲。

    唱的是晏同殊的词。

    这才唱了半阙,小桃的声音就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盯着夜空之中的某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萤火虫吗?”小桃伸手指着左前方漆黑的夜幕,疑惑的问。

    “奇怪!水上什么时候也有萤火虫了?”

    明兰起初还好奇的循着小桃指着的方向望去,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美丽景象。

    不想这一看,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只见漆黑的夜幕之中,原本该是一片寂寥的湖面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二十多个光点,光点,夜里湖面上还没升起薄雾,是以这些光点虽距离尚远,但却能够被肉眼所捕捉。

    光点忽明忽暗,好似风中闪烁的烛光。

    忽的某一瞬间,似是一阵风吹过,二十多个光点陆续消失,好似被凉风吹灭的烛火。

    明兰心中好奇且疑惑,小桃所指的方向,乃是靠近洪泽大湖中心的位置,而且才二十多个光点,怎么也不像是喜欢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看到那二十多个光点消失的刹那,不知为何,明兰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淡淡的心悸之感。

    “不好!快通知平寇大哥······”

    明兰豁然站起,话音还未落下,这才刚刚转身,头顶上方就传来孙平寇那熟悉的声音:“姑娘勿忧,一切都在属下掌握之中!”

第 008章 水贼杀至

    明兰闻言,目光瞬时就变了。

    就像一只原本温顺可爱的小羊羔,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凶恶狡诈的野狼。

    只那眼神,就叫人瞧着心中莫名一颤。

    若是胆小的,只怕立马就会被吓的浑身哆嗦。

    “小桃!”

    一声呼唤,无需过多言语,主仆二人相处多年,已经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小桃立马明白了明兰的意思。

    “姑娘你先上去,我拿了东西就来!”

    小桃要拿的,自然是杀人用的兵器。

    明兰点头,主仆二人当即分道扬镳,明兰向上径直转左穿过外围的廊道走过楼梯,出现在舱顶的平台之上,居高临下,目视着方才那二十多个光点出现的区域。

    取出贴身的千里镜,正要观看,孙平寇的声音传了过来:“夜色太暗,一片漆黑,千里镜怕是也看不清楚。”

    明兰试了试,果然如孙平寇所言,点了点头,“确实看不清楚!”

    然后便将千里镜放好。

    “是水贼来了?”明兰虽然猜出了七八分,可心底还是存着些许侥幸。

    因为水贼以来,那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展开厮杀了。

    孙平寇点头:“姑娘放心,这伙水贼刚一出现的时候,咱们的人就发现了他们,方才属下已经举火为号,通知了隔壁船的兄弟,现在大家都已经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些水贼过来!”

    明兰点头,尽管孙平寇已经做足了准备,但面对着只存在于传闻之中的水贼,明兰的心绪难免还是有些许激动。

    人们对未知的事物,纵使存着敬畏,这是天性,明兰自然也不例外。

    楼梯处又有脚步声传来。

    是小桃。

    只见小桃一手拿着自己的黑色短棍,一手拎着明兰的长刀,腰间还挂着明兰的那把手弩,快步上了顶层平台,身后还跟着个背着大弓和几壶羽箭的丹橘。

    丹橘的手里还拿着三根红绳,那是用来束衣的襻博。

    看到丹橘,明兰先是有些犹豫,随即却默认了这个事实,冲着她点了点头,说:“待会若是觉得不习惯,就回舱里等着。”

    丹橘倔强的点头。

    随即便熟练的帮明兰和小桃绑上襻博,然后小桃反过来帮她也绑上,将衣裙皆束了起来,不会影响到手脚大范围且高频率的活动。

    明兰将长刀递给丹橘,丹橘小心的将其放在手边,丹橘脚边还竖着号好几个箭囊,每个箭囊里头,至少也是三十支羽箭。

    丹橘的手里没有武器,实际上也不需要有,别看丹橘照顾其明兰来面面俱到,什么事情都做的妥妥帖帖,可在习武这方面,还真没有什么天赋。

    远不如看上去憨傻老实的小桃。

    小桃手里头拿着的是一根近乎五尺长的短棍,手柄处缠有一圈细麻布,足有一尺半长,剩下的棍身部位,则是类似于铁锏的六棱无锋,但分量却不算太重,只有九斤多一点。

    小桃虽天赋异禀,但终究是女子,气力和身体素质都无法和徐章这等男子相提并论。

    十多斤的棍子不是提不动,可棍子太重了却使不了太久,还不如稍微轻上几斤,反正只要砸中人了,不论是什么部位,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姑娘莫怕!贼人若是来了,我一棍子一个,保管他们近不了姑娘的身!”

    小桃捏着手中短棍,朗声给明兰打气,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左近的黑暗一片的湖面,未有丝毫挪动。

    孙平寇和明兰皆没有说话,甚至就连呼吸也压低了。

    明兰的牛角弓已经放在身侧,丹橘这小丫头甚至不知从何处搬来一个直背大椅,一个条几,还弄来了一壶冷酒。

    冷酒又别称为错认水,度数不高,和徐章前世的啤酒相当,但滋味还不错,明兰尤其喜欢,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喜欢喝上那么几口。

    “祖母那边怎么样了?”明兰这才后知后觉,问起了盛老太太,同时心里暗自生出几分自责来,方才看到贼人上来,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些。

    丹橘送给明兰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回道:“老太太喝了安神的汤药,如今已经睡下了,房嬷嬷还在老太太房里伺候着!”

    明兰点头,有房嬷嬷在,自然会把老太太照顾的妥妥贴贴,她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有可能上船的水贼靠近不了老太太的房间。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明兰端起酒杯接着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至于对大船防务的部署,当初孙平寇虽说都听明兰的,但明兰却并没有插手,她深知这些东西不是自己所长,不如让孙平寇来布置来的更加稳妥。

    除了将自己的娘子军安排了一队守在老太太的屋子四周之外,再也没有插手其他的防务,全权交给了孙平寇。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酒壶已经空了一半,明兰的脸颊喝的微红,那不是醉酒之后的潮红,而是心绪不定,不断起伏变化,带动气血加速运转从而导致的脸红。

    明兰的情绪似乎也影响到了小桃,剩下的半壶酒,都是被小桃这个憨傻的家伙给喝了,半壶冷酒入腹,小桃就跟喝水一样,没有半点感觉。

    擦去嘴角的酒渍,还砸吧砸吧嘴道:“酒劲儿淡了些,若是再烈一点就好了!”

    惹得一旁的孙平寇也不由得目光一颤。

    忽然孙平寇耳朵一动,说道:“来了!”

    目光始终落在黑暗处孙平寇已经皱起了眉,原本提在手里的硬木大弓已经翻转过来,弓弦朝着自己,右手已经抬起,搭在了背后箭囊之中的羽箭之上。

    孙平寇的话音刚落,一道惊慌失措的大喊就隔着数条大船传了过来。

    “有水贼啊!”

    惊呼过后,便是无数声大声示警,而且声音都有些惊慌失措,恐惧害怕。

    “有水贼!”

    ······

    “杀!”

    喊杀声并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入明兰等人耳中。

    明兰还没说话,就感觉到脚下的大船动了。

    大船移动,肯定是孙平寇一早就安排好的部署。

    不只是他们这条大船,最后面的那条大船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了。

    不是向前,而是向左,向着靠近湖水中心的位置。

    两条大船先是向左,然后向前,和第三条大船并排成一字排开。

    船还在移动的时候,明兰就取出了始终插在腰带间千里镜,看清了水贼的真正面目。

    夜色朦胧,纵使有灯火为凭,但隔得稍微远一些的话,还是看不太清楚。

    明兰却从千里镜之中看的分明,水贼以飞爪勾住了大船的船舷,快船上之人拉动飞爪,飞速靠近大船,小船上的水贼人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刃,脸上尽是狰狞之意。

    明兰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一双双被贪婪和**添满的眼睛。

    深吸了一口气,明兰从椅子上站起,将千里镜递给身后的丹橘,左手握着的角弓已经抬了起来,右手娴熟的从身侧的箭囊之中捻出一支羽箭。

    孙平寇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吼,只简单的做了几个手势,旋即便听到噗通声传来,不是人落入水中,而是船员们将一张张布满了铁蒺藜的大网自甲板上丢入水中,一人拿着一头,绑好在船头,另一人拽着另一头飞速向前,沿着船舷跑到另一头绑好。

    明兰眼睛一亮,略有些诧异:“这是防止贼人从水下偷袭?”

    孙平寇点头,目光依旧全神贯注的的注视着前方的水贼,手里已经多了一只羽箭,“水贼凶恶,不得不防!”

    明兰点点头:“有备无患!”

    话音刚落,箭已上弦,明兰略略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瞄准不远处那正在从小船往大船上攀爬朦胧人影。

    弓弦震响,箭如流星,正中那贼人的手臂。

    明兰瞄准的是后心,不过无所谓了,那贼人手臂中了一箭,当即便是一生痛呼,手脚一个不稳,落入水中。

    但小桃和丹橘还是忍不住激动的替明兰欢呼起来。

    至于孙平寇,手里的羽箭已经是第二支了。

    与此同时,第一艘大船之上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临近船舷的窗户也别同时打开,无数只削尖了头的竹竿自窗户里头刺了出来。

    旋即便是水贼们的惨叫声。

    那些个刚刚攀到船舷之上,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中利刃,正打算打开杀戒的水贼,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锋利的竹枪捅穿了皮肉,身形后翻,鲜血飞溅,惊慌失措落入水中。

    一时之间,打了水贼一个措手不及,竟取得了不少的战果。

    已入深秋,光是水上的秋风吹在身上都有些冷,更何况是冰冷的湖水。

    那些个在水里扑腾的水贼,已经没有多大威胁。

    可船上的水贼还在,见此情形,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愈发凶狠,好似被同伴的鲜血激发了骨子里的凶性一样,怒吼着挥舞长刀,跳入船舷之上和船上的漕帮汉子搏斗起来。

    ······

    明兰深吸了一口气,捻出羽箭搭在弦上,弓拉开大半,再度瞄准。

    耳畔忽然想起一声弓弦震响,旋即便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惨叫。

    又是一人中箭落水。

    随即便听到周遭弓弦震动之声不绝于耳,如雨一般的箭矢密密麻麻的朝着围住了前头两艘大船的贼人覆盖而去。

    射箭者,皆是他们这艘船上的徐章亲卫。

    纵使是早有了准备,可水贼凶恶,还是攻上了船,和漕帮的汉子们在船上展开了厮杀。

    幸好还有远程输出支援,水贼虽然凶恶,但漕帮的汉子们借助大船还有弓箭手的支援,一时之间,反而占了上风。

    水中落了无数尸体,还有因受伤落水的。

    有水贼,也有漕帮的兄弟。

    明兰接连射出四箭,只落空了一箭。

    正要搭箭上弦,忽的船身轻轻一颤,明兰极目扫去,不见有异。

    却在此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惊呼声。

第 009章 半渡而击

    “统领,六姑娘,水贼从后边包抄过来了!”

    喊话的是一个亲卫,声音之中带着些急切。

    明兰捻着羽箭的右手轻轻一颤,赶忙转身走到后方观看,一看之下,顿时便觉得心头一颤,之间十多艘快船不知何时已经包了过来,水贼借助飞爪,正在飞速的靠近大船。

    明兰举箭就要射,可船上的水贼却早有准备,抡起削尖了竹枪便朝着船上投射。

    明兰赶忙伏下身子。

    显然,水贼人早就提前有了准备。

    “姑娘莫慌!”孙平寇移步到明兰身侧,猛然起身拉弓便是一箭射出,随即立马蹲下。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又是普通一道落水声。

    “姑娘!”小桃也凑到了明兰身侧,同时还不忘把手里的东西往明兰手上塞。

    手弩!

    正是昔日徐章送给明兰防身的那一把。

    明兰把手中的牛角弓递给小桃,和小桃交换了手弩。

    却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忽然想起了嗖嗖声。

    “快趴下!”孙平寇一声大吼,明兰和小桃赶紧趴下,只见一阵箭雨自黑暗中飞窜而出。

    哆哆哆哆!

    好在顶层平台四周的围栏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加了两层木板,正好形成天然的屏障。

    “孙大哥,这伙水贼显然早有准备!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明兰抬眼看着旁边同样躲在围栏后的孙平寇,有些焦急的问。

    “姑娘莫慌!”孙平寇话音还没落下,两人身侧便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明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亲卫想要回赠对方一箭,可箭矢刚刚射出,自己却躲闪不及,胳膊中了一箭,已经伏下身子,旁边的亲卫立马抽刀将箭杆斩断,迅速的将其把箭取了出来。

    “幸好!不是倒钩箭,而且水贼用的是软弓,箭头撞到了骨头,骨头没什么事儿,并无大碍!”

    孙平寇立马过去查看了一下自家兄弟的情况,回来时松了口气。

    明兰听到也松了口气。

    “这伙水贼竟然连弓箭也有?”明兰随即惊疑的道。

    孙平寇目光闪烁:“这不奇怪,这伙水贼肆虐了这么久,劫了不知多少过往的船只,若是没有弓箭那才奇怪!”

    显然孙平寇早就预想过水贼有弓箭这等利器,在无甲的情况之下,弓箭所造成的伤害,甚至还在刀剑之上。

    幸好都只是软弓,不是军中的神臂弓和强弩。

    孙平寇手中的就是一张神臂弓,射程更远,精准度也更高,但需要的气力自然也更大。

    似乎是担心明兰害怕,孙平寇又道:“姑娘放心,石大哥和车嫂子早已埋伏在岸边了,就是等着水贼攻打咱们的时候,再杀将出来,打这些水贼一个措手不及!”

    明兰眼睛一亮:“击敌于半渡之际,孙大哥厉害!”说着便竖起了大拇指。

    明兰虽说没怎么读过兵法,但史书读的却不少。

    孙平寇谦虚的道:“姑娘过誉了,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姑娘小心些,切莫被贼人的流矢误伤了!”

    水贼们在小船之上是孙平寇等人的活靶子,但大船上的众人又何尝不是暴露在水贼的视野之下。

    而且小船上的水贼人还配有木盾,显然也是猜到了漕帮的汉子们可能会有弓箭。

    两帮人你来我往的对射着,都想压制住对方,同时已经有不少水贼的舢板靠近了大船。

    ······

    夜色漆黑如墨。

    岸边,芦苇丛中,十余条快船停靠其中。

    每条快船之上,都依稀可见有七八个汉子盘踞,或盘膝而坐或侧身而躺,大多都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

    无人说话,船上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最前方的一只快船上,一个身形修长挺拔如松般的汉子屹立在船头,手里头拿着一只圆筒状的物什,放在眼前,正对着不远处浅湾附近停靠着的五条成排大船。

    或者说,正对着第四只大船船尾的位置。

    那里端坐着一个穿着藕荷色襦裙,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的姑娘。

    看着这个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媳妇的美丽姑娘,徐章的嘴角不自觉的便微微上扬,露出一缕浅笑,漆黑的夜幕之下,那双眼睛却绽放出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来了!”

    忽然间徐章的声音骤然响起。

    声音不算很大,但却清晰地传入四周十多艘快船之上的每一个汉子耳中。

    近百双眼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睁开。

    “公子!”

    大石头和车三娘就在徐章的船上,大石头在后头掌舵,车三娘的手里头拿着一杆和徐章差不多高的花枪。

    车三娘走到徐章身侧,换了徐章一声,便静静的半蹲下去。

    徐章同样蹲下身子,快船之上的汉子纷纷有样学样。

    “公子,大伙都准备好了!”车三娘的目光扫过周遭十多条快船,确定众人都已就位之后,才对徐章招呼一声。

    徐章抬手一挥,朗声道:“举火,出发!”

    车三娘高声复述:“公子有命,举火出发!”

    每条舢板之上,当即便有汉子点起火把,大石头摇动船桨,徐章所在的快船一马当先,率先驶出了芦苇丛。

    大船处,虽然孙平寇早就做足了准备,可水贼的人数之多,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近三十艘快船,两百多号贼人。

    五艘大船,便是每艘都平均分下去,也有五六十号人在同时攻打。

    而且贼人同样有了准备,大船之上灯火通明,船体又大,站在上面防守,简直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相反,那些水贼的弓箭手则隐藏于漆黑一片的湖水之上,躲在暗中悄悄放冷箭,大船上的人看不清他们的位置,便只能将箭矢朝着攻船的水贼们倾泻而去。

    好在借助大船船体,船上之人有不少能够躲避的地方。

    明兰所在的船情况稍微好上一些,有孙平寇这个箭术精准,射速又快的猛人坐镇。

    还有二十多个经历过魔鬼训练的亲卫锐士,近三十把射程比软弓更远,弓力更强,射出的箭矢杀伤力更大的神臂弓。

    那些个想要登船的还没等靠近,就会被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箭矢射中,落入水中。

    明兰拿着手弩,不断的调整的位置,冒头就是一弩,然后蹲下装填,借助船体隐藏自己。

    船上还有孙平寇带来的亲卫防御,一时之间,水贼竟无法攻上大船。

    可水贼也不蠢,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明兰他们这艘船是硬骨头,那就先放着别啃,先去找那些容易对付的啃。

    当即便调转船头,对着旁边的大船扑了过去。

    暗处的弓箭手压制的频率明显增大了,所有的箭矢有大半都朝着明兰她们倾泻而去。

    想要为调转船头的水贼们争取时间。

    在箭雨之下,绕是明兰和孙平寇也只能暂时退避,不敢再频繁冒头。

    只能偶尔射出去一两箭,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水贼往旁边的船上扑去。

    幸好水贼的箭手有限,只能压住一个方向,借助船体,还有其他方向可以支援,明兰的孙平寇在舱顶被压制住了,但在船身中间部位的其他亲卫却还有足够的发挥空间。

    一时之间,其他位置的水贼就惨了。

    不禁要和船上的漕帮精锐死战,还要提防身后时不时射来的冷箭。

    没一会儿,明兰所在的大船之上就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羽箭,但覆盖而来的箭矢不论是数量还是频率都明显少了许多。

    孙平寇眯着眼睛,看着朦胧的漆黑湖面,忽然目光一凝,站起身子将大弓拉满,嗖的一箭射出,漆黑的湖面上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便是一道落水声。

    明兰正欲效仿孙平寇,在朦胧的夜色中寻找目标之际。

    忽然眼角的余光却撇到了自岸边飞驰而来的几艘快船,船上举着火把,船上之人尽皆臂缠白巾,只见最当先的那艘快船船头,以身形高大修长的汉子手持一把大弓,一双猿臂开弓如满月,箭出如流星,射速之快,竟还在孙平寇之上。

    只听得弓弦连连震响,朦胧的湖面之上,便有惨叫声接连响起。

    明兰还没回过神来,他身边的孙平寇和大船上的亲卫们便纷纷冒头,循着感觉对着方才黑暗中以箭雨压制他们的贼人展开回击。

    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黑暗之中只剩下一片寂静。

    快船靠近,看清船头之上的高大身影之时,明兰便忍不住招手大喊起来:“章表哥!”

    此时的徐章已经射空了一个箭囊,而那些借助夜色躲在湖面的水贼弓箭手,在徐章那敏锐的无感之下,几乎无所遁形。

    再加上船上亲卫们的箭雨覆盖,范围打击,盏茶功夫就解决的差不多了。

    听到明兰的声音,徐章展演轻笑,朗声道:“六妹妹保护好祖母,些许贼人,不足为虑!”

    “章表哥小心些!”徐章并未上大船,大石头操船,径直驶入黑暗之中,徐章站在船头,继续利用弓箭对那些正在攻船的水贼进行远程打击。

    驰援而来的漕帮精锐们也怒吼着和水贼们厮杀在一处。

    船上的人也奋起反抗,占据着地利之势,悍不畏死的对准备夺船的水贼进行大肆杀戮。

    喊杀声,落水声,刀剑交击发出的金铁交织之声彻响在夜空之上。

    一具具尸体落入水中。

    四近火光映衬之下的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

第 010章 秋夜寒风

    快船船头之上,徐章的目光冷冽如刀,接连射空了两囊羽箭之后,便拎起双锏,纵身一跃跳上一只大船,一马当先,朝着船上的水贼杀了过去。

    身后的车大娘、大石头和一众亲卫纷纷有样学样,拎起武器便杀入水贼之中。

    战局很快就呈现出一面倒的倾向。

    水贼们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或是跳入水中,或是奋起反抗,最后被乱刀砍死,被沉重的铁锏打烂脑袋,砸碎胸膛。

    唯有零星十多个贼人,见状不对,立马操舟奔逃。

    明兰身侧的小桃看着徐章等人大展神威,如虎入狼群的模样,激动地身体都有些颤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短棍,恨不能立马冲过去加入战局之中。

    可明兰还在船上,她便只能守在明兰身边,相比于过去打杀水贼过一过瘾,小桃觉得还是留在自家姑娘的身边保护姑娘更加重要一些。

    在小桃看来,自家姑娘虽然也练了武,可除了箭术不错之外,武艺只能算是马马虎虎,水贼凶恶,若是当真打了过来,有她在才能保护好自己姑娘。

    ······

    徐章没有去追,而是带着人继续剿灭船上残留的水贼,以长杆弓箭给水利还在挣扎的水贼补刀。

    还有不少强忍着寒冷冰凉的湖水,泅水逃跑的。

    徐章却早已安排了人在靠近岸边的水域附近防守,只要有人冒头,或是泅水上岸,那就是自投罗网。

    好在这伙水贼惦记着船上值钱的东西,没有用火烧船,否则的话,便是能够打退水贼,也得损失惨重。

    伤敌一千,至少也得自损八百。

    徐章再次拉弓搭箭,将自己视线之中的最后一个还在水中挣扎的水贼送上西天,这才松了口气,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胳膊。

    “跑了多少人?”

    亲卫们一开始还拱卫在徐章身侧,后来徐章让他们自发杀贼,只留下两个人跟着自己,这才散去。

    身侧亲卫略略估算了一下方才逃走的快船上的贼人数量,“方才见势不对掉头就走的约莫有二十来人。”

    “二十来人?”徐章觉得有些惋惜,走脱的人数有些多了,那些水贼也是贼精贼精的,见势不对立马掉头就走,竟然连一点负隅顽抗的意识都没有。

    “可以发信号了!”

    旁边的亲卫闻言立马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筒,点燃引线,立时便有一科明亮的光点冲天而起,在夜空之中忽然炸开,绽放出耀眼的光明来。

    至少方圆三里之内的区域,都能够看的清楚。

    三里的范围,足够岸上的指挥营看清楚了。

    明兰站在甲板之上,看着徐章在大船与大船之间不断来回,清理着水中残存的贼寇,箭出如流星,不断地收割着水贼性命。

    看着火光映衬之下,被鲜血彻底染红了的湖水,心里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生出一股子前所未有过的安全感来。

    不过明兰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股子安全感,就被水里飘着的尸首,以及他们那狰狞可怖的死状,以及······

    反正明兰是扶着栏杆,吐得稀里哗啦。

    至于丹橘,早就在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吓得花容失色,看到死人之后,更是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了,早早就被小桃背回了船舱。

    倒是小桃,好似对这些鲜血和杀戮没什么反应。

    用小桃的话说:“杀人和杀鸡杀狗没什么两样,都是流血,都是杀生,有什么好不舒服的。”

    面对如此强大的解释,明兰也是佩服。

    自徐章来了之后,孙平寇就一直守在船上,一步也没有离开,不过手中的弓箭却从来没停过。

    水贼虽然人多势众,但显然没有料到,孙平寇等人会随身带有这么多的弓箭,绕是水贼们也备了弓箭,可还是没能占到优势。

    再加上徐章等人早就埋伏在侧,等他们和船上的人交上手的时候,才杀将出来,真真打了水贼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章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兵刃都已经交给亲卫拿着,坐着小船径直来了明兰所在的大船。

    正好看见明兰扶着栏杆呕吐完毕,脸色苍白,轻抚胸膛的模样。

    徐章笑了,笑的很开心,一如往昔在寿安堂里头捉弄小丫头一样开心:“平寇,水贼凶恶,你去看着,别有什么漏网之鱼。”

    旁边的孙平寇很是识趣的对徐章拱手一礼,正准备退下去。

    明兰眸光微闪,对着身侧的小桃道:“小桃,丹橘刚才被吓坏了,你快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小桃却道:“姑娘,丹橘姐姐自有那些小丫鬟照看,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说着担心的看着明兰。

    明兰还没张口。

    一旁的孙平寇就一个箭步过来,直接把小桃给拽走了。

    小桃狠狠挖了孙平寇一眼,孙平寇却恍若无堵,小桃正打算反抗,忽然看到冲她眨眼的徐章,又回过头看了看自家姑娘。

    小桃真相了。

    然后罕见的没有抵抗,目光在徐章和明兰之间来回打量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任由孙平寇把她拉走。

    船舱顶层,周遭的亲卫也被孙平寇带了下去,偌大的平台之上,只剩下倚着栏杆的明兰和站在平台中央,看着明兰笑容灿烂的徐章。

    徐章笑着问:“六妹妹这是怎么了?”

    “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形,有些不太适应!”明兰如实说道,脸色依旧苍白。

    徐章信步上前,一手扶住明兰的纤纤玉手,另一只手在明兰的背上轻轻的拍打着。

    “明儿,可还觉得不适?”在明兰面前,徐章的声音从来都很温柔,温柔的叫明兰胸膛内燃起一股的温暖。

    尤其是那一声明儿,明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却灿若星辰的眼睛,在那温柔的目光之下,明兰直觉得脑海里头一片空白。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也没有方才那么难闻了。

    “我没事儿,章表哥不用担心!”

    徐章顿时就拉着脸:“又没有外人在,怎么还叫章表哥!”说着还责怪的看着明兰。

    明兰脸颊一热,低着脑袋,小声唤道:“章哥哥!”

    徐章这才满意的笑了,“这才像话!”

    可看着明兰略有才苍白的脸色,又有些心疼,没忍住将那只原本在她后背轻拍的手抬到了明兰的脑袋上,揉了揉。

    叹了口气,徐章有些感慨:“是我考虑不周,你本该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如今却······”

    徐章话没说完,一只纤纤玉指就拦在徐章唇前,看着近在咫尺的未婚妻,徐章抬手握住了那只柔夷。

    “时局纷乱,世事如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明兰嫣然一笑,柔声说道:“记得章哥哥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一直都觉得很有道理呢!”

    看着明兰那明亮澄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徐章也不禁被她的笑容感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家明儿不似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眷,只知道躲在大宅深闺之中绣花,两耳不闻天下事。”

    明兰眸光轻轻一颤,脸上笑意更甚。

    徐章能够懂她,明兰已经心满意足了。

    徐章忽然气息有些紊乱,目视着明兰的眸子,有些忐忑的问:“明儿,我能抱抱你吗?”

    似乎是怕明兰误会,徐章立马又解释道:“如今已是深秋,夜里水上寒风袭人,我是怕你着凉了!”

    只是这个借口着实不怎么样。

    明兰看着徐章如刀削一般的脸颊,害羞的低下了头,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后,至那修长白皙的脖颈。

    “我也觉得有些冷了!”

    “什么?”

    明兰的声音实在太小,宛若蚊虫呢喃,徐章没有听清,心底有些遗憾,两只手无出安放,正想开口。

    忽然一阵香风扑面,一个较小的身子就这么突兀的撞入他的怀里,一双玉手好似顺其自然一样环上了他的蜂腰。

    这股子香风,非是什么脂粉的香气,而是最为纯正的女儿香,清香扑鼻。

    徐章愣了一下,感受着怀里柔软娇小的人儿,随即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一双大手也理所当然的搂住了怀中的佳人。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船舱最顶上的平台之上相拥着,周遭尽是尸山血海,船身之上是如林般的羽箭,四下是来回不断忙碌的护卫、漕帮的精锐,还有劫后余生,轻轻捋着胸口暗自庆幸的丫鬟婆子们。

    方才拉弓搭箭,心弦紧绷,明兰除了一通汗,也不觉得冷,可现在歇了一会儿之后,水上凉风习习,从衣领间的空隙中往身体里头灌。

    明兰的身体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搂在徐章腰际的手下意识的增了几分力,又往徐章的怀里钻了钻。

    徐章的胸膛很宽,肩膀也很宽,一双手臂甚是修长,怀中很是温暖。

    徐章长得人高马大,约有一米八多,明兰也不算矮,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只是太高了反而显得有些柔弱,相对于人高马大的徐章来说,体型自然也有些娇小。

    半晌,徐章这才想起来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赶忙问明兰:“对了,差点就忘了,姑祖母呢?她老人家怎么样了?可受了惊吓?”

    明兰噗嗤一笑:“章哥哥这时候才想起祖母,若是祖母知道了,怕是要伤心了!”

    见明兰还有心思开玩笑,徐章顿时就松了口气。

第 011章 船上夜话

    “章哥哥不用担心!”

    明兰的脑袋再度贴上去依偎在徐章的胸膛之上,合上了眼帘,享受着徐章温暖的怀抱,一时之间,竟有些舍不得松开。

    可那长而疏睫毛却在轻轻的颤动着,似乎是在表述明兰那如小鹿乱撞一样的

    “姑祖母这几日来精神不济,房嬷嬷一早便叫人熬了安神的汤药,喂给祖母喝了,现如今莫说是这一点点的吵闹,便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怕是也难将祖母吵醒。”

    说着说着,明兰神情一黯,语气也跟着变了。

    老太太精神不济,难以入眠,短期还好,若是时间一长,难免会影响身体。

    “这些时日以来,祖母因为惦记着大祖母的身体,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我和房嬷嬷都担心急了,这才特意上岸请了个大夫给祖母号脉,开了一副安神的汤药。”

    “祖母用了汤药以后,才睡了几个安稳觉,精神头也好了一些!”

    “常言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徐章沉声说道:“姑祖母的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如年轻人硬朗,若非必要的话,还是尽量少用药的好!”

    若是药用的多了,药力残留在人体之内,当身体逐渐习惯了这些药力之后,会形成抗药性,这些药的效用自然而然也就会越来越低。

    明兰也甚至这一点:“放心,大夫说了,祖母这是忧思过度,等到了宥阳,见到了大祖母,祖母安了心,也就好了!”

    徐章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再度安静了半晌,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对了,章哥哥怎么忽然来了淮阴?难道是改了主意,打算和咱们一道回宥阳?”明兰忽然才想起来,孙平寇一直都没和她提起过,徐章也会来清剿水贼。

    可想想明兰又觉得不对劲儿,当初在东京的时候,徐章就说了,因着衙门里头的事情忙,没法亲自陪同她还有老太太南回宥阳,这才打发了孙平寇带着三十亲卫和一众漕帮汉子护送。

    而且依着徐章的性子,若是可以出京和她们祖孙一道回宥阳的话,是断然不会玩这种半路忽然出现的把戏的,定是其中有什么缘由。

    明兰心思百转,玲珑剔透的她顷刻之间便猜出了不少东西。

    二人不再相拥,方才不过是心绪激动之下,情不自禁才做出的逾礼之举。

    如今回过神来,心绪已然平复,自然不会再如方才那样,情不自禁,难以自持。

    两人静静的并排站着,两间之间相隔一尺有余,望着已经是灯火通明,火把连天的近水和岸边。

    徐章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怕是不能和明儿姑祖母一道回宥阳了!”对此徐章也有些遗憾。

    明兰看着徐章,目光之中满是询问之色。

    徐章说道:“濠州的叛乱,明儿可曾听说?”

    明兰点了点头:“在宿州采买东西的时候,曾听人提起过,说是有强人在濠州揭竿造反,先是占了定远,而后短短几日,便将濠州和寿州都给占了,听说连两州的知州都被斩了祭旗。”

    “确有此事!”徐章肯定的道:“而且还不只是两州知州,所有的州县官员之中,但凡是不愿从贼的,都被贼人所杀。”

    明兰心头一颤,有些担心起来:“那咱们还能回到宥阳吗?”

    徐章施然一笑,柔声道:“莫要担心,如今贼势尚且只席卷了两州之地,先前不过是靠着提前埋下内应之故,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占了两州之地。”

    “如今各地探事司和州府衙门皆以有了防备,叛贼再想破城,就没那么简单了。”

    “况且江宁尚有滁州和庐州为凭,明儿无需担心。”

    明兰目光一转,想到了某些东西:“章哥哥此行莫不是奉旨平叛?”

    徐章点头,明兰却蹙起了眉头:“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章哥哥一个文官,官家怎会派你来平叛?”

    徐章笑道:“真正领兵的乃是皇城司的林指使,我只不过是奉命来淮南组织地方兵力,协助林指使防备叛贼东进扩张罢了。”

    “又不用亲自上阵和叛贼对阵,只要老老实实的坐在后方,布置地方防务,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明兰微蹙的娥眉这才稍稍送开了些许。

    “就算是这样,章哥哥也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以身犯险,明年·····明年····明儿就及笄了!”

    说着说着,明兰的俏脸便又是一红。

    徐章点头应道:“明儿放心,我知道,我都知道,明年明儿及笄之后,就是咱们成亲的时候,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的。”

    说着徐章也展颜一笑,“明儿不是比谁都清楚,你家章哥哥可是很怕死的。”

    明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那倒是!”

    明兰眼睛一眨,忽然问道:“对着,章哥哥方才叫亲卫放烟火是为何?”忽的又想起方才逃走的那二十多个水贼。

    “难道章哥哥早已在四近埋伏了人手?就等着水贼逃窜,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水贼的老巢?将其一举歼灭?”

    不得不说,明兰的聪明伶俐,便是世间男子也少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俆章连一句话的都没说,明兰就根据她自己看到的东西,把徐章的布置猜的七七八八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是给这伙水贼时间,说不定要不了几年,又能聚拢出一大批人手来,为祸一方,倒不如趁机摸到他们的老巢,将其一举歼灭,以绝后患。”

    徐章更想说的是,把这些水贼的头颅在左近的县城悬挂,张榜说明缘由,以震慑宵小,安抚民心。

    毕竟水贼盘踞,劫掠过往船只的话,对当地的航运影响也是极大的。

    航运一受影响,当地的经济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说不定还会造成物价上涨之类的后果,于百姓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剪径劫道,杀人越货,本就是无本的买卖,人心贪婪,世道艰难,这样的人,怕是永远都不会绝迹。”

    明兰的话正说到了点子上。

    “是呀!”徐章也不住感慨:“当今之世,表面看似一片承平,国力蒸蒸日上,可土地兼并的速度也在逐年增长,百姓的数量倒是逐年增长,可赋税却不见增长。

    而且田地拢共就只有那么多,世家大族们想尽办法不断的买地置地,百姓们手中的土地就越来越少,人口却越来越多,若是一遇到荒年,或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那便只剩下卖儿卖女,或是自卖为仆为奴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明兰听的心中一凛,她的生母卫小娘,就是因着家道中落,父亲病重,无力医治,这才只能卖身进盛家给盛紘做小娘。

    最后却成了盛家后宅争斗的牺牲品,惨死在林噙霜的陷害之下。

    明兰目光有些暗淡,却并未沉寂在过往的悲伤之中,毕竟卫小娘过世已有将近六年,那时明兰才八岁,而是思索起了徐章方才的话。

    “土地兼并?”明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徐章也是第一次对人说。

    起初明兰还有些不理解,可当徐章解释完之后,她便也跟着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土地兼并,这确实是世家大族们一直在做的。

    就连盛家也不例外,若是有了合适的庄子出手,没有人会忍住不买。

    徐章却忽然话音一转,“天下盗匪,就如那漫山遍野的野草,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便是如此,现在就算把这伙水贼给剿灭了,但过不了多久,又会滋生出一批新的水贼。”

    明兰反应极快:“正如那揭竿而起,占据了濠州寿州的叛贼?”

    徐章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算了,咱们说这些干嘛!平白无故自寻烦恼!”

    明兰却绕有深意的看了徐章一眼,苍白的脸色早已经恢复正常,皮肤虽然依旧白皙细腻,但却不似先前那般毫无血色。

    “章哥哥什么时候离开?”既然徐章不想说,明兰也顺势扯开了话题。

    徐章将双手负到背后,望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夜幕,“今晚就走!”

    “今晚?”明兰眉梢一颤,显然没有料到。

    徐章解释道:“此来淮南,是为整兵,不过先前放心不下你和姑祖母,这才跑过来亲自看一看,如今见到你们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徐章的语气之中,透着唏嘘和不舍。

    明兰心中虽也有万分不舍,但她素来识大体,知道轻重,是以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依旧坦然说道:“国事为重,如今叛贼势大,为淮南百姓计,为朝廷计,也就只能辛苦章哥哥了。”

    徐章摇摇头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如今叛贼作乱,吸引了朝廷的目光,各地山川之间,那些个盗贼匪寇,怕是会比以前更加活跃,路上定要小心谨慎,便是到了地方码头暂时歇息,下船上岸也要带足人手,切记不可大意。”

    徐章如个唠叨的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的叮嘱明兰。

    明兰非但不觉得烦,看着徐章认真的模样,反而觉得分外温暖。

第 012章 马不停蹄

    漆黑的夜幕之下,湖边的一处矮丘之上,无数火把连绵成一条长蛇。

    “禀指挥,贼人窜入前方村子之中,便失去踪迹了!”

    当先的是一个骑在马上,一身甲胄的将军,也是淮阴指挥营的营指挥钱德顺。

    一个斥候自远处的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站在钱德顺面前回禀。

    这是军中斥候,老早就散了出去。

    “失去踪迹?”钱德顺眉头已然蹙成了川字:“怎会失去踪迹?村子四周可看过了?”

    回禀的斥候道:“兄弟们四下都已经探寻过了,并没有看到贼人踪迹!”

    四周没有,那就是在村里了。

    钱德顺目光一凝,看着眼前渔村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看来这个村子不简单呐!”

    “传我命令,把前面的村子团团围住,不可走脱一人!”

    既然人是进了村子之后才消失的,那这个村子不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钱德顺虽只是个小小的营指挥,麾下拢共也就四百多号人。

    可前年徐章在淮阴对付天圣教贼匪的时候,他就沾了一点儿功劳,如今徐章再度将剿灭这伙穷凶极恶的水贼的功劳拱手相送,他若是还不能把握住,那才是真的蠢。

    别的且先不说,有了这个功劳,钱德顺屁股想要再往上挪一挪,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徐章已经是淮南经略安抚使,总领淮南路军政之事,他的升迁与否,功劳如何,全在徐章的一念之间。

    钱德顺自认为不是傻子,他认为徐章之所以找上自己,而不是旁人,全是因为当初徐章在淮南郑再时的交情。

    是以当徐章出现在淮阴指挥营,把这事儿交给自己的时候,钱德顺就知道机会来了,同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把握住这次机会。

    而且这回他带出来足足两百人,

    ······

    舱顶平台之上,凉风习习,看着瘦弱娇小的明兰,徐章并未解下外袍,给明兰披上,因为徐章的外袍早就解了。

    方才杀的兴起,徐章抡锏砸死了好几个,飞溅的鲜血溅一个不小心就淋在了外袍上,徐章上来之前就已经把外袍连同兵器一道丢给亲卫了。

    北地的秋风还是有些冷的,明兰身上虽披着斗篷,可寒风寻隙而入,还是冷的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身子轻颤。

    徐章看的分明,转身正对着明兰,关心的说:“时辰也不早了,明儿早些回去歇息吧,外头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明日一早你们还得赶路回宥阳呢!”

    “况且这个时候天这么冷,若是将我家明儿给冻着了,我还不知道上哪儿伤心去呢!”

    明兰想起了方才二人逾礼的举动,脸颊隐隐有些发烫,低头避过徐章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虽然也习了武,但身子骨还是不如徐章这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狠人。

    如今时至深秋,天气已经转寒许久了,毕竟这可不是徐章前世,全球气候变暖,日头越来越热,一到夏天,出门就跟要命似的。

    入秋之后,天气就开始转凉了,尤其是现在临近中秋,位于南北交界的淮南,而且还是在湖面之上,要比岸上更冷。

    明兰温柔的说:“而今时局纷乱,风雨如晦,章哥哥万事小心,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上。”

    徐章也柔声说道:“去了宥阳,好好休息,好好玩耍,心底的烦恼就先放到脑后,等回了东京,我帮你一起解决!”

    明兰点头嗯了一声,“我先去看看祖母,章哥哥也不要太累了,平叛之事虽然重要,却也要注意休息!”

    徐章笑道:“放心,我定会好好保重身体的,不叫我家明儿担心。”

    “那我先回房了!”明兰低声说道。

    徐章点头,手动了动,终究没有抬起。

    明兰转身就准备往船舱里头走。

    徐章转身目送着明兰离去。

    “章哥哥!”明兰走到楼梯口,忽然扭头转身又叫了徐章一声。

    徐章正看着她,应了一声:“嗯?”

    应声中带着疑惑,“明儿还有事儿?”

    明兰摇了摇头,说道:“章哥哥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我等着章哥哥回来娶我!”

    说罢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飞速的跑开了。

    听了明兰的话,徐章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明兰回了船舱,徐章领着打扫好战场的一众亲卫还有车三娘、大石头以及漕帮精锐,趁着夜色便匆匆离开了,去了附近的淮阴指挥营。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孙平寇特意叫了过去,仔细叮嘱他定要好好保护明兰和盛老太太的安危。

    孙平寇虽然更希望跟在徐章身边一起平叛,可他也知道,徐章心里头挂念明兰和老太太的安危,若是没有他这个亲信护送的话,怕是会放心不下。

    孙平寇便是再想跟着徐章一起平叛,那也只能等到将明兰和老太太送到宥阳之后了。

    徐章等人离开之前,还不忘把那几个不慎中箭负伤的亲卫给带走。

    只给孙平寇留了二十个亲卫,漕帮的汉子依旧会跟着他们一道南下。

    船舱之中,明兰并未入睡,披着斗篷,站在窗口,目送着徐章带人上了快船,陆续离去。

    周遭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逐渐消失,喧闹嘈杂尽去,又复归于宁静。

    原本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血腥味,也在寒夜秋风和湖水的洗涤之下,逐渐散去。

    船舱里,老太太睡得很沉,徐章只到门口看了一眼,便离开了,房嬷嬷一直守在老太太身边,寸步未离,也不敢闭眼,生怕不知从何处就跑进来一个贼人。

    等到厮杀声停止,打斗声逐渐消散之后,明兰出现在房间里,房嬷嬷才终于松了口气。

    确定老太太没有被惊醒,明兰也没过多停留,和房嬷嬷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夜色渐深,夜幕变得漆黑如墨,连原先仅有的几颗黯淡但终究还闪烁着散发着光亮的星辰也不知去了何处。

    黑压压的夜幕,看的人心里沉甸甸。

    半个时辰之后,徐章领着人刚刚回到淮阴指挥营的因地,天空之上便有一道璀璨的电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个夜空。

    粗壮的闪电如长龙一般,撕裂的漆黑的夜空。

    随即便是轰隆一声巨响,突如其来,震的人耳畔一阵酥麻,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甚是骇人。

    然后便是接连不断地闪电雷鸣,借助璀璨的电光,还能看见天空之上不断翻滚的黑云。

    滚滚如潮。

    指挥营大帐之中,徐章坐在原本该属于钱德顺的主位之上,正在写送往附近指挥营的信件,准备叫人提前送去,叫他们做好准备,整顿兵马粮草,听候调遣。

    不想才写了几封信,心绪莫名就有几分不宁。

    徐章皱着眉头,叫进来值夜的一个亲卫,吩咐道:“去江边看看,六姑娘那里可有异常!”

    亲卫虽然奇怪,却还是立马照做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亲卫就回来了,告知徐章江边没有任何异常,船上还有值夜的兄弟在巡逻。

    徐章点了点头,搁笔将写好的几封信盖上自己的私印,分别放入信封之中。

    却在此时,白光一闪,天空之上又是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倾盆的暴雨落下,徐章心底的不安不仅没有退去,反而愈发强烈。

    收拾好东西之后,在狂风暴雨相伴之下,徐章沉沉睡去。

    次日寅正时分,只睡了两个时辰的徐章就被生物钟给唤醒了,雨势比起一开始已经小了不少,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徐章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会下大雨,昨晚留在船上多好。

    紧接着又有些担心,心底暗自企盼这场雨千万不要持续太久,免得平白耽误了明兰和老太太的行程。

    还耽误了徐章聚拢各州县兵马的进度,给了叛贼更多的时间准备和巩固现在吃下的地方。

    根据皇城司传回来的消息,如今叛贼已经停止了继续扩张的趋势,陆续在背面和西面布置下重兵,施行坚壁清野之策,裹挟百姓,大肆搜集粮草。

    修筑城防,囤聚重兵而守,在贼人所占据的地方,大肆宣扬教义,收拢百姓,也不发银钱,直接发给田地,一时之间,竟引得无数百姓争相投效,这才短短半个月的功夫,竟然被他们拉起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虽然都是青壮,但却未经训练,以前大多都只是在地里刨食儿吃的本分农户,顶天了也就是身子骨强一点,可相较于朝廷的正规军而言,威慑力着实不大。

    只是几万人的大军,无数百姓投效,这个消息若是传回东京,只怕是不太妙了。

    毕竟官家也是要脸面的,朝廷那更是要脸面。

    随随便便跑出来一直阿猫阿狗,胡乱许诺一些好处,竟然就把这么多百姓给拐跑了?说好的皇恩浩荡呢?说好的朝廷威严呢?

    这事儿若是遍传天下,那些个躲在犄角旮旯里头的阿猫阿狗都争相效仿,人人都站出来振臂高呼,聚拢百姓,裂土封疆,建国称帝,那还得了。

    时间拖得越久,对叛贼就越有利,因为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训练这些个刚刚从农民摇身一变的士兵们。

    雨还没停,天也还没亮,徐章已经悉数妥当,在大帐之中演练起拳脚来。

    距离卯时还差上半刻钟左右的功夫,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色微明,徐章正打算通知亲卫准备,等雨势稍微再小一些,天色大亮的时候,就将他的信件送至各地指挥营。

    可还没等他下令,辕门处就传来一阵响动。

第 013章 兄弟相聚

    徐章正疑惑着,忽然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顾不得外头还在下雨,徐章立马冲出大帐。

    “何事惊慌?”

    只见一浑身染血的士卒自马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在徐章面前,“报安抚使!我部奉命追缴水贼欲孽,于水寨之中遭遇大批水贼,钱指挥被贼人暗箭所伤,我部损失颇重。”

    徐章面色顿时就变了:“中了埋伏?”

    随即立马追问:“钱指挥伤势如何?”

    那士卒道:“幸无大碍,只受了些轻伤。”

    徐章眉头一皱:“战况如何?”

    “幸而贼人没有准备,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卑职回来之时,钱指挥已经带领我部兵马,攻破了水贼大寨,正在追剿寨中余孽。”

    徐章松了口气,缓过气来,又强忍住狠狠瞪这个报信之人的冲动。

    玛德,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直接进入主题,把事情说清楚多好,非得吊人胃口,害的徐章平白紧张担心。

    “只是·······”

    “只是什么?”徐章仔细的盯着这个斥候的脸,似乎想把他给牢牢记住一样。

    “兄弟们在水寨之中,见到了一个神似贼逆曾广文的人!”

    “曾广文?”徐章面容微动,“能确定是他吗?”

    那士卒点头道:“有不少兄弟都看到了,只是当时夜色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兄弟们都不确定,钱指挥也只有五分把握!”

    徐章眸光闪烁,目光流转,随即脸上露出笑容,“若当真是他,那就有意思了!”

    随即对着面前的士卒道:“行了,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稍后自会论功行赏。”

    “谢安抚使!卑职告退!”

    那士卒立马大喜过望,抱拳施礼退去。

    ······

    淮阴隶属于楚州,只因临近彭泽湖,挨着运河,这才在淮阴县内设了个指挥营。

    亳州、宿州、泗州、滁州,这些州县皆与濠州接壤,徐章就是想要从这些地方征调兵马,也得慎重考虑之后才行。

    免得把兵马调走了,导致地方守备空虚,届时若是叛贼北上的话,怕是无力抵挡。

    是以一开始徐章才会让王破敌拿着自己的印信,抽调各州境内兵马,布置到与寿州、濠州接壤的县城要塞。

    在满足地方的防务之后,再将多余的兵马统一起来,带过来和徐章会合,顺便剿灭沿途的山贼匪寇,防止叛贼通过这些人里应外合,刺探情报。

    分兵的计划确实很大胆,若是叛贼知道现在濠州以北只有俆章一个光杆司令,和地方的一盘散沙的话,只怕立马就要北上东进了。

    可惜他们没法知道。

    天圣教安插在东京的探子早已经被皇城司摸的清清楚楚,若不是为了这一次的局,为了清除掉盘踞在淮阴之地的这一大股水贼的话,老早就被皇城司给处理掉了。

    哪里还会有机会传出这么多的消息。

    分兵虽然大胆,可分兵之后,除了奔袭数百里,亲自过来坐镇大局,保护明兰和老太太之外,其余徐章的每一步都走的谨慎,异常的小心。

    调兵的信件送出之后,徐章便亲自动身,奔至各地,亲自赶赴泗州、滁州与濠州接壤的州县,布置防务。

    中秋佳节便在紧张的忙碌之中悄然而过。

    明兰的信也送到了徐章手中,孙平寇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来了泗州,回到徐章身边,明兰的信就是孙平寇亲手带来的。

    信上说是她们已经安全到了宥阳,还在扬州时遇到了和老太太交好的贺家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家传渊源,医术极高,替盛老太太扎针用药,短短几日,盛老太太的精神大有好转,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们的船才到金陵,徐章的父亲徐青山便亲自去了码头迎接,一路护送着她们回了宥阳,写信的时候,明兰已经住进了宥阳老家的盛家大宅。

    盛老太太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盛家大老太太,见大老太太身子无恙,心里悬着的石头立马就落了地,精神头也一日比一日好了,吃得好,睡得好。

    明兰的字迹颇为娟秀,却谈不上多好看,只能说是写的还算工整端正。

    可徐章却能从字里行间,读出明兰写信时内心的喜悦。

    信的最后还说了,让徐章安心整兵抵御叛贼,不用担心老太太,她会把老太太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

    ······

    跟着孙平寇一起过来的,还有徐章的四哥,如今已经考取了武举人,正打算过两年就进京考五进士的四哥徐文和表兄长梧。

    “四哥!表兄!”看到徐文和长梧,徐章是大心底里头高兴。

    自从徐章考取了进士,在东京城做了官之后,除了回家祭祖,新建祠堂,告慰祖宗那次之外,和徐文还有长梧两兄弟已经有数年未见了。

    “五弟!”

    “章表弟!”

    徐文和长梧也是满脸笑容,兄弟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热情的拥抱,然后拉着坐在一块儿叙旧了。

    “军营里头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望两位哥哥莫怪!”将兄弟俩带入临时的军帐之中,徐章略有些歉意的说。

    其实徐章本可住进县城里头最豪华的宅院之中,享受当地官员的热情招待,仆役的伺候,漂亮侍女的侍奉。

    可徐章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乃是为平叛而来,想要平叛,打仗就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俆章已经陆续收拢了将近两千可用之兵,而且还是剔除其中老弱病残,只留下青壮的两千人。

    只是这两千人马的素质就有些层次不齐了,或是自地方指挥营抽调而来的,或是各县乡勇,听闻有贼人反叛,自发踊跃投军而来。

    当然了,那是在听说了领军之人乃是徐章之后,淮南百姓们才会有如此高昂的积极性。

    毕竟前年水患,徐章可是真正从阎王爷手中,抢回了无数人的性命。

    聚拢了人马之后,徐章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直接反攻县城,而是筹措粮草,在招信县城之外三十里处,女山湖旁,嘉山之侧,驻扎了下来。

    每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练兵,不停的练兵,训练基本的队列,行进直转,还有最简单的刺杀,徐章亲自领头,同士兵们一同训练。

    一方面是等待其他两路的消息,另一方面,是在等已经集结了三千人马,正在全速赶来准备和俆章会合的王破敌。

    ······

    军帐之中,三兄弟围坐在桌旁,徐章在一侧,徐文和长梧在徐章对面。

    徐文笑道:“五弟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个地方能够坐着,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长梧也道:“咱们这回是来找徐指使投军的,可不是来出游赏乐的。”

    见到两人的时候,徐章就猜出了二人的来意,可还是沉声多问了一句:“战场厮杀,可非儿戏,两位哥哥可想好了?”

    “五弟少瞧不起人!”徐文赶忙道:“五弟还是科举出身的文臣呢,不也一样上了战场。”

    “就是!”长梧也附和道:“我和姐夫可是堂堂正正的武举人,是过了朝廷乡试的,将来定是要投军的,早晚还是要上战场。”

    “如今章表弟得官家其中,执掌淮南路军政之事,领兵平叛,我和姐夫商量过了,与其再等上两年,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武进士,还不如趁此机会,跟着章表弟一道平叛,杀贼平乱,建功立业。”

    徐文听得不住点头。

    武举之难,同样叫人头疼。

    徐章看着二人,再度问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当真上了战场,到时只怕我未必能够顾及二位哥哥!”

    徐文道:“五弟放心,富贵险中求,我和长梧早已经想好了。”

    “况且这些年来我们勤练武艺,学习兵法,本就是为了今日,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若是就此错过,未免太过可惜。”

    徐文说的很对,学得文武艺,卖予帝王家,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武举之路不同于科举,想要升迁就得要立功,而且还要立大功,可武将升官的途径,除了从龙之功外,那就只剩下战场厮杀,自尸山血海之中赚取功名了。

    徐文如今儿女双全,妻子盛氏淑兰既贤惠又持家有道,从婆母傅氏手中接过管家的担子,帮徐文把徐家小二房打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让徐文能够全心全意的备考武举。

    还有长梧,原本是打算是打算今年就成婚的,连时间都定下了,可一听说徐章领命带兵平叛,不仅被官家授了淮南经略安抚使,还领了神武军军指挥使的差事,立马便动了心思。

    当即便和盛维和李氏明说了,要去跟着徐章平叛,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挣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眼看着婚期将近,李氏哪里肯答应,盛家的消息还算灵通,再加上还有一个消息更加灵通的得味楼和青山上号,李氏听说叛贼声势搞得挺大的,还杀了两个知州,好些个知县之后,哪里还敢叫自家儿子去打什么叛贼。

    当即就让人把长梧给绑了起来,锁在房间里头,说是等到了婚期,等他成亲,替盛家大房留下血脉之后,到时候他想做什么,李氏都由得他,绝不阻拦。

第 014章 长梧出走,盛维劝妻

    可李氏是什么性子,长梧比谁都要清楚。

    现在是说等长梧生了子嗣,替盛家大房留下血脉,有人传承大房香火,可若是真的到了那时,只怕还会有无数个其他理由相继冒出来。

    李氏一番拳拳爱子之心,长梧心底也明白。

    对于李氏想要将自己留在身边,以保证一辈子安安稳稳,顺风顺水,没有半点挫折的心思,长梧同样一清二楚。

    可清楚归清楚,理解归理解,但长梧却并不认同李氏的做法。

    于是便有了李氏软禁,长梧留书夜逃这么一出。

    正好赶上姐夫徐文和孙平寇北上投奔徐章,三人便结伴同行,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徐章处。

    却说另外一头,长梧的贴身小厮尊着李氏的吩咐,正端着几碟子热气腾腾的早点,欲给长梧送去。

    “公子,该起来洗漱吃早点了!公子!公子!”

    小厮起初还以为长梧心情不好,赖床不想起,正欲走到床前,叫醒长梧。

    床榻周围悬着的两层蚊帐都已经放下,小厮小心翼翼的将蚊帐卷起,扭头往床上一看,可除了散乱的被子被堆成一个人形之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小厮顿时慌了,掀开被子一看,果真连长梧的影子都没看到。

    “公子!”小厮的声音之中带着焦急,还有慌乱。

    “你去哪儿了公子!”

    小厮慌乱的四下扫视,心急如焚,不经意间注意到枕头底下压着一张信笺,只露出小半截。

    小厮忙拿起信笺一看,只见信笺开头便写到:“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请恕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今有逆贼作乱,席卷州县,蛊惑百姓,儿堂堂男儿,七尺之躯,朝廷武举,怎能偏安一隅,不思报国·······”

    通篇写的是慷慨激昂,叫人瞧了振奋不已,最后的落款是:不孝儿长梧敬上。

    小厮却看得一愣,随即便下意识的喃喃道:“公子你怎么走了也不带上我!”

    旋即便急匆匆的拿着长梧的留信去找了李氏。

    李氏看完信之后,立马神情焦急的准备安排人手去追长梧,同时还不忘让人去找盛维。

    一时之间,整个宥阳盛家都因为长梧的留书出走,李氏的焦急慌乱,变得忙乱起来。

    “怎么了?怎么如此慌乱,成何体统!”盛维一声广袖锦袍,见后宅乱成了一锅粥,眉宇之间隐隐有几分怒意,含而未发,只是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厉色。

    盛维的声音一经响起,纷乱的盛家后宅立马为之一静。

    李氏皱着眉头,目光闪烁,神色担忧的碎步走向盛维,急忙说道:“老爷,梧儿他留书出走,北上去寻徐章了!老爷您·······”

    李氏的话还没说,就被盛维给打断了:“我知道!”

    李氏顿时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盛维。

    “昨晚他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他先去找了徐文,和徐文会合之后,今日寅时末刻,才和那个孙统领一道离开的。”

    李氏激动的抓着盛维:“老爷既然都知道,为何还不拦着梧儿!”

    盛维看着李氏,抬手握住了李氏的手,柔声安慰道:“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不想李氏却直接一甩将手从盛维掌中抽了出来,“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梧儿是我们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老爷轻飘飘一句话,叫我不要担心?”

    “老爷铁石心肠,不担心梧儿的安危,我做不到,不行!我要叫人去把梧儿给追回来!”说着李氏就要转身去安排人手。

    盛维见状,立马伸手拉住了李氏。

    李氏还欲挣扎,可这回盛维早有准备,哪里会让李氏挣脱。

    “夫人莫急!且听为夫慢慢道来!”

    说着不顾李氏挣扎,便把李氏拉到里屋坐下,又对着左近伺候的下人们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周遭一种女使婆子纷纷行礼退去,盛维的长随守在门口。

    屋子里头,只剩下盛维和李氏夫妻二人。

    “夫人!”盛维坐在李氏旁边,拎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李氏倒了杯茶,说道:“休说夫人此刻派人去追,追不追得上梧儿,便是追上了,若是梧儿不愿意回来,难道夫人还要叫人把他强绑回来不成?”

    李氏侧着身子,不愿正对着盛维,显然是生气了:“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便是绑我也要叫人把梧儿给绑回来。”

    “哎!”盛维叹了口气,“夫人,这常言说得好,儿大不由娘!夫人能够绑得住梧儿一时,难道还能绑住他一世不成?”

    李氏被盛维说的一愣,但还是倔强的道:“能绑住一时是一时!”

    盛维无语,李氏这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嘛!

    “夫人难道就不怕日后梧儿因此生出怨怼,伤了你们母子之间的情分吗!”盛维话音一变,已经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

    “我······”李氏被盛维说的语滞,强行辩解道:“他是我生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不成还会因为这事儿和我翻脸不成!”

    盛维看着李氏,嗤笑一声,说道:“以梧儿的性子,翻脸自然不至于,咱们家梧儿虽然一向没什么主意,可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就算是撞破了头也是要去做的。”

    “夫人若是叫人强行把他绑回来,关在家里,不准他出门,且先不说夫人能不能关得住他,就算当真关得住,怕是日后梧儿和夫人母子间的关系,再难回到从前了!”

    见李氏还想争辩,盛维赶忙添油:“梧儿自小苦练武艺,虽然不喜欢读书,却还是跟着先生用心的学习兵法韬略,十余年如一日,从未有过懈怠。”

    “夫人难道不知道咱们家梧儿心中的志向吗?”

    李氏白了盛维一眼:“我自然知道。”

    盛维继续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咱们梧儿一身兵法武艺不弱于旁人,如今章儿得官家青睐,封了淮南经略安抚使,领了平叛的差事。

    有章儿在旁照应着,咱们家梧儿也算是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等日后再入军中,怕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李氏却瞪着演进到:“官人也说了,有章儿在,以咱们家和章儿的关系,难道日后他还会不提拔梧儿?”

    盛维摇头道:“夫人呐,咱们梧儿日后便是谋了官,那也是武官,是武将,武将怎能和二弟还有章儿这些通过科举入仕的文官相同,若是没有战功傍身,便是朝中有人拂照,也没有由头提拔呀!”

    李氏被盛维说的彻底没有话反驳了,索性冷哼一声,转过身子去:“我说不过你!不与你争辩!”

    盛维眼睛却一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见丝毫变化,正打算继续劝说李氏,巩固战果。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李氏却忽然又转过身来,盯着盛维的眼睛,急忙问道:“官人方才说梧儿和谁一道北上投奔章儿去了?”

    盛维眨了眨眼:“和徐文还有章儿的亲卫统领孙平寇呀!”

    “徐文!”

    李氏闻言,眼睛一翻白,身子一晃,眼睛一闭,身子便往桌上倒去。

    盛维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扶住李氏,松了口气,忙对外头高呼来人,将李氏扶到里屋床榻之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徐文可是淑兰的丈夫,他们家的大女婿,淑兰刚刚生了第二胎,是个儿子,出了月子才将将一年,李氏刚刚才去看过淑兰,说是淑兰又有了。

    只是月份尚浅,不足一月,请了郎中上门号脉,郎中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喜脉,所以还没告诉徐文。

    一时之间,盛维也不禁有些头大。

    儿子和自家女婿都去了战场,盛维心里又岂能不担心。

    正如李氏所说,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徐文和长梧又都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又不能刀枪不入,盛维又如何放心的下。

    难怪李氏方才听到两人都去了战场之后,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可事到如今,盛维也很无奈,心里已经开始打算起来,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徐家小二房看望华兰。

    至于李氏,也就只能慢慢来了。

    盛维有些无奈,颇有些羡慕起自家二弟盛紘来,盛紘对付王氏的法子可是一套接着一套,可李氏出身商户,精明能干,不想鲁直的王氏那么好糊弄。

    盛紘甩了甩脑袋,摒去脑中杂念。

    ······

    却说另外一边,徐家小二房的的大宅之中。

    挽着妇人发髻,浑身上下都熟透了的淑兰在花园里头的石桌旁坐着,旁边是明兰还有品兰,龙凤胎正在园子里头跑来跑去,欢快的玩耍,欢声笑语就没有断过。

    明兰和淑兰本就是堂姐妹,带到明年明兰及笄之后,二人便要做妯娌了,虽说不是同一房的,但关系上自然是亲上加亲。

    二人相见,也颇有几分知己相逢,相见恨晚之感。

    淑兰是个再地道不过的江南水乡女子,温柔贤惠,持家有道,看着柔弱,实则性子坚韧,是个极有主意的。

    明兰看着人畜无害,聪明可爱,实则也是个心有成算,胸有沟壑的。

    二人这才是初见,明兰和品兰,领了两位老太太的命令,来接淑兰回盛家大宅暂住几日,带龙凤胎和刚刚一岁的小儿子回去给盛老太太看看重外孙。

第 015章 奔逃,追杀,战损,缴获

    淮南路,楚州与泗州交界之地,平原县城境内。

    大河边上。

    十余个面色冷厉,精壮悍勇的汉子簇手持钢刀利刃,簇拥着一个中年文书自黑暗之中飞速奔出。

    “停一下!”

    中年文士身子孱弱,起先还能自己跑,到了后面,连气都喘不上了,只能让当先的瘦高汉子背在背上,一路狂奔。

    一群人衣衫破烂,狼狈不堪,模样甚是凄惨。

    中年文士头上的方巾都掉了,四散的头发甚至都来不及束起来,那一身儒衫也被扯破了,幸好没有受伤。

    十余个汉子之中,除了背着中年文士的那个头领之外,其余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横流,哪里有时间处置。

    甚至有几人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长途奔袭便的苍白起来。

    中年文士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挥手喊停了众人。

    “留下二人警戒,其余人先休息一下,处理伤口。”

    瘦高汉子放下中年文士,看着尽皆负伤在身的自家兄弟,自告奋勇道:“麦子,你和我去警戒,其他兄弟互相帮忙,先处理身上的伤口。”

    被点名的汉子立马提刀走了出来,跟上瘦高汉子的步伐。

    中年文士冲着瘦高汉子道:“小心一些!”

    瘦高汉子转头面色凝重的说道,“军师也小心些!若有不对,立马带着兄弟们离开,属下负责断后。”

    若是徐章在这儿的话,必然能够一眼认出来,这个狼狈不堪的文士,就是昔日在他身边做了大半年幕僚,最后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天圣教军师的曾广文。

    昔日和他一同在徐章麾下效力的牛大力,如今坟头草都已经有三尺高了。

    那家伙是个硬气的,皇城司的人整整审问了他三个月,严刑拷打,各种手段都用尽了,还是没能从他口中问出半点东西,最后在狱中生生被折磨死了。

    当时徐章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感慨,如此勇武之士,却不能为自己所用,而且还在狱中被活活折磨致死,着实可惜可叹。

    徐章没有丝毫看不起牛大力的意思,因为二人的立场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也不相同。

    相反,大半年的时间,牛大力跟在徐章身边,可以说是尽职尽责,贴身保护徐章的安危,帮忙训练手下亲卫,从未有过懈怠。

    半刻钟之后,汉子们身上的伤势都简单的处理好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之间瘦高汉子和方才一道去巡逻的汉子飞速跑了回来。

    “军师,他们追来了!已到一里之外,咱们快走!”

    说罢也不等曾广文答应,上前就把曾广文背了起来,领着十余个汉子立马逃离此地,遁入黑暗之中。

    曾广文却赶忙道:“不要顺着河走,河道两岸皆是平原,无处躲藏,到时咱们就成了他们的靶子。”

    瘦高汉子心中一愣,脑中思绪翻转,回忆起四下的地形来。

    “那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瘦高汉子问道。

    曾广文看着身侧宽敞的大河,身前一望无际的漆黑,眸光闪烁着,脑中回忆起附近的地图,沉声道:“为今之计,唯有给他们来一招声东击西了。”

    “请军师指示!”瘦高汉子是曾广文的护卫首领。

    曾广文道:“留下四个兄弟继续沿着原计划的路线撤离,沿途留下痕迹,吸引狗官们去追,咱们剩下的人,直接掉头回去。”

    “两个时辰之后,四位兄弟便不用再可以留下痕迹,”

    瘦高汉子对曾广文的指令无有不听的,当即便停下脚步,从十多个汉子当中,点出受伤最轻,也是最机灵的四个。

    叫他们继续向前,然后背着曾广文,带着剩下的十几人,转道直接往西横穿而去,也不跑远了,走了百多丈,便径直直接躲入平原上广袤的稻田之中,清除痕迹,躺倒在淤泥稻田之内,借着夜色蛰伏了起来。

    半刻多钟之后,便见一条火把长龙匆匆而至,一刻也没停留,径直循着四人特意留下的踪迹,便一路追踪而去。

    追兵约莫有七八十人,皆是指挥营的兵马,领兵的是钱德顺的副将。

    看到追兵远去,曾广文立马带人往来时的方向遁去。

    一番装扮之后,赶到平原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庄外围暂时落脚,次日天明,城门大开,曾广文竟直接带着装扮成商旅的十多个汉子拿着身份凭证,直接进了平原县城。

    数日搜寻无果,再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副将只得带兵撤回。

    彭泽湖边,原先那处水寨,钱德顺听完副将的回禀之后,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既然追丢了,那就算了,咱们先去和徐指使回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濠州和寿州的叛军!”

    “可您的伤!”副将有些担忧的看着钱德顺手上的箭头,那儿现在还缠着厚厚一层绷带。

    钱德顺摇了摇头,道:“只是皮外伤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是郎中小题大做罢了,不碍事的!”

    副将虽点了头,却还是不忘关怀道:“指挥还是注意一些!”

    钱德顺摆摆手说道:“你带着兄弟没追杀贼人,可有伤亡?”

    副将语气有些沉重的道:“这伙逃脱的贼人远比咱们追缴的水贼要厉害的多,才三十多人,硬是生生杀出了咱们的重重围困,属下带去九十三人,被他们杀了近二十人,还有三十多个受了伤,还是仗着人多,兵器精良,还有弓箭压阵,才杀了他们十多人。”

    副将苦笑着道:“加上先前攻打水寨之时损失的人手,这回咱们可谓是损失惨重了,两都人马,再加上指挥您的亲卫,战损近半,便是剩下的,也有一半兄弟都负了伤。”

    钱德顺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这些兄弟跟了他不少年,可都是他晋身的班底,现如今一下子就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还有这么多受伤的,他不心疼才怪。

    而且这么多人战损受伤,光是战后的抚恤就是大笔数字。

    想起抚恤,钱德顺忽然眼睛一亮,叫了军中文书进来,问道:“咱们的收获可统计好了?”

    军中文书是个老秀才,是钱德顺的同族,科举无望之后,便走了钱德顺得了路子,入了指挥营,在钱德顺麾下做事。

    “回指挥,所有缴获皆以清算完毕,生擒贼人三十有七,从贼之人七十有二,缴获铜钱二百三十四贯,白银两百两,没有银票,珠宝一批,大概价值千两白银,另有上等的青盐三千多斤!还有一些其他的货物折银大概能有三百两左右。”

    “下官统计了一下,此番收获,大约折银一千九百两左右。”

    钱德顺点了点头,又道:“这次咱们牺牲这么多人,朝廷定然会有抚恤下来,不过这回咱们既然得了这么多的斩获,自然也不能薄待了自家兄弟,尤其是那些牺牲了的。”

    钱德顺看着钱老秀才,朗声说道:“传本指挥领,此番杀贼,众兄弟皆有大功,凡牺牲者,除却朝廷抚恤之外,赏银十两,受伤者五两,除去这些之外,还能剩下多少?”

    钱老秀才自袖中掏出一个袖珍算盘,敲敲打打之后,说道:“牺牲者六十四人,每人十两,便是六百四十两,负伤者七十八人,每人五两,便是三百九十两,合计便是一千零三十两银,还能剩下九百两左右。”

    “九百两!”钱德顺思索片刻后道:“郑副指挥作战勇猛,就拿个一百两吧,两个都头还有文书一人五十两,队率赏银十两,剩下的便二一添作五,给兄弟们平分了!”

    “钱文书,这事儿就由你负责了。”

    “喏!”钱文书虽然年纪比钱德顺大,可在钱德顺面前还是很恭敬的。

    毕竟公是公,私是私,如今是在军营之中,钱德顺是他的定投上次,自然要足够恭敬。

    钱德顺也是学精了,学着当初徐章的大方,咬着牙将这次得来的所有银子都分了下去,以此来笼络手下众人的心。

    这一次损失如此惨重,若是再吝啬不愿重赏的话,只怕手底下的人就要有意见了。

    为了接下来的谋划,钱德顺必须得舍得这笔银子。

    钱老秀才拱手退了出去,屋子里头,只剩下钱德顺和副指挥两人。

    沉默半晌,钱德顺沉声问道:“郑副指挥可有看清领头之人的真面目?”

    副将心中一凛,郑重的点头说道:“属下和兄弟们都看看清清楚楚,贼人簇拥的那文士就是贼逆曾广文。”

    钱德顺目光闪烁着,有些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对着杨副指挥道:

    “杨副指挥一路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休息,顺道赶紧吩咐下去,叫兄弟都收拾东西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到时把受伤和牺牲了的兄弟都带上,先去最近的县城安置,然后咱们再去找徐指使。”

    钱德顺眯着眼睛,目光凝实。

    人之一生,机会和机遇无数,可能够把握住这些机会的,都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与之失之交臂了。

    上一次在淮南赈灾,钱德顺就错过了一次,虽也算了些功劳,但终究不大,不痛不痒,如今机会再度摆在他的面前,若是再错过的话,钱德顺估计相死的心都有。

    “诺!”杨副指挥抱拳躬身一礼,施然退了出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457/ 第一时间欣赏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混乱不堪所写的《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为转载作品,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