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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16章 首站,斩首

    招信县,大军驻地。

    徐章带着徐文和长梧参观了一边的军营驻地,把军中将领一一介绍给他们。

    “五弟,听说叛贼已经聚集了数万人马,声势日渐浩大,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扩军,你实话告诉四哥,现如今你麾下到底聚集了多少人马?”

    看过一圈军营之后,徐文就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长梧也很是好奇。

    他们二人都是熟读兵法的,虽然还未实践过,但根据营帐的不知来推测军队人数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徐章道:“如今营中满打满算,共有两千三百四十二人,皆是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

    破敌已经持我的印信,在沿途调兵协助地方防务,如今已经集结了三千可用之兵,正在全速赶来的途中,昨日已经过了灵璧,估算着时间,今日傍晚时分,差不多就能到了!”

    徐文和长梧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加起来又五千人马,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徐章看着二人道:“二位哥哥皆是武举人出身,按理来说,若是投军最低也是个都头,只是现如今军中尚有空缺的,便只剩下斥候营和我的亲兵营了。”

    有皇城司负责提供消息,斥候营的压力大减,但相应的,立功的机会自然也就减少了。

    徐文和长梧却看得很开,“无妨,只要能上战场,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对于两人乐观积极的态度,徐章是举两只手赞成的。

    不仅赞成,还立马就帮两人安排了职务。

    徐文任斥候营营指挥,不过目前徐文的这个斥候营麾下只有一队人马,拢共才五十多人,马更是只有两匹,一匹给了徐文这个营指挥,另一匹留着传讯用。

    而长梧就幸运的多了,入了徐章的亲兵营,做了虞侯,相当于营副指挥。

    亲兵营的指挥不是别人,正是拉着带着他们一路北来投奔徐章的孙平寇。

    徐章如今是淮南路经略安抚使,掌一路军政,提拔几个亲信的权利还是有的。

    更何况如今徐章受了军令,淮南整顿兵马,共击叛贼,对于麾下兵将,自有临时任免之权,只需等到整兵完成之后,向朝廷报备一声就成。

    下午时分,王破敌还没赶到,淮阴指挥营的钱德顺就先带了两都人马外加四百乡勇赶到了大营之外。

    “淮阴指挥营营指挥钱德顺参加指使!”看到徐章,钱德顺立马抱拳躬身施礼:“末将率本部两都人马及青壮乡勇四百,听从指使调遣。”

    徐章笑着道:“钱指挥无需多礼,这次钱指挥不仅剿灭了肆虐地方的水贼,更破坏了贼逆的阴谋,立了大功!”

    钱德顺立马谦虚的道:“末将不敢居功,都是指使指挥有方,算无遗策,末将不过是循着指使的指示,替指使跑跑腿罢了,若是论功行赏,头功自然是指使的。”

    徐章脸上笑意更甚,满意的看着钱德顺:“钱指挥谦虚了,钱指挥乃是朝廷肱骨,如今叛贼作乱,正是需要像钱指挥这样的有志之士,报效朝廷,清剿叛贼,方不负官家圣恩!”

    钱德顺和徐章是老相识了,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钱德顺深知,徐章看着年纪轻轻,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可实际上呢?心有沟壑,胸有城府,智计百出,便是那些经年的老狐狸,也未必能够是徐章的对手。

    昔日若非徐章慧眼识破了贼人的踪迹,只怕他钱德顺早已成了天圣贼人的垫脚石,刀下鬼。

    私仇外加公事,钱德顺对于平叛之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身上的伤势才刚刚复原,立马就带着人来徐章麾下听命了。

    徐章当即便宣布了对钱德顺的提拔。

    首先是将钱德顺从淮阴营指挥提拔成了成了军都虞侯,并且任命其为前锋营统帅,将原淮阴指挥营的营副指挥郑双全给扶了正,暂时接替钱德顺的位置。

    同时还将钱德顺带来的六百人系数充入前锋营,仍然归他自己统辖。

    傍晚时分,王破敌果真领军抵赶到。

    同时带来的,除了最开始来信说的三千人之外,另有四百人刚刚从附近的几个县城聚拢而来的乡勇。

    徐章大手一挥,将这四百乡勇悉数编入钱德顺的前锋营,给他凑了个两个指挥营的人马。

    有了王破敌带来的三千人,徐章也有了底气,当即便将这三千人充入中军,按这大宋军制将五千人马重新编练,划分为十个营。

    同时将孙平寇从亲兵营里头划了出去,给了他一厢人马,让他自己领兵,留在招信大营,静候消息。

    而徐章自己则马不停蹄的带着剩下的一厢人马以及钱德顺的前锋营南下滁州,赶赴滁州清流县,准备驻扎在清流县西部区域,遥望濠州。

    因为滁州的东面,就是江宁府,而宥阳便在江宁府的南边。

    清流县城北面十四五里左右的官道之上,一对兵马正在沿着官道南行,大旗之上,写着一个大大钱字。

    忽然前方道路之上,有快马往回飞驰而至。

    马上之人所穿的衣服是斥候营特有的服饰。

    “报!”斥候与大军之前勒马而停,疾声高喝。

    钱德顺打马而出。

    那斥候见到正主,急忙禀报:“禀先锋,前方十五里外,便是清流县城,不过此时城外正有叛军攻打。”

    钱德顺目光一凝,喝问道:“战况如何?”

    “已入焦灼之状,先前盘贼已有十余人已经登上城楼,刚被守军打退。”

    “叛贼人数几何?”

    “不超过三千人马!”

    “装备如何?”

    “贼人大半皆是布衣,只有数百人身披甲胄,刀枪齐备。”

    听到斥候的回禀,钱德顺就笑了,“确定只有数百人披甲?”

    “禀先锋,我斥候营的兄弟已经再三确定过了!”

    不过区区数百披甲之士,钱德顺本想直接冲过去给他来个偷袭的,可转念一想,还是打发了人先去通知徐章。

    “叛贼攻城?”收到消息的徐章不由得有些奇怪,叛贼停止扩张已有半个多月了,如今忽然再度向四周扩张,想来是已经消化掉了近日吃下的濠州和寿州两地。

    徐章取出地图,清流县城距离滁州尚有数十里,清流县四周尽是地势开阔的平原,唯有清流县西五里外开始有丘陵。

    眸光流转,徐章已经有了主意。

    不到半柱香,徐章的命令就下来了,命钱德顺立马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清流县驰援,自侧面冲击叛贼大军。

    同时徐章又将自己好不容易才攒出来的三百骑兵点了出来,让长梧领兵,绕道赶赴清流县西五里之外的埋伏。

    徐章刚刚赶到清流县外两里左右的时候,钱德顺已经带领前锋营的人马,自侧面加入了城外的战场。

    城内的守将也是个胆子不小的,见到援兵到来,而且来人不少,叛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即便点了三百人出城,加入城外的战场。

    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更快,将近两千的叛军,被突如其来的钱德顺都打傻了,那些个穿着布衣,拎着刀枪的士兵们,被杀了百多号人之后,便慌不择路的逃了起来。

    逃往这种事情,有了一个就会有无数个。

    而且两里之外,徐章的旗号已经亮了出来,清流城外又是一片空旷的开阔平原。

    叛贼的头领当即掉头就跑。

    钱德顺谨遵徐章的指使,没顾忌什么穷寇莫追的兵法,直接带领前锋营一路掩杀,追出去四五里远,才堪堪作罢,佯装鸣金收兵。

    叛军刚刚松了口气,可才跑出去百多步,刚到斜坡之下,自斜里一处矮丘之上,又杀出来三百骑兵。

    长梧拎着一把偃月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迎面就撞上了逃得最快的贼寇头领,学着评书里头的大将军模样咿咿呀呀大喊着贼将还不速速领死,随即便斜斜一刀劈下,只见一道匹练横空,刀光一闪。

    那个贼寇头领甚至才将将反应过来,正要举起手中铁枪格挡,可一道血线却已经出现在他的脖子上,胯下坐骑还在继续向前,可那可头颅,却已经脱离了脖颈。

    这个贼寇头领甚至还能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被马儿带出去老远,然后才屋里的衰落。

    鲜血飞溅,染了长梧一身。

    长梧手中长刀一挑,已是将那可掉落的贼首头颅挑起一把抓在手中,随手塞在马背旁的布袋里头。

    随即便继续领着三百骑兵,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叛军阵中,手中偃月刀不断翻飞,刀光如洗,纵横穿插,几个来回下来,刀下不知杀了多少人。

    就把这伙逃窜的叛军杀的丢盔弃甲,慌不择路。

    长梧也机灵,知道领着骑兵专挑那些个披甲的下手。

    冲了几个来回之后,长梧就提着那头领的脑袋,挥舞着手中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偃月刀,振臂高呼:“贼将已死,弃械投降者不杀!”

    一众骑兵有有样学样,纷纷跟着长梧挥舞着手中利刃,在叛军之中穿插纵横,齐声高呼:“贼将已死,弃械投降者不杀!”

    “贼将已死,弃械投降者不杀!”

    看着长梧手中的头颅,看着身边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同伴,当即便有人丢下兵器,高举双手,高声大喊“我投降!我投降!”

    生怕稍微慢了一点点,下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就成了他自己。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若再不投降,难不成是怕这伙骑兵手里的刀不够锋利吗?还是觉得他们自己的脖子够硬。

    当然了,他们要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的两条腿,能够跑得过骑兵坐骑的四条腿。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便是无数个弃械投降的。

    一场大战,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结束了。

第 017章 同年相邀

    两条腿如何跑的过四条腿。

    官道上,矮丘底下,三百骑兵持刀来回巡视,四下里是一种蹲在地上,手里的兵刃丢到一旁的叛军。

    兵刃在左,活人在右。

    没一会儿,钱德顺才带着前锋营的人马姗姗来迟。

    看着一地的降卒,看着意气风发的长梧,钱德顺心里有些酸了。

    好在长梧的态度很好,并没有对钱德顺有丝毫不敬,毕竟在品级上,钱德顺还是要比长梧高上一些的。

    “报!”

    “贼寇头领已被枭首,除了少数四散窜逃的之外,其余贼寇皆已弃械投降。”

    叛贼看着声势浩大,短短时间之内,就聚拢了多少多少人马,可实际上叛军的战力着实不高。

    其实也难怪,叛军新聚拢而来的这些人马,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农民,有盗匪,有地痞无赖,也有原本附近县城的衙役差吏,当地从贼的乡绅大族的家丁仆役。

    甚至就连原先地方指挥营的兵丁士卒也掺杂在其中。

    其实也难怪,在投降和死之间,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投降,选择苟且偷生,在这个没有信仰,人们思想匮乏的时代,这中情况并不奇怪。

    一面萝卜,一面大棒,不,还不是大棒,而是寒光闪烁的锋利钢刀,若是说出一个不字,只怕立时就有钢刀落下,叫他们尸首分离,魂归地府。

    “传我将令,命盛指挥领骑兵清缴四散贼寇,不论结果如何,半个时辰之后鸣金收兵,着前锋营押解降卒,就地扎营!”徐章眸光闪烁着,看了一眼清流县城,领兵朝着前锋营的位置徐徐而去。

    城头之上,看着大军忽然调转方向,朝着贼寇逃离的方向而去,一个身着绿色官袍,戴着官帽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

    “钱?师爷,你可知那是哪只大军?何人领兵?”清流知县想起了方才看到前锋营的大旗,不由得疑惑的问身旁的师爷。

    师爷忙回道:“左近的指挥营之中,唯有淮阴指挥营的营指挥姓钱,东翁,会不会是那位钱指挥?”

    清流知县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极有可能!”

    师爷看向城外的方向,又道:“咱们不认识,可李指挥肯定知道。”

    师爷口中的李指挥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钱德顺领军杀到之时,点了数百人马,自城中杀出的将领。

    如今这位李指挥已经和钱德顺会师,正在帮着钱德顺看守降卒,打扫战场。

    清流知县不忘吩咐底下的人:“赶紧备马,本官要出城拜谢钱指挥驰援之恩。”

    “东翁不可!”师爷赶忙拦住清流知县:“现如今战事尚未平定,我方虽占了优势,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翁千金之躯,如何能够犯险。”

    清流知县闻言便露出了犹豫之色。

    师爷赶忙趁热打铁:“不如等城外战局平定,李指挥来了消息,东翁在出城不迟!”

    “咱们不如立马准备猪羊酒菜,用以犒赏三军,聊表东翁感谢之心,也是对将士们守城的嘉奖!”师爷拱手建议道。

    清流知县略略思索就同意了师爷的建议,脸上露出笑容来,世上从来就没有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好事儿。

    清流县毗邻濠州,贼寇若是想要东进,首当其冲的便是清流县,谁知道贼寇还会不会再来,手底下这些替他卖命的人可得伺候好了,不能怠慢。

    清流知县满意的看着自家师爷,叮嘱道:“这事儿就交由师爷来办,定要让驰援的将士和守城的将士们都满意!”

    师爷笑着拱手道:“诺!”

    “卑职这就去办!”

    清流城外,五里之地,传令兵速度极快,钱德顺收到徐章命令之后,当即便下令前锋营就地扎营。

    将一应俘虏的兵刃甲胄都给缴了。

    “钱兄!”

    钱德顺正在指手画脚,发号施令的时候,自斜地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钱德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甲胄,脸上略带着几分疲惫的中年人正策马而来。

    “李兄?”钱德顺眼睛一亮,打马迎了上去。

    二人于马上拱手示意见礼。

    “方才在城墙之上的竟是李兄?”

    “正是李某,此番多亏了钱兄及时驰援,否则的话,清流县危矣,李某怕是也只能落入叛贼之手。”

    “李兄何出此言,便是没有钱某,这群乌合之众怕是也奈何不得李兄。”

    这位李指挥全名李长勇,乃是滁州指挥营的营指挥,领兵打仗的本事一般,不过布防的本事倒是一绝,在淮南路的一应军将之中颇有名气。

    钱德顺和李长勇辖区接壤,时常会打交道,是以私底下还算有些交情。

    当然了,只是私底下,而且只能算是熟悉,关系一般,连朋友也算不上,至于书信往来,那就更没有了,除非是因为公务,要联合剿灭匪寇。

    至于原因,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

    李长勇笑了笑,却也没有继续辩解。

    “钱兄怎会忽然来了滁州?”钱德顺乃是淮阴指挥营的统帅,平日里自然要常驻淮阴,如今却来了滁州,还解了清流县之围。

    “可是受了那位新任安抚使的诏令,为平叛而来?”

    谁也不是傻子,李长勇能够做到滁州指挥的位置,自然也是有一定本事的。

    钱德顺道:“不瞒李兄,钱某现在是平叛左路大军军都虞侯,受安抚使徐大人之命,统领前锋营,安抚使大军就在后边,马上就到了。”

    正说话间,就看到西边有黑压压一大片人马徐徐而至。

    旌旗随风飘飞。

    上书一个大大的‘徐’字。

    李长勇看了看那面大旗,又看了看一旁的钱德顺,不由得有些酸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军正在扎营,一应俘虏也被看管起来,钱德顺领着李长勇去见了徐章。

    “末将滁州指挥李长勇,参见安抚使!”见到徐章,李长勇丝毫没有因为徐章扥年轻而生出半点轻视。

    没看连钱德顺这头老狐狸在徐章的麾下都安安分分的嘛。

    “方才在城头住持大局的就是李指挥吧!”最先搭建起来的,自然是中军大帐,徐章立于大帐之中,看着和钱德顺并排而立的李长勇,徐章有些印象。

    “正是末将!”

    徐章点了点头:“守城守的不差!”

    又对着钱德顺道:“钱将军,那些降卒处置的如何了?”

    钱德顺立马回道:“回指使,皆已看看押起来,末将军中文书正在清点。”

    徐章眸光微闪:“这么多贼寇,对于濠州境内的情况,定然有知道的,钱将军可要好好问清楚了。”

    钱德顺眼睛一亮,有些激动:“末将领命!”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李长勇领兵回城。

    清流知县听到消息,即刻便马不停蹄的找了过来,询问李长勇城外战况。

    当得知徐章已经率领大军抵达城外,并且驻扎下来的时候,清流知县立马松了口气,同时也动起了心思。

    未时末刻,便看到一条长龙自清流城内蜿蜒而出,一车车粮食,猪羊被赶往城外,送到了徐章大军的营地。

    于此同时,城里也在杀猪宰羊,埋锅造饭,袅袅炊烟升腾而起。

    清流知县亲自带人在李长勇的带领之下前往城外大营,求见徐章。

    徐章很是热情的接待了清流知县,毕竟大军的粮草后勤,还是需要这些州县官员们协调的。

    客套几句之后。

    徐章颇为诧异的道:“哦?韦知县认识本官?”

    清流知县姓韦名浚,字子言,但徐章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韦知县笑着道:“不瞒大人,下官也是嘉佑十年进士,不过名次只在二甲末位,大人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

    徐章乃是二甲头名,韦浚只是二甲末位,险些就要名落孙山了,而且两人之前并不认识,既不是同乡,也不是同窗好友,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交集。

    徐章也很是诧异:“是徐某眼拙,竟然未能认出韦兄来,还望韦兄见谅,勿要怪罪!”

    徐章的自称已经从本官变成了徐某,对知县的称呼也变成了韦兄,亲近之意已经显露。

    韦浚一脸惶恐,拱手躬身道:“大人说得哪里话,能和大人同年,是下官的荣幸,此番若非大人领兵驰援,大败贼寇,只怕下官这个知县也就做到头了!”

    韦浚一脸的真诚,瞧不出有半分作伪之色,脸上隐隐还有几分后怕。

    若是当真被贼寇攻占了清流县城,他这个知县要么就是早早逃之夭夭,要么就是与贼人死战,血溅当场,要么就是被贼人所掳,或是被枭首示众,或是选择从贼。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徐章有些感慨,“想不到在这滁州之地,竟然还能遇到同年!”

    韦浚也松了口气:“城中乡绅百姓,全赖徐兄之故,方才逃过一劫,大家感念徐兄大恩,已在城中设下宴席,不知徐兄是否愿意赏脸入城一叙?”

    韦浚尝试性的和徐章套近乎。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徐某定然要考虑一二,不过韦兄与徐某乃是同年,自无这般顾虑,待我安排一下,沐浴更衣之后,再与韦兄一道入城可好?”

    韦浚顿时脸上一喜:“不急不急,徐兄慢慢来,时辰还早,时辰还早!”

    徐章展颜一笑,冲着韦浚拱手一礼,“烦请韦兄稍后片刻!”

    徐章将命令安排下去,沐浴更衣之后,换了一身宽松的常服,带上了长梧和徐文,留了王破敌在军中坐镇,便随着韦浚一道入了清流县城。

第 018章 宴席之上

    清流县城之内,宴席设在最好的酒楼飘香楼之中。

    乡绅们出手大方,直接包下了整座飘香楼,只为宴请徐章。

    日薄西山,暮色昏沉,原本还洒落在长街之上的金色夕阳已经消失在远山之间,天色已经暗了几分,街道之上,摊贩们早在叛贼攻城的时候,就被衙门勒令停止了营业,街面上随时都能看到有衙役兵丁们来回巡逻。

    为的就是防止出现内贼,里应外合,在城中作乱,牵绊住城内守军的脚步,从而给城外的叛贼制造机会。

    清流县毗邻濠州,还收容了不少自濠州逃出来的难民,自然知道濠州城是怎么破的。

    这也是知道濠州陷落之后,知县韦浚联合城中所有的大户人家聚在一起再三商议之后制定的法子,县衙的人手不够,各家各户便出一些人强力壮的家丁庄客协助。

    就是不论如何,也不能让清流县重蹈濠州城的覆辙。

    后来清流县衙索性直接下了告示,县城之中不再收容自濠州来的流民,而是改在县城附近的乡镇收容这些流民。

    县城之内各家各户和县衙通力合作,倒也保住了清流县一时的安稳。

    夜色还未完全降临,飘香楼内却早已燃起了无数灯火。

    偌大的酒楼之内,却空空荡荡,除了跑堂的店小二和站在柜台后面扒拉算盘的账房之外,竟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二楼之上,最大的雅间之中,城内乡绅大户的当家人悉数汇聚于此,老早就来这儿等着了。

    今日叛贼是被打退了,可谁知道叛贼还会不会再来一次,这一次守住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谁也没法保证。

    而徐章这位新任的淮南路经略安抚使会不会明日就带大军离开,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才有了这次宴席。

    有了这么大参加宴席的人。

    雅间虽然大,却并不显得空旷,因为里头坐满人,交头接耳,紧张的神色之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一楼门口,忽然传来了清流知县韦浚的声音。

    韦浚作为清流的父母官,在清流呆了三年多,这些士绅大族当家的家主们,和韦浚打了不知多少交道,对于他的声音自然熟悉。

    “徐兄,里边请!”纵使二人以朋友相称,可韦浚的态度依旧带着恭敬,将自身的姿态放的极低。

    “韦兄先请!”

    ······

    两人推诿着,并肩入了飘香楼。

    徐文和长梧紧随其后。

    一边走韦浚一边给徐章介绍道:“飘香楼乃是咱们清流县最顶尖的酒楼,便是在整个滁州境内,也是首屈一指的!”

    说着韦浚伸长了脖子凑到徐章身边小声说道:“听说这飘香楼的东家和江宁府的得味楼的东家有些关系,从得味楼里头学了不少菜式,这才有了如今的飘香楼!”

    “不过飘香楼的炒菜确实是咱们清流一绝,徐兄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徐章笑着拱手道:“那定要好好尝一尝了!”

    若是叫韦浚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江宁府得味楼的少东家,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二楼雅间之内,雅间的门从未关上过,屋里的无数双眼睛,此刻都不约而同的盯着门口。

    直到一个看上去不过才弱冠之龄,容貌俊秀,身形修长,风姿绰约的年轻人映入众人眼帘。

    年轻人的身后就是清流县的父母官韦浚为知县,不需要问,能够让韦浚这个堂堂知县屈居身后的,除了那位少年安抚使之外,再无他人。

    二人身后,又是两个年轻人,瞧着年岁和当先的那个年轻人相当,同样的身形高大,丰神俊朗,行走之间龙行虎步,仪态不凡,一看就是军伍出身。

    虽然他们一早就从韦浚的口中知道了徐章的年轻,可当他们真正看到徐章的时候,还是被他的年纪给惊到了。

    不过是和他们家中晚辈一样的年纪,却已经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员,简在帝心,领了环南路经略安抚使的差事,手握大权。

    没有一人敢轻视眼前的青年。

    徐章坦然自若的走到首位之上,径直坐下,韦浚紧随其后,本想坐在徐章左首。

    可看到身后的徐文和长梧,立马识趣的将徐章左右两边的位置让给了他们。

    “韦兄不是说飘香楼的炒菜乃是清流一绝吗?怎么还不见上菜?本官一路行军,马不停蹄,这肚子可早就饿了呢!”

    刚刚坐下,徐章就率先开口。

    “大人稍侯!”

    韦浚赶忙吩咐人上菜。

    不过盏茶之后,便见一个个伙计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还散发着热气的菜肴端上了桌案。

    不是后世那种大圆桌,也并非是一群人围着一张大桌。

    而是没人身前一张桌案,案上摆有各色菜肴。

    鱼翅燕窝,老母鸡炖人参蘑菇,还有几样精致的炒菜。

    徐章甚至在饭桌上看到了牛肉。

    看到这丰盛的菜肴,还有一个个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士绅家主们,心里头已经有主意。

    在屋里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徐章率先动筷:“来来来!大家都吃,都吃,不要客气啊!”

    说着徐章便率先动起了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便送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这些时日以来,徐章和手底下的士兵们同吃同住,一起训练,吃的是大锅饭,虽然有肉,可那味道着实一般,徐章觉得不咋的,可手底下的士兵们却都将其奉若珍馐,争先恐后的大快朵颐,生怕吃得慢了,轮不到自己。

    牛肉炖的虽然比不上翠莲和洪氏还有明兰,但确实做得不错,至少比起军营里的大锅饭要好吃的多。

    难得遇到一顿勉强算是美味的菜肴,徐章自然不会放过。

    便是徐文和长梧,吃了一段时日的大锅饭之后,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徐章的夹菜的动作很快,和吃起来却丝毫都不着急,非要细嚼慢咽,将口中的食物嚼的极碎才一点点的咽下。

    搞得一旁的乡绅和韦浚想要敬徐章酒也找不到机会。

    徐章的饭量又大,一口肉,半口酒,一口饭,看着徐章来回不停的动筷,雅间里的十多号人,竟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十多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率先开口,生怕热闹了这位不知脾气的少年高官。

    众人眼神交流了好一阵子,最后所有的目光又都重新汇聚到了韦浚这位知县老爷的身上,殷切而期待,还带着几分恳求。

    韦浚目光扫过众人,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低声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徐章道:“徐兄,今日多亏了徐兄及时派兵驰援,这才解了清流之围,在场的都是清流县内的大户人家的家主,打击都想感谢徐兄的大恩,敬徐兄一杯!”

    徐章放下筷子,举杯道:“好说,好说!”

    “我不喜欢那些个敬来敬去的,喝酒就要尽兴吗!来来来!咱们共饮!”

    徐章这话一出,雅间内一众乡绅立马松了口气,纷纷举杯应和起来。

    徐文没怎么应付过这些局面,还有些拘谨,可长梧却是自小被盛紘精心培养到大的,半点都不觑这点场面,从善如流的应对起来。

    瞧着竟颇有几分长袖善舞。

    先让长梧应对了一阵。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之后,徐章才真正展现出獠牙,向这些世家大族索要起钱粮来。

    面对强势的徐章,无人敢应付了事。

    天圣叛贼就在旁边的濠州,转瞬便至,若是徐章置身事外,坐视叛军攻入清流,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徐章也很意外,本以为还要威逼利诱一番,不想这群大户们这么上道。

    徐章想要展现点手腕都没机会。

    次日一早,大批的粮草牛羊便源源不断的送入城外大营之中。

    ………

    ………

    八月初的时候,龙志平的五百骑兵就已经到了预定的地点,展开了对寿州北境的攻势。

    龙志平不愧是从捧日军出来的禁军精锐,五百轻骑来去如风,不断在寿州以北袭扰叛贼,借助着皇城司的情报,也不攻城拔寨,就在安丰县和寿州城附近来来回回的折腾。

    但凡是叛军的小股人马,只要是不超过一千的,龙志平就敢带着人去找他们麻烦,来回冲锋几次,砍下无数头颅,也不恋战,直接便扬长而去。

    若是遇上叛贼的运粮队伍,粮食也不要,直接就地烧了,然后立马逃离现场。

    根本不给叛军集结兵马围剿的机会。

    八月下旬,临近九月之时,林季荣带领的大军也终于有了消息。

    顾二带领神武军直接入了光州,当时光州境内的固始县已经落入了叛贼的手中。

    光州知州和指挥营的人马退守光州城和定城,暂避叛贼锋芒。

    顾二到了光州直接就在白鹭河畔,和叛贼的一支大军来了个照面,双方野战,顾二大获全胜,斩获一千余级。

    而后双方又发生了数次大战,叛贼连战连败,到了九月下旬的时候,已经被被顾二赶出了光州境内。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时间已经进入到九月。

    收到皇城司传递而来的消息,得知顾二已经带领神武军为前锋进入光州境内,并且和叛军展开了正面交锋,还占据了优势之后。

    徐章就再也也坐不住了,当即便传信给驻扎在招信的孙平寇,约定好与九月初五那日,同时拔营,攻入濠州境内。

    徐章攻定远县,而孙平寇则直扑钟离县。

    徐章并未直扑定远县城,而是以钱德顺领前锋营为先锋,令其攻打定远东面屏障的长乐镇,徐章则领着中军,将定远县城东南位置的藕塘镇先打了下来。

第 019章 诸般布置

    “将军,这些叛贼怎么这么弱?兄弟们都还没怎么用力,他们就一哄而散,四散逃走了!未免也太不禁打了吧!”

    打马走至徐章身边,长梧砸吧砸吧嘴,对着徐章抱怨道。

    藕塘镇是定远县城东南的一座小镇,镇内一条长街横贯了整个小镇,沿着长街两侧便是错落有致的无数建筑。

    虽然不大,却也算是五脏俱全了,茶楼酒肆一个不缺。

    可惜现在整座藕塘镇除了徐章带来的大军之外,却早已变得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百姓了。

    也不知是从了贼,还是被裹挟而走。

    长梧拎着偃月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马蹄踏在长街之上,发出踏踏踏的响声。

    端的是威风凛凛,若是年纪大上一些,晒黑一些,再加上一把长髯,那就是妥妥的关公在世!

    徐章看着长梧,笑脸盈盈:“想啃硬骨头?”

    长梧立马点头:“总归要耐打一些的才有意思!”盛家虽是累世官宦的清流人家,可长梧的骨子里,却隐藏着好战的分子。

    徐章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幽深:“若是叛贼大军皆是这般,我倒是求之不得,只可惜事实未必能如咱们所愿。”

    “这话怎么说?”长梧扛着偃月刀,目光闪烁着,神情透着几分期待。

    “难道叛贼之中,当真有什么厉害角色不成?”

    徐章点了点头,说道:“咱们现在遇上的这些,应该只是才刚刚投入叛贼麾下不就的新卒,若是遇上了天圣贼逆头领率领的贼军精锐,就凭着咱们手底下这些乡勇,只怕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长梧撇撇嘴:“将军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徐章略带深意的瞥了长梧一眼,才道:“若是不信的话,你不妨去问问前锋营的钱将军。”

    “钱将军?”长梧心思一转,登时眼睛便亮了:“可是前些时日彭泽湖追剿水贼一事?”

    徐章道:“水贼先是被我重创逃遁,只余少数贼寇逃脱,钱指挥埋伏在侧,顺藤摸瓜,找到了水贼营寨,领两都人马,趁夜色发起进攻,攻敌不备。”

    “可饶是如此,也折损近半才攻破水贼营寨,还被他们一路杀出重围,跑脱了和水贼勾结的叛军首脑。”

    “当时钱指挥可是带着两都人马,在人数上远超水贼总数的。”

    “叛军首脑?将军的意思是那伙水贼和叛军有所勾结?”长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随即便兴奋了起来:“若是叛贼之中当真有这般厉害的人物,那可····”

    长梧的话还没说完,自斜里便有一道劲风呼啸而至。

    长梧没有半点防备,当即就被打了个正着。

    “哎哟!”

    长梧一身痛呼,看向来人:“姐夫,你打我作甚?”

    徐文领着长枪,怒目一瞪:“我还不能打你了!”其实丝毫不弱。

    还不忘补上一句:“军营之中,军法为上,谁是你姐夫!”

    长梧顿时就萎了,揉了揉被徐文一枪杆翘着的肩头,嘀嘀咕咕的道:“你是姐夫,自然能打。”

    徐文却毫不客气:“叛贼能够席卷两州之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拉起一支数万人马,你当他们都是吃屎的吗?”

    徐文的性子素来稳重,做事细心,很是谨慎,所以徐章才会把斥候营交给他。

    而长梧出身大家,虽然聪慧,熟读兵法韬略,武艺甚至比徐文还要高上不少,可性子却有些跳脱了,目光也不够长远,所以徐章只给了他一个亲卫营副指挥的位置。

    如今虽然将东拼西凑勉强堆出来的三百轻骑暂时交给了长梧,可实际的指挥权,还是在徐章手中。

    长梧被徐文怼的不敢反驳,自从上一次在清流城外,长梧一刀把叛贼头领枭首之后就有些飘了。

    徐章和徐文对视一眼,皆读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徐文对着徐章抱拳道:“禀将军,藕塘镇方圆五里之内皆以肃清,并无贼人踪迹,叛贼大军已经过了池河,朝着定远县城方向逃窜而去。”

    徐章目光一凝:“斥候营探查的范围再往池河以西扩大十里,如今咱们已经进入叛军的势力范围,皇城司所能够提供的情报已经极为有限,接下来能靠的就只有咱们自己了!”

    “若是在往前的话,怕是就要和叛军的斥候短兵相接了!”徐文眯着眼睛,冷静的说道。

    徐章道:“无妨,大军早晚都是要过池河的!”

    “正好也掂量掂量叛军的水准!”

    一支军队的优秀与否,不仅仅只是从装备和人数判断,便是从斥候的素质和能力也可推断而出。

    一旁的长梧也忍不住插了句嘴:“就是,咱们早晚要把定远给拿下的。”

    这一次徐文却没有继续反驳,因为长梧说的是实话,现如今大军已经进了濠州,定远城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的。

    唯有拿下定远县城,徐章的大军才算是取得初步成果。

    而且占据定远之后,北上可以攻打濠州城和钟离县,拿下的话,可直入庐州,插入叛军腹地。

    “就是不知右路大军现在如何了?”徐文忽然问道。

    徐章的口中的右路大军便是林季荣所带领的神武军和皇城司这些禁军,相比于徐章临时组建而来的厢军和乡勇,不论是装备军械还是士兵们的素质上,都要远超,可以算得上是精锐了。

    尤其是林季荣亲自统领的皇城司,那可是禁军之中的精锐,是从捧日、天武、神卫、龙卫等禁军之中挑选而出的精锐果敢之士。

    乃是嘉佑帝亲信之中的亲信,和殿前司一道负责皇宫的戍卫,若论宠信的话,甚至还在殿前司之上。

    徐章道:“仲怀所领的神武军已经入了光州,和叛军交上手了,仲怀出身宁远侯府,深得顾候真传,不论是兵法韬略,还是个人勇武,皆青出于蓝,以他的能力,击败叛贼不过是时间问题。”

    “林帅已经聚拢各地指挥营,以皇城司的两个指挥营为中军,麾下已有两厢的兵力。”

    长梧眼珠子一转,说道:“现如今东西两路还有北面,皆有朝廷大军在侧,难道林帅是有意将叛贼往南边赶?”

    长梧有时候虽然不怎么靠谱,但眼光还是有一些的。

    “围三缺一?”一旁的徐文也眼睛一亮,好奇的看向徐章,若只从当下朝廷大军的布局来看,这是典型的围三缺一之法。

    徐章点了点头说道:“淮南路毗邻京畿,京畿之地,岂容叛贼扰乱,若是能够将叛贼全歼于淮南,自然是好事,可即便是不能,也不能让叛军北上逃窜。”

    若是不能将叛贼全歼,那也要把他们往南边赶,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靠近京畿之地。

    “叛军裹挟百姓无数,百姓愚昧,受贼人蛊惑,届时战事一起,受苦的还是他呢吧,只是到时不知又会产生多少流民!”

    徐章有些感慨,便是面对天灾,只要众志成城,还是能度的过去,可若是迎上兵祸的话,对于老百姓们而言,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要么就是从贼,要么就是落入水深火热的地狱之中。

    徐文和长梧对视一眼,随即便听徐文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五弟也不用太过忧心了。”

    长梧也道:“就是就是,只要咱们尽力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便好。”

    徐章也不是伤春悲秋,只是想到这些,一时之间感触颇深罢了。

    看着二人略有些担心的神情,徐章哑然一笑,挥挥手笑道:“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并无其他意思,你们无须担心。”

    见徐章神情不似作伪,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徐章又道:“对了,还有地图的事情,四哥还要抓些紧!赶紧确定好!”

    提起地图,徐文也不禁面色郑重的点头道:“将军放心,池河以东皆以绘制完毕,只待汇总之后,便给将军送来,池河以西也陆续送回来了一些,只是还有些零散,我再加派些人手,尽早完成。”

    地图是早就有了,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和现实难免会有出入,上次水患之后,多处河道受损,重新开挖时倒是绘制过一次水道图。

    如今徐文要做的,除了确定地图无物之外,还要尽量在地图之上,标注清楚叛贼的分布。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尤其是池河以西还被叛贼占领着,若是一个不慎,那可是要丢性命的。

    “行了,时间紧迫,四哥先去布置人手吧!切记叮嘱手下的斥候兄弟们,万事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危险,若事有不对,立马撤离。”

    “喏!”徐文抱拳一礼,驱马转身离开。

    看着徐文离去的背影,长梧有些羡慕,巴巴的看着徐章问:“将军,那我呢?”

    荷塘镇已经攻下了,钱德顺的前锋营也已经占了长乐镇,池河以东尽皆落入徐章之手。

    徐章上下打量着长梧,思索片刻之后,说道:“你麾下轻骑速度快,便暂时先去南面岱山湖附近驻守,多多注意一下庐州方向的叛贼动向,防止庐州境内的叛军北上。”

    “记住,若遇叛军主力,以退避为先,切记不可冲动行事!”

    长梧打马离开之际,徐章还不忘叮嘱道。

    长梧的性子和徐文不同,但武艺骑术却要高出不少,自小便跟随名师习武,徐章的麾下,也就孙平寇能和长梧较量一番,至于王破敌,就略微差上一些了。

    长梧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末将定把南边给将军守得好好的。”

    说罢便立即打马离去,带着三百轻骑脱离了中军,径直往南而去。

    徐章没有停留,带着大军来到池河东岸驻扎,却也不紧挨着河水,而是选择了一处居高临下的高坡,距离水岸大概有百步距离,便是上游决堤,也绝对淹不到大营。

    徐文则带着麾下的斥候营亲自过了池河,乔装打扮之后,继续往定远县城的方向前行。

    一个时辰之后,远在长乐镇的前锋营也来了信。

    钱德顺已经领兵将长乐镇四处都扫荡了一遍,依着徐章的吩咐,把叛贼都赶到了池河以西便不再深入追击,现如今已经扎下大营,听候徐章下一步的指示。

    与此同时,留在招信县的孙平寇在接到徐章的飞马传信之后,立马带领早已枕戈待旦的大军,直接挥师西进,攻入濠州境内的钟离县境内。

    孙平寇领着大军一路横冲直撞,只花了半日的功夫,就打到了钟离县城之下,于下午未正时分,展开了对钟离县城的第一次进攻。

    ······

    岱山湖畔,长梧正躺在湖畔旁草甸上,枕着一只胳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享受着湖畔已带着冷意的秋风,根本不像是在打仗,反倒像是来出游踏青,欣赏秀丽山河风光的。

    忽的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长梧侧目望去,是自家麾下骑士。

    “吁!”骑士勒马而停,翻身下马,走至长梧身侧,抱拳躬身回禀。

    “统领!前方发现一队贼军!已至五里之外!”

    长梧立马就直起身子,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也到了手上,眼中闪烁着精光,颇有些期待的问:“有多少人?”

    骑士回道:“约莫有二三百人左右,大多都是步卒,还压着不少俘虏,身上都穿着甲胄呢,就是不知是哪个指挥营的,马只有几匹,不过军容气势倒是和咱们先前遇到的那些叛贼颇有不同。”

    长梧兴致更浓:“不同?有何不同?难道是将军口中说的叛军精锐?”

    骑士沉吟片刻,思索之后才道:“远远瞧着,行进之间颇有章法,尤其是领头的那个,肩上扛着一根狼牙棒,瞧着怕是得有三十多斤呢!”

    说完又补充一句:“瞧着就是个狠角色!”

    长梧脸上却激动的笑了起来,眼中的精光越发璀璨:“狠角色又如何?他们都是步卒,便是再精锐,咱们一个冲锋过去,他们难道还能抵挡?”

    骑士略一思索,也笑着点头了:“统领说的是!”

    长梧立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手里的狗尾巴草也丢到一旁,“去招呼兄弟们,有差事来了!”

    “诺!”

    那骑士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第 020章 伏击

    时间已经进入九月下旬,秋收已至,官道旁的稻田里,依稀能够看到躬身弯腰,拿着镰刀收割的身影。

    重阳之后,就是霜降,农人要赶在霜降之前将地里的庄稼都收割回去。

    而此时叛军的大部分精力,都得放到秋收之上,尽管如今叛军所占领的地方不足三州之地,可这三州之地尽皆毗邻江南,一年也是种的两季稻。

    这次秋收若是功成,再加上先前州府库房粮仓之中的存量,已然足够叛军度过这个冬天了。

    所以徐章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发动对叛军的攻势,为的就是趁此良机,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日头渐高,高悬头顶,却不似盛夏那般炎炎酷热叫人难以忍受,宽敞的大道之上,秋高气爽,正是赶路的好时节。

    可这条由南向北的宽敞官道之上,却并不似往年那般,有商贾车马镖局往来不绝。

    冗长蜿蜒的官道空空荡荡,竟见不到有什么人。

    官道两边竖着几个枣树,过了山坳,便是一片草甸,草甸旁有几棵野生的枣树,枝叶繁茂,可惜却已经开始有些枯黄,树上蝉鸣阵阵,甚是烦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处山坳后冒出一队人马来,领头的是个肩头扛着狼牙棒的大汉,身上穿着简陋的甲胄,身形高大魁梧,头发有些散乱,胡须也乱如杂草,叫人看不清面容。

    身后四五个同样骑在马上,披着甲胄的汉子,身形不已,年岁都在二十到四十之间。

    在往后便是一串如长龙一般的步卒,肩上扛着长枪长矛,身上都穿着甲胄,队伍的中间,还有三十多个被绳子绑住双手,跟串葫芦似的串成一串,一个接着一个,模样甚是狼狈。

    身上的甲胄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扒拉下来了,一个个穿着脏兮兮的里衣,那叫一个凄惨。

    身边押送他们的士卒们还不时不时的拿手里的长矛长枪的枪杆抽他们几下。

    当先那几个骑马的里头,领头壮汉的左边,一个汉子扫了一眼后边的俘虏,没好气的道:“护法,你说陛下让咱们押送这些个贼官军去定远干嘛?直接把他们脑袋给砍了不就好了,没得浪费气力。”

    “胡说什么呢!”当先那个壮汉虎目一瞪,那汉子立马就讪笑着往后缩了缩:“陛下是天神降世,行事自有深意,哪轮得到我们置喙。”

    另外一边一个汉子也不住开口道:“听说这个领头的是个什么侯爷,那可是朝廷里头的大官儿,如今朝廷大军来袭,军师在定远主持大局,陛下此举,怕不是想用这个什么鬼侯爷和朝廷谈判?”

    方才开口的那汉子赶忙道:“这家伙是叫勇毅候,听长老们说,这个勇毅候可不得了,当初可是跟着赵匡胤一起打天下的猛将,前几代的勇毅候可都是厉害的紧,和西夏人打,和契丹人打,端的是厉害。”

    第二个汉子扭头看向身后,不禁疑惑的问:“切!厉害个屁,这家伙就是个草包,被咱们护法两棒子就给拿了,若非是陛下不让杀,只怕是早就被咱们护法一棒子把他脑袋给敲碎了。”

    当先那汉子立马争辩道:“那是咱们护法厉害,是天上的星君下凡,专程为辅佐咱们陛下来的,莫说区区一个勇毅候了,便是赵家小儿把手底下的人都派来了,都不是咱们护法一合之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断的吹捧着当先的那个被他们称做护法的壮汉。

    忽然之间,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耳畔隐约间有沉闷如雷般的声音在回响。

    “什么声音?”

    领头的壮汉眯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众人极目四望,四处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地面之上,细碎的石子轻微的颤动的,若是不细看的话还看不出来,如米粒花生般大小的土石被震得从地面弹起,再又重新落回地面。

    周遭众人还不知所以,茫然四顾。

    领头的壮汉听着耳畔由远及近,逐渐变大的如雷闷响,登时色变,而且是变得极为难看。

    “敌袭!结阵!防御!”

    汉子原本扛在肩头的狼牙棒挥舞起来,冲着身后的一众手下厉声吼道。

    汉子的话音还没落下,只听得一阵密集的呼啸破风声就传入了耳中。

    不好!是箭雨!

    汉子登时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下意识的,伏下身子,手中狼牙棒横在身前,随即便是哆的一声闷响,一股大力自狼牙棒上传来。

    还有一道箭矢擦着他的胳膊给过,撕裂了衣物,在手臂处留下一道血痕。

    身后随即便是传来了连绵成片的惨叫。

    壮汉虎目一瞪,抬头往前望去,可还没等他看清楚,便看到一团密密麻麻的的灰影冲天而起,在天空之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倾泻而下。

    壮汉哪里还顾得了去看,直接大马向前,身侧几个骑马的近卫紧随其后,竟是直接朝着前方的骑兵冲了过去。

    “有埋伏!快躲开!”

    哪里要他说,大家的眼睛都不瞎,顿时便见官道之上的队伍,轰的一下便四散朝着两侧蔓延而去。

    可还没冲到贼人面前,壮汉的脸色就再度生变。

    因为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迎面骑马冲来的数十个官兵,已经再度搭箭上弦,或是拉弓,或是抬弩,瞄准的正是壮汉和几个近卫。

    这一轮不再是抛射,而是换成了平射。

    壮汉赶忙低下头,伏下身子,贴着马背,身后近卫有样学样。

    下一刻,耳畔便传来了嗖嗖嗖的呼啸声,那是箭矢飞过,撕裂空气所发出的声音。

    幸好,随着壮汉手下们四散逃开,箭矢也不在像刚才那两拨一样集中,而是分散着朝着四周而去。

    只听得数声哀嚎,壮汉目光一凝,双脚用力,胯下坐骑一矮,壮汉的身形已然向前飞了出去,壮汉也是厉害,凌空翻了个跟头,在地面一滚,虽然狼狈,但却并未受什么伤。

    倒是他的那几个近卫就惨了,因为对面的官军射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胯下的坐骑。

    顿时便是人仰马翻,摔倒在地。

    第三波箭雨,大部分集中在壮汉和几个骑士这里,但还是有不少往两侧覆盖而去,又收割了不少性命。

    可箭雨过后,可逃入两侧的壮汉手下却并未继续四散逃窜,而是飞速凝结成型,长枪长矛林立,末端杵地,锋刃斜斜向前,警惕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官军骑兵们。

    壮汉拎着狼牙棒,身形微躬,因为他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面前敌人的轮廓,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十多步。

    十多步内,以他们的速度,绝对不够时间再射一箭了。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十二步!

    十步!

    八步!

    壮汉忽然面色一变,眼中闪过几分厉色,,双足一顿,身形已如离弦的利剑一样飞奔而出。

    口中爆发出一声如狮虎一般的大吼,双手倒持着狼牙棒,如旋风一般抡起。

    只听。

    嘭的一声巨响。

    狼牙棒正中马头。

    马蹄扬起,壮汉脚下步伐一动,身形已然往中间一闪,双脚又是一顿,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从骑兵之间的空隙挤了进去。

    可惜的是,一道璀璨宛若新月一样的刀光,已经悄然划过。

    甚至都不需要可以用力,人借马势,在惯性的带动之下,刀光之迅疾,便足矣比拟闪电。

    随即便见一道红痕出现在壮汉的脖颈之上,一直大手只随手一抓,壮汉的六阳魁首便被凌空提起,无头的尸体自脖颈断裂处,喷溅出入泉水般的鲜血。

    随即便是嘭的一声,壮汉的躯体直接被疾行的马儿撞飞。

    “哈哈哈!”

    长梧一手提着壮汉的头颅,一手拎着偃月刀,哈哈大笑着吼道:“杀!”

    说罢勒马一转,直接向官道两侧的残存贼军冲去,手腕翻转,炎月长刀一番,与身前划过,便见七八只长枪长矛直接被扫到一旁。

    长梧胯下坐骑丝毫不停,直直的朝着身前的叛军撞去。

    手中偃月刀也没有丝毫犹豫,来回飞舞,上下翻转,凛冽刀光如白线,不知斩了多少头颅,杀了多少叛军。

    长梧便如一道锋矢的锋刃,身后的轻骑紧随其后,杀入叛军之中。

    骑兵对上步兵,又是开阔地带,本就占了极大的优势。

    这些叛军虽然精锐,但首先装备就远远不如长梧所率领的骑兵,其次虽然结成了阵型,可惜阵型不过初成,方才又被长梧领着麾下轻骑先用箭雨洗了三轮的地,伤亡着实不小。

    身后百余轻骑也纷纷呼喝着挥舞着手中的钢刀长矛,直接循着长梧撕开的口子,杀入叛军阵营之中。

    几个冲杀下来,官道两边便又多出了几十具尸体。

    俗话说得好,兵败如山倒。

    面对如此‘穷凶极恶’的官兵,叛军们那里还有抵抗的心思,要么就是到底装死,要么就是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四散奔逃。

    长梧杀的兴起,几乎是见人就砍,浑身浴血,宛若杀神降世。

    ·······

第 021章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

    半柱香后,所有活着的叛军都被抓了回来,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而且还是以速度见长的轻骑兵。

    长梧杀性已退,索性便就地审问起这些俘虏来。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长梧表现的太过骇人了,都不用他逼问,只往那些俘虏身前一站,就把他们一个个吓的双腿哆嗦,浑身颤栗,满脸惊恐。

    看着长梧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似乎下一刻,长梧张口就能把他们给囫囵吞到肚子里头去。

    连煮都不用煮的那种。

    直接用血盆大口生撕硬嚼。

    长梧很是意外,倒不是因为这些叛军被他吓的屁滚尿流,如倒豆子一样把他们知道的东西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是因为从这群叛贼口中得知,他们竟然俘虏了金陵勇毅侯府的当代勇毅候。

    长梧自幼便和徐章交好,自然知道徐家和金陵勇毅侯府之间的恩恩怨怨。

    当即便压着那人,找到了他们口中的勇毅候。

    不过长梧见到的勇毅候却和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长梧的想象中,勇毅侯府便是没落了,但作为武勋世家,当代勇毅候也该是威武不凡,立志振兴侯府的英雄人物。

    便是身陷囹圄,也面不改色,山崩于前依旧径自岿然不动。

    然而,长梧见到的却是一个性命垂危,奄奄一息,只要喘口气用力一些,也能将其弄死的勇毅候。

    身上中了五箭,有一箭正中胸口。

    长梧很是无语。

    因为那些箭都是方才他们冲杀过来的时候射的。

    这位勇毅候明显是在慌乱之间被那些叛军当做了肉盾,箭雨来临之际躲在其身后,叛军们是侥幸躲过了一劫,可这位勇毅候却着实有些凄惨。

    长梧眸光流转,心绪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去,到外边走走,想想该怎么和徐章说这事儿。

    忽然那只还没来得拔起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长梧低头一看,只见抓住了他的脚踝的竟然是一只鲜血淋漓的大手。

    大手有些粗糙,虎口的老茧有些磨人。

    可惜长梧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手个一吓死。

    看清大手的正是那个已经被长梧认定已死的勇毅候之后,长梧下意识便松了口气。

    于此同时,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长梧耳中:“救我·····救····我!”说的磕磕绊绊,声音断断续续,甚是凄凉。

    只见方才那个被长梧认为已经死了的不知真假的勇毅候此刻正满脸痛楚,极为虚弱的向长梧求救。

    长梧看得分明,勇毅候已经近乎强弩之末,一双眼睛将闭未闭,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可眼底却闪烁着极为强烈的求生**,哀求似的看着长梧。

    可还没等长梧回答,他便脑袋一歪,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再度晕死过去的勇毅候,长梧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终究还是太善良了!”

    说罢便于抽脚,不想竟没能将那只握在脚踝之上的大手挣脱,长梧愈发无语。

    赶忙招呼手下叫来军医,现场就替这位不确定身份真实与否的勇毅侯诊治起来。

    “莫大夫,这人可还有救?”长梧没好气的问,他的脚踝还握在别人手里,怕动作太大了扯动他的伤口,长梧只能无奈的由他抓着自己脚踝,不敢挣扎。

    莫大夫看着几乎被羽箭扎成了刺猬的勇毅侯,摇了摇头,但还是蹲下身子,先是探了探鼻息,随即抓起一只手,号起脉来。

    半晌之后,军医莫大夫才点了点头,说道:“伤势极重,但此人意志顽强,求生的**强烈,或许还有机会。”

    长梧点了点头,“既然有机会,那就试试!若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莫大夫尽管直言!”

    “将军放心,老朽定不会与将军客气!”说罢莫大夫便招呼小童帮忙行动起来。

    长梧吩咐手下赶紧打扫战场,在莫大夫的帮助之下,一点点的把那只握在他脚踝上的大手掰开,叫来担架,将人给抬回了营地。

    其实长梧的心里还是犹豫的,这位‘侯爷’身上的箭矢可都是他们所射,纵使是因为贼人将其当做了肉盾之故,可若是遇上那种不讲理的,事后追究起来,也是很难说清的。

    可关键是这人是什么‘勇毅候’,虽然不知真假与否,可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长梧犹豫了。

    倒不是说因为勇毅候身份尊贵,而是因为勇毅候姓徐,而老太太和徐章皆是出自勇毅候徐氏一族。

    如今虽没了往来,可毕竟都是流着一样的血脉。

    长梧这也勉强算是爱屋及乌了。

    除了这个勇毅候之外,还有几个被绑住了手脚,浑身脏乱的‘俘虏’侥幸在箭雨之下幸存了下来。

    长梧也有些尴尬。

    这伙叛军完全就没把俘虏当人吗,直接用来做肉盾,搞得他很被动。

    好在这伙‘俘虏’还算识趣,没有将同伴的死怪在长梧的身上,而是将怒气都撒在了叛军的身上。

    有几个侥幸没受伤的,甚至还自愿请命求长梧收留他们,说要跟着长梧一起平叛,以雪前耻。

    长梧没有答应,应付两声,便叫人把他们送去给徐章了。

    至于徐章怎么处置,就不关长梧的事了。

    长梧收到的命令,只是叫他看着南边,及时警惕南边上来的敌人而已。

    徐章收到长梧送来的消息时,着实被惊到了。

    “你们救下了勇毅候?确定了吗?”徐章捉着来人,仔细询问。

    那人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颇为苦恼的说:“那些叛军俘虏和解救出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只是没有任何身份凭据,咱们统领也不敢确定。”

    若是旁人,徐章还懒得理会,可若是勇毅候,倒是值得去看上一看。

    毕竟徐章和勇毅侯府之间,还有一桩事情没有解决。

    徐章留下王破敌坐镇中军,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军帐之外,长梧百无聊赖的坐在草甸上,远远的看到徐章过来了,立马就来了精神,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将军!”

    徐章点头嗯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救下勇毅候了?”

    徐章一边问,一边继续向前走,军卒掀开军帐的帘子,让徐章和长梧走了进去。

    “已经问清楚了!”长梧耐心的解释:“据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士卒们说,这人确实是现任勇毅候,姓徐名青睿,领着舒州团练使的缺,听说叛军攻打庐州,庐州知州和团练派人向左近的指挥营和各州县求援。”

    “然后这位徐团练便领着一千多号人马北上庐州,这才刚刚过了舒县,就遇上了已经攻破庐州城,正在南下打算攻取舒城的叛军主力,一个照面就被叛军冲散了阵型,麾下一千多号人被叛军杀了近半,逃了一些,剩下的都被叛军给生擒了。”

    徐章愣了一下,看着长梧:“就这么简单?”

    长梧点头,有些茫然:“简单?”随即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呀!”

    徐章有些无语,不是无语长梧,而是无语正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之上,正在接受军医治疗的这个勇毅候。

    “若是他的身份无误的话,徐青睿,那他该是和父亲一辈的才是!”

    徐章似喃喃自语的道:“只是才一个照面就被叛军给生擒了?怎么这么废物?”

    长梧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确实废物了些。”说着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徐章,低声喃喃道:“都是徐家的血脉,怎么一个这么妖孽,另一个却这么废柴!”

    徐章五感何其敏锐,长梧自认为声音已经很小了,可如何能够瞒得过徐章的耳朵。

    不过徐章也只是斜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莫大夫?如何了?”

    莫大夫接过小童手中的抹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说道:“幸不辱命,这位将军体内的箭头都已经取了出来,血也止住了,剩下的老朽也无能为力,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徐章点了点头,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着又冲着莫大夫拱手道:“辛苦莫大夫了!”

    “不敢不敢!”莫大夫一脸惶恐:“这些都是老朽分内之事,如何能当将军如此大礼!”

    徐章也没有和莫大夫纠结这个话题,“莫大夫先下去好好休息!此人还要劳烦莫大夫多多留意才是!”

    “老朽遵命!”

    莫大夫朝着徐章行了个礼,便退出军帐,下去歇息了。留下一个十三四岁的药童,在里头照料还在昏迷之中的徐青睿。

    徐章和长梧也出了军帐。

    刚一出去,徐章的脸就拉了下去,冷眼看着长梧。

    “咱们盛统领好生威风,杀贼十余人,还斩了一个叛军护法。”

    听着徐章的语气,长梧就意识到了不妙,忙拱手道:“将军,实在是当时军情紧急,末将又见到叛军之中押送着俘虏,担心他们利用这些俘虏做文章,而且这些叛军有都是步卒,是以这才没来得及禀报将军,擅做主张就动了手,请将军责罚!”

    “责罚?本将军岂敢责罚盛统领!而今盛统领斩杀贼军护法,大破贼军,还救了被贼人俘虏的同僚,本将军还要上表朝廷,替盛统领请功才是!”

    徐章朝着北面抱拳虚礼,有些阴阳怪气,还带着几分怒意。

    若是徐章直接骂自己几句,长梧还好受一点,可似这般阴阳怪气的,着实叫长梧心里头过意不去。

    长梧赶忙连连认错,并且保证绝不再犯。

    徐章看着长梧,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既然让你带人来了南边,自然也等同于给了你临机应变之权。”

    “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你能把握住战机,足以见你的能力,区区几个叛军,杀了也就杀了。”

    “只是战场凶险,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武艺不弱,弓马骑射也不在话下,可叛军之中也不见得就没有厉害角色。”

    “就像这次,你斩了的那个叛军护法,若非是因为偷袭,外加射死的他的坐骑,以他的勇武,你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战而胜之吗?”

    长梧默然,他知道徐章说的有道理,那个叛军护法,能够在坐骑被杀,属下被箭雨打乱的情况之下,孤身一人就敢直面长梧率领的轻骑。

    尤其是暴起反抗的那一下,砸死了一匹马,两个人,还有三四个因此受伤的,若非是长梧的武艺还不错,挑的时机也恰到好处,正是那叛贼护法旧力刚去,新力还未起之时,只怕也未必能够如此迅速的将其斩杀。

    也幸而是那汉子身上甲胄有些简陋,若是换上一身重甲,以那个叛军护法过人的膂力,还不知要丢下多少兄弟的性命,才能将其斩杀。

    而且后边厮杀之时,那些叛军也捅死捅伤了十多个轻骑。

    异常伏击下来,以骑兵对上步兵,竟然还折损了近乎十骑,有十多人受了轻重不一的伤。

    如此伤亡,与获得的战果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徐章手底下的骑兵拢共加起来才三百人,这还是徐章辗转数州,历经十余县,这才东拼西凑勉强堆出来的,那是死一个少一个,而且合适的战马也极难寻觅。

    长梧也知道徐章是担心他的安危,心疼己方轻骑的损失。

    是以也不辩驳,仍由徐章训斥,尤其是听了徐章最后语重心长的一番肺腑之言后,心底也触动颇深。

    徐章抬手拍了拍长梧的肩膀,说道:“日后行军,多学学四哥,但也不用顾虑太多,该出手时便不能犹豫,我知道你这次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些轻骑都是东拼西凑来的,配合起来自然没那么默契,而且素质也没那么高!”

    “我既然把他们交给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

    徐章看着目光闪烁着的长梧,由衷说道:“男儿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你的前程,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长梧听得险些就要热泪盈眶了,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男儿大丈夫,功名马上取!

    男儿立世,自当如此!

    徐章看着长梧激动的跟打了鸡血似的,脸上笑意一闪而逝。

第 022章 定远局势,大战渐起

    徐章的甜枣把长梧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脑子里头竟是日后自己建功立业,平步青云,光宗耀祖,然后名传天下的场景。

    甚至晚上做梦,长梧也没消停,梦到了自己大发神威,宛若战神降世,带领麾下轻骑,如锋矢一般直插叛军中军大营,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然后手起刀落······

    又数日,定远城方向的叛军始终龟缩不出,徐章索性便让长梧带领麾下轻骑,四处奔袭,但凡是看到运送粮草的贼军队伍,便不断袭扰,能抢就抢,不能抢就烧。

    总之就是不让叛军把秋收刚下的新粮运走。

    徐章也顾不上什么人权不人权的了,强制性的把沿途遇到的百姓押解离开濠州境内,交由清流知县韦浚统一安置。

    徐章也不主动去攻定远,就这么在定远四周不断袭扰,将大军开过池河,大肆清缴定远四周零散的叛军。

    可偌大一个定远县城,却好似瞧不见似的,就是不去攻打。

    定远城里的叛军也诡异的很,任凭徐章在附近扫荡,就是不肯出城。

    时间逐渐来到十月,定远县城东边和南边的百姓已经被徐章押走了大半。

    定远县城之内,县衙之中。

    “军师,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如今咱们军中不少新兵的家人都被狗官军给带走了,短期咱们还能压得住,若是长此以往,只怕定远县城就要不攻自破了。”

    坐在左首,手持鹅毛扇的中年文士便是汉子口中的军师,也是徐章的老对手曾广文。

    “哎!”中年文士叹了口气,目光幽幽:“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数年未见,他还是这般洞彻人心,做事不择手段。”

    “教主虽然雄才伟略,可咱们起事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纵使民心向着咱们这边,可在亲情的羁绊之下,咱们手底下那些刚刚收拢而来的兵士,只怕是要生出异心了!”

    坐在上首的汉子是天圣教教主的儿子,如今天圣教主登基称帝,立国天圣,自号昭德皇帝,这位少教主自然顺理成章的被册封为天圣国太子。

    天圣教起事之后,攻占州府,杀官祭旗,明目张胆的造起朝廷的反来,一开始老百姓们对天圣教畏之如虎,生怕受了他们的牵连。

    可当天圣教大肆宣扬教义,以种种神秘手段笼络信众,虽见效极快,可在一定程度之上这些新笼络而来的信众教徒,自然不如教中老人那般信仰坚定,忠心耿耿。

    “陛下来信,月前朝廷大军已至光州境内,与我军鏖战十余场,我军连战连败,现如今已经退守寿州,陛下刚刚领兵攻下舒州,便马不停蹄的点了教中精锐两千,新兵两万,北上寿州抵御官军攻势!”

    “北边尚有一支朝廷精锐轻骑不断袭扰,屡次截断我军粮道,定远和濠州皆是寿州屏障,若是为官军所占,届时官军长驱直入,毕竟寿州,陛下便要腹背受敌了!”

    天圣太子叹了口气:“定远绝不能失,可若是继续这么仍由官军肆虐下去,不说别的,就是城中的粮草,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定远城小,如今城中光是大军便有八千,人吃马嚼的,每日消耗的粮草确实不少!”曾广文深以为然的说:“再加上城中近万百姓,若是长此以往,以城中现在的存粮,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如今朝廷大军压境,左近的各周县衙门定然也封锁了所有进入咱们所占州县的要道,严禁所有的商贾贩卖任何货物进来!”

    说着曾广文便也唉声一叹,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呀!

    天圣太子面色一变,面色有些凝重的问:“若是朝廷当真如此确实有些麻烦!”

    随即却又释然笑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那些追逐利益的商贾,只要咱们给足了银钱,莫说是粮食了,就算是强弓战马,他们也会屁颠屁颠的给咱们送过来。”

    “还有那些三山五岳的绿林兄弟,有的是能人异士,朝廷便是大力封锁,也锁不住他们!”

    自古绿林之中,便不缺豪杰之士。

    曾广文目光微凝,有些担忧的道:“太子殿下说的有理,不过微臣担心朝廷怕是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若是他们用江湖人来对付江湖人,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

    “昔日淮南之时,徐章便大力启用江湖人士,更是和漕帮关系匪浅!”

    说着曾广文忽然面色微变,“这一次微臣在彭泽水寨险些罔难,微臣怀疑就是徐章在幕后操纵。”

    “咱们在东京的分舵,自从上次将漕帮货船的消息送回来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微臣怀疑,他们已经落入了朝廷之手,怕是早就凶多吉少了。”

    天圣太子的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定远城如今就危险了,定远之后便是寿州,此时天圣教主,那位昭德皇帝,正领着大军和顾二林季荣放对,若是定远被破,将徐章这头饿狼放了过去。

    那时才是真正的危险。

    先前他们为了稳妥起见,一直避而不出,死守在定远县城里头,就是不给官军机会。

    可现在要是还照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不用等到徐章带兵来攻打,定远县城里头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若是官军再捉人在城中四处散播谣言,动摇军心的话,届时只怕后果要远比我们所能想到的还要”

    “三日前钟离县的邱护法着人送来求援书信,说是一股数千人的官兵正在猛攻钟离县城,原先那伙在寿州附近肆虐的官军骑兵,如今也到了濠州城附近。”

    “邱护法着人去濠州城求援,可援兵才走到半道上,就被官军袭击了四五次,折损过半,只能跑回濠州城!”

    坐在首位之上的天圣太子面色一变,有些焦急的问:“军师可有破局良策?”

    “为今之计,唯有领兵出城,速战速战!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支官军,然后在挥军北上,先破钟离危局,再想办法对付那支骑兵,方能解如今之围!”

    曾广文皱着眉头,摇着手中鹅毛扇,冷静的分析当下局势。

    可随即曾广文的话音却又一转,有些无奈的道:“可若是如此的话,只怕是正中官军下怀!”

    这话刚一出口,曾广文的脑海之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

    随即自嘲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如妖孽一般的男人,着实让曾广文自叹不如。

    天圣太子眸光闪烁,脸色阴沉凝重,一对浓眉微曲,长而疏的睫毛轻颤着,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好似藏着狂风骤雨一般。

    “既如此,那便依军师所言,咱们点兵出城,与之一战!”

    “我就不信了,我军八千儿郎,难道还打不过他区区两三千人!”

    天圣太子乃是天圣教主的亲生儿子,自幼便跟随教中的能人异士学习武艺,跟着曾广文读书习字,而且天圣太子自小便极为聪慧,天资极高,学什么都快。

    “传本太子令,命火头军杀猪宰羊,埋锅造饭,叫二郎们都饱餐一顿,叫二郎们都给本太子养足了精神,今晚三更,大军出城!打官兵一个措手不及!”

    “慢!”天圣太子的话音刚落,传令兵正要去传讯,曾广文却忽然开口阻拦。

    “太子殿下,且听微臣一言!”曾广文冲着天圣太子躬身拱手,恭敬的道:

    “昔日微臣在淮南之时,就和徐章此人打过交道,此人机智过人,胸有沟壑,行事小心谨慎,谋定后动,从来不会打无准备的仗,现如今他既然敢如此激我们出城与之一战,定是有什么完全的准备,此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便要要出兵,也不能妄动。”

    曾广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而且微臣怀疑,赵宋朝廷还有一支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力量藏于暗中,甚至很可能就隐匿在咱们中间,为官军传递消息,上一次淮南之事之所以失败,微臣认为很有可能就与此有关。”

    不得不说,曾广文的嗅觉确实敏锐。

    天圣太子眉头微皱:“军师是说赵祯老儿的皇城司?”

    曾广文一脸凝重的道:“皇城司麾下有一个名为探事司的衙门,原本势力只在京畿之地,可自从上一次淮南事败之后,赵祯老儿便在各地建立起了隶属于皇城司麾下的探事司,专司刺探情报。”

    “探事司?”天圣太子眉梢一挑:“就是咱们起事时抓获的那些朝廷探子?”

    曾广文点头,面色依旧凝重,目光幽深。

    曾广文昔日可是中过举人的,若非是因为某些缘故,被当今的赵宋朝廷伤透了心,而后又被天圣教主所救,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造反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知道皇城司这三个字所代表的能量。

    “慢着!”对于曾广文这个授业恩师,天圣太子还是极看重的,而且曾广文的顾虑不无道理,赶忙再度叫住传令兵。

    如今定远城中军民虽然基本上都入了天圣教,上至衙门的各级官员,底下的差役,下至底层的百姓,街上的泼皮闲汉,尽皆成了天圣教的信众教徒,成了天圣国的国民。

    可这些人里头,哪些是真心投效,对天圣无比虔诚,哪些只是东施效颦,鱼目混珠,效仿昔日东郭之事,谁也说不清楚。

    人心隔肚皮,便是自诩天神下凡,天生圣人的天圣教主,也不能够洞彻人心,知道人们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更何况旁人。

    “不知军师有何高见?”天圣太子谦逊的问。

    曾广文摇着鹅毛扇,头上戴着方巾,和话本评书里头的那些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智囊军师一个卖相。

    曾广文目光流转,笑着凑到天圣太子耳畔低语一阵。

    半个时辰之后,定远城内忽然想起了沉闷的鼓声,鼓声如雷,几乎传遍了整个定远县城。

    “鼓楼!”

    “是鼓楼方向!”

    “难道是官军来了?快!大家往鼓楼方向赶过去!”

    “赶什么赶,这是聚将的鼓声,估计是太子殿下已经决定要出城好好教训那些官军一顿了!”人群之中,一个瞧着三四十岁模样,身上穿着一身略有些破旧的披甲,一看就是老兵油子的军汉一巴掌就呼在了身侧的年轻人后脑勺上。

    还不忘没好气的白了那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吃痛,捂着后脑勺不停的揉搓,可在看着老兵油子,却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只能讪讪的赔笑:“黄哥说得对,定是太子殿下想要带咱们出城好好教训教训那些狗官兵!”

    嬉皮笑脸的,好似一条不停摇尾巴的哈巴狗。

    旁边围着的士卒们听到老兵油子的话,也纷纷意动,不是害怕,而是跃跃欲试。

    半个时辰之后,各部将领回到本部。

    正是点兵聚将,又两刻钟之后,大军才正式出发。

    定远城**有守军八千,这次出兵,天圣太子直接带走六千人。

    六千皆是步卒,没有骑兵。

    天圣教的骑兵都被天圣教主给带走了,留给天圣的太子的便只有步卒。

    十月初三上午巳时左右,天圣太子率领六千大军开拔。

    午时初刻,前军已经能够看见官军大营四周皮飘飞的旌旗了。

    官军大营之中,已至主意定远城动向的斥候营早已经飞马回报,叛军大军开动,朝着己方扑来。

    徐章一声令下,大军也随之而动,营中将士纷纷枕戈以待,做足了准备。

    池河畔。

    两军相遇。

    没有演义之中的站前对话,中军令旗一动,双方大军便不约而同的动了。

    “杀!”

    “杀!”

    ······

    嘶吼声,喊杀声震天作响。

    碧空如洗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原本璀璨明亮的天空,变得灰暗,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天空之下,两帮人马,就像是两群黑漆漆的蚂蚁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一处。

    刀剑交击,金铁交织,鲜血四处飞溅,不过片刻功夫,便不知倒下了多少具尸体。

第 023章 短兵相接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在战场之上不断回响,如雷鸣,似猛兽的嘶吼,低沉而有力,能够清晰的传入战场之上每一个官军士卒的耳中。

    只要不是聋子耳朵太背,基本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事实上这些肢体残缺的,也绝不可能被遴选入徐章的队伍之中。

    “闻鼓而动!”

    “听号而行!”

    “列阵!立盾!”

    “挺枪!”

    “齐步前进!”

    “一二一!”

    各将官们,都头队率门,各自怒吼着,在沉闷而极富节奏的的鼓声之中,有条不絮的指挥着自己手底下的兄弟结成阵型,然后挺枪,形成如刺猬一样的阵型。

    然后整齐如一的前行!

    “踏踏踏!”

    鼓声如雷鸣,可两千人的大军结成的阵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却形成了一道道不弱于雷鸣的震天响动。

    两千大军,每一步踏出,都踏着同样的节奏,步调出奇的一致,都如同扣在叛军的心弦之上。

    鼓声落下,大军的脚步也随之落下。

    另有三百轻骑分作两队,于侧翼防卫。

    旌旗蔽空,战鼓声震天作响,两千人的军队,在叛军八千大军面前,无异于蚍蜉之于大树,在人数之上,确实有着极大的差距。

    可在气势上,这两千大军竟然丝毫不弱势四倍于它的敌军。

    八千大军,如山呼海啸一般,似江上肆虐的浪涛,怒吼着,汹涌着,朝着那两千人结成的军阵而去。

    在最前边的是叛军的精锐,也是自各处收拢而来的绿林好汉,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

    平日里做惯了打家劫舍,剪径劫道的营生,多都都是见过血,且身手不能算太弱的。

    稍加训练,便能集结成军。

    可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江湖好汉呢,看到如刺猬一样的朝廷军阵之时,心底却也生出了难以下手的感觉。

    八千叛军,横列在前,用漫山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匹健壮高达的黄骠马,载着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甲胄,手持一杆金黄长棍,头顶冲天冠的青年赫然自叛军军阵之中走出。

    看着面前整齐如林,令行禁止,步调出奇一致的军阵,青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震撼。

    随即目光愈发凝实,面色变得凝重,目视着那那面随风飘舞的徐字大旗,以及在那面大旗之下,身披银甲,同样坐在马上隐约可见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率领大军出城的天圣太子。

    原本一直跟在天圣太子身边给他出谋划策的军师曾广文,此刻却并不在军中。

    而是被天圣太子留在了定远县城,留守后方,防止长乐镇方向的钱德顺率军突袭,趁机抢夺定远县城。

    “此子果真是大患,掌兵不过数月,便训练出如此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难怪军师对他也多有夸赞,时常自诩不如。”

    “枉我先前还对此人多有轻视,如今看来,倒是我小觑了他。”

    徐章起初来到淮南时可以隐匿了踪迹,天圣教也没有发现他,可随着徐章在淮南境内大肆征调兵马,收拢地方的厢兵指挥营,召集乡勇,四处收拢粮草军械,滚雪球似的不断征兵练兵,自然瞒不过一直关注朝廷动向的天圣教。

    天圣太子喃喃自语道,随即眼睛一亮:“若是此子能为我所用,替我们训练出一直纵横天下的强军,我天圣大业何愁不成!”

    天圣太子的思绪不禁飘远,却不忘继续观察面前这支官军。

    随即大手一挥,唇舌轻动:“给我杀!”

    旋即身边簇拥在天圣太子身侧的几员大将便纵马而出,率领麾下兵士,如泄了闸的山洪一样,呼啸着朝着面前的官军冲了过去。

    ………

    ………

    “举枪!”

    真正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鼓声作用就单纯变成了鼓舞士气用的了。

    徐章眯着眼睛,拿着千里镜,在己方的战阵之中来回扫视着。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个兵将们的表现还是让他满意的。

    “二排挺枪,三排四排准备!”

    各营的指挥拿着令旗,大声的发号施令。

    眼看着漫山遍野的叛军如狼群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口中爆发着摄心心魄的大吼,飞速的朝着己方而来。

    两千大军还在前行,两千人马,五百人为一营。

    二百盾手在最前,也是最中间的位置,两侧是长刀圆盾的刀盾手,其后乃是三排手持长枪的兵卒,闪烁着寒光的枪头自刀盾军阵间的间隙之中伸出。

    再往后便是徐章费劲心思才组建而成的神机营,弩手在前,弓手在后。

    随着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五百步,四百步,直到三百步······

    徐章大手一挥,神射营的指挥立时便指挥属下动了起来。

    “神臂营准备,前方两百八十步,一轮仰射!”

    神臂营隶属于神射营,共有三百人,皆是身高力大,适合开弓的勇士。

    人手一把大宋禁军特有的神臂弩,以脚蹬射,射程能达到三百步。

    “放!”

    “放!”

    “放!”

    三道令下,间隔不超过两息,便见到无数箭矢冲天而起,密密麻麻如被惹怒的蜂群。

    蹬射,装填,然后继续。

    一根根箭矢冲天而起,于天空之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密密麻麻的箭雨随即铺天盖地的朝着正前方疾冲而来的叛军落去。

    三百神臂营将士,无需瞄准,无需犹豫,只管把自己手中的箭矢朝着既定的方位仰射出去即可。

    嗖嗖嗖嗖!

    箭雨铺天盖地,朝着密密麻麻冲锋而来的叛军而去。

    铺天盖地的箭雨,根本避无可避,只能凭借着手中的盾牌和身上的甲胄地方,血肉之躯在那一根根锋利的箭矢之下,连抵挡的可能都没有。

    只听见低沉的噗嗤声连绵成片,那是锋利的箭簇撕裂简陋的皮甲布衣,划开皮肉,刺入血肉之中的独特声音。

    随即便是痛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几息之间,便收割了无数性命,箭雨落入疾冲而来的叛军之中,那一个个挥舞着手中利刃,神情疯狂的叛军士卒们,立马就跟麦田上被收割的麦子一样。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跟那些用了现代的收割器械,飞速收割的麦田里头麦子,一片接着一片倒下。

    不过三轮箭雨过后,原本疾冲向前的叛军之中,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空挡断层。

    不过才三百神臂弩,三波齐射,所造成的杀伤力之大,却着实骇人!

    可叛军足有八千大军,神射营拢共才五百人,神臂营更是只有区区三百人,更何况箭雨覆盖的方式,其实精准度并不算高,能有四五成射中就不错了。

    被箭雨覆盖区域周遭的叛军们,看着面前如地狱一般的场景,有些立马就停住了脚步,可还没等他们反映,自军阵之中便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把锋利的钢刀,一刀便要了他的性命。

    “太子有令,后退者死,给我冲!”

    叛军骇然,前有狼,后有虎!只能继续向前。

    叛军虽不如官军精锐,但也是有弓箭手的,只是这些弓箭和徐章特意从东京禁军之中运来的神臂弩相比,射程却远远不如。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叛军的弓箭手也开始放箭。

    箭雨朝着官军的军阵而去。

    “盾!”传令官令旗一动,各营的指挥、都头、队率这些中低层的军官们便立马起身吼了出来。

    而且两千兵卒人人着甲,叛军的弓箭又多是软弓,除非是射中甲胄的薄弱处,或是正中面门,否则的话,基本上对官军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神弓营准备!”

    “神臂营准备!”

    三波箭雨覆盖之后,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八十步。

    叛军的前军已经过了神臂营仰射的范围,可中军和后军却还在。

    神臂营的统领继续组织人手不断抛射,企图阻断敌人中军和后军的速度。

    神弓营便是寻常的弓箭手,用的都是至少一石以上的硬弓,射程虽不如神臂弩,但也能有一百多步。

    神射营箭雨就没停过。

    叛军也开始朝着官军回射。

    可惜他们手中的弓箭射程太短

    五百神射营分做两批,轮番交替射击,箭雨呈扇形朝着前方的叛军覆盖而去,叛军前列残存的士卒们竖起手中简陋的木盾,继续前冲。

    等到两军前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大概三十步左右的时候,叛军沿途已经丢下了将近千余具尸体。

    不论是热兵器还是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垒,双方装备之间的差距,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并不是每一只军队,都如我们的先辈那般,拥有钢铁一样的意志,拥有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大无畏精神,拥有那般坚定宛若磐石般的信仰。

    并不是每一支军队都能做到众志成城,能够无视装备之间的差距,以意志为锋,血肉之躯为刃,以人民为脊梁,以民族为后盾,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尤其是在官军的素质还比这群叛军略胜一筹的情况之下,装备上的差距,确实是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

第 024章 瓮中捉鳖

    眼看着叛军越来越近,战阵之中,士卒们握着枪杆,举着盾牌,拿着钢刀的手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毕竟这些士卒都只是地方的厢军乡勇,被临时征调之后,东拼西凑而来的,虽然被徐章带着练了个把月的队列,但也只是看起来令行禁止而已,其整体素质比起训练有素的禁军还是不如的。

    “将军说了,一颗贼头赏银五两,捉到叛军统帅者,直升都头,赏银百两,良田百亩!”

    任何时候,多好听的口号都不如实际的利益更能打动人心。

    “将军有令,后退者斩,督战队就在后头看着呢!兄弟们,都不要紧张,大家都听我号令!”

    “就按咱们平日里训练的来,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就在眼前!”

    都头,队率们正在紧锣密鼓的给手底下士卒们打气。

    帝君越来预近,那锋利的钢刀利刃在太阳底下泛着幽冷的寒芒,看的人心颤不已。

    “立盾!”

    “顶住!”

    都头队率们自己也很紧张,可此时此刻,徐章这一个多月的紧急训练的效果就体现出来了。

    虽然大家都很紧张,都有些害怕,甚至于有些人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

    面对着犹如凶恶的狼群一样朝他们扑来的叛军,终究还是没有溃散!

    叛军终于到了眼前。

    中间区域,前排的士卒们立着一人高的盾牌,侧身角力似的顶着盾牌。

    叛军冲至近前,竟不知该如何下手,任凭他们如何刀劈斧凿,就是破不开厚实的盾牌。

    反而从间隙之中时不时刺出的长枪长矛,出则见血,从不落空。

    两侧的刀盾手则要惨烈的多,直接和叛军短兵相接,幸好有长枪兵在后侧应。

    都头们扯着嗓子大吼着发布命令,一双双眼睛,好似都染上了血光。

    “二排听令!”

    “挺枪!刺!”

    “三排!”

    “四排!”

    ······

    ······

    “唉!”

    徐章看着面前陷入焦灼的战场,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成军时间还是太短了些,莫说一年了,若是再给我半年的时间,将这些将士好好练上一练,区区天圣贼寇,又何足道哉!”

    长梧驱马至徐章身侧,拱手请命道:“将军,请派末将率麾下轻骑出战!”

    “不着急!”徐章却摇了摇头,看着前方已经陷入胶着之中战场。

    长梧高声道:“将军,末将请命,率领麾下骑兵直击叛军中军,定能将贼首斩于马下!”

    徐章看着用手中千里镜看着数里外那个医生金色甲胄,连胯下战马的披甲,手里的棍子都是金色的家伙。

    放下千里镜,瞥了一眼长梧,没好气的说:“这才过去多久,就又飘了?就你手底下那三百轻骑?能杀穿叛军七八千人的阵型?”

    长梧哑然,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混乱之中的战场,咬着牙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徐章没有理会长梧,打马向前几步,说道:“神统领!”

    长梧深吸一口气,抱拳高声道:“末将在!”

    徐章揉了揉耳朵,指着前方战场之上,那个纵马杀入己方左翼的悍将,厉声道:“命你带轻骑三百,助我军守住左翼。”

    目光微眯,已经带上了杀意:“斩了那个贼将,以壮我军神威!”

    长梧顺着徐章所指的方向望去,虽然有些失望,但兴致依旧高昂,立马拍着胸脯应下,打马离去。

    不多时,便看到一道烟尘自官军大军之后飞驰而出,长梧身穿银色明光甲,背后披着一件白色披风,手持偃月刀一马当先,冲入战阵之中。

    不过十多个呼吸的功夫,就冲到了那悍将的身前,两人大战了起来,交手十余合,将其打退,驱马而逃,可惜没能将其斩杀。

    申正时分,自北边忽然杀来一只千人的大军,天圣太子却早有防备,命后军迎上,双方立马站来了生死大战。

    ······

    有了钱德顺的前锋营加入战场,中军所面临的压力立马骤减,再加上长梧带领的骑兵不断袭扰冲杀,神射营的远程输出辅助。

    直把原本气势汹汹的叛军杀的丢盔弃甲,原本胶着的战局立马便有了变化。

    此事双方皆已经损失惨重。

    天圣太子见久攻不下,而且麾下将士都已经疲惫不堪,再无战意,甚至已经有不少开始往回逃窜,不过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凶神恶煞的督战队给砍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有了第一个跑的,自然会有无数个,天圣太子知道大局已定,也懒得挣扎。

    当即命人鸣金收兵,大军跑着比兔子还快,天圣太子无奈,且战且退,后退了足足有二十里,退到了定远县城附近。

    好在徐章这边人数不多,再加上折损的,便是有了钱德顺的前锋营,也不过才两千出头,而且定远城里不知还有多少叛军,稳妥为上,徐章只让长梧带着轻骑追出去七八里,也跟着鸣金收兵了。

    军营之中,听着属下的回禀,徐章那是一脸心疼。

    两千人马损失了将近八百人,直接死的了有四百多个,还有三百多个受伤的,

    钱德顺来的还算及时,知道叛军出城直奔徐章大军所在的位置而去后,便立马调兵南下。

    是夜,天色昏暗,无星也无月。

    池河边上,官军大营之中。

    气氛有些低沉,一个下午的血战,从领兵的将官到底下的士卒,尽皆疲惫不堪,是以在用过晚饭之后,便尽皆早早睡下。

    时间慢慢推移。

    夜色越来越深,子时将过,丑时将至。

    忽然官军大营之外,一道突兀的喊杀声,打破了黑夜本该有的宁静。

    随即便见火光骤起,一对人马在一身着金黄甲胄,手持黄金长棍的将军带领之下,冲入官军大营之中。

    辕门处的守军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送入了黄泉。

    “杀!”

    那金甲将军,当真宛若天神下凡一般,浑身甲胄在火光的映衬之下,闪烁着粼粼光泽。

    那一众随着他杀入大营之中的,是二百左右的骑兵,外加八百身高力壮的精锐步卒,皆是武艺不俗的悍勇之士,领头的都是在三山五岳之中有名的绿林好汉。

    在正面战场盒子上结阵厮杀,他们未必会是官军的对手,可若论制造混乱,夜里偷袭,却都是一把好手。

    “敌袭!”

    “敌袭!”

    金甲将军已经率众杀入大营之中,营中巡逻的士卒才后知后觉的大吼着。

    金甲将军驱马向前,手中金黄长棍呼啸而起,如风雷般落下,顷刻间就砸到了那几个巡逻士卒的身上。

    只听得嘭嘭几声闷响,便有几具尸体如破布一样飞到一旁。

    “活捉贼官军主将者,赏银钱粮,官升三级!给我杀呀!”

    天圣太子的话音刚落。

    就听。

    “呜呜呜呜!”

    “杀呀!”

    “主将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的!”

    天圣太子领着二百骑兵,直冲中军大营,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营栏之外,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一根根如同长龙一样的火把!

    厮杀声中忽然多出了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可惜声音实在太小,宛若蚊虫呓语,在这厮杀声震天的大营之中,根本没人注意。

    天圣太子刚刚冲至中军大帐,忽然勒马而停,意识到不对,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来。

    “不对!”

    可还没等他说完,他身后的那八百步卒之中,便传来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凄厉喊叫声。

    “不好!有埋伏!”

    天圣太子立马振臂高呼!

    “众兄弟朝本殿下靠拢!大家一块儿杀出去!”

    天圣太子一声金甲,在烨烨火光照耀之下,简直不要太醒目才好。

    有天圣太子在,一众叛军就有了主心骨,顾不得暗地里飞出的箭雨,立马撒腿朝着天圣太子的位置靠拢而去!

    嗡!

    只听得一声极沉闷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有一道乌光撕裂漆黑的夜空。

    天圣太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手中金黄长棍往前一扫。

    只听一声脆响。

    一只羽箭便被扫到一旁。

    天圣太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是两道劲风呼啸而来,一上一下,分取他的坐骑和他的胸膛。

    天圣太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马背之上一伏,躲过那只直取他胸膛的箭矢,可他麾下的坐骑却没有他的本领。

    撕裂黑暗的羽箭,正中马眼,锋利的箭矢如穿腐土,灌入马儿脑袋之中。

    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嘶鸣声,马背之上的天圣太子顿时色变,急忙往一拉缰绳,却不想胯下马儿的身子也同时往旁边一些,歪歪扭扭的踉跄几步,然后嘭的一声向地面倒去。

    天圣太子眼疾手快,歇身以手中长棍杵地,借助马儿摔倒时带来的惯性,一个翻身落地,踉跄几步,总算没有摔倒。

    却在此时,黑暗之中又是几道暗箭悄无声息的已经到了天圣太子身前。

    “太子小心!”

    同时已经反应过来的近卫直接纵身一跃扑在了天圣太子面前,噗嗤几声闷响,天圣太子听得分明,那是箭矢灌入人体的声音。

    “殿下!”那替天圣太子挡下夺命之箭的近乎抓着天圣太子的胳膊,口中不停有鲜血溢出,猩红之中带着些许黑意,天圣太子知道,那是锋利的箭头刺穿了脏腑的缘故。

    “殿下·····快走!”

    天圣太子赶忙一个懒驴打滚,拉住缰绳纵身一跃上了这个近卫的坐骑,勒马直转,挑了个方向,提棍高呼:“众将士莫慌,随本殿下杀出重围!”

    说罢便一夹马腹,领着二百轻骑便朝着认准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些原本以为天圣太子被暗箭射死的贼寇们,见状原本有些低沉的士气竟一下子又爆发了出来,顾不得身后不断追咬自己屁股的暗箭,不要命的跟着那位天圣太子一路奔逃,出了官军大营之后,不敢有丝毫停留,夺路狂奔不止。

    “杀!”

    不止从何处忽然冒出一队轻骑,当先的是个银甲小将,朝着天圣太子逃窜的方向便追了过去。

    沿途那些逃跑的三山五岳的好汉们哪里慌忙四散图逃窜,幸而那银甲小将好似认准了前头的天圣太子,也不分兵去追他们,举火朝着天圣太子紧追不舍。

第 025章 黄雀在后?谁是黄雀

    长梧看着那个金甲将军,方才还听他说自己是什么太子殿下!

    那可是太子呀!

    虽然是这些叛贼自立的太子,名不正言不顺,但光太子这两个字,就足以让长梧断定他是叛军之中的首脑,而且还是极其重要的那种。

    所以在看到天圣太子竟然躲过了徐章的连珠箭后,立马便带着麾下轻骑打马追了上来。

    徐章交给他的任务,本就是在外策应,追杀今夜来犯之敌。

    “啊呀呀呀!叛贼休走,且过来吃你家长梧爷爷一刀!”

    可惜没人理会,长梧也不生气,纵马紧咬着天圣太子不放。

    不只是长梧的轻骑,军营四周埋伏的军汉们也追了出去。

    军营之中的数波箭雨就已经收割了将近半数来偷袭的叛军步卒。

    徐章亲自领兵,骑着大黑马,一身银甲,手持一杆亮银枪,背负硬木弓,追在最前。

    敏锐的五感带给徐章敏锐的感知,让他能够借助昏暗的火光看清地形,分辨敌人的位置。

    没一会儿,那些四散而逃的叛军步卒便被陆陆续续的斩杀擒获。

    徐章又射了几箭,便放弃追踪,转而对付起大营中留下的步卒来。

    长梧领着麾下轻骑已经追出去十多里,天色昏暗,唯有靠着前方叛军所携带的火把和自己手中的火把才能视物。

    长梧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侧景物不断变化,以及漆黑的夜色之中,可能隐藏着的危险。

    马蹄声阵阵如雷,足以掩盖住所有的声音。

    秋末冬初的夜晚,呼啸的凉风拂过树梢,枝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南方的冬日不似北方,草木枯黄只是对于某些植被而言。

    长梧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天圣太子带到了一处地形类似于山谷的区域,两侧是低矮的两座地带的丘陵,不过才十丈左右的高,却都长着连绵成片的粗壮乔木。

    唯有中间,是一片宽敞的草甸,草甸尽头,还接着一处已经近乎干涸的湖泊。

    就在长梧带着麾下轻骑追到这片草甸将近一半的时候,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中,在那漆黑的夜色里,密集的箭羽悄无声息从两侧的密林里头激射而出。

    箭矢临身之际,长梧都没有直觉,直到身后的兄弟中箭提醒,长梧才反应过来。

    前方的天圣太子早已勒马而停,左近的山林和前方亮起无数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际。

    身后入谷的位置,也传来无数密集的脚步声,却见两道火把长龙已然向中间合拢。

    这山谷竟是一个早就打开了的口袋,就等着长梧带着麾下轻骑扎进来,然后在合上口袋,形成包围之势。

    “兀那好汉!”

    却听那金甲小将高声喊道:“若是你肯弃暗投明,带领你的兄弟投降,本太子一定既往不咎,对你委以重任,荣华富贵,封妻荫子就在眼前,你可莫要自误!”

    “自误?”

    回答他的,是三百轻骑一阵密集的箭雨。

    随即便见轻骑阵型没有丝毫停留,竟是直挺挺的朝着天圣太子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杀了你!老子一样的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此时的长梧,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出乎意料的冷静,脑子里头一片空明,只顷刻之间,便弄清楚了当下的局势。

    叛军定是早有准备,白日的大战,今晚的袭营怕都只是为了将他和麾下轻骑引到早就布下重重埋伏的此处,聚而歼之!

    “冥顽不灵!”

    天圣太子面色一变,冷声厉喝道:“杀!”

    旋即便又是无数弓弦震响,箭雨倾泻而出。

    长梧手中偃月刀上下翻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同时还不忘厉声高喝。

    “兄弟们,前面就是天圣太子,将军说了,拿了他的头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还有其他赏赐无数!”

    “众兄弟结锋矢阵随我杀,取了那狗贼的项上人头!”

    长梧语速极快,顷刻之间就将这么长的一段话给说完了。

    箭雨落下,又是十多人中箭。

    好在穿着甲胄,中箭的部位都不是要害,只有零星几人被射落马背。

    长梧将手中偃月刀握的越发紧了,面色早已冷冽如霜,一双眼睛盯着前方的那道金甲身影,好似生了根。

    ······

    与此同时,定远城外,忽然火光四起,无数火把映照长空。

    只见一玄甲大将手持长枪,挂长弓,立于万军之前。

    其人面容冷峻,相如刀刻斧凿,虽不甚俊俏,却也是菱角分明,面容刚毅,下颌已经被浓密的胡茬子所占据,却又不显得脏乱,散发着强烈的阳刚之意。

    “攻城!”

    玄甲大将挺枪大吼,身后数千兵将,顿时便如潮水般冲着前方的定远县城呼啸而去,城中八千叛军被天圣太子带走了六千,为了对付徐章麾下的轻骑,曾广文又乘着夜色派了一千五百人出城。

    如今城中守军只剩下五百人。

    城头之上,看着如蝗虫一般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突然出现在城墙之下的冠军,叛军们愣了一会儿之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敌袭!”

    “敌袭!”

    “快击鼓!”

    “通知·······”

    话音还没落下,一道羽箭就射上城头,灌入那正在指挥叛军的头领胸膛之中。

    锋利的箭簇刺穿了他的脏腑,将他剩下的声音都压了回去。

    孙平寇再度搭箭上弦,目光凝实如刀,扫视着城墙上空,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孙平寇的身前是如蝗虫一般趁着夜色,推着云梯、攻城车,一言不发的朝着不到两丈高的城墙而去的将士。

    却在此时,定远城内,几处靠近叛军驻扎营地附近的街巷之上,忽然烧起了熊熊大火。

    时至冬日,天干物燥,火势一起,便再难遏制。

    城内百姓赶忙聚在一块救火,各大街道都被来回奔波的百姓们堵得死死的。

    另外一边,徐文领了徐章的命令,带着钱德顺的前锋营,来到定远城外。

    钱德顺的前锋营打打顺风仗或许还行,可若是攻城的话,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好在徐章的本意也不是要钱德顺去攻城,只要他佯装出攻城的样子,带着人马在定远城外走上几圈,打打鼓,射射箭,壮一壮声势,牵扯住城中的部分守军,给孙平寇方面减轻压力。

    另外一边,山谷之中,天圣太子和长梧交手十余合,刀棍交击不止,刀光漫天,棍影重重,二人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彼此却都奈何不了对方。

    二人眼中尽皆露出骇然之色。

    长梧眼见拿他不下,也不犹豫,当即便调转马头,打马便走。

    麾下轻骑虽折损了不少,但有长梧断后,倒也没被留下太多。

    眼看着长梧打马便走,天圣太子正欲目光一凝,拿起马上大弓,弯弓搭箭,瞄准了长梧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隐约间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闷哼,却不见人落马,天圣太子正欲追杀过去。

    忽然远处冒起了冲天火光,染红了半片天际。

    天圣太子心里头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不确定的问旁边的近卫:“那是定远城的方向?”

    近卫点了点头:“回殿下,正是定远城方向!”

    天圣太子心思百转,下意识的便喊了一句“不好!”

    冬日天干物燥,或许有可能是城内失火,可若是官军蓄意纵火,只为在城内挑起动乱,让城内留守的守军应接不暇的话,那就事情才是真的大条。

    天圣太子想起方才在官军大帐之中,本是想要趁着夜色,官军人困马乏之际袭营,不想却反中了官军的埋伏。

    若是他的推断没有出错的话,只怕此刻定远城外,已经被官军给围住了。

    天圣太子恨恨的看着长梧带着剩余轻骑逃离的位置,眼中眸光直转,神情复杂,但还是当即便调转马头,振臂高呼:“诸位将士,诸君随本殿下杀回定远城!”

    身后骑兵,以及早已从两侧杀将出来的精锐将士,纷纷跟上。

    天圣太子走的很快,带领麾下还剩一百多的骑兵,快马加鞭,率先朝着定远城而去,将剩余的步兵交给了亲信的将领带着,随后赶来。

    待到距离定远城四五里处,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城中那冲天的火光,天圣太子恨不能麾下坐骑长了八条腿,一刻也不敢停留,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军师!你可千万要守住呀!

    可等天圣太子赶到定远城外的时候,留给他的,却只有大开的城门,和城内逐渐减弱的喊杀声。

    城头之上的天圣王旗早已不见了踪影,驻守在城墙之上的守军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城垛处还有几具尸体挂在上头,都穿着天圣**队的服饰。

    天圣太子目瞪欲裂,怒气冲天,一双眼睛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意,拉着缰绳,一夹马腹,正欲冲入城中大开杀戒。

    却在此时,身侧一个近卫一跃而下,拽住了天圣太子的缰绳,斜着身子强行拽住正欲扬蹄的马儿。

    其余几个近卫纷纷有样学样,帮着一块拽住了天圣太子的坐骑。

    “殿下!留的东山在,不怕没柴烧呀殿下!”

    “定远城已经破了,此时若是再进城去,那就是羊入虎口!殿下三思呀!”

    “殿下!”

    ········

第 026章 定远城破,银子出马

    几个近卫一边拽着天圣太子的坐骑,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

    天圣太子看着身前斑驳的城墙,咬着牙道:“军师还在城内!本殿下岂能致军师于不顾!”

    “殿下!”

    “军师身边有席护法在,定不会有事,殿下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犯险啊!”

    近卫们一个个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连坐骑都被他们给抱住了,天圣太子挣脱不得,想要用棍子挑飞,又怕伤了他们。

    可还不等他做出决断,他们身后便又亮起了无数火把。

    “莫要走了天圣贼寇,给我杀!”

    吼声刚起,便是一阵弓弦震动之声划破了黑暗,密集的箭雨如潮水般呼啸而来。

    箭矢裂空,发出呜呜的破风声。

    “殿下小心!”

    一个听觉灵敏的近卫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直接一把便将天圣太子从马背之上拉了下来!

    “殿下快走!”

    徐章眯着眼睛,骑在大黑马之上,在漆黑的夜色下,那微弱的火光映照中,搜寻着叛军将领的踪迹。

    大弓在手,箭已上弦。

    “找到你了!”

    徐章咧嘴一笑,大弓被拉成了满月,兀的一松,弓弦震响,箭矢已如流星一般飞射而出。

    却还没完。

    只见俆章手如穿花一般,自马背一侧的箭囊之中取出三支羽箭,三箭连珠,再取三箭,又是连珠三箭射出。

    七箭射完,徐章这才甩了甩有些酸软的右手,将大弓挂到马背一侧。

    看着前方除了第一箭正中那个金甲贼将之外,剩下的六支都被那些个悍不畏死且忠心护主的近卫们给挡下了。

    用的是血肉之躯。

    若非徐章已经无法在连续这么大频率的开弓,非得叫那些叛军尝尝什么叫做神射手的远程拉扯。

    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然后再度握上铁枪,徐章纵马而出,十个亲卫紧随其后,没办法,这是徐章队伍里头最后的十多匹战马,只能给自己的亲卫了。

    大黑马的速度极快,似乎是知道徐章的心思一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是个亲卫分作两队,如雄鹰的翅膀一样组成雁形阵,分别跟在徐章两侧。

    手中拿着的,是一水五尺多长的朴刀,身上尽皆披着两层甲胄,一层皮甲,一层铁甲。

    徐章的大黑马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宝马,高大健壮,气脉悠长。

    天圣太子领着这帮骑兵,先是奔袭官军大营,而后逃窜十余里,一路厮杀,紧接着又快马加鞭跑了十多里来到定远城下。

    马儿又不是铁打的,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速度哪里能和以逸待劳的大黑马相比。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再加上叛军簇拥着天圣太子,拉拉扯扯又耽搁了一会儿。

    “兀那贼将,若是有种,便和你徐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只知道抱头鼠窜,莫非当真是鼠辈宵小不成?”

    天圣太子何其骄傲的人,若是此刻他没有受伤的,定然调转马头,和俆章大战三百回合了。

    可方才徐章一箭正中他肩头,如今一只手麻痹,半边身子都快没知觉了,如何能与徐章相斗。

    被徐章用话一激,当即便目瞪欲裂,紧咬着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如条条蚯蚓盘踞,险些没被徐章给气晕过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徐章微微躬着身子,待到近前时,挺枪便刺,正中一人后心,将其挑落马背。

    随即便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枪影翻飞,自后方冲入叛军阵营之中。

    身后是个亲卫紧随其后,手中朴刀早已饥渴难耐。

    ·······

    却说长梧领着仅剩的一百多一路狂奔,也不知到了何处,只剩下零星几人手中还举着火把,后方早已没了马蹄声。

    追兵不知去了哪里。

    “停!”

    “吁!”

    长梧爆发出一声如雷鸣般的厉喝,随即脸色一白,嘴角抽动。

    原来竟是一支羽箭正插在他后背之上,幸好只在肩头部位,而且长梧身上甲胄不薄,箭矢竟是生生撕裂了甲胄,刺入皮肉之中。

    好在撕裂甲胄之后,箭矢的力道也大大减小,虽入肉不浅,却也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可疼还是一样的疼呀,长梧抽出腰间直刀,手起刀落,便将长长的箭杆砍掉一大截,至少不影响行动。

    “副统领可还在!”长梧勒马而停,厉声高喝。

    “末将在!”立马便有打马而出。

    “你去看看,后边是什么情况!”

    长梧领着两队一百个兄弟在后头断后,折了五十多人,才将天圣太子和他麾下骑兵拦下,让副统领带着剩下的人马后撤。

    “末将领命!”副统领随手点了两人,举着火把打马便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长梧又道:“各都头队率,统计一个各自还剩下多少人!”然后又随手点了一人:“若是哪个都头队率都没了的,就由你来统计!”

    半晌,副统领还没回来,长梧这边人数就统计出来了,算长梧在内,拢共还剩下一百二十八人,若是再加上回去探听情况的副统领和那两个兄弟的话,就是一百三十一人。

    今日白天的时候,在正面战场之上都才折损了三十多人,不想晚上这一役,这折损了超过半数。

    若非方才那个天圣太子没追上来的话,只怕这一百三十一号人,还得丢下至少半数。

    长梧那叫一个心疼呀!

    这可都是他的袍泽兄弟,亲如手足。

    这一下自就去了将近三分之二了,叫他如何不心痛。

    盏茶之后,副统领带着两个兄弟回来了。

    “情况如何?”

    长梧迫不及待的问。

    副统领忙道:“回统领,我和兄弟们往回走了好几里,别说是追兵了,连个活人都没见到!”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牵绊住他们的脚步?”

    面对副统领的猜测,长梧眸光连连转动,大脑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快速运转之中。

    顷刻之后,眼睛一亮,当即便大声说道:“兄弟们,咱们将军料事如神,早就料到了叛军会前来袭营,定然早已派出大军,去攻打定远县城。”

    “贼军忧心定远县城有失,此刻定然马不停蹄的回援去了,他们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咱们能叫他们安安稳稳回去吗?”

    可惜任凭长梧吼的再大声,却也没人答应。

    方才一役,三百骑兵折损过半,如今只剩下一百多号人,还有不少人身上带着伤。

    人品长梧说的天花乱坠,可众人却都低下了头。

    长梧急了,一旁的副统领却眼睛一转,朗声说道:“统领,方才末将回去探路,见到定远城的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定是咱们将军带领整军趁此良机奇袭定远!”

    “方才埋伏咱们的那些叛军定然此刻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忙着回去支援,咱们定然想不到,咱们还会反杀回去,若是侥幸捉了那个什么天圣太子,到时候官升三级,赏银千两,良田百亩,统领可不要忘了末将!”

    看着副统领不断给自己使眼色,长梧顿时心领神会,扫视着场中百多号人,高声说道:“愿随本统领杀回去的,本统领自掏腰包,每人赏银三十两!”

    “赏银三十两?”长梧这话一出,场中百多号人的,顿时有大半人都意动了。

    这些个当兵的哪一个不是家里穷的叮当响,没了出路,也交不起赎买的钱,这才一咬牙辞别了家人,参了军。

    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差不多能买上五亩最上等的水田了!

    若是建房的话,建一个三间的青砖大瓦房,剩下的拿出五两说个婆姨,还能剩下不少,到时候再置上几亩地,那日子美的·······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相互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跃跃欲试。

    “真有三十两银子?”

    “统领说的可是真的?”

    “是啊,不会是糊弄我们的吧!”

    ······

    长梧昂首挺胸,忍着肩头的疼痛,高声道:“你们说说,本统领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

    一旁的副统领赶忙附和道:“统领大人是咱们将军大人的表兄,家中乃是江南豪富,定不会欺骗咱们,我愿追随统领,一道杀回去!”

    长梧立马道:“本统领愿立军令状,在场的每一个兄弟都是证人,若是到时候本统领不给这笔银子,众兄弟便将本统领压到将军面前!到时候本统领任凭诸位兄弟处置,绝无怨言。”

    “咱们将军是个什么性子,兄弟们都比我要清楚吧!”

    “我盛长梧愿指天发誓,若是事后不遵守与众兄弟的约定,便叫我盛长梧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万仞穿心而死!”

    见长梧立下如此毒誓,立马便又有人站了出来。

    “我愿追随统领,杀回去为兄弟们报仇!”

    立即便又有人附和:“对!杀回去,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

    “杀回去!”

    “报仇!”

    “娘的,富贵险中求!咳咳!报仇!”

    ······

    一时之间,百多号轻骑的士气竟再度回到了巅峰,纷纷叫着喊着要杀回去报仇,定要叫叛贼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云云,丝毫没有先前慌不择路,只想着逃窜的狼狈模样。

    长梧看着此情此景,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刚才他也是灵机一动,要是早知道银子这么好使儿,哪里还用费这么多的唇舌,直接拿出大把银子往这些兵将们身上一砸就是了。

    看他们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

    宥阳年轻一辈之中的第一首富难道是说说而已吗?

第 027章 与曾广文的再度会面

    厮杀声彻响了整整一夜,城里城外,皆以成了尸山血海。

    那些寻常的叛军士卒在孙平寇大军入城之后早早便弃械投降了,可那些个叛军精锐们,天圣教的忠实教众们,却根本不知道投降为何物。

    硬生生占据着地利,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之间,生生和孙平寇的大军厮杀了大半夜!

    城外的战场同样异常惊险,幸好徐章老早就做足了准备。

    这才有惊无险,打退了叛军的数次反攻,值得一提的是,长梧这个一开始被天圣太子追的跟受惊了的兔子一样的家伙,后来竟然带着一百多轻骑杀了回来。

    把徐章交给他的游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就是不和前去定远宁县城支援的叛军正面交锋,啃一口就跑,跑一会儿又追上来啃上一口。

    搅得叛军不得安宁。

    偏生叛军都是步卒,追不上长梧的轻骑,零星几个骑马的将领,看着一百多号轻骑,尤其是领头的长梧还能和他们那位神勇无比的太子打的不相上下,哪里还敢策马去追。

    徐章也没有派兵去追的意思,打散了天圣太子的骑兵,一箭伤了他之后,又打杀了几十个断后的叛军骑兵,这才领军入了定远城。

    可惜没能抓住那个天圣太子,主要是那些个留下断后的骑兵们一个个悍不畏死,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向死之心,生生绊住了徐章的脚步。

    徐章可不想和他们拼命,稳稳当当的痛打落水狗多好!

    次日天明。

    城头王旗已然换成了徐字大旗,徐章正式入驻县衙,城中百姓皆被勒令在家,不许上街。

    昨夜城中的数场大火,拢共烧毁民宅数十间,因大火而受伤的百姓也有十余人,徐章都命人将这些百姓都统一安置了。

    孙平寇带来的大军接手了城防事宜,徐章的亲兵营则负责城内的巡逻皆被,整座定远县城都在戒严之中。

    叛军占据定远县城已有数月,城中百姓有不少已经从贼,有些是被迫的,有些则是受了蛊惑,主动加入的。

    甚至有些百姓的家眷已经加入了叛军。

    徐章现如今没有追究这些的打算,叛军退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城中百姓的民心,免得再弄出什么乱子来。

    全程戒严,一营人马负责警戒,徐章也算是下了大手笔。

    定远县衙之内,徐章和军中一营将领尽皆汇聚于此。

    众人尽皆是一声戎装未解,身上多多少少都染了不少血污。

    “曾先生,数年未见,先生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徐章看着县衙正堂首位之上,那个羽扇纶巾,一脸从容的曾广文,不禁笑着拱手说道。

    只是语气之中,却多了好几分别的意思。

    曾广文起身冲着徐章拱手躬身一礼:“老朽见过徐大人,数年未见,大人的风采倒是更胜往昔了!”

    徐章笑了笑,目光却落在曾广文身前的那人身上。

    那人是个瘦高汉子,手里拿着一把近五尺长的横刀,倒扣于地,半蹲在地上,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二十多处,血肉翻飞,鲜血还在流淌,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泛着血丝。

    一双眼睛却冷冽如冰霜,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握着刀柄的手背之上盘踞着如蚯蚓一样的青筋,地面之上,已经淌了不少鲜血。

    自县衙正门一路进来,周遭躺了七八十具尸体,只有二十多具是官军的,其余都是判军,牺牲的二十多人中,而且大多都是面前这个汉子所杀,他身上那么多的伤口,便是由此而来。

    还有四十多个负伤的,若非孙平寇赶到的及时,只怕还未必能够这么快拿下县衙!

    “倒是个汉子!”徐章不住赞许道。

    孙平寇盯着那汉子,沉声说道:“这人武艺不差,若非先前他受了伤,我没这么容易拿下他!”

    徐章点了点头,又看向曾广文,不住感慨:“贵教果真人才辈出,不仅仅有先生这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囊,还有似这位兄弟这般勇猛无双的高手悍将,难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席卷数州之地!”

    “还真是叫人惊讶!”

    曾广文冷静的看着徐章,面上依旧瞧不出有任何异常,“成王败寇,多说无益!老朽别无他求,但求速死,望大人成全!”

    “先生!”一直沉默不言,一语未发,如一只捕猎的猛虎一样,古井无波看着徐章等人的瘦高汉子,闻言面色骤变,扭头看着曾广文,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和不可置信。

    却在此时,一把长枪风驰电掣便从徐章手中刺了出去!

    “大人且慢!”曾广文面色骤变,在看到徐章出手的一刹那,就赶忙开口阻拦:“老朽还有话说!”

    这老贼翻脸比翻书还快,改口没有半点犹豫。

    瘦高汉子转过头来,手中长刀刚刚作势要抡起,银枪就已经在距离他的咽喉要害只剩下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孙平寇和徐文也不约而同的欺身而上,将手中长刀架在了瘦高汉子的脖子之上。

    瘦高汉子好似认命的似的,也不再抵抗,只是那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面,却多出了一丝灰败的死意。

    孙平寇更是粗暴的捏住了瘦高汉子的脉门,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刀,扔给了身后的徐章亲卫。

    “哦?”徐章眉梢一挑,收回了长枪,对曾广文说:“先生还有何遗言?”

    曾广文看了看那被长刀驾颈,摁倒在地,捆缚住手脚的瘦高汉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回忆的神采,徐徐说道:

    “此人名唤席东平,与老朽乃是同乡,昔日曾受过老朽恩惠,后老朽遭人陷害,吃了官司,家产被抄没,妻女受辱而死,便是东平冒死救出了老朽!”

    “后来老朽遇到了天圣教主,得其相助,手刃了昔日仇人,为妻女和往死的家人报了大仇,便加入了天圣教,替教主出谋划策,笼络英才,得教主看重,授予军师之位,苟活至今!”

    “东平便一直跟在老朽身边,护卫老朽安危,从未离开!”

    若是曾广文说的都是事实的话,那他确实挺可怜的,本该是风风光光的举人老爷,若是打点得当的话,说不定还能混个官做做!

    可惜却遭逢大变,被打落云端不说,还身陷囹圄,个中缘由,颇为曲折。

    徐章看着曾广文殷切的望着自己,不由说道:“先生是想替他求一条活路?”

    曾广文坦然笑道:“东平一身本领,本该翱翔于九天之上,击水万里,却受老朽所累,落得个从贼的下场!”

    曾广文自嘲般的摇了摇头,随即冲着徐章拱手躬身,十分诚恳的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望大人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东平一条活路吧!”

    “先生不必求他,能与先生共死,是东平的荣幸!东平甘之如饴!”

    徐章看着席东平一脸决然的神色,点了点头,叹道:“倒是个忠义之士!”

    说罢又向亲卫招了招手,把方才孙平寇从席东平手中夺下的那把长刀要了过去,放在手心颠了颠,“分量还不轻!”

    话音刚落,面色骤变,走至席东平身前,双手握住刀柄,将五尺长的长刀高举过头顶,然后闪电般刺了下去,直接洞穿了席东平的胸膛,将其钉在地上。

    双手用力,慢慢转动刀柄,伤口处顿时血如泉涌,淌了一地。

    徐章没有拔刀,而是松开了刀柄,转身看向曾广文,笑着说道:“把脑袋砍了,拿去祭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兄弟!城门悬尸三日,张贴榜文,震慑宵小!”

    “属下遵命!”

    孙平寇没有拔出那柄长刀,而是用自己手中的钢刀,一刀便将席东平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你·····你······”曾广文抬手指着徐章,看着是目瞪口呆,一脸的不敢置信!

    徐章冲着曾广文拱了拱手,转身背对着他,淡然的道:“对了,这位曾先生别让他死的太容易了,找几个好手,把他绑到城门口,当着城中百姓的面,凌迟处死吧!”

    “对了,千万别让他死的太容易了,定要让他好好尝一尝凌迟的痛处,也莫要让他自杀!”

    “凌迟之后,把他那一身血肉都拿去喂狗吧!”

    说着徐章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抬手在鼻前扫了扫,一脸的嫌弃:“还是算了,他那一身肉,又老又皱,估计都是臭的,怕是连狗都不吃,还是都烧了吧,记得把骨灰撒到河里去,叫他生生世世都无法落叶归根,只能随波逐流,不断漂泊!”

    徐章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语气也听不出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再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一样。

    一旁的徐文听得骇然不止,不敢置信的看着徐章,能如此平淡的将这么残忍的事情说得没有丝毫波澜,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五弟吗?

    徐文忽然觉得面前的徐章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面纱,变得陌生起来。

    然孙平寇却还是一脸淡然,极为嫌弃的将刀身之上的鲜血在席东平那句无头尸体上头擦了擦,然后收刀入鞘,又突兀一动,一手便握住了怎广文的喉咙,另一只手轻轻一动,将其下巴给卸了。

    随手膝下一团破布,便往曾广文的嘴里塞了进去。

    命人将其五花大绑。

第 028章 战损和缴获

    “四哥可是觉得我很残忍?”徐章看着一脸骇然的徐文问。

    徐文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甚至于连看着徐章的眼睛都有些不自然。

    徐章信步上前,拍了拍徐文的肩膀,说道:“若是四哥在那年水患时去过淮南,看到饿殍千里,数十万百姓家园被毁,数万百姓丧生于洪水之中,无数家庭因此变得支离破碎,以四哥的性子,怕是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才肯作罢!”

    徐文和徐章的性格又不同,徐文素来便是个正派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徐章前一刻还能够和曾广文谈笑风生,此刻却又有人顷刻之间便给他施以天下间最残忍的刑罚。

    若是换了徐文,只怕一上来就砍了曾广文的脑袋。

    在曾广文诧异的目光之中,徐章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县衙正堂,看着周遭倒下的尸体,自家袍泽和叛军混在一处。

    “把尸体都敛了吧!”

    “诺!”

    亲卫们闻言,便开始招呼人手收敛尸体。

    孙平寇压着曾广文去了县衙大牢,暂时关押,等找到了人手之后,再施以刑罚。

    徐文仍有些忐忑的跟在徐章身边,心里还在对比着如今的徐章和以前的徐章之间的差别。

    一声“四哥”却将他从思索之中唤了回来。

    “啊!”徐文还没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以。

    徐章神情有些低落的道:“咱们去看看长梧吧,听说那厮中了一箭,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徐文的心底的忐忑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担心的道:“长梧受伤了?”

    徐章颇为诧异:“你不知道?”

    徐文摇头道:“昨夜一直忙着厮杀,又没人通知我!”

    徐章道:“放心,已经找军医看过了,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徐文哪里还能坐得住,立马急匆匆的拉着徐章就往长梧那里去了。

    到了地方,才在院里就能闻到浓郁刺鼻的药味。

    徐章对自家兄弟还是不错的,城破之后,天圣叛贼或是被擒,或是被杀,自然也不乏那些机灵的,直接丢下兵器,脱了衣甲,换上寻常百姓的衣饰,四散躲在城中的。

    官军初入定远,以前的县官胥吏们不是被杀就是从贼,大家都半斤八两,谁也不怕谁会检举,大不了互相攀诬,红口白牙谁不会说。

    徐章也没有大肆在城中搜捕叛军,只下了禁令,不许百姓上街,全程戒严,四面城墙之上尽皆驻扎下重兵。

    城里那些个被叛军占了的宅院屋舍,自然也落入了官军之手。

    府库里头那些天圣叛贼掠夺而来的大批钱财,自然也顺理成章的入了徐章的口袋。

    都说当兵苦,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既不似文官那般清贵,被诩为清流,赚足了声明,又做不了太大的官儿,又可为何还是要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无他!

    赚钱尔。

    文官贪污,被查了出来,还有可能会被贬谪抄家!

    可若是武将,打一场仗下来,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不过徐章还是够意思的,先前所许诺的那些奖励从来没有打算赖过。

    对阵亡兄弟的抚恤也已经桌人在统计了。

    昨天晚上,在县衙后堂里头看到那堆了好几间大屋的金银珠宝之后,徐章就已经让人开始准备了。

    长梧所在的地方,本是一个四进的大宅,屋舍数十间,本是叛军不知哪个头领的宅子,被徐章用来安置伤兵了。

    还不只是这一座宅子,临近的好几座大宅子,都被徐章改成了兵营,用来安置伤兵。

    长梧是骑兵统领,先前救下那位勇毅侯的时候,斩了叛军一个护法,本就立了大功,徐章早就有意提拔他做骑兵营的指挥,只是想再磨磨他的性子,叫他别太飘了,可还没来得及宣布任命,就和叛军干上了。

    长梧立功不小,虽然受伤不算重,但还是住进了特级病房。

    徐章和徐文过去的时候,这厮正在呼呼大睡,因盖着棉被,倒是看不清伤势。

    徐章着人叫来军医,问起了长梧的伤势。

    军医说得清楚,因披着铠甲,是以长梧这伤本没有什么大碍,只伤了皮肉,并未涉及筋骨,可昨夜长梧受伤之后,却还在勉力杀敌,用力过度,牵动伤口,流血过多不说,还险些伤到经络。

    好在没什么大事儿,已经取了箭头,做了处理,上了金疮药,包扎好了。

    只是十天半个月之内,长梧都别想动武了,否则的话,若是牵动伤口,加剧伤势,那条胳膊怕是都要废掉。

    好在,修养十天半个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徐章和徐文都松了口气。

    又走到‘病房’门口,往里头瞅了几眼,长梧睡的正香甜,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二人尽皆松了口气。

    “一夜奋战,四哥且先去休息吧,待养足了精神,还有大把的事情等着四哥忙呢!”

    一夜厮杀忙碌,两人皆已经是身心俱疲。

    徐章只眯了一个上午,便被王破敌唤醒了,这也是徐章休息之前就嘱咐的。

    醒来之后,徐章洗漱的同时,听王破敌汇报起昨日的战损和收货来。

    “昨夜一战,咱们本部共损失三百二十六人,其中轻骑营折损一百零三人,神射营折损七十二人,本部步卒一百五十一人。”

    “平寇哥带来两千人马,折损了二百二十四人,受伤者高达四百,大多都是攻城时折损的,如今城中剩下的可用之兵只剩下两千出头。”

    徐章点了点头,这个拢共将近五千的人马,折损和受伤的加起来才一半出头,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徐章自然知道,长梧口中的两千可用之兵还包括了那些受了轻伤,但却不影响行动的。

    “斩获呢?”徐章更关心的是

    王破敌徐徐说道:“不算上昨天白天的,昨日叛军袭营之时,我军斩首三百余级,大多都是神射营的战果!收拢降卒五百有余。”

    “而后攻城时,杀贼三百有余,收拢城内降卒两百有余,城外回援的叛军也杀了大概有四百有余,剩下的大多趁着夜色逃窜,不知去向何方。”

    “表公子统领的轻骑沿途也杀了不少叛军,只是距离太远,且太分散,具体的战果还在统计。”

    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底层的百姓,普遍存在夜盲症,一到夜里,只要光线昏暗,就跟个瞎子似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徐章自统兵以来,练兵的同时,每日都会弄来不少牲畜的内脏,做成美食,给士兵们食用,一方面是为了改善饮食,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补充士兵们身体里头缺乏的维生素a。

    数月下来,倒也颇具成效。

    如此战果,倒也不算差,毕竟只是一伙刚刚拼凑而来的厢军乡勇,成军不过数月,“缴获呢?核算过了没有?”

    王破敌点头道:“已经核算过了!”

    “共缴获金两千两,银锭三万五千两,铜钱三千多贯,另有珠宝玉石,珍贵的古籍画册无数,属下等人估算不出价格,那些珠宝玉石都归拢在一处,另外那些分不清年代的古籍画册属下都已经让人另外收拢起来,等候五爷处置。”

    徐章眼睛一亮,随即沉声说道:“依着先前所说,将该给兄弟们的抚恤和奖励都分发下去,你亲自监督,若是有人贪墨,直接就地斩杀,绝不容情。”

    “诺!”孙平寇亦面色凝重的沉声应到,语气铿锵有力,眼神坚定锋利如刀,已然带上了几分冷意。

    “五爷放心,此事属下一定亲自监督,绝不容有人捣乱!”

    孙平寇知道徐章的性子,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没什么脾气,实则骨子里却是个最认死理的,以前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看到只能忍着,可若是在徐章自己手底下,该给手底下人的,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可若是那些不该他们拿的,若是染指了,以徐章的性子,绝对要遭殃。

    打死是不可能打死的,徐章不会无缘无故的粘上人命。

    可将那些人卖去矿上,卖到那些个苦寒之地,受尽折磨,一辈子看不到希望,或是直接打残,丢到庄子上当猪养着,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你办事,我放心!”王破敌可以算是从小跟着徐章一起长大,自然深得徐章的信任,委以重任不过寻常。

    长梧和徐文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连续数日,徐章都呆在定远城内,组织人手巩固城防,收拢城内百姓,颁布种种政令,前事既往不咎,令军中文书主簿将城内百姓悉数重新登记造册,实行保甲制度,五户为结,十户为保,互相监督督促。

    今后若有从贼者,及时检举者有功,或是奖励银钱,或是奖励田地,同样是视情况而定。

    从贼者若是被查出来之后五户或者十户连坐,也是视情况而定,以情节严重与否。

    头几天,无数百姓争相涌到衙门,相互检举揭发,就是为了徐章许诺的那点奖励。

    直到衙门再次出具一条政策,若查无实据,肆意举报者,拘留三日,这才将城中百姓们的热情少少减退了些许。

    ………

    ………

第 029章 旱地一声雷响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打仗从来没有不死人的。

    就是官军去剿灭个势力不大,人数不多的山匪,都有可能会出现人员的折损,更何况是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有些人对于战争畏之如虎,可有些人却趋之若鹜,恨不能现在就提着刀去战场厮杀。

    “将军,末将愿率领麾下轻骑,北上攻打钟离、濠州!驱逐贼寇,复我河山。”长梧肩膀上的伤这才刚好,就迫不及待的找到徐章,请命领兵北上了。

    徐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麾下轻骑?敢问盛指挥,您老人家麾下的轻骑还剩下多少?”

    长梧被徐章问的一愣,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是还有孙指挥的步军营和徐指挥的神射营吗!”

    “钟离城小兵少,又不是什么要塞咽喉,无险可守,咱们携大胜之威,要取区区一个钟离县,那还不是探囊取物!”

    长梧虽然有时候有些冲动,但脑子还是可以的,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主动向徐章请命来的,而非脑袋一热。

    徐章摇了摇头,“平寇,你麾下步军营还剩下多少可用之兵?”

    孙平寇回道:“步军老卒只剩下一千一百有余!新近招募和那些收降而来的叛军加起来有一千八百多人,这些人若是想用的话,至少还得练上半个多月才行。”

    半个月还是孙平寇的保守估计,有这些经过数月的严苛训练,又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卒带领,孙平寇这才敢放言说半个月。

    更重要的一点,他们的对手是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换成了西夏和契丹的兵马,孙平寇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孙平寇带来两千多人,折损了三百有余,剩下负伤的四百多人里头,已经有三百多人陆续养好了伤,恢复了战力,只剩下那些伤势重一些的,还得将养有些时日。

    至于那些残疾了的,此生也无法再上战场。

    那些‘老卒’本该是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可两军合并之后,孙平寇麾下的弓箭手都被徐章给调走了,并入神射营之中。

    徐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形成建制的弓箭手们规模越大,所造成的的杀伤力也就越大。

    若是那日白天厮杀之时,徐章手底下的神射营能有个三千人,徐章就直接给他来一个三轮交替射击,实行全面的火力覆盖。

    届时只怕叛军还没冲到他们近前,就率先被神射营给杀破了胆子。

    “四哥的斥候营和破敌的神射营呢?”

    徐章的亲兵营便是神射营。由王破敌统领,如今人员数次扩增,再加上从孙平寇那里合并过来的人,人数已经达到一千二百有余!

    具体的数字,徐章还不清楚。

    徐文率先站出来回道:“此番扩军,斥候营麾下已有两都人马,依着将军的指令,末将已将城中和左近县城的游侠大多都收拢入了斥候营。”

    徐章点头:“侠以武犯禁,这些个游侠武艺不弱,有了几分本事之后,自然不会甘于在土地里头刨食儿,如今时局纷乱,正是他们给朝廷效力的时候!”

    这些游侠重诺言而轻生死,看重江湖义气胜过律法条文。

    但他们的身手确实都不错,尤其是在刺探情报这方面,更是有着军中斥候虽没有的优点,若是能够加以利用的话,也是一把利器。

    徐章并未强制征召这些游侠入伍,而是晓以大义,从家国天下的方面,从天下苍生,百姓涂炭的方面写了一篇告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满篇皆是以苍生百姓为己任,着令快马传遍了附近的州县,笼络各地游侠,前来共襄盛举。

    侠之小者,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国之义士。

    总之就是满篇的鸡汤,满纸的大饼。

    若是放在徐章前世,这样的文章或许仅仅只能够博人一笑,并不会有其他太大的作用,因为这样的鸡汤他们见得太多,早已经免疫了。

    可放到此世,对于那些个整日自诩侠义,要效仿古之侠客的游侠们来说,这样的鸡汤他们却甘之如饴。

    “神射营呢?”徐章继续问。

    王破敌说道:“如今拢共已有一千二百六十八人,其中配有神臂弩的已有五百人,其余用的皆是强弓!”

    徐章点了点头,原本徐章只有神臂弩三百把,剩下的这两百把是皇城司的存货,乃是林季荣为了此次剿灭叛贼,特意调拨给徐章的。

    如今神臂弩已经凑足了五百把,倒也勉强能够形成规模了。

    徐章点了点头,显然对于现如今的情况颇为满意,不过对于神射营,徐章却有一些别的想法。

    “上次我让你找的工匠找的怎么样了?”

    王破敌一脸为难:“五爷,城里头但凡是有点手艺的匠人,不是被叛贼给抓走了,就是悄悄带着家眷跑了,属下寻摸了近半个月,才寻摸到四位老师傅,都是六七十岁的长者!”

    “年长好!”徐章说道:“越是年长,说明技艺就越是精湛。”

    这话虽然不是绝对,却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对了,都是些什么匠人?”徐章问道。

    王破敌道:“有两位是专门替人扎烟花爆竹的,还有两个铁匠,被叛军所掳,在叛军军营之中给叛军修缮筑造兵器的。”

    “属下已经都问过了,原本城中还有不少匠人,可那些个年轻力壮的都被叛军带走了,说是送去什么都城给大军打造军械去了,城里头就剩下这些年纪大的长者,还有几个刚刚开始跟着他们的学徒,都还没什么手艺。”

    “两个老铁匠?”徐章是真的有些诧异,年纪越大,往往就代表着经验愈发丰富,技艺也越精湛,这两个老铁匠能够被叛军收用,能够替叛军修缮打造兵器,说不定还真有几分本事。

    徐章又问:“清流县和附近其他的那些州县呢?各处都没有消息吗?”

    “日前清流的韦知县派人来说已经在招募了,只是那些匠人们一听说是来濠州,就都有些不愿来!”

    王破敌随即又道:“属下已经加重了赏金,许诺了更多的好处,相信再过些时日,定能招揽到一批匠人来!”

    徐章叹了口气,说道:“利诱不成就威逼,以势压人,衙门出具文书,强行征调,如今战事紧急,事急从权,也只能如此了!”

    王破敌道:“五爷且放宽心,此事属下定会处理妥当,不叫五爷失望!”

    徐章想了想,道:“行了,你先去把那几个匠人都带过来,先让我见一见,瞧瞧他们的本事。”

    可还没等王破敌大营,立马徐章就又改了口:“等等,还是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吧,要看手艺,还是得亲自看过才能见真本事!”

    “诺!”

    ······

    烟花爆竹在大宋早已流传多年,徐章不知道有没有人已经开始着手于热武器的研究开发,但他却明白,若是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便是能够平定天圣教的叛乱,最后也不知得造成多少伤亡,付出多少损失。

    只收复一个小小的定远,徐章好不容易拉起来的五千多人,就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还有不少受了重伤导致残疾,失去战力的。

    这才只是一个定远呀!

    定远虽是濠州大县,但和濠州城这等城高墙坚的城池比起来,在难度之上,还是远远不如的。

    况且就算濠州全部平定了,还有寿州,庐州,以及刚刚被叛军攻克的舒州等地,若想全面收复,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将士们的性命才行。

    徐章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促进战争的结束,减少一定量的伤亡,让更多的家庭能够免于痛苦。

    让更多的父母能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妇人们可以不用丧夫寡居,受人白眼,让孩子们能够继续有父亲疼爱。

    徐章也是打心底里愿意去做的。

    若是想要减少自身伤亡,并且快速的完成平叛的话,徐章也只有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儿给拿出来了。

    这本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后世流传甚广的黑火药,虽然不如黄火药的威力大,也不如黄火药稳定,可在某一段历史当中,黑火药还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的。

    尤其是冷兵器向热兵器的过度。

    黑火药可谓是居功至伟。

    火药虽好,可这东西也是一把双刃剑,能伤人,也能伤己。

    ······

    几个老匠人也没有辜负徐章的期望,年纪虽然大了,气血衰败,气力远不如年轻人呢,但他们的经验却都异常的丰厚,手艺也极为精湛。

    徐章要的很多东西,他们都能打造的出来。

    当场徐章就下达了任务,让这几个老匠人们按照一硝二碳三硫磺的比例,以硝石、木炭、以及硫磺来配置黑火药。

    硝石、木炭、硫磺这些东西对于制作烟花炮仗的老匠人而言,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平日里他们扎炮仗的时候就用过不知多少。

    就是在比例上和徐章所说的不同。

    所谓一硝,便是指一斤土硝或者火硝,一斤有十六两,而二碳便是指二两上等的木炭制成的碳粉,三硫磺便是取硫磺三两。

    徐章怎么也是理工科出身,黑火药硝石、木炭、硫磺三中主要成分的质量比为15:2:3,不过土硝之中杂质较多,用十六两的土硝,算上土硝中的杂质,这个比例是最接近黑火药比例的。

    有了徐章给出的明确比例,两个经验丰富的匠人当天就把黑火药给配了出来。

    为了找出最合适的比例,徐章便让老匠人们对三种材料的比例进行了调整,届时再通过试验对比来找出答案。

    配比之后就是实验,将按照既定的比例配置好的黑火药灌入竹筒之中,以专门处理过的棉线为引,小心翼翼的压实。

    老匠人们的动作很快,午时还没过,直接就做出了十个样品,当天下午未正时分,徐章亲自带队,领着一众亲卫到定远北城郊外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实验。

    城里人太多,而且这东西要保密,不方便。

    负责点火的那个亲卫,起先还有些浑然不在意,可当看到那个不过才婴儿手臂粗,一尺不到的竹筒竟然“轰”的一声巨响,在地上炸开一个大坑,土石被炸得四处飞溅,就像是老天爷发了怒,打了一道响雷下来,在地面劈了一下似的。

    当即那个亲卫脸色就变了,点火的时候变得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火一点着,立马就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连滚带爬窜的飞快,生怕自己跑慢了,被那个小小的竹筒炸成重伤。

    “天爷!”

    参加实验的只有徐章和手下的亲卫,连徐文和长梧都没过来,可见徐章的保密措施做的何其严密。

    亲卫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徐章给刷新了,被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世上竟还有如斯手段,引天雷之力为人所用。

    所有人看向徐章的目光都变了。

    “咱们将军真乃神人也!”这一刻,这是所有人脑海之中的唯一想法。

    在他们眼中,徐章的身形立马就变得无比高大,双肩几乎与天平齐,浑身金光闪闪,如太阳般璀璨夺目,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绕是孙平寇和王破敌自小跟在徐章身边长大,见惯了徐章的种种惊艳之举,却还是被这小小的竹筒所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力给震惊到了。

    孙平寇看着平地之上被炸出的大坑,目光直直的瞧着有些呆滞,口中喃喃说道:“若有如此利器,区区天圣叛贼,何足道哉!”

    一旁的王破敌也目光幽深,满眼、满脸全是震撼之色:“莫说是天圣叛贼了,便是契丹和西夏的铁骑,若是遇上此等利器,也得饮恨不可!”

    徐章也有些激动,没想到第一枚的效果就这么好,可却强行压下的内心的激动,面色凝重的说:“此物威力确实不俗,然则限制也多,而且极为危险,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伤到自身!”

    徐章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依着方才的威力来看的话,轻则断手断脚,自此残废,重责一命呜呼,魂归黄泉!”

    “你们切记,此物不可轻动!”

    如今黑火药也不过是初制,种种技术连萌芽都还算不上,别看刚才第一只竹筒的威力不小,那是药量大的缘故,婴儿手臂粗,一尺多长的竹筒,而且还是经过压实了的,里头装着的火药怕是有一斤多。

    威力和徐章预想之中的还是有些差距。

    其实哪里要徐章提醒,方才看到第一个竹筒的威力,亲卫们就给剩下的九个竹筒都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签。

    “行了,还剩下九个,咱们继续试验,破敌你的记录一定要做好,切不可弄混了,咱们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弄出最合适的配方,然后大力生产!”

    徐章看着剩下的九支竹筒,目光微凝:“这可是咱们平叛破敌的关键!”

    “诺!”

    众人纷纷拱手答应。

    因着实验地点离定远县城不近,而且又是在四下无人的区域,是以城内的百姓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便是偶尔有些耳聪目明的听到了,也只以为是旱天雷而已。

    ·······

    检验过黑火药的威力之后,徐章当即便让王破敌抓紧催促工匠的搜寻,同时将北城戒严,派出大军封锁。

    命孙平寇亲自去寻适合建立火药作坊的地点。

    传信给漕帮,徐青山,还有盛紘,让他们帮忙从各地搜罗硝石和硫磺!准备在实验结束之后大批量的赶制黑火药。

    让那几个经验丰富的老铁匠,指挥学徒们打造一些细小的铁钉之类的物件。

第 030章 初冬大雪

    这才入了冬,这鬼天气就越发的冷了,没几日,某天夜里就簌簌簌的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竟是半点儿征兆也没有。

    “这鬼天气,怎么忽的就下起了雪!也太冷了些!”

    园子里头,好几个女使和婆子正拿着笤帚扫雪,天色不过微亮,她们的额头就已经隐隐见汗了,早间的冷风再这么一吹,冷风顺着领口袖子这些间隙直往里灌,冻的人直哆嗦。

    一个年纪轻轻,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使对着身边的小姐妹抱怨着。

    另外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婆子叹了口气,说道:“往年虽然也下雪,但那都是到深冬去了,似今年这般才刚入冬不过大半个月,就下这么大雪的这些年倒是少见的紧。”

    一个领头似的婆子说道:“闲聊归闲聊,差事儿可不能怠慢了,待会儿若是姑娘们起来了,定是要去给两位老太太请安的,咱们可得赶紧把路给清出来,免得到时候把姑娘们给摔了!”

    “老嫂嫂说的是极,如今二房的老太太和六姑娘都在咱们府上做客,可不能叫他们看轻了咱们大房!”

    “就是!平日里大娘子待咱们可都不错,咱们可不能叫二房的老太太和六姑娘觉得咱们盛家大房的仆役不当用。”

    几个丫鬟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清扫着院子里的积雪,一边说着闲话。

    一处环境清幽的僻静院子里头,屋檐瓦舍之间、红砖青石之上,皆已覆上了一层银白。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也都裹上了一层银妆,在瑟瑟的寒风之中,竟别有一番秀丽。

    “姑娘!该起来了姑娘!”

    小桃和丹橘站在床边,看着蜷缩在被窝里头,闭着眼睛,一副我不想动弹模样的明兰,颇有些无可奈何。

    “姑娘,方才房嬷嬷差人过来说,老太太一早可就起了,如今已经在大老太太处,等着姑娘过去一块儿用早膳呢!”

    丹橘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十分温柔。

    明兰却犹自闭着眼睛,娥眉微蹙,颇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去与祖母说,我不饿,不想吃早膳,让祖母和伯祖母自己用就是!”

    说着便翻身背对着两个丫头。

    丹橘和小桃对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明兰素来不是那种失礼的人,奈何到了宥阳之后,老太太对明兰愈发放纵,也不管束,每日任由着她和表姐品兰两人整日疯玩。

    “姑娘,今日可不一样!”

    小桃一本正经的道。

    一旁的丹橘也跟着附和:“就是,房嬷嬷方才过来传话,说是徐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今日要登门来拜访呢!”

    “嗯·····”明兰轻嗯了一声,听着已经睡了三分。

    小桃和丹橘笑脸盈盈的看着明兰,也不说话了,忽的,原本背对着二人紧闭双眼的明兰陡然睁开眼睛,扭头看着两个丫头。

    “今儿个谁要来拜访?”

    小桃说道:“徐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呀!”

    丹橘说:“房嬷嬷说,到时候可能徐三老爷也会跟着一道来呢!”

    明兰立马掀开被子,兔子一样就从床上窜了下来。

    “小桃,你去打水,丹橘,把我的衣服拿来!”

    “都拿着呢,外头冷,姑娘还是在床上更衣吧!”

    ·······

    大老太太院里,盛老太太和大老太太坐在一块儿,一屋子丫头还有李氏早就坐在堂里,淑兰也因为大老太太和明兰的到来,暂时搬回了盛家小住。

    对此徐青禄和傅氏自然不会不同意,他们又不是那些迂腐的人家,而且不论是盛老太太对徐家的恩情,还是明兰作为徐章未婚妻子的身份,都足以让二人重视。

    明兰姗姗来迟,品兰早就翘首以望,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的小伙伴了,远远看到了还没进正屋的明兰,就激动地说:“六妹妹来了!”

    屋里众人纷纷将目光挪到门口。

    只见明兰穿着一件绣着几朵月季的浅色长裙,瞧着有些素雅,上身还套着一件比甲,发髻上只点了这一支朴素的玉钗,便再无其他装饰,俏脸上只略施粉黛,却难掩明媚娇美。

    “孙女儿见过伯祖母,祖母,伯母,两位姐姐!”

    盛老太太横眉以对:“你这丫头,怎么好意思来的这般迟,叫这么多长辈等你一人!”

    “孙女儿知错了,请祖母责罚!”

    盛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大老太太就拉住了她的手:“这是在自己家,又不是在外头,冬日天冷,明丫头多睡些也似乎寻常,你说她做什么!”

    一旁的李氏也笑着说道:“母亲说的是,就我家品兰这皮猴,今儿个一早若不是我亲自去拖她起来,只怕现在都还在床上赖着呢!”

    “哎呀母亲!”品兰跺了跺脚,又羞又恼。

    几个孩子都还没醒,淑兰便只自己先过来了,见此情形,便说道:“正好六妹妹来了!早膳也摆的差不多了!祖母,叔祖母!咱们先过去用膳吧!孙女儿可早就饿了呢!”

    淑兰挺着个大肚子,已有三四个月的规模。

    大老太太立马大手一挥,直接拍板:“咱们先过去用早膳!”

    品兰立马起身快步走到明兰身边,拉着明兰的手,冲着明兰作怪似的一笑,吐了吐舌头,惹得明兰也笑了起来。

    “对了,听说今日徐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要过来?”明兰拉着品兰走在后头,小声的问。

    见明兰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被前头的长辈们听了去,又想起明兰此时的身份,品兰便不自觉的想笑,可想起明兰的薄面皮,又强行将笑意憋了回去,同样小声的说:“昨日已经递了帖子过来,说是已经到了宥阳,今日上午便要登门了呢!”

    徐章的祖父年纪比盛老太太小上两岁,是盛老太太的堂弟,按照礼法,盛老太太到了宥阳,自然该是徐章的祖父前来拜会。

    不过前些时日正值秋收,老爷子有些要顾着庄子,秋收之后还在田里洒下油菜种子,整个庄子好几百亩田地,虽不用老爷子亲自上阵,但老爷子放心,光是看着还是费了些时日,这才拖到了如今。

    淑兰就走在两个丫头前面一点,自然而然便把两个丫头的话都给听到了耳朵里,又回头看了看略略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的明兰,顿时哑然失笑。

    听到淑兰的笑声,明兰下意识的抬头往前一看,正好迎上了淑兰那略带着深意的目光,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去迎淑兰的目光。

    饭就摆在正堂边上的此间,走不过几步路而已。

    用过早膳,便有丫鬟婆子抱着龙凤胎和睡醒了吵着要阿娘的小豆丁过来了。

    一大家子人便聚在屋子里头逗弄孩子,闲聊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忽然外边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隐约间听见下人们行礼喊老爷,不过众人忙着说话,倒也没有注意。

    盛维人还没进门,在院里就先大喊了起来,“母亲!婶婶!大喜啊!大喜啊!”

    盛维这才刚进门,就把屋里大大小小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就连窝在大老太太怀里的小豆丁也不禁好奇的看着急匆匆小跑进来的盛维。

    “母亲,婶婶!大喜啊!”

    盛维激动的再度说道。

    “什么大喜?”不只是大老太太,便是屋里的所有女眷,也都是既好奇又疑惑。

    盛紘冲着两位老人家拱手行礼之后,才道:“今日一大清早,濠州那边传来消息,章哥儿带领大军,大破叛军,已经收复了定远,咱们家长梧和文哥儿都立了大功!都被提拔成了营指挥呢!”

    “好啊!好啊!都是好样的!”大老太太情绪也有些激动,同时也松了口气。

    李氏和淑兰也都差不多。

    倒是盛老太太,听了盛维的话后,补充说道:“这只是临时的提拔,待平叛结束之后,朝廷定然还会另有封赏!”

    而且朝廷的封赏只会比现在更加丰厚。

    “破了定远?”一旁的明兰听了这话,却不禁眉头微蹙:“定远乃是濠州腹地,介于濠州城,寿州城、还有庐州城之间,定远一破,等于是将叛军从中间切开,分成了两部分。

    定远以北只有濠州城和钟离县两座城池,只要宿州和泗州的指挥营南下逼近濠州,与章哥哥的大军形成合围之势,那濠州和钟离不日便可收复!

    可这样一来,章哥哥他们面临的压力也将大大增加,濠州、寿州、还有庐州方面的叛军,怕是都得盯着定远不放,章哥哥他们所面临的压力,只怕是要成倍成倍的增加了。”

    明兰的话,叫屋内众人纷纷一惊,目光也不禁齐齐朝她汇聚而去。

    明兰微微蹙眉,低着脑袋细细的分析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头大大小小无数双眼睛此刻都汇聚在她的身上。

    “这可如何是好?”李氏立马担忧的问。

    李氏的儿子女婿都在定远,一听明兰的话,她立马就慌了神,心里头下意识就忧心起自家儿子女儿的安危来。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盛老太太立马就冷着脸训斥明兰。

    方才盛维带来的喜悦还没过去,明兰的话就像是大冬天里迎面给众人泼了一大盆冷水,冷的人冰寒彻骨,直打哆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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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