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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31章 达成一致

    次日清晨,徐章搂着明兰在船舱之中醒来。

    到甲板上舒展了一番拳脚,刚刚和明兰准备用膳。

    忽的王破敌便窜了进来。

    “五爷,同福客栈那边来消息了,今儿个一大清早,夏王府的大管事儿便亲自来了,说是奉了夏王妃的命令,请五爷过府一叙!”

    徐章伸了个懒腰,瞥了王破敌一眼:“急什么,没看到我和大娘子正吃饭呢吗?有什么事情,等我们用完朝饭再说!”

    徐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王破敌咧嘴一笑:“昨儿个咱们亲自登门,她们犹犹豫豫的不说,还怀疑咱们五爷坑他们,晾一晾她们,让她们也急上一急!”

    听着王破敌颇有些孩子气的话,一旁正拿着调羹吃粥的明兰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好刚舀起来的粥还没送到嘴里。

    “人家可是堂堂的夏王妃呢!”明兰好心提醒道。

    徐章却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你家夫君还是当当的神武军都指挥使呢!夏王妃才管着一个夏王府,不过几百号人,你家夫君手底下可是管着两万多人呢!”

    明兰失笑道:“是是是,我家夫君最厉害了!”

    徐章冲着明兰使了个眼色:“厉不厉害,娘子不是比谁都要清楚吗?”

    说着还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明兰脑海之中忽然就浮现出昨夜的荒唐画面,随即便俏脸一红。

    一旁伺候的丹橘和小桃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哪里听得出老司机的弦外之音。

    “我家主君最厉害了!”

    在小桃这个蠢丫头的眼中,让自家姑娘过得幸福快乐,对他们这些丫鬟也极好的主君,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明兰抬眼瞥了一眼旁边正一脸崇拜看着徐章的小桃,心里头不由得叹了口气,暗自道:小桃这蠢丫头还没开窍呢!

    “对了夫君,这几日怎么不见平寇大哥?”

    明兰觉得还是赶紧岔开话题的好,现在可不是和徐章回忆昨晚的时候。

    徐章很随意的道:“东京城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长梧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着调,一会儿不着调的,就顾二一个人在那边看着,怕是有些力有未逮,我让平寇快马加鞭,先赶回去了!”

    “原来如此!”明兰点了点头,看了看徐章,忽然发现今天的徐章竟然要比往日更好看一些。

    脑子里头忽然想起徐章经常怪在嘴边的那句,搞事业的男人要更有魅力,以前的时候没多想,现在细细想来,貌似说的也挺有道理。

    想着想着便入了神,明兰浑然忘了自己还在直勾勾的盯着徐章看,右手拿着调羹,调羹里头原本装满了的鱼粥已经有不少又洒回了碗里。

    看着明兰的眼神,徐章眉梢一挑:“娘子这是在垂涎为夫的男色吗?”

    明兰立马从出神当中被惊醒,看着徐章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脑子里头立马就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来。

    刚忙低头一口将调羹里头仅剩的半调羹鱼粥吃掉,眼神略有些躲闪,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至于一旁的丹橘和小桃,也是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徐章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调戏她们家六姑娘······呸,调戏她们家大娘子。

    只见徐章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随即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对着明兰说道:“娘子,现在天色还早,若是娘子想和为夫回房再战三百回合的话!为夫乐意配合!”

    明兰哪里还吃得下,当即就把手里的调羹丢下,顾不上碗里还剩下的半碗鱼粥,丢下一句“妾身吃饱了,夫君慢用!”便风一般的扯着裙子逃了出去。

    小桃的动作快,明兰一跑,她立马就紧跟着明兰追了出去。

    倒是丹橘,没学过武,反应自然要慢上一些,刚想迈步追上去,就被徐章给叫住了。

    “主君有何吩咐?”丹橘红着脸冲着徐章福身一礼,脑袋却低着,目光也有些躲闪。

    徐章说道:“娘子喜欢吃生煎包和煎饺,她方才只用了一点点,定然没有吃饱,你一样拿上一些·······”

    徐章话还没说完,就见丹橘飞快走到桌旁,端起一碟生煎包,一碟煎饺,然后便一路小跑追着明兰和小桃而去。

    徐章抬手揉了揉鼻子,看着舱门的位置,不由得低声喃喃自问:“我有这么吓人吗?”

    “怎么样?”夏王妃看着匆匆赶回来的小厮,急忙问道。

    可小厮的回答,却叫夏王妃失望不已:“回王妃,大管家还没见到昨日那位徐大人,据那边传话的人说,徐大人正在和夫人用朝饭,让大管家且在等等,应当马上就能见到了!”

    又是一炷香功夫,小厮再度回来,在夏王妃满怀希望的注视之下,却还是摇了摇头。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挂在远方天空之上的太阳,也越升越高,秋后的暑气已经如潮水般涌来。

    夏王妃越想越觉得不安,心底也越是着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喝茶也觉得没味道,吃起厨房做的精致美味的糕点,却感同嚼蜡。

    “不行!”

    夏王妃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霍然起身,“不能再等下去了!”

    “备车,出府!本宫亲自去见他。”

    说着便迈开步伐,快步走到门口,前脚刚刚跨过门口,后脚夏王妃便又停立在门口廊下。

    “不行!”

    夏王妃目光连连闪烁着,脚下步伐变换,确实在原地转圈。

    “秦嬷嬷,你亲自去把世子找来,咱们一道去拜见徐大人!”

    秦嬷嬷见夏王妃如此失态,当即便面色凝重的福身应是,快步离去。

    周遭一种女使婆子们,见到夏王妃此时的神情状态,听其语气,虽有些惊讶,可经历过昨晚之事的他们,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

    车轮滚滚,碾过石板铺筑而成的主干道,自夏王府一路往码头的方向而去。

    豪华的马车里头,夏王妃搂着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夏王世子,母子二人说着悄悄话。

    昨夜一场厮杀,着实将这位方才十岁的少年世子狠狠吓了一跳。

    幸而刺客们错估了夏王府的实力,再加上白日里徐章有意的提点,夏王妃虽然不信,却还是叫人加强了少年世子身边的防卫力量。

    再加上护卫们悍不畏死,终究还是杀退了来袭的刺客。

    可这位少年世子终究太过年幼,纵使心智较之同龄人要更加成熟,可终究还是个养在后宅深闺之中,终日与夫人丫鬟为伴的孩子,较之寻常男儿,难免少了一份血性,更多几许柔软。

    “吁!”

    车夫勒停马儿,夏王妃迫不及待掀开窗帘,正好看见自家府上的大管事儿快步自客栈之中走了出来。

    “小的参见王妃!”大管事走到马车边上,恭敬的拱手行礼。

    “无须多礼!”

    夏王妃冲着马车边上的秦嬷嬷点了点头。

    秦嬷嬷当即便问那大管事:“徐大人呢?”

    大管事神色有些尴尬:“回王妃,小的并未见到徐大人!”

    夏王妃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此时有求于人,强压下心底的不爽,沉声说道:“你去通传,就说本王妃和世子殿下已经来了,问徐大人何时有暇!”

    夏王妃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器宇轩昂的佩刀青年按刀而来,走至马车边上,躬身拱手,恭敬的道:“我家主君问夏王妃和世子殿下安!”

    “请王妃和世子登船一叙!”

    说着便施然侧身引手,语气神态都极为恭敬,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马车之内,夏王妃与夏王世子一言未发。

    倒是马车边上的老嬷嬷,冲着王破敌福身一礼:“这位小哥有礼了,烦请小哥带路!”

    王破敌揖手笑道:“嬷嬷客气了!”

    说罢便提步走在前头,走至码头附近,将夏王妃母子二人带上楼船,引入船舱之中。

    “王妃,世子殿下请!”舱门打开,王破敌站在门口,躬身引手。

    夏王妃牵着小世子施然走入,王破敌却忽然一步踏出,拦在了准备跟上夏王妃的王府众人。

    “你······”秦嬷嬷顿时眉头一皱,面露寒光。

    王破敌却恍若未闻,笑着说道:“请诸位见谅,主君有命,只请王妃与世子,诸位若是不放心,大可在此等候!”

    说完又冲着屋里头的夏王妃和夏王世子躬身拱手施礼道:“请王妃和世子殿下见谅!”

    秦嬷嬷还想说些什么,门内的夏王妃却忽然道:“你们都在外头等着!”

    夏王妃知道,今日她来找徐章,所说之事,惊世骇俗,而王破敌阻拦一众下人的举动虽有些唐突,但却在情理之中。

    “诺!”秦嬷嬷等人只能福身应下,等在门外。

    夏王妃已经看到了从里屋走出来的徐章,拉着小世子便走了过去。

    “微臣参见王妃,参见世子殿下!”

    边走徐章边向二人行礼,脸上满是歉意:“事急从权,微臣不得不谨慎行事,怠慢了王妃和殿下,还请见谅!”

    “无妨!”见到徐章这个正主,夏王妃也松了口气,摆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徐大人行事小心谨慎,甚合本宫心意!”

    起初夏王妃确实有些恼怒,认为徐章做事拿乔,就是为了给她们母子二人一个下马威。

    可当夏王妃一回想起昨夜那场刺杀之后,这些所有的臆想全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徐章为何拖了这么久都不肯现身?

    一忽儿说要用朝饭,一忽儿又说要替自家妇人挽发!

    夏王妃又想起昨日在夏王府之中,徐章那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心思早就动了起来。

    徐章这般扭捏推脱,是不是怕被那些此刻发现,而且说是在客栈落脚,实际上却是在船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夏王妃的脑海里头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孙子兵法》,一场惊心动魄,你来我往,暗流汹涌的大战。

    然后看向徐章的目光越发满意,脸上露出笑容来:“来,祥儿,快来见过徐大人!”

    徐章还有些奇怪夏王妃那满意和善的眼神,还有脸上藏不住的笑容,听了夏王妃话,便先冲着小世子行了个揖礼,“微臣参见殿下!”

    “见过徐大人!”小世子也学着徐章微微躬身作揖行礼。

    “来来来!王妃,殿下快坐,快坐!”徐章招呼着二人进了里屋,引手指着靠着窗户的位置,窗户外头,便是宽阔无垠的河面。

    夏王妃眉梢一挑,拉着小世子坐下,冲着徐章点了点头:“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失则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大人行事果然谨慎!难怪年纪轻轻,便能身居高位。”

    “王妃谬赞了!”徐章笑着道:“值此多事之秋,多留一个心眼,总归是好事儿!”

    徐章又不傻,瞧这模样,显然是这位夏王妃误会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总之夏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终归是好事儿。

    察言观色,顺水推舟的功夫,徐章还是有的。

    “王妃带着世子前来,可是心中已有决断?”尽管瞧夏王妃这架势,徐章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想亲耳听到夏王妃的回答。

    夏王妃紧了紧握着小世子的手,眸光微闪,看向徐章:“大人可知,昨夜王府走水,折腾了大半宿才止住火势?”

    徐章微微颔首:“略有耳闻,听说只少了后院的车马棚子和几个闲置的院子,天气炎热,秋日夜里头风又大,风助火势,一发便难以收拾,王妃得吩咐府上的下人们日后得小心火烛才是!尤其是夜里!”

    夏王妃没有理会徐章的话,而是问道:“徐大人可知,昨夜除了这场大火之外,王府里头,还出了一桩天大的事儿。”

    徐章皱着眉头,满脸疑惑:“请恕微臣愚钝,不知府内还发生了什么大事?”

    夏王妃道:“昨夜火气之时,府中仆役下人们都忙着救火,却在此时,有刺客趁乱暗中潜入王府,意欲刺杀祥儿。”

    “什么?竟有此事?”徐章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随即便担忧的看着小世子:“世子殿下可有受伤?”

    说着便往前迈了两步,伸手似乎想要拉着小世子为其检查身体,可才走两步就顿住了,讪讪的走了回去,拱手躬身道:“微臣失态,往王妃和殿下见谅!”

    “大人不必多礼!”小世子赶忙开口道。

    夏王妃瞧着徐章的举止神态,愈发满意,便也说道:“徐大人请坐,昨夜幸得家中护卫拼死护佑,祥儿才能免遭刺客毒手!”

    昨夜杀到夏王府的此刻,拢共才两人,可那两人武艺之高,却叫人心惊,不过顷刻之间,便打伤了七八个王府护卫。

    后面若不是护卫们越聚越多,而小世子也在第一时间被护卫统领护送着离开了自己的院子,王府之内院落众多,道路七拐八扭的,想在偌大的王府之中找出小世子来,非得把整个王府都杀穿不可。

    哪两个护卫见状不对,杀出重围,翻墙逃走了。

    “皇天保佑,定是真人菩萨们,历代先帝在天上庇佑殿下呢!叫殿下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忽的徐章脸上神情一滞,眸光微凝,问道:“莫非昨夜王府的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夏王妃深以为然的道:“定是如此,走水之地在后院,与祥儿所在之前院一北一南,分布王府两侧,贼人为了制造混乱,不惜在后院防火,将府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大火之上,却派出刺客趁机浑水摸鱼,混入前院,刺杀祥儿!”

    “幸而昨日与大人交谈之后,本宫放心不下,往祥儿的院里增调人手,否则的话,只怕······”夏王妃话音一滞,眼中已经浮现出朦胧之意,低头看着旁边的小世子,眉宇间透着几分凄凉悲意。

    “大人说的对!”待抬起头时,夏王妃的脸上已经瞧不见丝毫悲意,眼中满是坚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母子二人虽无心染指储位更迭,然祥儿的身份血脉摆在那里,在那些恶人眼中,我家祥儿便是他们的绊脚石,一个个都欲除之而后快!”

    “王爷只有祥儿这么一条血脉,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通军政之事,如今祥儿享有,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将祥儿收入门墙,列为弟子!”

    徐章一愣,显然没想到夏王妃的思路转换的如此之快,怎么又和他徒弟扯上了?

    “祥儿!”夏王妃冲着身侧的小世子使了个颜色。

    小世子听闻此言,当即便眼睛一亮,走至徐章身前,随即躬身拱手作揖,朗声说道:“听母妃说,大人乃是传胪出身,才高八斗,小子不才,恳请大人收入门墙!”

    徐章眼睛瞪得似铜铃一般大,眼中满是震惊,嘴巴张着,似是合不拢了。

    看着夏王妃和小世子坚定和希冀的眼神,徐章叹了口气,说道:“承蒙王妃和世子殿下看重,微臣定倾囊相授!”

    “祥儿,还不拜见先生!”

    小世子赶忙再度躬身作揖:“学生拜见先生!”

    徐章欣然受之,可惜徐章还没蓄胡子,否则的话,若是在捋一捋胡须,那就更加应景了。

    “殿下既入吾门墙,日后便当勤奋刻苦,克己用功,潜心向学才是,殿下虽身份高贵,然若是做错了,微臣也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视而不见。”

    夏王妃笑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徐章看着夏王妃和小世子,眼中满是君以国士报我,我已国士报之的感动。

第 032章 解封、召见、应对

    时光荏苒,转瞬便到了七月下旬。

    知道东京城发生的变故之后,原本带着手下人还在陈留查案的林季荣,当即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汴京。

    可惜为时已晚,汴京各门早已被封的死死的。

    皇城之中,除了盛紘和长柏这等被安排在偏殿之中编撰书籍,抄录典籍的官员之外,还有不少当日在宫里头各司衙门当值的官员也都被拘押在宫中,不得进出。

    四周看守的禁军们一个个都凶神恶煞,

    七月十八日,有圣旨自皇宫流出,政事堂、枢密院,三省六部,各级官员,但凡五品以上者,皆被召集到紫宸殿外。

    宫中随处可见的不再是宫女内侍,而是一个个披甲持戈的禁军精锐。

    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早已销声匿迹多日的兖王终于现身人前,一身蟒袍,金冠玉带,虎背熊腰,立于殿前,面目表情却不怒而威。

    一双虎目,看得叫人心颤。

    宫中内官手捧圣旨,立于玉阶之上亲自宣读。

    说是邕王率兵逼宫,阴谋诡计为殿前司都指挥使荣喜所发觉,未免有人入宫,荣妃受皇后命,将军中将领的家眷召入宫中。

    兖王知晓邕王阴谋,不惜性命,带领亲卫直入皇宫,与富昌侯荣喜携手于御前护驾,亲手斩杀逆王,清剿宫中叛军余孽。

    官家感念兖王至孝,将其记入皇后名下,立为储君······

    圣旨大意就是这样。

    可群臣听了之后,质疑之声却从未绝过,尤其是那些御史台的谏官和言官御史们,一个个吵着嚷着要亲自入宫觐见官家。

    兖王回身面对着殿中群臣,目光扫过身前一言未发的几个大相公,然后落在那几个蹦跶的最欢的御史身上。

    “连日以来,官家和皇后娘娘连连受惊,官家甚至都已经昏迷数日未醒,皇后也病倒了,太医已经看过,说现在官家和皇后娘娘需要的是安心静养,你们现在想去觐见官家和皇后,安得究竟是何居心?”

    兖王厉声喝问:“难不成你们与那逆王是一伙的?”

    “阎王息怒!御史们不是这个意思!”时任兵部侍郎的史璟站了出来,笑着解释道:“诸位同僚们忧心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安危,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冲撞,还望王爷见谅。”

    “不知史侍郎还有何指教?”史璟不仅仅是兵部左侍郎,还在枢密院之中挂职,是朝堂之中真正的实权派。

    “指教不敢当,咱们做臣子的,自然不敢打搅官家和皇后娘娘静养,只是如今朝中忽逢大变,朝堂之中人心浮动,便是百姓之间,民心也有些动摇。”

    “当下最要紧的,自然是官家和皇后娘娘的身体!”

    “不过眼下人心民心动荡,也不能忽视呀!请王爷明鉴!”

    几个文臣也跟着涌了出来,当然了,在场的基本上清一色的全是文臣,武将们要么就是已经站队,选择了兖王,要么就是还在城西大营还有黄河两岸驻守,拱卫东京。

    兖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诸位大人言之有理,不过如今官家病重昏迷,不好探望,皇后娘娘也身体不适,正在休养,不如诸位大人推举出二三人前往探视?”

    群臣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兖王会这么说,这和他们预想之中的剧本不一样呀。

    不应该是先一两个人跳出来,应是要求要亲自过去求见官家和皇后,然后兖王阻挠,双方谁也不肯退让,然后扯着脖子在紫宸殿里头对骂。

    一群文臣来之前可都早就瞧瞧在心底打过腹稿了,打不过兖王这厮,难不成还骂不死他?

    尤其是那些个头铁的,已经做好了血溅五步的准备,甚至有些在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备好了棺材,向家里人交代好了后事。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兖王竟然,直接就给同意了?

    殿中群臣,大多数的目光都变了。

    至于先前圣旨之上说的那些,满大殿这么多朝臣里头,没几个信的。

    只见兖王面对着满朝文武,忽然躬身拱手,施然礼道:“先前事急从权,官家受了惊吓,病重昏迷,宫中、城内皆有叛贼逆党余孽残留,为了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安危考虑,本王和荣侯迫不得已,只能暂时关闭宫门,搜剿宫中以及城内残存的叛贼,累得诸公误会,是本王的不是,还望诸公见谅!”

    “待官家龙体康安之后,本王自去官家面前认罪,自请责罚!”兖王脸色戚然,语气之中,满是自责。

    演技之高,听得人不禁潸然泪下,若是旁人,还真就被他糊弄过去了,可朝堂上的这些个朝臣们都是些什么人?

    能够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哪一个不是见惯了阴谋诡计,心里头多长了七八个心窍的老狐狸。

    群臣目光汇聚在文臣之列最前边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目光之中,满是询问和等待。

    问的是主意,等的是决定。

    便是兖王,对于此人也不敢轻视。

    万众瞩目之下,韩大相公闪亮登场。

    “如今宫内宫外,皆已平定,叛贼授首,忙如这旬日功夫,相比兖王殿下也累了,不如先回王府暂歇,朝中诸事,自有吾等朝臣理会。”

    韩大相公话音刚落,武将之中,便有人站出来反驳了:“韩大相公此言差矣!”

    “而今殿下已经被官家圣旨过继至皇后娘娘名下,册封为储君,韩大相公不觉得自己对殿下的称谓,有些不妥吗?”

    “还是韩大相公认为这封圣旨,乃至圣旨之上的玺印是假的不成?”

    内官早已将圣旨交给群臣传阅,上头的笔迹虽然不是官家御笔亲书,可在末尾处加盖的专门用于册封和任命的皇帝行玺还有传国玉玺的玺印却做不得假。

    “皇帝玺印,自然造不得假,只是如今尚未举行册封大典,空有圣旨,兖王殿下还算不得太子,需得等钦天监挑选了良辰吉日,再由礼部和太常寺准备好册封储君的大典之后,才算是名正言顺。”

    面对武将厉声喝问的韩大相公却丝毫不惧,因着对方那如虎狼般骇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朗声说道。

    “好!”

    “韩大相公言之有理!”

    兖王发话,那武将只能退下。

    “不过本王生为人子,如今父皇和幕后病重,如何能够因为一点点劳累,就只顾自己歇息呢?”

    “国朝仁孝治国,本王身为宗室子弟,官家和皇后娘娘的继子,如今更加应该以身作则,与病榻之前侍奉!”

    “兖王殿下此言差矣!”韩大相公却满脸正气的道:“官家仁善,一向善待宗室子弟,如今官家病重,兖王殿下更该珍惜自己的身体,免得过些时日,官家的病好了,兖王殿下却累得病倒了。”

    “到时候官家若是追究起来,咱们满朝文武,几千号人,太医院还有那么多的太医,又不都是死人,怎能让兖王殿下一人辛苦劳累!”

    “而且以官家的性子,定不忍看到兖王殿下如此。”

    “韩大相公说的及时!”

    韩章这话一出,立马引来无数文臣附和,对这些文臣而言,各种各样合适恰当的理由信手拈来,连考虑都不用怎么考虑。

    可兖王是善茬吗?是那种让人一句两句就能说服的人?

    再说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局面,眼看着大事将成,兖王又怎会轻易将触手可及的成功再丢出去。

    一番扯皮,最后还是文臣们妥协了。

    没办法,刀捏在人家手里呀。

    如今皇城内外,汴京城中,所有的武将、禁军军士,基本上都已经捏在了兖王的手中,那些个不听话的,不确定的,不是被悄悄关押了起来,就是已经下了黄泉。

    皇城虽然已经打开,可汴京各门却还在封闭之中。

    西郊大营的驻军,黄河两岸的守军,没有枢密院的调令和官家的圣旨,根本不敢离开驻地。

    偌大一个汴京城,已经悉数被兖王捏在手中。

    最后双方妥协,商量定了,由韩大相公和钱大相公以及户部的刘尚书一起入宫觐见曹皇后,探望官家,已安群臣之心。

    殊不知,兖王既然敢让他们去见皇后,那必定是早有准备。

    宫人内侍在前方引路,兖王随行在侧,三个位高权重的老相公脸上无悲无喜,可三颗心却都已经沉到了谷底。

    皇城之中杀戮和血腥留下的痕迹,早已经在这旬日之间被抹除的干干净净,不知多少宫人和内侍的鲜血染在他们所榻及的这些长廊、巨柱、夹道、宫墙。

    那些正盛开着的鲜花地下,粗壮的树木根系附近,不知埋了多少尸体。

    届时这些尸体,只会化作宫中的花草树木们成长所需要的的养料。

    自太祖定都汴京,于原来的五代皇城旧址之上建起这座皇城之后,立时已有百余年,历经三代帝王,可皇后以及一众嫔妃们所居住的后宫规制却并不大。

    福宁殿是历代官家的寝殿,如今官家就在福宁殿之中静养,皇后曹氏也在福宁殿东边的一处偏殿静养。

    偏殿之中,曹皇后果然是面色苍白如纸,眉宇之间满是疲惫之态,就连头发之中,也多出了不少银丝。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见到曹皇后,韩章等人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只是曹皇后宫中的宫人内侍似乎换了不少,往日里韩章等一众大臣,可没少入宫觐见嘉佑帝,遇到曹皇后的次数不多,却也不少。

    对曹皇后身边的宫人内侍们,难免有些印象。

    韩章等人先是一番告罪,然后才问起曹皇后的身体,曹皇后一一答了,说他们有心了,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然后还亲自领着他们去了一趟福宁宫的正殿,隔着一重珠帘,远远的瞧了瞧躺在榻上,仍旧还在昏迷之中的嘉佑帝几眼。

    这才不依不舍的告退离去。

    待送走了几位大臣,兖王站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曹皇后,这才离开。

    曹皇后却被兖王那临去时的一眼,瞧的是一阵心惊肉跳,幸而身边的老内侍扶的及时。

    看着兖王的背影逐渐远去,曹皇后这才咬牙切齿起来,眼中则是滔天的恨意和愤怒。

    “贼子安敢如此!”

    曹皇后胸膛急剧起伏,口鼻之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的老内侍赶忙安抚:“娘娘切莫动气,切莫动气,可得保重身体才是呀!”

    “官家那边,还得仰仗着娘娘您呢!”

    这话一出,曹皇后的身体就跟被人下了定身术一样,直接便僵住了。

    随即才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不断起伏的情绪,眼中的恨意和愤怒已经悉数转化为无奈和担忧。

    “你说得对,我得保重身体,我还得照顾官家,我还得照顾官家!”

    说着便抬手拿帕子擦去眼底刚刚泛起的泪光,迈步朝着福宁殿的正殿快步而去。

    身侧的老内侍赶忙跟上。

    可心底却满是苦涩。

    时至今日,连官家和皇后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更何况他们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侍。

    想起那日在垂拱殿之中情形,老内侍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中午吃的那些东西,又翻腾了起来。

    那兖王亲手抽出宝剑,将福宁殿内外的所有宫人悉数拉到殿外,当着官家和皇后的面,硬要逼着官家写下禅位的诏书。

    官家虽老,然心智却坚,任凭兖王如何威逼,始终不肯妥协。

    最后逼得兖王无可奈何,便以福宁殿中所有内侍宫人的性命相要挟。

    将宫人内侍们,按着从低到高的地位,一个接着一个刺死在嘉佑帝面前。

    福宁殿里里外外,内侍宫人加起来共有四五十人。

    兖王亲自提剑,或是刺穿胸腹,将宝剑插入心脏,或是刺进脾胃,狠狠搅动,搅碎五脏,或是挑断手筋脚筋,割开脖颈上的大动脉,叫那些无辜的宫人内侍们在无力的求饶和呜咽声中,逐渐没了声息。

    嘉佑帝素来仁善,这不仅仅只是外人对嘉佑帝的评价,嘉佑帝执政数十年来,官员们被抄家的虽然屡见不鲜,可真正被杀头的,却基本上没有过。

    除了去岁淮南叛乱的那些叛贼头目。

    至于灭人家三族,夷六族,灭九族的案例更是一起也没有过。

    四十二个内侍加上宫女的性命,在嘉佑帝的眼前,一条一条的消失。

    临死之前,他们的每一句哀嚎,他们的每一声痛呼,他们的每一次求饶,清晰无比的传入嘉佑帝的耳中。

    他们脸上的痛处,挣扎的动作神情,尽管心中再不忍,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落入嘉佑帝的眼中,如刀刻斧凿一般,清晰烙印在脑海之中。

    在杀到第十三人的时候,那是一个平日里就在嘉佑帝眼皮子底下负责洒扫的小宫女。

    不过二八年华,如花儿一般的眼睛,模样也生的颇为娇俏可人,如盛开的花朵儿一般娇艳。

    却被兖王一剑割喉,无声的倒在血泊之中。

    可若是当着写了禅位的诏书,嘉佑帝又如何对得起将江山社稷托付到他手上的先帝,如何对得起满朝诸公,和全天下数以千万计的百姓。

    可在嘉佑帝眼前失去的,确实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正如那个无解的选择题,两条铁轨,一条上面有一个孩子,另一条上面,却有十多个孩子,火车已经近在咫尺,究竟该如何选择。

    嘉佑帝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舍弃一小撮人,避免这个国家落入似兖王这等弑杀无度之人的手中,是全天下百姓的幸事。

    定然能够活人无数。

    可眼前这么多跳鲜活的条生命······

    老内官亲眼见着,嘉佑帝神情复杂,眼神纠结,情绪起伏变换不定,最后喷出一口浓浓的鲜血,倒地昏迷。

    而皇后,当时就站在嘉佑帝的旁边,也眼睁睁的看着血泊之中倒下的无数人,看着那个脸上挂着狰狞笑容,手中长剑染满鲜血,如同自低于黄泉之中走出的厉鬼修罗······

    没有谁能够比老内官更加清楚,这些时日以来,曹皇后是怎么过来的,双手不停的颤抖,持续了整整三天,一看见肉就想吐,一看见红色就恶心,夜里头守在嘉佑帝塌边,久久不肯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儿却又被噩梦给惊醒。

    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劲,吃不下,也睡不着。

    老内官心里头比谁都担心,可太医来看过无数回了,却也没有半点法子。

    安神的汤药日日不断,效果却甚微。

    ······

    韩章三人刚刚回到紫宸殿,便被迫不及地的臣工们围了起来,询问嘉佑帝和曹皇后的近况,一时之间,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兖王开始逐步放松对汴京的管控。

    先是解了城中的戒严,随即汴京各门也被逐渐打开。

    大街之上往来络绎不绝的禁军们倒是比起前些时日少了许多,但却从未断绝。

    而且进出的各个城门要道,依旧是重兵把守,盘查极严。

    自陈留折返,与城外苦等一日两夜的林季荣,当即便想要率众入城,却被阻拦在城门之外,以城中仍由叛军余孽盘踞为由,让他们在城外自信驻扎,或是去西郊大营也行,总归就是短时间内不需入城。

第 033章 安然抵京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河水辽阔,水面之上波涛不惊。

    甲板之上,外边套着一件交领长衫,头发盘成发髻,以一根墨色的簪子别过的徐章立于船头,旁边是随他一道同船入境夏王世子赵宗祥。

    小世子也是一身长衫,遮住了脚踝,拖到了鞋面上。

    “好诗!”

    小世子听得眼睛烨烨生辉,不住发亮,情不自禁的拍手叫道:“先生大才!”

    徐章噗嗤一笑:“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好诗?”

    小世子很狗腿的道:“先生这诗听着便极好!”

    徐章深以为然的道:“确实是好诗!可惜却非我所作······”

    苏东坡的这篇《念奴娇·赤壁怀古》乃是流传千古的名篇,其磅礴大气,少有能及者。

    徐章说的乃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可这位小世子却自眼中油然生出极强的钦佩之意,顿时便觉得面前的徐章不仅仅学究天人,更加谦逊莞尔,作出如此名篇佳作,却仍不以之为傲。

    如此品性德行,方是真正的君子。

    不过转瞬之间,小世子的脑中就不知道脑补了多少信息,徐章故意如此,是为了教自己为人当谦逊虚心,虚怀若谷······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徐章看着对着自己躬身拱手,一脸受用的小世子,并没有解释什么。

    这小子和他那个嫡母夏王妃一样,总喜欢无端脑补,几天相处下来,徐章已经逐渐习惯了。

    瞧着小世子对自己越发的恭顺,眼中流露出那种愈来愈强烈的崇拜之意,徐章满意的捋了捋垂落的长衫衣襟。

    “江山如画,豪杰满地,可身居高位者,更加应该看到的,是底层百姓们的生活,明白他们的期望苛求。”

    “唐太宗李世民有句话说得好,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言大善,世子当谨记才是!”

    “学生遵命!”小世子恭恭敬敬的道。

    徐章又顺势考校了一番昨日布置的流堂作业,小世子倒是对答如流,瞧着昨夜回去之后,没少下功夫。

    小世子的年纪不大,基因却不错,颇为聪慧,更关键的是肯用心学,这一点就很不错了。

    不过小孩子嘛,有些时候性子难免有些顽劣,但自从上了船跟着徐章一道往东京去的这几日里头,小世子的表现却极好,听话乖巧,温文有礼,对徐章基本上也算是言听计从。

    也没瞧着怎么顽劣不堪。

    师徒二人在船头之上站了许久,日头正高,小世子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强烈的阳光晃得人眼晕。

    见小世子一脸疲惫的模样,徐章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去歇着吧!”

    小世子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问道:“先生,还有多久才能到东京呀?”小世子学着徐章的模样,双手负于背后,立在船头,眺望着前方。

    徐章道:“咱们现在已经进入东京的地界儿了,约莫再有两炷香的功夫,应该就能到了。”

    “怎么?这就等不及了?”徐章斜眼看了看小世子。

    小世子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有点!”

    随即又道:“我还没来过东京城呢!”

    刚刚说完,神情便有些黯淡,低着头怯生生的说:“他们都说,是我克死了父王,官家也因此厌恶了我,连带着皇后也不召见母妃了!”

    徐章一愣,他倒是没有想这么多。

    只见小世子抬眼看着徐章,有些忐忑不安的问:“先生,您说官家会不会不喜欢我,不想见到我!”

    看着这小子眼中闪烁着的晶莹微光,徐章心中莫名一软。

    “官家最是仁善和蔼,怎会不喜欢世子。”徐章侧身抬手,搭在小世子的肩膀上:“官家只是与夏王感情甚笃,世子又生的与夏王极为相似,官家害怕睹物思人,回忆起往昔与夏王在南京时的点点滴滴,难免伤怀,这才没有召你去东京相见!”

    “真的忙?”小世子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徐章点了点头,露出个如春风阳光般的笑容:“自然是真的,做先生的,哪有糊弄自家学生的!”

    小世子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可笑容都还没有完全展开,却又僵住了:“可他们······”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东西,何必在意他们!”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徐章摇摇头,颇有几分不屑的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喜欢乱嚼舌头的人,他们见不得人好,更加见不得别人比他们过得好!”

    小世子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母妃也是这么说的!”

    徐章继续说道:“你一出生就被封为夏王世子,身份尊贵,拥有者旁人一辈子也赶上不上的富贵,那些个眼红你身份的,又改变不了自身现状,平日里见了你,自然免不了冷言冷语,以言语讥讽。”

    “其实说到底,只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平衡,用来换取些许慰藉罢了!若是世子为这些人的话而忧心伤怀,那才是真正遂了他们的意。”

    小世子看着徐章,竖起耳朵认认真真的听着徐章的话,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情来。

    “先生,可他们话说的很难听很难听!”小世子有些委屈的道。

    徐章却忽然笑道:“难听岂非是好事?能够叫你看清楚哪些人是秉着恶意,哪些人是处于好意!”

    “若是一个个都对你阿谀奉承,迎合你的喜好,专挑好听的说,那时候你耳朵是清静了,是又能听到多少真话呢?”

    看着小世子有些发愣的模样,徐章搭在他肩头的手抬起轻轻拍了拍。

    “所以说有时候想的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儿,人这一生,该糊涂的时候还是糊涂一些好!”

    “行了,外头日头大,赶紧先回去歇着吧!”

    “学生告退!”小世子虽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拱手退下。

    日头渐高,温度也越来越高,不说小世子,就连徐章也懒得在船头多呆了,直接回了船舱,享受古代简易版的制冷机了。

    明兰更直接,索性连船舱也懒得出了,太阳这才刚出来没多久,就在躺椅上捧着本话本美滋滋的看了起来。

    看得累了,便叫丹橘或者小桃,捧着书籍,逐字逐句的读者,自个儿躺在竹制的躺椅之上,一边轻轻摇着,一边闭着眼睛听着,日子过得可比徐章惬意多了。

    “快到东京了,娘子还有闲心在这儿听话本?还不赶紧叫人收拾东西?”

    徐章走到躺椅旁,熟练无比的捉着明兰的手,将其从躺椅上拉了起来,自己躺下,然后又将明兰拉入怀中。

    明兰正欲挣扎,不想徐章搂着她的手却愈发用力,不肯放开。

    “夫君这般拉着妾身,叫妾身如何去收拢东西?”

    徐章却理所当然的道:“不是还有小桃和丹橘呢吗!这些事情,叫她们去做便是!”

    明兰无奈,却又不想为你徐章的一丝,顺从的仍由徐章搂着,将脸颊贴在徐章的胸膛之上。

    丹橘和小桃脸上都露出笑容来,丹橘合上话本,笑着说道:“主君说的极是,这些琐事儿,奴婢和小桃便能处置,大娘子和主君且安心歇息着。”

    一旁的小桃也点头附和道:“丹橘姐姐说的是!”

    两个小丫头识趣的跑去收拾东西,带着丫鬟女使们归置箱笼,把空间留给明兰和徐章两人。

    屋子里头也安静了下来。

    天色早已没有夏日时那么热了,屋子里头拿着扇子扇风的女使也早在南京时便被明兰给撤了。

    好在如今秋日渐深,虽依旧有些暑气,但屋里摆上几个冰鉴,倒也足够用了。

    “待到了东京,娘子且先带着人去庄子上暂住一段时间吧!”搂着明兰,徐章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平静。

    “嗯!”明兰知道,自己虽练了几手庄稼把式,箭术也还算过得去,可也只比普通人强上一些罢了,若是当真与人面对面的厮杀,未必能胜过那些自小习武,经年累月训练不休的军汉。

    作为徐章的妻子,明兰深知如今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危,让徐章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做事。

    “王妃和小世子呢?夫君打算怎么安置他们?”明兰靠在徐章身上,柔声问道。

    徐章道:“世子年幼,王妃又是妇道人家,还真不怎么好安置。”

    明兰抬头看着徐章,“夫君心里头不是早就有了主意吗?”

    明兰何其聪慧,徐章一举一动又从来没有瞒过明兰,就连那天晚上夏王府突然冒出了刺客,徐章虽然没有明说,但明兰心里头却有了猜测。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徐章白天才刚刚去夏王府拜访,晚上夏王府就走了水,还闹了此刻,更是险些便要伤到夏王世子。

    徐章嘴角一扬,低头看着明兰:“我家娘子可是孔明再世,不知有何良策,以教为夫?”

    明兰却面色有些凝重,看着徐章的眼睛,说道:“妾身确实有话想和夫君说,就怕夫君不喜欢听。”

    徐章脸上笑容消散,认真的道:“娘子但说无妨。”

    只听明兰道:“如今咱们刚刚从宥阳回来,东京城内局势未明,旁的妾身不清楚情况,就不多做置喙了。”

    “可独独一桩事情,妾身这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哦?”徐章眉梢微挑:“觉得不太对劲?哪里不对劲?”

    明兰微微蹙眉,眸光凝成一线,分析道:“皇城司隶属于禁军,却又有别于其他禁军,不受枢密院与三衙节制,只听官家之令,开封府乃是皇城司的大本营,自国朝立朝至今,已有百余年,按理说皇城司早该将开封府里里外外经营的水泄不通才是。”

    “陈留就在东京边上,两地相去不过数十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便能从东京赶至陈留,东京城中便是有任何变动,合该逃不过皇城司的探查才是。”

    “可林指使人在陈留,虽禀了皇命清查陈留灭门血案,可反应也不该如此迟钝呀!”

    徐章没想到明兰居然想的这么深,这么多。

    搂着明兰的手不由得下意识紧了紧,看着明兰眼中的疑惑,徐章道:“娘子放心,我知道娘子的意思,是让我多留个心眼,免得中了别人的圈套还不自知。”

    明兰解释道:“林指使是夫君好友,又对夫君有提拔之恩,按理说妾身不该说这些话才是,可妾室实在是忧心夫君的安危,还望夫君勿怪,既然夫君心中有数,那妾身便放心了。”

    作为徐章的妻子,明兰说出这般言语,颇有几分挑拨丈夫和好友关系的意思在里头,可如今东京城中早已是波涛汹涌,不知是什么局面。

    明兰忧心徐章的安危,有些话,便是不说也得说了。

    徐章知晓明兰心意,自然不会觉得明兰这是在挑拨,反而心中只觉得欣慰无比,一时之间,竟然不住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今东京城中局势未明,在得知东京形势之后,明兰和徐章本可在路上拖延,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危机解除之后,再行北归回京。

    可现如今盛家、盛老太太、长柏、长榕还有他们无数的亲朋好友都陷身东京,明兰和徐章又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辈,如何能够坐视。

    一柱半香之后,东京城在望。

    大船却并未继续向前,而是就停在了东京城外两里左右的河道边缘的一处浅滩之上。

    这是临时搭建的一处码头,此时码头之上,除了徐章他们的大船之外,还有不少北上想如东京却被拦在城外,不得其门而入的商船停靠。

    大石头早已带着漕帮的兄弟在此等候多时。

    放下舢板,车三娘和王破敌去了码头之上,和大石头会合,随即便驾着几条快船靠近大船,将徐章等人都接到了岸边。

    明兰带着夏王妃和一众女使婆子们还有二十护卫,再外加车三娘带着的十几个漕帮好手的护送,先去了徐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安置。

    徐章则径直带着王破敌和大石头径直驱马往西郊神武军大营而去。

    神武军大营其实严格算起来,不在西郊大营的范围之内,而是在东京西南区域,一处环山所在。

    随着神武军的逐渐扩张,当初嘉佑帝赐下的那个皇庄早已经不够用了,神武军又沿着外头扩张了数倾之地,将负责研发火药,火器的部门层层包裹与其中。

    大营之外,是一排排紧密的木制栅栏,辕门附近林立着六座塔楼,以茅草盖顶,每做塔楼之上皆有四人,每人手中皆是一架神臂弩,背负两个箭囊,每个塔楼之上都悬有一枚铜锣。

    同样的塔楼,在这座大营外围,木制的栅栏之后,每隔二十步便会有一座,除却辕门处,其余的栅栏之外,类似于陷马坑还有各类陷阱数不胜数。

    ······

    “末将参见指使!”

    辕门之外,一身玄衣墨色披风的徐章刚刚驱马而至,便有守将开了辕门,迎了上来。

    “无须多礼!顾指使现在何处?”徐章语气淡然,朗盛问道。

    那守将是昔日随徐章一同在淮南征战,绞杀天圣教叛贼的淮南厢军,只因后面神武军大肆扩军,便被徐章和顾二带到了东京,如今已经是个管着百人的都头了。

    “顾副指使这些时日都在营中,此刻应当正在匠作局!”

    都头姓伍,行过礼后,便匆忙走了上来,为徐章牵马。

    除了骑兵营的区域和加急的军报之外,军中其余地方不得纵马,这是徐章亲自定军令。

    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伍都头的手中,徐章当即便领着王破敌和大石头入了大营。

    “指使,要不要先去大帐,召集众将议事?”王破敌小声问道。

    徐章摇头道:“不急,先去匠作局看看再说!”

    神武军只有两万人马,尚未满编,可西郊大营之中常驻的禁军便有二十万,东京城内的守军加起来便有将近万余,再加上兖王带入城中的禁军,以及汴京城高楼坚,共有城楼三重。

    若是最后当真要动用武力的话,从城外一路打到宫内,突破三重城墙,便是有火器相助,就凭这神武军的两万人马,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如今嘉佑帝赐下的那个皇庄,庄户们早已经变成了神武军军汉们的家属,发给田地,统一耕种,而且每年收的租子也不高,只十税一,而且没有其他任何的苛捐杂税,比起以前在淮南时,倒是好上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一旦成为军属,那边世世代代都要有人参军入伍,父死子替,兄终弟及,除非是满门男丁死绝,否则的话,无有例外。

    刚刚走到将作局外头,离大门还有十多步,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恰如雷霆霹雳,摄人心魄。

    地面之上,细碎的土石也被震得翻飞不止,地面一阵震动,宛若地动山摇般。

第 034章 新式武器

    积英巷位于东京西城,靠近外城金明池,临近新郑门。

    同时也是禁军各级有司衙门在城内的驻地所在。

    积英巷位于西城,正好就在这重重衙门包围之中,外头巡逻往来,兵甲森严的禁军队伍,要远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连续十多日,盛家之中早已经是人心惶惶,阖府上下,若非有盛老太太坐镇着,只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盼着盼着,终于盼到外头日夜不停巡逻的禁军陆续退去,城内严密的封锁也终于有了松动。

    东京各门陆陆续续解封,虽然进出的搜查依旧严密,但到底是可以出入了。

    可盛紘和长柏以及一应在被困在宫里的官员们,却依旧没能出来。

    朝廷给的解释是差事还没有忙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变故,时间紧急不说,宫中可能还有逆王余党,这些当日在宫中的官员都有可能参与其中。

    现在只能暂时先留在宫里,等一切都调查清楚,水落石出之后,才能放他们出宫归家。

    可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聪明人心中自然有数。

    不过盛家里头,能够看清楚这一点的,现在估计也就两个人。

    一个是盛老太太,一个是长柏的媳妇海氏。

    至于王氏和林栖阁的那位小娘以及长枫、墨兰还有如兰,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王氏现如今整日整日拉着如兰还有海氏待在寿安堂里,头几日外头戒严那阵子,甚至连夜里歇着也是在寿安堂的厢房里头。

    直至外头的戒严逐渐松懈,外头虽日日又兵丁巡逻,却并无贼寇乱兵打上门来,王氏这才安心不少,带着如兰住回了葳蕤轩。

    如今城中解禁,可盛紘和长柏却依旧受困宫中,连面也见不到,更是没有半点消息递出来。

    朝廷费的解释是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就把长柏他们放回来,可一日见不到长柏和盛紘,盛家一大家子人的心又怎么安的下去。

    尤其是朝廷还说,盛紘他们这些在宫中的官员们,都有可能和逆王勾结。

    如何不叫人担心。

    好在有盛老太太这根定海神针,还有海氏从旁协助,盛家这才没有乱成一锅粥。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正在真人画像之前潜心祈祷,忽然背后多出了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老太太!”

    房嬷嬷扶手立在老太太身后,细声说道:“平寇小哥回来了!”

    盛老太太原本微阖的双目陡然睁开,扭头看着房嬷嬷:“只有平寇一人?章儿和明儿呢?”

    房嬷嬷摇了摇头:“只有平寇小哥一人,老奴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匆匆来给您报信了!”

    房嬷嬷知道老太太惦记着明兰和徐章,还有徐家的安危,虽说他们去了宥阳,不在东京,反倒是躲过了一劫,可现如今连东京都出了这般变故,谁知道宥阳那边会不会也有什么其他的意外。

    盛老太太刚刚抬手,房嬷嬷就一步上前扶住了她,将老太太从蒲团上扶了起来,走到前堂正屋。

    片刻之后,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做寻常百姓打扮的孙平寇便被带了进来。

    “小的参见老太太!”孙家本就是徐氏家将,以前更是老太太的配房,现如今孙平寇的爷爷还在盛老太太城外的庄子上住着呢!

    “你怎么这幅打扮?”盛老太太有些奇怪。

    孙平寇道:“如今各门仍在戒严,虽然已经允许进出,但清查的依旧极为严密,乔装一番,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章儿和明儿呢?”

    “主君与大娘子三日前已经到了南京,因不清楚眼下东京的局势,这才先派小的回来打探,顺道探望探望老太太您,确认您老人家的安危。”

    “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婆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听到孙平寇说徐章和明兰已经安然抵达南京,心里头一直悬着的石头便落了地。

    “知道您老人家安然无恙,主君和大娘子也能安心了!”

    盛老太太又捉着孙平寇问了一些徐家的情况,得知徐家已经在宥阳开祠立宗之后,脸色变了变,最后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

    孙平寇乃是徐家家将,又是徐章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自然知道徐家和勇毅侯府之间的恩恩怨怨。

    孙平寇又问起一些东京城这些时日以来的情况,可惜盛老太太知道的也不多,孙平寇只在寿安堂待了一小会儿,便告辞离开,去城中打探消息去了。

    林栖阁。

    罗床之上,手持一柄绣花团扇的林噙霜面色阴晴不定,一手搭在身侧的矮几之上,五指捏拳,目光流转,神情之间,略略带着几分凝重。

    “阿娘!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呀!”墨兰穿着一条粉色的碎花长裙,外头还套着一件绣满桃花的褙子,此刻那张娇媚的脸蛋之上,却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

    林噙霜到底是经过事儿的人,闻言眸光不禁微微闪了几下,回忆起都年前自家被抄的情形,当即便咬牙道:“墨儿放心,为娘定不会让我家墨儿承受当年为娘受过的苦!”

    “阿娘,爹爹真的·······”墨兰擦掉眼角的泪水,有些忐忑的问林噙霜。

    林噙霜伸手握住墨兰的手,眼睛也随之看了过去,一字一句的道:“墨儿,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十成十的,纵使只有一成的可能,咱们也要多做几手准备,免得到时候事到临头了,那才是真正的悔之晚矣。”

    对此林噙霜深有感触,昔日他们林家不就是如此,突然就被抄了家,身上除了贴身的首饰和少许细软,那些田产铺面宅子什么的都被抄走了,半点儿都没剩下。

    忽然之间,墨兰眼中再度泛起泪光,娥眉微蹙,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哭腔:“阿娘,你说若是爹爹当真出了事儿,六郎他还会要我吗?”

    林噙霜也被墨兰的这个问题问的身体一僵。

    是啊,若是盛紘出了事,盛家就此没落,梁晗便是再喜欢墨兰,难不成永昌伯爵府还会让他们家的嫡子娶一个破落户家的庶女吗?

    若是攀不上梁晗的话,那么先前她们母女二人的种种谋划,作出的无数牺牲,岂非都成了竹篮打水。

    林噙霜握着墨兰的手,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尽皆十分坚定的道:“墨儿放心,阿娘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

    东京西郊,距离东京城三十里处,神武军大营。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之中,徐章不如匠作处的大门。

    “参见指使!”

    守门的士卒正欲拦下这几个不速之客,可当看清来人那张熟悉的脸庞之时,立马就歇了心思,当即躬身抱拳行礼。

    “行了,军中一切从简,无须多礼,顾副指使在里面吗?”徐章摆了摆手,脚步未停。

    那士卒忙道:“在的,在的!”

    匠作处是后来嘉佑帝改的名字,原本照着徐章的意思,该叫某某研究所或者某某基地,可惜嘉佑帝心血来潮,亲笔写下了‘匠作处’三个大字,并赐了下来。

    还隔着一道月门,徐章就听到了自门内传来的顾二那酣畅的大笑之声。

    想也知道,方才那宛若地动山摇一样的巨响,定是某种新式武器武器研制成功了。

    距离徐章将火药的技术和工匠送回东京,至今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就算是有自己提供的思路,可方才那一声巨响,威力可不俗。

    走过月门,便是占地足有十多亩的靶场,也是现在匠作处进行实验的地方。

    火药的比例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调配到了现如今最佳的比例。

    这里的最佳指的是在最稳定的情况之下达到最大的威力。

    黑火药的威力虽然不俗,但终究达不到黄火药那般惊世骇俗。

    早在年关之前,匠作处就已经按照徐章提供的思路,开始研究如何改良第一版的“轰天雷”,后来嘉佑帝自各地搜罗来了不少精于此道的方式匠人,开始着手与火枪火炮的研发。

    火枪暂时还没着落,不过方才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想来是火炮的研制已经有了极大的进展。

    作为神武军的都指挥使,还亲自指挥过淮南平叛之战的徐章,在神武军大营里头,自然是畅通无阻,尤其是在基本上由在淮南时的老兄弟们组成的神机营和匠作处里头。

    徐章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顾二和七八个将人,围在一个通体由黑的巨大铁管之后。

    瞧那铁管的模样,正是中国古代那简易的炮筒模样,和徐章绘制出的图册基本上没什么两样。

    “这才几个月不见,还真把这东西给弄出来了?”徐章看着这硕大的炮筒,很是惊讶。

    当初他成亲之前,火炮的研制便卡在了炮筒之上。

    将作局浇筑出来的炮筒,却总是不尽如人意,最好的情况就是打个两三炮就炸了膛,最后不得不回炉重造。

    而且炮筒好制作,可如何将炮弹打出去,就成了大问题。

    徐章前世又不是搞军工的,只是个简简单单的理工科大学生,虽然有个工学硕士学位,可哪里懂这些东西。

    只是偶尔看到一些纪录片和资料,知道一些基本的原理而已。

    若是叫徐章自己来研制的话,估计也是两眼一抹黑——抓瞎。

    不过劳动人民的指挥却是无限的,尤其是那些个制作烟花爆竹的匠人们,他们能够将烟花送上天,难不成还不能将炮弹送上天?

    烟花的火药含量少,威力不大,用竹筒就足以承受,可炮弹却完全不同。

    光是一颗实心的弹丸,便有好几斤重。

    好在黑火药的配方也被改良出来了,一大群匠人们聚在一块儿,集思广益,弄了好几个月,甚至还伤了不少人,这才有了头绪。

    可唯可唯一的难度,还是在炮筒上头。

    不想这才两个多月没关注,这就弄出来了?

    “谨言~~~额~~~指使!”听到徐章的声音,顾二回头一看,那叫一个惊喜,可随即意识到地方不对,赶忙改口,脸色也变得极快。

    然后才想起方才徐章的问题,忙答道:“有十多天了!”

    徐章快步走到炮筒边上,哪里还顾得上和顾二许久,心思全被这硕大的炮筒给吸引了过去。

    抬手轻轻拂过略有些粗糙的铁质炮筒,

    炮身总长有三米多,炮管极粗,自炮尾至炮口口径逐渐缩小,和徐章手中的千里镜截然相反,炮壁极厚,光是炮口的位置便约有十公分左右,更别提更加粗壮的炮身了。

    应该是刚刚开过跑的原因,炮身还略略有些温热。

    “效果怎么样?试验过多少次了?”

    “回指使,十多日以来,已经陆续实验了二百零八次,炮身承受的极限是四十三至五十二次。”一个老匠人恭敬的回答道。

    “每次使用之后,最好是间隔五个呼吸以上,等炮管稍微冷却之后,再进行二次发射,如此能够增加炮管的使用次数。”

    这是匠作处经过反复试验五根炮管得出来的结论。

    四十三次?应该是受工艺的影响,但这个数字已经很吓人的好吧,日后随着冶铁工艺的提升,炮管的使用寿命自然还会得到增加。

    “现在咱们营里一共做出来多少架?”徐章满怀期待的问。

    另外一个负责制作炮筒的铁匠站了出来,“目前营中能够正常使用的火炮共有十三架。”

    “弹丸呢?”

    “共有铅弹五百颗,石弹三千颗,开花弹一千颗,铁弹两百颗。”

    “方才试验的就是开花弹?威力这么大?”徐章想起方才那一阵剧烈的震动,不由得有些狐疑。

    现在火炮的技艺还简单的很,并不能像后世徐章从影视剧之中看到的那样,直接塞入弹头,一拉引线,就能发射,然后还是触地爆炸。

    现在匠作处制造出来的这种火炮,弹丸和引火的火药是两个部分。

    铅弹乃是由铅液浇筑而成,石弹则是石匠们一颗一颗打磨而成的,至于铁弹,同样是浇筑而成,不过由于生铁大多都用到了铸造火炮之上,因此数量最少。

    而开花弹则是手榴弹的另外一个版本,同样具有引线,点燃引线之后,塞入炮筒之中,与发射火炮的火药是两个个体。

    “指使误会了,方才咱们是在试验火炮的精准度,以开花弹触发咱们提前埋好的火药包,这才有方才那般威力。”

    这才对嘛,若是光是那小小的一颗开花弹都能有方才那般威力,徐章都开始怀疑这群匠人里头会不会也有穿越者了。

    “火炮的射程能达到多少?”徐章又问,除了威力之外,射程才是徐章最关心的问题。

    这次回答的是顾二:“经过咱们反复试验,射程最远的是二里又五十步,威力最大的应该是一里范围之内,超出这个范围,杀伤力就开始逐步减少了。”

    这才刚刚研发出来,有效射程就能够达到一里的距离,徐章还是颇为满意的。

    不得不说,不论是哪一个时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都是不容忽视的。

    方才那道巨响震动,便是众人利用火炮试验的机会,借助火炮和火药的威力,开山碎石,扩建基地。

    “这火炮研制成功不过半月光景,尚未起名,指使传胪出身,文采斐然,又是研制火炮的大功臣,不如便请指使为咱们的火炮取名如何?”顾二笑着说道。

    徐章也很高兴,取名字吗,简单的很,眼睛转了几下,当即便道:“便以万钧为名如何?”

    “万钧?”顾二砸吧道:“势若霹雳,雷霆万钧!而且此炮重于千斤,有万钧之重,听着倒是应景的很!”

    “既如此,那边定了,就叫万钧神火炮吧!”徐章直接拍板!

    “听着倒是威风凛凛!”

    “火枪呢?研制的进度如何?”徐章又问起了匠作处一直在研究的另外一个项目。

    匠人们纷纷摇头。

    “火枪倒是研制出来了一些,只是威力的话,却不尽如人意,甚至还不如弓弩!”顾二满是遗憾的道。

    徐章却并不沮丧:“无妨,时间还短,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研制,不必急于一时!”

    徐章深知,热武器的研制,非一朝一夕之功。

    ······

    自匠作处出来,徐章和顾二便一道往中军大帐而去。

    “什么时候到的?”顾二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徐章回来了,他肩上的担子也能减轻大半了,而且徐章之前来信提及的那桩事情,顾二可是感兴趣的紧。

    “刚到下船,这不立马就来找你来了!”徐章笑着答道。

    “你不是在信里说,已经把人给带来了吗?”顾二目光灼灼的看着徐章。

    东京城里头发生的这些糟心的事,最近可把顾二给烦的不行。

    “对了,你听说了没,官家已经下了圣旨,立兖王为嗣,只待册封大典一过,兖王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国朝储君,当朝太子了。”

    徐章摇了摇头,不屑的道:“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什么邕王举兵逼宫造反,失败被杀,你可别告诉我你信了那封圣旨当真是官家的意思!”

    顾二却道:“是不是官家的意思,现在还重要吗?”

    徐章不由得哑然失声,“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信与不信!”

    顾二道:“韩大相公和钱大相公以及户部尚书已经入宫见过官家和皇后了,确实如兖王所说的那样,官家昏迷未醒,皇后娘娘也病倒了,如今正在养病,兖王奉旨摄政,便是朝中的那些大相公们,也没见有人站出来反对。”

    面对如今东京城中风云变幻的局势,便是顾二也不由得生出一种有心无力之感。

    兖王若是当真成了储君,代掌朝政,日后承袭地位,成了皇帝,和顾二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他还是原来那个宁远侯府二公子,如今的神武军副都指挥使,手握重兵。

    顾二看似放荡不羁,行事百无禁忌,实则骨子里却是个最规矩不过的人,忠君爱国,这是老侯爷顾堰开言传身教,自小便根植在顾二内心深处的信念。

    更关键的是,若是兖王登了基,和顾二还有徐章可没半点关系,可若是换了一人,有了从龙之功,出将入相,直上青云,指日可待。

    “秀才造反,十年难成!”徐章说道:“今日之前,我还有些犹豫,担心咱们手中兵力不足,人手不够,怕是未必能够斗得过兖王那厮。”

    “那现在呢?”顾二笑脸盈盈的看着徐章。

    徐章也回以灿烂的笑容:“有了这十三架万钧神火炮,咱们还怕他区区一个兖王不成?”

    “到时候咱们把火炮往城外一架,只轰上一轮,只怕兖王就得被吓得尿了裤子。”

    “怕自然不怕,而且咱们有了火炮,攻城也容易的紧,只是在这名目之上,咱们还得动动手脚!”

    顾二冷静的分析道:“西郊大营那边可还驻扎着二十万禁军,咱们若是当真攻城,那二十万大军势必会回援东京。”

    “咱们手上只有两万人马,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当初从东京带去淮南的三千人马,一番征战过后,只剩下两千不到,剩下的一万八千多人,多是从淮南当地的指挥营当中征调补充而来的。

    还有一些是天圣教投降的叛军,因在后面针对天圣教的反攻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勋,才被徐章和顾二破格收录入了神武军。

    “英国公家的长女至今仍云英未嫁!”徐章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顾二心底一突,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做什么?”

    徐章嘿嘿笑道:“都是大男人,我又没有龙阳之好,能对你做什么!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你也该牺牲一下子了!”

    顾二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牺牲色相来着,就怕人家英国公看不上我,我在东京城里头什么名声,你难道不清楚!”

    徐章却道:“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英国公开明干练,心思通透着呢!再说了,咱们俩都能瞧出来的事情,你以为他老人家瞧不出来?”

    “叫你出卖色相,不过是给人家老人家一个台阶下罢了。”

    顾二无语,“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倒是想去,可人家老国公肯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我做妾?只怕我话刚出口,就被老国公把脑袋给拧下来当蹴鞠踢了!”

    “说的倒也在理!”

    徐章上下打量着顾二,“还有,巧立名目这种事情,你不是最擅长的嘛!”

    顾二有些无语:“什么叫这种事情我最擅长!徐谨言,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唉!”徐章搭着顾二的肩膀,凑近了道:“我可是已经把夏王妃和夏王世子给你带过来了,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叫我来吧!自己却躲在后头出工不出力,你好意思吗?”

    “行行行!”

    “算我怕了你了,我来就我来!”

第 035章 开门见山

    顾二幼时确实顽劣异常,时常将他老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偏生又是个倔骨头,不论他老爹怎么揍,这脾气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愈发放荡乖张。

    当然了,这其中不乏有他那个继母小秦氏和巴不得他早死的嫡亲兄长以及一群把顾二当真指路明灯,背锅大侠的叔伯堂兄弟们的推波助澜。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本就在叛逆期的顾二,自然越发顽劣,他老爹越要他这般,对他要求越严格,他就也要和他老爹对着干。

    小小年纪便流连花丛,浪荡于秦楼楚馆之中,过着纸醉金迷,放浪形骸,挥金如土的日子。

    这名声,自然也就坏了。

    要不然这小子能拖到现如今二十多了,还没说上一门好亲事?

    顾二很郁闷,也很烦恼。

    徐章叫他去施展美男计,出卖一下色相,去给英国公做女婿,这不是叫他去送死呢吗?

    东京成里,所有的勋贵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英国公夫妻二人对于张家姑娘那叫一个疼爱,对女婿的要求更是严苛的不能再严苛。

    挑挑拣拣了好几年,如今张家姑娘都十七了,却还是没能挑上一个合心意的。

    为此英国公老两口可没少发愁。

    遍数东京城里的勋贵子弟们,能够拿得出手的着实没几个,大多都是些仗着父辈余荫厮混的浪荡子。

    齐国公府的那位齐小公爷倒是瞧着不错,相貌堂堂,剑眉星目,如谪仙临世,而且又用功上进,小小年纪便已经考上举人了,而且齐国公府家世显赫,配张家姑娘倒也合适。

    可惜却被嘉成县主和荣飞燕占了先机,而且听说张家姑娘似乎对于那种齐小公爷这等文弱书生似乎并没有兴趣。

    自去年开始,顾二也开始在东京城里头声名鹊起,尤其是在淮南平叛之后,因屡建功勋,更是一跃成了神武军的副都指挥使,而且先前宁远侯府的那些糟烂事儿,早就被顾二和徐章给捅了出来。

    如今顾二可算得上是东京城一众武勋子弟当中,少有的青年才俊了。

    徐章和顾二两人换上一身甲胄,亲自前往西郊大营,求见英国公。

    英国公手中握着的,可是与捧日军和天武军并列禁军上四军的神卫军和龙卫军,而且时任侍卫马步军各都指挥使的将领们,或多或少都受过英国公的提拔。

    只要搞定了英国公,便等同于搞定了如今驻扎在西郊大营的二十万禁军。

    西郊大营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在这片区域之上,拢共驻扎着八支禁军,名义上说是有二十万禁军,可实际的人数,定然不会有这么多。

    “杀!”

    “杀!”

    “杀!”

    校场之上,一阵阵整齐的呼喝之声接连不断。

    无数控弦之士,或是拉弓搭箭,或是仰倒在地,手足并用,控制神臂弩,随着令旗落下,顿时便闻簌簌破风之声,无数箭矢如铺天盖地如蝗群一般冲天而起。

    更有骑兵披甲持枪,来回冲杀放对。

    已过耳顺之年,须发皆以银白的英国公老将军却依旧挺直了胸膛,于行伍之间,巡视着士卒们的训练情况。

    时不时便指点上那么一两句。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甲士匆忙在英国公边上停下,抱拳躬身施礼道:“国公爷,神武军的徐指使和顾指使在外求见!”

    “嗯?”

    如今东京形势如此波橘云诡,这个时候徐章和顾二这两个正当红的新贵忽然来找自己,难不成是来探口风的?

    这些时日以来,自己拿不定主意,跑过来找英国公问计的禁军头领不知有多少,顾二和徐章不会是第一个,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带他们过来吧!”

    若是以前,英国公听到顾二的名字,估计第一反应就是让人把他打将出去。

    可自从宁远侯府的那些糟烂事儿被公诸于众之后,英国公对顾二的感官倒是变了不少,尤其是在顾二去了淮南平叛,屡建奇功,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和极强的带兵打仗的能力之后,对于这位同样出身武勋世家,累世将门的勋贵子弟,英国公打心底里倒是还生出了些许欣赏来。

    而且对于外头传言的宁远侯府里头的那些糟烂事儿,不由得便更信了几分。

    甚至还有好几次私底下惋惜说:“若不是那个恶毒的继母作祟,只怕顾廷烨这小子老早就从了军,接了他老子顾堰开的班!军中又多一大将矣!”

    为此英国公还专程研究过淮南平叛之战,对于顾二的用兵能力,颇为推崇。

    英国公正出着神呢,几道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逐渐变大。

    方才那个过来通禀的甲士,正领着两个二十来岁模样,身形高大,披甲佩刀的年轻将军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两人走至英国公身前,便恭敬的一起抱拳躬身行礼,起身说道:

    “后学晚辈,见过国公爷!”

    英国公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交错打量着。

    “无须多礼!”

    “不知两位有何指教?”

    徐章率先道:“国公爷乃是国朝柱石,如今东京城内局势未明,咱们此番过来,乃是相求国公爷指点一二。”

    顾二随即抱拳躬身道:“还请国公爷不吝赐教!”

    二人期待的看着英国公。

    “你们二人皆是一时俊彦,少年英杰,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可没有什么好指点你们的。”

    英国公虽是武将出身,可在朝堂沉浮数十载,不知见过多少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一张脸皮老早就磨的比城墙还厚,一颗心早就不知道长了多少个窍,怎么可能因为徐章和顾二的几句话就对他们畅所欲言。

    “英国公府乃是世代将门,老将军更是为朝廷征战半生,难道就忍心这么看着贼逆为祸朝堂?”

    “徐指使慎言!”

    英国公依旧面目表情,眼中不见波澜。

    徐章眸光微闪,说道:“兖王率兵占据皇城,封闭各门,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

    “难不成老将军当真信了那封所谓的圣旨?”

    英国公眉梢微挑,面容依旧不见动,迎着徐章那灼灼的目光,风轻云淡的道:“那可是圣旨!上面盖着官家的大印!”

    “在徐指使眼中,什么时候连圣旨都怎么无足轻重了?”

    英国公反问道。

    徐章却道:“那封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国公爷心里有数,徐某心中有数,朝堂诸公们心里头也有数。”

    兖王的说辞是什么?邕王叛乱,领兵入宫逼宫,逼迫官家禅位,兖王得知消息,立马率兵入宫救驾,斩了逆王,也救下了官家和皇后,可官家也因此受了惊吓,旧疾复发,导致重病昏迷,不过昏迷之前留下旨意,立兖王为嗣,代理朝政。

    听听,这故事编的,漏洞百出呀。

    邕王造反,领兵逼宫,兖王第一时间发现了邕王的造反,还带兵入宫平了叛,杀了邕王。

    说的带兵入宫平叛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别的且先不说,兖王一个只有虚衔,没有实权的郡王,哪里来的权利调动大军。

    别看邕王妃对付荣飞燕时,说的自己多厉害多厉害似的,可若不是当初官家有意立邕王为储,区区一个邕王府,纵使身份尊贵,难道还真敢和富昌侯荣家作对不成。

    更别说如此折辱荣家,

    荣妃荣宠正隆,荣喜更是执掌着殿前司,麾下捧日和天武两支雄军,便是在禁军之中也是战力顶尖的存在。

    至于兖王,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只在朝中领了个虚职,既未入枢密院,又没有进政事堂,更不是六部三司之中的高官,手中无实权,哪里来的权利调动大军,镇压他口中所谓的叛乱。

    而且邕王基本上已经是官家既定的未来储君,只差过一道明旨了,朝野上下,也都已经默认了这一事实。

    邕王会造反逼宫?逼迫官家禅位于他?

    且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就算真的有,兖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还能在邕王率军入宫,封闭宫门,封锁整个东京的情况之下,将邕王斩杀,破了邕王的奸计。

    呵呵!

    “清楚能如何,不清楚又能如何,邕王已死,圣旨已下,事已至此,难不成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成!”英国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徐章道:“转圜?老将军想的仅仅只是如何转圜么?”

    英国公一愣,随即便微微皱眉,看着徐章:“徐指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中更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英国公什么人,纵横沙场,驰骋无敌,人老成精,心思细腻,目光如炬,一听就察觉出了徐章这话不对劲儿的地方。

    徐章脸上露出笑容,淡淡的道:“自然是拨乱反正,扫除叛逆,拯救官家和皇后于水火之中,挽大厦之将倾。”

    徐章对英国公的称呼已经从国公爷变成了老将军。

    英国公听了徐章这话,却忽然瞳孔微缩,目光也跟着变得深邃起来。

    “拨乱反正?”

    “徐指使少年英才,文武双全,拨乱反正,整肃超纲,皆在反掌之间,老夫年纪大了,心也老了,没有这个雄心,也没有这个气力了!”

    看着英国公那深邃的眼睛,徐章也跟着心中一凛。

    跟着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话音一转说道:“今日前来,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事,想请老将军成全!”

    说话的同时,徐章已经拱手作揖,冲着英国公福身一礼。

    “还有事儿?”

    英国公却并未立马答应,而是警惕的看着徐章。

    不知为何,方才徐章说出这话的时候,英国公忽然觉得心底一突。

    看着英国公警惕的眼神,徐章朗声说道:“听闻令千金正待字闺中,性情高洁,温婉贤淑,宁远侯府顾氏二郎,性情坚韧,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年纪轻轻便已执掌一军……”

    “顾廷烨?”英国公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徐章,最后目光定格在徐章身边的顾廷烨身上。

    顾二见状,立马拱手躬身道:“晚辈诚心求娶令千金,还望国公爷成全!”

    震惊过后,英国公这才皱起眉头,看着顾二,神情有些复杂。

    沉吟片刻,英国公的目光逐渐变化。

    本想直接斥责顾二几句,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随即想起这短短一年多时间以来,顾二身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当真想娶芬儿?”英国公神色直转,目光复杂的看着顾二,沉声问道。

    顾二眼睛一亮,立马正色道:“晚辈之心,天地日月可鉴,还请国公明鉴!”

    顾二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一旁的徐章说道:“老将军明鉴,仲怀年轻的时候确实浪荡过一段时日,但那时仲怀青春年少,懵懂无知,又在家里受了委屈,和先侯爷闹了矛盾。”

    “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脾气倔强,最是叛逆,再加上侯府其他人从旁推波助澜,仲怀的名声这才越来越坏。”

    “自十五岁起,入了白鹿洞书院,仲怀就早已痛改前非,潜心想学,若非后来出来那样的变故,绝了仲怀的科举之途,仲怀这才入了军伍。”

    “仲怀幼时虽然顽劣,但自小便是受先顾侯严苛教导长大的,深得先顾侯的真传,一身武艺兵法,早已青出于蓝。”

    “去岁淮南平叛一行,仲怀的表现,无需晚辈多说,老将军看在眼里,心中想必也早已有数。”

    英国公点了点头,说道:“淮南平叛之战,二郎的表现确实不错,连战连胜,深谙用兵之道,已得先顾侯之真传。”

    对于顾二在淮南时的表现,英国公确实颇为欣赏。

    “只是……”

    “还请国公爷明示!”顾二正色说道。

    英国公目光流转,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顾二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英国公道:“你们顾家,就是个事儿堆,你那个继母小秦氏如何,你心中有数,老夫便不多做赘述了,就你那几个叔伯兄弟,也没一个上的了台面的。”

    顾二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第 036章 异象

    秋高气爽,微风习习。

    早上出门时,天空还是一片湛蓝,虽零星缀着不少棉花糖似的白云,阳光虽然也不如夏日时节那般炽热,却也能说一句晴空万里了。

    可等徐章和顾二从西郊大营出来的时候,万里晴空却好似蒙上了一层轻纱,铅云也远不如盛夏时节时的来的厚重,低沉,还有昏暗。

    虽然时间已经渐近中秋,可这天色,却还是如夏日时节多变。

    不过今日这突然转变的天气,却好似顾二的心情一样。

    西郊大营外头,两人骑马并排而行。

    顾二一脸苦恼:“你说说,这英国公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我不是说了吗,等成了家之后,就搬出侯府,分府别住,保管叫张家姑娘不受顾家那一家子的卧糟气!”

    徐章没好气的道:“你刚才若是不这么说的话,估计人家英国公就答应了,我在旁边可瞧得清楚得很英国公他老人家对你还是很满意的。”

    “唉~~~不对呀,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顾二疑惑着追着徐章问,什么叫他要是不这么说英国公就同意了?

    徐章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我问你,你是打算彻底和侯府一刀两断,从此自立门户,你是你,侯府是侯府,自此之后,两不相干嘛?”

    “怎么可能!”

    顾二想也没想,下意识就答道,顾二对侯府的感情,还真的是侯府虐他千百遍,他待侯府如初恋。

    再说了,顾二是顾偃开的嫡子,生在侯府,从小长在侯府,他母亲白氏大娘子也死在侯府。

    现如今宁远侯府的富贵,可都是建立在他母亲白氏大娘子带去的那一百万两白银的嫁妆之上的。

    甚至于白氏大娘子还为此付出了性命,可侯府那群人呢?

    非但不知道对顾二的生母白氏感恩戴德,反而处处针对,各种看不起。

    双方的纠葛如此之深,试问顾二又怎么可能当真和侯府一刀两断,自此两不相干。

    徐章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这不就得了!你又不愿和侯府一刀两断,自此老死不相往来,那还说什么分府别住,绝不叫张家姑娘受半点委屈!”

    “若是你那个继母小秦氏,三天两头的上门叨扰,叫人请你家大娘子归侯府小叙,叫她端茶递水,晨昏定省,变着法儿的磋磨她呢?”

    “她敢!”顾二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脸上满是寒霜,尤其是那双眼睛,绽放着璀璨的凶芒,跟要吃人似的,极为骇人。

    一身自尸山血海之中积累而成的磅礴杀气显露无遗。

    只听得徐章的声音又复想起:“这不是她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你这法子明显的治标不治本,而且在英国公他老人家看来,你这么做,首先是逃避,其次便是说你没有诚意。”

    “人家张家姑娘是什么人,英国公嫡女,自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被英国公夫妇视为掌上明珠,便是她那几个哥哥,对她也极为疼爱,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便是官家的公主,那些个郡主县主们,身份也未必能有张家姑娘来的尊贵。”

    “你到好,好不容易等着英国公的口风松了一些,就迫不及待的说什么分府别住,绝不叫人家姑娘受半点委屈。”

    说着说着,徐章也来了气,顾二这厮,好不容易替他寻到一门好亲事,女方不仅温婉贤淑,而且家世极高,完全不觑他那位出身东昌侯府的继母。

    可这厮呢?自己把自家的好事儿给搅黄了。

    “你方才那话,若是对张家姑娘说的,人家张家姑娘涉世未深,说不定还正被你给忽悠了,可那是英国公呀,人家老国公精明着呢,你还在用尿和泥玩的时候,人家英国公老将军就已经是国之柱石,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了,而且英国公夫妇在东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

    “你呀你!你让我可怎么说你!”徐章那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顾二闻言,不禁脸颊一红,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哎!”

    只听徐章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也罢,事已至此,咱们也算是没白来,至少得了英国公的承诺,西郊大营的禁军虽不至于帮咱们,但也不会背后捅刀子。”

    顾二深以为然的说道:“英国公为官数十载,半生峥嵘,自然知道分寸。”

    顾二将门出身,其实也理解英国公为何不肯发兵相助。

    其实这也怪不到英国公的头上,实在是国朝的兵制的缘故,各军长官虽有统兵之实,却无调兵之权。

    “你说若是让英国公瞧瞧咱们的万钧神火炮的威力,他老人家会不会改主意?”徐章眼中放着闪烁着的精光。

    顾二却摇了摇头,沉吟着说道:“只怕这里头没这么简单!”

    徐章当即品出味来,有些诧异的说:“你是说英国公心里头还有顾忌?”

    旋即一脸恍然的道:“是了,英国公夫人和张家姑娘都在城内,兖王已经封城这么多日,只怕不止是英国公,西郊大营乃至于黄河两岸驻扎的禁军,军中各指挥使乃至麾下得力将领们的家眷,早已落入兖王之手。”

    顾二点头道:“英国公他们投鼠忌器,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说道这里,二人不由得扭头对视了一眼。

    徐章哑然失笑:“如此看来,此番能够动手的,也只有咱们二人了!”

    顾二眸光微闪,问道:“皇城司的林指使不是早就带人回了东京吗?听说前两日才将将入城!皇城司不受三衙节制,亦无需遵枢密院的调令,只听从官家的吩咐。”

    “而且皇城司在京畿之地经营了数十年,尤其是东京城,更是皇城司的大本营,若是咱们能将皇城司争取过来,这一次行动,胜算势必大增。”

    徐章听了后,却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方才你也说了,皇城司在京畿之地经营了多年,而东京城更是皇城司的大本营,驻地所在,皇城司的势力合该最为强盛才是。”

    “你不是做过一段时间探事司的提举吗?皇城司的实力如何,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顾二神情一凛,下意识的说:“你是说皇城司多半也已经投入兖王麾下······”

    徐章面色凝重的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顾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只是京中,便是在禁军各军之中,也不乏有皇城司安插的探子。”

    “按理来说,若是京中禁军有异动的话,皇城司早就该有所察觉才是。”

    顾二皱着眉头,细细分析道:“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东京各门封闭长达一旬之期,内里的皇城就更不必说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临时安排的,定然是早就有了谋划,并且付诸于行动······”

    剩下的话,就不必说的那么清楚了,二人都是聪明人,自然心中有数。

    徐章语气有些唏嘘的说道:“咱们现在就像是捏着剑尖与人决斗,如同行走于万丈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顾二却咧嘴笑道:“可若是成了,自此便青云直上,出将入相也不过等闲。”

    “富贵险中求呀!”

    徐章忽然眺望远方,看着头顶逐渐开始变得厚重的铅云,感慨说道。

    “我素来行事谨慎,从来不做没有十成把握的事情,想不到有朝一日,却还是没能抵住这诱惑!”

    顾二却咧嘴笑着说道:“不是还有我呢吗!你我二人携手,前面便是有千难万险,也不过等闲而已。”

    二人扭头对视,目光再度与半空之上相撞,不由得相视一笑。

    “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直入青云,几乎要将天空之上的铅云搅动。

    瑟瑟秋风席卷二人,二人双马,扬起马鞭,落在马臀之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抬足狂奔。

    郊外道旁的树木已经枯黄一片,无数枯叶随风而落,草甸之上的青草倒是还有些许青葱的,可却只剩下零星一点。

    秋日到来,万物枯黄凋零,马上就是寒冷无比的隆冬时节了。

    ······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没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大雨持续不够一炷香的功夫,便转而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朦胧的小雨裹着浓浓的秋意,笼罩住这片土地。

    七月二十二日,晨,东京城外,汴河之上,一渔民自河中打捞起一件异物。

    不过短短一个早上,便惹来无数人围观。

    那是一块石碑,碑上刻有字。

    当然了,若仅仅只是一块儿石碑的话,那是断然无法引起这么多的百姓围观的。

    真正叫人们觉得惊奇的是石碑下方,驮着石碑的那只栩栩如生的石龟。

    而这石龟,也并非是普通的石龟,而是龙之九子之中的第六子赑屃,又称霸下,乃是上古时期的神兽,形似龟,好负重,能驼三山五岳而行。

    相传大禹治水之时,便曾降服过一只霸下,助大禹推山挖沟,疏浚河道,神兽之力何其之大,后来治水结束,大禹担心霸下再生事端,为祸人间,便搬来了顶天立地的巨大石碑,将霸下镇于黄河之中。

    汴河与黄河相通,而今神龟驼碑于便和之中再现,如何不令人惊奇!

    当然了,人们更加好奇的,则是石碑之上的文字和图像。

    围观之人当中,虽大多数都是些在河上讨生活的渔民,却也不乏闻风而来的读书人。

    图像很简单,画的也颇为粗糙,先是洪水滔天,淹没城池农庄,无数百姓被卷入洪水之中,流离失所。

    紧接着便是两帮手持兵刃之人正在厮杀作战,一方的身上明显穿着甲胄,还有弓弩这等利器,提枪持顿,军容整齐划一,颇具气势,一看便是官军。

    而另一方,或是身着布衣,或是直接袒胸露乳,就连他们手中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拿的是菜刀,有的扛的是出头,有的拿的是铁叉,还有一些,甚至直接拿的木棍。

    画像之中,官军呈大胜之势,而那群东拼西凑,连手里的兵器也五花八门的乌合之众,则被打的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还有一副,画的是一座巍峨华丽的殿宇,宫殿之内,一个男子卧于病榻之上,身侧还有一人,身着蟒袍,手持钢刀,架在病榻之上那人的脖颈之上,旁边还有一个宫装妇人,瘫倒在地,似是在哭诉。

    宫殿之外,是无数持矛披甲的兵卒军士······

    石碑之上的文字只有四个,却迥异于现下所盛行的文字。

    当即便有人将这四个字拓印下来,拿去请人辨识。

    没得半日,便有消息传了出来,那石碑之上的四个古字,意思是:河图洛书!

    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当即便在东京城内外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只要是稍稍读过一些书的人,都知道河图洛书意味着什么。

    伏羲因河图而创八卦,大禹由洛书推衍九宫。

    如今流传下来的《易经》等书,届是依着九宫八卦编纂而成。

    河图洛书的意义可见一斑。

    可现在那块自汴河之中打捞而出的石碑之上,却刻着河图洛书这四个大字,其中蕴含的意义,不由得不令人深思。

    东京城内,随着各门重开,人流重新涌入,东京城也逐渐开始恢复了几丝生机。

    当然了,和之前肯定没法相比,毕竟如今各门仍旧还在戒严,每日都有禁军在城门处严格盘查进出的车马行人。

    至于几处水门,则依旧还在关闭当中,进出东京城的货物,只能在城外先行卸货,再走陆路以车马将货物运入城内。

    城内的百姓可不似那些大门大户,仓库地窖里头的存粮和一应柴米油盐炭火这些生活必须的物资都能够支撑上一年半载的。

    寻常老百姓家,光是柴火和盐这两项生活必需品,就需要定期采购。

    有些家里头正好刚刚添补完的自然不缺,可那些刚刚好快要用尽,正打算采购添补的,那可就糟了。

    坊市铺面什么的老早就被关了,戒严那些时日,连门都不许出,更别说做买卖了。

    禁军可不还你有没有吃的,活不活的下去,要么安心在家待着,要是出了门,有什么下场,可不要怪他们没有提前说清楚。

    如今好不容易解了封锁,城中的百姓虽然害怕,但还是得出门采买。

    做买卖的、开酒楼铺子的自然也不能坐吃山空,纷纷打开门来做生意。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不过短短半日功夫,河图洛书现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第 037章 请世子下山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

    千载以来,不知有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姓。

    自建国立朝以来,赵氏数代帝王,尽皆勤俭,未尽豪奢之风,可作为天子居所,皇宫各处殿宇,自然免不了庄严厚重,富丽堂皇。

    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便是那些累世富贵的勋爵之家,也没有这般奢华。

    然此刻坐在那三尺宽,五尺长通体为紫檀打造的书案之后,一身绣金蟒袍的兖王,却脸色阴沉,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富贵奢华的精美装饰。

    “你说什么?顾廷烨和徐谨言结伴前往西郊大营,拜访英国公?”

    兖王皱着眉头,神情肃然。

    “回殿下,咱们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确实就是神武军的徐章和顾廷烨。”

    “可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面对兖王的追问,书案前躬身而立的男子却面露难色,摇摇头道:“请殿下恕罪,咱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怕引起英国公的警觉,并未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英国公乃是军中老将,领兵数十载,在军中威望甚高,他的身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安插人手的。

    兖王双目微阖,目光微凝,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着人密切关注神武军的动向。”

    “这······”面前之人,脸上却又露出一丝难色。

    兖王疑惑的看着面前之人。

    “禀王爷,非是末将不愿,而是那神武军乃是新建,军中士卒,不是淮南当地的厢军抽调而来,便是在淮南平叛之时收拢的降卒,彼时那徐章和顾廷烨的声威正如日中天,末将虽有心想要安插人手,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神武军中连一个谍子都没有?”兖王诧异的问。

    “倒也不是没有,一年多以来,神武军陆陆续续的扩招,如今已有两万之中,末将使了些手段,倒也往里安插了七八个人手,那顾廷烨和徐章皆非庸碌之辈,末将怕引起他们的警觉,是以安插进去的人手,现如今还都只是最底层的军卒,根本接触不到神武军的核心机密。”

    “神武军区区两万人马,还翻不起大浪!”兖王摆在桌案上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若是他们二人不识趣的话,就休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了!”话音未落,兖王的双目之中,已然闪烁起了骇人的凶光。

    “王爷,顾廷烨和宁远侯府的早已闹掰,自从先顾候过世之后,他便被他那位继母、兄长还有几个叔叔赶出了顾家,双方已然势成水火。”

    “还有那徐家,早在数月前徐章大婚之后,便举家南下,回了宥阳老家,如今梨园徐府里头,只剩下几个下人在打理。”

    “不过······”

    “不过什么?”兖王沉声问道。

    “徐章此番北归,只带了一个新妇,可据下面的人回报说,徐章曾在南京停留一日一夜。”那人皱着眉头,满脸不解的说。

    “南京?”

    兖王听罢,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南京乃是赵宋皇族的宗祠所在,是太祖龙兴之地,地位非同小可,徐章在南京停留一日一夜,不由得不令人深思。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书案前之人继续答道:“七月二十那日!”

    “七月二十?”兖王道:“会不会是徐章收到了东京封城的消息,担心东京出了什么变故,这才在南京停留,打探消息?”

    “有这个可能!”书案前之人答道。

    兖王脑中闪过万千思绪,眸光连连闪烁,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之人,挥了挥手说道:“行了,本王心中有数,你先下去吧!”

    “末将告退!”

    ······

    东京城外,一处颇为僻静的庄子内,一队骑兵,快马加鞭而至,马蹄踏过土石铺筑夯实的宽阔道路,带起阵阵飞扬的尘土。

    “吁!”

    当先那人勒马而停。

    身后数十骑士,也纷纷勒马而停。

    一阵马鸣嘶吼此起彼伏。

    “老爷来了!”

    大门处的门房眼睛倒是尖的很,远远就瞧见了打马而来的徐章,连忙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

    “顺子,大娘子在哪儿?”

    庄子不似城中的那些府邸,还有什么大门角门之说,就一个正门一个后门,外加一扇侧门。

    被徐章叫做顺子的人,正是守门的小厮:“回老爷话,贵客说想瞧瞧咱们的温泉,大娘子昨日就带着贵客去了山上的温泉庄子里头小住。”

    当初徐章买下这座庄子的时候,只是为了山上的那口温泉,而且那时只有山上的温泉庄子,这座庄子后来洪氏来了东京,便把附近的田地都给高价买了下来之后着人修建的。

    四进的大院子,占地颇广,建的也颇为考究,不似北方这边的建筑,讲究堂皇大气,气势恢宏,反倒是有几分江南园林的精致温婉。

    洪氏在东京的大多数时日,便是带着女儿和两个小的在这座庄子上度过的,当时还在盛家做姑娘的明兰,也没少带着盛老太太来庄子上玩耍。

    孙平寇训练的护卫还有明兰的那群娘子军,便是在这个庄子上训练的。

    好在山不算高,不过百多米的海拔,温泉庄子也只在山腰上。

    将众人留在山脚下的庄子,徐章只带着一个王破敌,便顺着山道往半山腰处的温泉庄子而去。

    上山的路只一条三尺宽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弯弯折折,小径四周的坡地,也洪氏仿着南方梯田的样式,叫人开垦了出来。

    山脚附近种的是黄豆油菜芝麻这些作物,稍微往上一些,种的便多是板栗、核桃、枣树这类果树。

    果树皆被打理的极好,都是成排成行的,为了方便采摘,也是开挖成了阶梯状,上山的小径便夹杂在这阶梯之间。

    临近中秋,这些果树之上,皆已是果实累累,尤其是那枣树,红彤彤的枣子挂满了树梢,个头极大。

    庄户们已经开始采收了。

    徐章和王破敌的速度不慢,没一会儿就已经走过小径,来到了位于山腰处的温泉庄子。

    温泉庄子比山脚下新建的庄子要小上许多,只有三进的样子,而且建造的风格也和山脚下的庄子迥异。

    如今庄子里头还有夏王妃和夏王世子在,徐章自然不会莽撞的冲进去。

    温泉庄子上除了徐章和王破敌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女眷,就连守门的门子也是个四五十岁的婆子。

    婆子将徐章领进了前院,女使们封赏新鲜的茶点果盘,王破敌守在前院。

    没一会儿,明兰便和夏王妃带着夏王世子出来了。

    彼此相互见礼之后。

    徐章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道:“王妃,世子,如今军中诸事已定,今日下官来此,特请世子殿下下山,前往大营,坐镇中军,以振奋士气人心。”

    小世子没什么主意,只能求助于夏王妃。

    夏王妃却有些担忧的问:“徐指使,当真要到这一步不成?”

    徐章道:“王妃明鉴,如今兖王已经挟持了官家和皇后娘娘,还有东京城中的无数官眷,朝中诸位大相公还要西郊大营的禁军将领们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若是再无人站出来反对,仍由兖王作威作福,吾等臣子只要上表忠心,说不定还会被提拔重用,可王妃与世子会有什么下场,难道还要下官明言吗?”

    徐章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听得夏王妃眉宇之间却愁容不断,想起那天晚上夏王府发生的变故,又看了看身侧的小世子,夏王妃咬了咬牙,眼中忽然放出璀璨精光,神情坚定的道:“那便依指使所言。”

    “王妃英明!”徐章道。

    旋即便将小世子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抓着小世子的臂膀,俯身对着小世子道:“祥儿,你是王爷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若是没有官家,便没有咱们夏王府。”

    “如今官家和皇后娘娘遇到了难处,若是你父王还在的话,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的。”

    “徐指使是官家的亲信重臣,此番你跟着徐指使,一定要听话,要坚强,不要忘了,你也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身体里头流着的可是太祖皇帝的血脉。”

    小世子目光坚定的看着夏王妃:“母妃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夏王妃强忍着泪意,松开了抓着小世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去吧!母妃在这儿等你凯旋而归!”

    小世子神色郑重的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徐章道:“徐指使,咱们动身吧!”

    徐章早已起身等候多时,恭敬的对着小世子躬身拱手施礼:“下官遵命!”

    旋即又对着王妃揖手一礼:“寒舍简陋,怠慢王妃了,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内子。”

    一旁的明兰也道:“夫君安心前去,王妃这边,妾身定会照料妥当。”

    徐章点了点头,对着夏王妃道:“若是情况不对,还请王妃暂听内子安排,请王妃放心,下官和内子定会竭尽全力,保护王妃和世子殿下的安危。”

    ·······

第 037章 暗流汹涌

    石碑之上的三副图刻,很快便被热心的东京市民们解了出来。

    第一副图,洪水泛滥,巨浪滔天,淹没城池,冲毁田庄,淹死百姓无数,正好应了前些年的淮南水患,江浙海啸。

    而第二幅图官军与乌合之众们对峙厮杀,大获全胜,说的是则去岁在淮南路的濠州、寿州、光州等地爆发的天圣教叛乱,朝廷以雷霆之势,短短半年时间,便将叛贼悉数剿灭,恢复淮南安定。

    两幅图的时间线是离现在越来越近的。

    所以第三幅图,说的就是······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皇城内外,东京各门,封锁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尤其是朝堂诸公,文武百官,还有那些个当初被扣留在宫中的官员们,那些禁军在宫中大肆杀戮,淫掠宫祠,数日不曾封刀,兴致一起,便将宫人拉到廊下,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等苟且之事。

    偌大一座皇宫,短短数日之内,不知死了多少人,平添了托少枉死的冤魂。

    盛紘和长柏稍微好上一些,官职不高,位卑言轻,头上还有礼部和太常寺的主事顶着。

    虽说也被禁军控制了起来,但终究没有大开杀戒。

    毕竟残杀宫人女官和朝廷命官的兴致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尤其是文官,历代官家,皆善待文人,文官们便是犯了事儿,只要不是阴谋造反,顶天了也就是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若是兖王当真开了擅杀文官的先河,只怕朝堂衮衮诸公,满天下的世家大族们,都得跳出来和这家伙作对,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率兵入京勤王。

    石碑之上的内容本就不复杂,再加上徐章和顾二命人在后头推波助澜,就算是皇城司面对着突如起来的变化,也没有丝毫准备。

    关于兖王造反逼宫,阴谋杀害官家钦定之储君,并且嫁祸之,现如今更是领兵占据皇城,挟持了官家和皇后娘娘,还有无数官员的说法,也在东京内外,不胫而走。

    有些事情,是根本禁不住推敲的。

    兖王和其麾下谋士文臣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丁点儿局势,于短短一日一夜之间,便荡然无存。

    朝堂诸公们本就不是蠢人,先前之所以和兖王虚以逶迤,不过是权宜之策罢了。

    是夜,韩府。

    韩大相公屏退所有的下人,孤身一人独坐于书房之中。

    韩老夫人虽忧心韩大相公的身体,面对韩大相公的决定,却也无可奈何。

    一直到子时三刻。

    韩大相公这才出了书房,换了一身寻常布衣,头上裹着方巾,只带了一个贴身的随从,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悄然溜出府去。

    韩府不远处,一处宅邸之中,韩大相公,钱大相公,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及两位枢密使,七八个朝中举足轻重的要员,汇聚于此。

    另外一边,皇宫之内,紫宸殿中,龙椅之上,兖王端坐其上,一身绣金蟒袍,头顶金冠,侍者送来新制的大红冕服。

    兖王抓着冕服,细细品鉴,脸上却不见丝毫笑容,反而面色有些阴沉。

    摆摆手,斥退端来冕服的内侍。

    几个披甲的将军又被叫了进去,随即殿中便想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知多少东西被砸碎,兖王那愤怒的吼声,便是在大殿之外也能够听得见。

    几个将军被挨个骂成了废物。

    尤其是皇城司的副都指挥使吴光远,更是被骂成了狗屎,执掌皇城司,耳目遍布整个东京城,竟然连何时起得谣言也不知道,连什么人在背后鼓捣的也不清楚。

    吴光远哪里敢辩驳,只能闷着头挨骂,连连告罪。

    然后兖王又把几个谋士给叫了进去,也是指着鼻子一通怒骂,说什么听了他们的鬼话,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上不下的,若是当初直接叫嘉佑帝写了禅位的诏书,岂非省了这许多麻烦。

    因着那块自汴河之中被打捞而起,上书‘河图洛书’的神异石碑,看似平静的东京城内,早已掀起了无数汹涌的暗流,各方皆动。

    ······

    一路平安,徐章带着小世子,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神武军大营。

    东京城虽是皇城司的大本营,但皇城司终究还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夏王妃和夏王世子二人行踪本就极为隐秘,知道他们母子身份的,也只有徐章和明兰,以及孙平寇王破敌,还要丹橘和小桃。

    其余那些随行之人,只知道夏王妃的身份尊贵,疑似朝中某位大臣的家眷,因在南京探亲时和自家大娘子偶遇,这才随船回京。

    又因为如今东京成里头出了变故,这才暂时和自家主母在城外的庄子上落脚,说是打算等到城里头彻底安稳下来之后,再行入城。

    连他们的大娘子明兰也是这般打算的。

    庄子上虽然不如城里头繁华,虽少了脂粉头油,喧嚣热闹,但一应吃食什么的也都不缺,应季的果蔬也都是最新鲜的。

    主君留下的护卫们还时不时会送来一些野物。

    明兰和那位贵人又吃不了多少,庄子上的下人们也都有机会跟着解解馋。

    大营里头,顾二早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徐章牵着一个少年人走入大帐,顾二当即便迎了上来,恭敬的道:“末将神武军副都指挥使顾廷烨参见世子殿下。”

    “将军免礼!”小世子强自镇定的道:“军中不同别处,无需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世子请上座!”徐章侧身引手,将小世子送上帐中主座。

    “石头!你亲自去,将军中军指挥使以上的将领都叫过来。”

    两万神武军,共有两厢、十军。

    自小军往上,每一级便各有指挥使,副指挥使,以及虞侯一人,拢共三人。

    没一会儿,大帐之中便汇聚了三四十位披着厚重铁甲的军中将领。

    徐章与顾二立于人群最前方,同样是一一身厚重铁甲。

    “诸君皆是我神武军之中流砥柱,大家一块儿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将出来的袍泽兄弟,有些话,我也就和诸位直说了!”

    徐章正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如今坐在我身后的这位,便是当今夏王世子,夏王与官家同为太祖血脉,夏王世子,便是当今官家的亲侄儿。”

    “臣等参见世子殿下!”

    帐中众将又不是那等不知事的蠢人,再加上之前顾二老早就给众将通过气了,若非如此,徐章安敢将夏王世子迎入神武军大营。

    “如今东京城内,有逆王作乱,率众逼宫,囚禁官家与皇后娘娘,倒行逆施,搅乱朝纲,吾等神武军将士,被官家寄予厚望,至此国家危急存亡之秋,正是吾等袍泽尽忠之时。”

    “夏王世子不忍见官家受此大难,小小年纪,便敢孤身北上,只为就官家和皇后娘娘与水火之中,咱们这么多大男人,难不成还不如世子殿下一个十岁稚子不成?”

    徐章的话确实有些许煽动性,众将也纷纷配合,情绪激动的大声配合着徐章演戏,一个个都表现得义愤填膺,捶足顿胸,恨不能立马就提着大刀,拎着长矛,杀入东京城里,将逆王与其一众党羽悉数斩杀。

    “吾等但听世子殿下调遣,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提前训练过的口号自然喊得震天作响,就是有那么几个演技略有些浮夸,过于矫揉造作了些。

    好在夏王世子方才十岁,没什么人生经历,也未见过多少世面,并未看出异常来。

    “好好好!诸君都是大大的忠臣!待救出官家和皇后娘娘之后,本世子一定在官家和皇后面前,替诸位将军请功!”

    看到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这么多将军,小世子心里头原本还有着的一些担忧,也立马跟着烟消云散了。

    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和强烈的信心。

    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将军在,还有文武双全的徐指使和顾指使,定能击败逆王,解乾坤之倒悬,挽大厦之将倾,拯救官家和皇后娘娘于水火,拨乱反正,整肃超纲·····

    小世子脑海之中回荡着来之前徐章告诉他的那些话,思绪不由得有些飘远。

    顾二亦朗声说道:“富贵险中求,此番若能顺利平叛,那便是大功一件,莫说出将入相,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是绝少不了的。”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叫我发现有人有二心,拖咱们兄弟的后腿,坏咱们大家的富贵,届时诸位兄弟可莫要怪我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了!”

    “请指使放心,若是当真有人背叛咱们兄弟,无需指使动手,我就把他给大卸八块。”

    长梧拍着胸脯给顾二保证道。

    如今长梧可是神武军中的都虞侯,管的便是军法,身上还多了个游骑将军的军衔。

    至于徐文,如今乃是神武军两厢人马之中的一厢首脑,位居厢指挥使,还领了游击将军的衔,位列从五品。

    只一场平叛之战,徐文和长梧二人,便从一介白丁,一跃成为了神武军中的高阶将领,文物之别,可见一斑。

    徐文没有如长梧一样跳出来,反而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那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坚定,悄然抬眼朝着徐章望去,却正好迎上徐章投来的目光。

    目光于半空之中相触,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第 038章 游侠

    何四九本是东京城中一泼皮,因仗着祖上留下的些许产业,不事生产,终日在街头浪荡,结交所谓的英雄豪杰,自豪任侠,出手又阔绰,没几年便将偌大的一份家业败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处祖传的宅子,和一个老仆,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却连个媳妇也没说上。

    何家最后的那处宅子位于汴京东南,东城与西城的交界所在,内城城墙东南拐角之外,周遭住的也大多都是些贩夫走卒,寻常百姓。

    夜深人静。

    何四九拎着一个食盒,走入靠着东厢的柴房之中,搬开堆在地上的柴火茅草,扫开地上的碎草木屑,露出一块儿三尺见方的木板。

    何四九将木板搬开,露出一个宽广不足三尺,黝黑深邃的大洞来。

    “是何大哥吗?”

    随着木板被搬开,昏黄的烛光照入洞内,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自洞内传了出来。

    何四九低声应道:“是我!”

    随即便将手中的油灯和食盒放到一旁,翻身下了黑洞,只露出上半身,将放在一旁的油灯和食盒提了下去,又小心翼翼的抓起放到一边的木板,小心盖上。

    柴房再度恢复安静。

    原来这柴房之下,本是何家开辟出来的一处地窖,约有丈许见方,空间倒是颇大,何四九入住这座宅子之后,便将地窖稍加改动了一番,加了许多木桩木板,还增加了不少通风的管道,将地窖改成了一处可以住人的暗室。

    “何大哥!”

    昏黄的烛光驱散了地窖之中的昏暗,丈许见方的地窖颇显空旷,只一张简易的木床,一个木桶,一口水缸,外加一张破旧的桌子两条长凳。

    不过现在却多了一个十三四岁模样,身材消瘦,模样颇为清秀的小姑娘。

    何四九将手中食盒递给这位名叫蕊初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个憨厚灿烂的笑容:“蕊初姑娘,给,这是今日的饭食。”

    蕊初小姑娘感激的看着何四九:“辛苦何大哥了!”

    二人走到方桌旁坐下,何四九笑着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何四九熟练的打开食盒,取出里头装着的小半只烧鸡,三个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烧鸡已经被何四九细心的切成了小块,馒头的个头也大,蕊初小姑娘一顿吃上一个馒头,就上一点咸菜烧鸡,也便饱了。

    何四九一天只下来一次,这便是蕊初小姑娘一日的饭食。

    “快吃吧!”

    “多谢何大哥!”

    蕊初小姑娘早已经饿了,道过谢后,便拿起一个馒头,用筷子夹着咸菜烧鸡吃了起来。

    看着小姑娘一边吃着,何四九一边说道:“前两日东京各门便已经陆续解了封,街上虽然还时不时有禁军巡逻,但人数较之先前已经少了许多。”

    “我担心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仔细观察了两日,暂时还没有瞧出异常来。”

    蕊初小姑娘手里的动作一愣:“已经解封了?那官家和皇后娘娘呢?”

    何四九信心满满的道:“放心,官家和皇后娘娘都没事儿,兖王虽然胆大包天,敢造反逼宫,可晾他也不敢对官家和皇后娘娘如何!”

    “若他真敢如此,届时你我都不必出城送信了,赵氏宗室子弟,在外戍守的禁军们,只怕都要入京勤王,斩杀贼逆了。”

    听到何四九这般说,蕊初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问:“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城?”

    何四九想了想,说道:“就在明后两天,我在观察观察,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这就出城去。”

    何四九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心,东京各门逐渐解封,会不会是兖王的阴谋,为的就是将蕊初引出去,好将她手里的兵符和血诏拿到手。

    何家以前好歹也富过,何四九小时候还上过学塾,学过四书五经和兵法韬略,只是自小不怎么喜欢读书,更向往列传之中记载的那些任侠先辈。

    三杯吐淡然,五岳倒为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可想了想,何四九又对着蕊初道:“也不行,姑娘逃出宫来的时候,和那些禁军打过照面了,而且官军手里头定然还有姑娘的画像,若是叫他们认了出来,莫说是报信了,咱们怕是连城也出不了。”

    当初何四九救下蕊初的时候,便有一队禁军随后尾随追杀,若是被追杀之人换成一个成人,何四九绝不会多管闲事。

    可蕊初身量瘦小不小,瞧着年岁也不过十三左右,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加之一身宫装,做女官打扮,而且何四九在东京城里交友广阔,恰巧听说了午时宫门关闭之事。

    这才动了心思,出手将蕊初救了下来。

    蕊初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又久居深宫,哪里知道人心险恶,面对救下自己的何四九,当即便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跪在何四九面前,央求何四九带她出城往禹州送信,叫禹州团练使赵宗全拿着兵符调兵入京救驾。

    也幸亏这丫头遇上的自小便向往古之任侠的何四九,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老早就把她给捉了,取了她身上的兵符和血诏,押去兖王跟前领赏,换一身富贵去了。

    蕊初闻言不由得一愣,就连已经塞入口中的馒头和鸡块也忘了咀嚼,随即便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那几个叛军都只是远远的见过我,并不一定能够认出我来,不过宫里头认识我的人不少,画像的话,想必是有的。”

    何四九沉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万一被人认出来了,那可就……”

    蕊初的面色也立马变得极为凝重,旋即便皱着眉头,焦急的道:“何大哥,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何四九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

    蕊初赶忙问道:“什么法子?”

    昏黄的烛火映衬之下,何四九盯着蕊初的眼睛,沉声说道:“若是蕊初姑娘信得过何某的话,何某愿替蕊初姑娘往禹州一行。”

    烛光昏暗,可何四九的眼睛却异常璀璨,宛若夜空之中绽放出璀璨星光的星辰。

    蕊初心中触动不已,此时此刻,何四九的身形在他的眼中不断拔高,那昏暗的烛光好似化作了无尽金芒,宛若沐浴在金光之中的神人真人。

    “何大哥!”蕊初下意识便喊了一声:“可若是如此,所有的危险不是也都落到了何大哥的肩上?”

    望着何四九的眼神之中,除了崇拜和感激之外,还有浓浓的担忧。

    何四九洒然一笑,柔声说道:“义之所至,纵死何妨!”

    “若能将血诏和兵符成功送出,拨乱反正,拯救官家和皇后于水火,结束如今东京城的乱像,便是刀山火海,何某也敢趟上一趟!”

    何四九面容一片坦然,平静的眼眸之中,隐隐有火焰在燃烧。

    古之任侠,义之所至,虽死无悔。

    “何大哥打算怎么出城?”蕊初问道。

    何四九沉眸低吟片刻,才道:“出城倒是不难,可难就难在,如何悄无声息的瞒过守城军卒的搜查,将血诏和虎符安全的带出城去。”

    蕊初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和嬷嬷们学过一些针织女红,倒是可以帮何大哥把血诏缝在衣服里头,只是虎符的话······”

    说着蕊初便将贴身藏在怀里的包裹取了出来,一点一点解开,露出里头那块明显是被从某件衣服之上撕下来的布帛和三岁孩童巴掌大小的黝黑虎符。

    不过尺半见方的布帛之上那独有的龙形云纹,和布帛特殊的材质,便突显出其不凡之处,布帛之上,还有一枚枚数寸大小的血色文字,与一般的书法不同,上面的文字一看就不是毛笔所书。

    正如蕊初所说,布帛倒是好解决,缝在衣服里头,多加几个补丁,只要手艺不错的话,不仔细翻查,是搜不出来的。

    禁军们在各处城门不妨,严厉管控进出的百姓,但也不可能将每一个人都里里外外的搜查的彻底,尤其是底层的百姓里头,可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小娘子们抛头露面的到处都是。

    总不能将每一个过路的小娘子都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吧!若是当真那样的话,估计不用两日,就得激起民愤,届时只怕整个东京城都得乱起来。

    谁家没个媳妇女儿的,今日他们能这般对别人,焉知他日不会这般对自己的家人。

    虽说禁军未必会搜查的这般仔细,可若是万一遇上了,那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岂非都功亏一篑了。

    而且兖王若是拿到了兵符和血诏,调动城外西郊大营的二十万禁军,届时大事定矣,怕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何四九沉吟片刻,眉心皱成了川字。

    蕊初也没什么好主意,口中的美味的烧鸡伴馒头咸菜也没了味道,犹如嚼蜡。

    何四九小心翼翼的出了地窖,回到自己屋里,取出一套衣物,送入地窖之中。

    蕊初选了半天,思虑再三,挑来挑去,里衣外衣都选了个遍,都没能选到合适的。

    最后看到何四九脚下的鞋子,忽然眼睛一亮。

    ······

第 039章 列阵在前

    嘉佑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

    晨!

    卯时正刻,天色不过才刚刚大亮。

    神武军大营辕门大开,两万将士,化作一条长龙,逶迤而出。

    秋风猎猎,旌旗飞舞,遮蔽长空。

    南熏门。

    作为东京城南城的正门,不同于其余诸门皆屈曲开门,南熏门虽同样设有瓮城,却为直门两重,内接御路。

    作为东京城四大正门之一,南熏门的防守,自然也是各门之中最为严密的其中一个。

    光是城门处的守军便有一个指挥营。

    而且还是荣喜麾下悍勇精锐之士,出自禁军上四军之一的天武军。

    当然了,于城门处值守的自然是城防营的兵马,只一个小队,五十人左右,更多的只是起到威慑的作用。

    一大清早,城门还没打开,南熏门外,就已经开始围了不少百姓在等待。

    有挑担的货郎,有担柴的樵夫,有推着板车,车上装满货物的力夫,有扛着铁叉,铁叉上挂着各式猎物的猎户。

    还有不少提着挑着簸箕,簸箕里头装满了早上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菜蔬瓜果的农人。

    卯时正刻,城门大开,数十个巡守城门的军卒井然有序的列于城门附近,围成了两条通道,一进一出。

    无数百姓鱼贯着接受检查,涌入城中,时辰太早,出城的的人倒是没几个,大多都是入城的,等道巳时左右,出城的人才会陆续增多。

    入城的检查其实并不如何严密,只要身上不是携带弓弩甲胄这些违禁品,其他的东西,守城的军卒们大多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城门之上,换防的指挥营也已经交接完毕。

    东京外城水陆加起来十多个门,光是每日的驻守更替都要耗去将近一厢的兵力,如今兖王手中的军队,捧日军乃是骑兵,自然不可能全军常驻城中,只有部分荣喜的亲信精锐被借着更戍的名义调入城中。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一支天武军还有平日里负责巡视城门和街道的城防营了。

    “哎!”城门冗长的队伍里头,一个二十来岁,挑着担子的青年忍不住叹了口气:“日日戒严,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这话一出,队伍里头立马便有人响应:“是呀!先是封城封了十多日,现如今又这般戒严,背个包袱也要来来回回的翻查,我在东京城住了十多年了,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便是年初那阵子,城里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儿,进出城的时候,还不是出具户籍凭证就好,哪里像现在这么麻烦。”

    ······

    连续多日的封锁戒严,早已对百姓们的日常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如今虽然不控制出入了,可严格的盘查还是极不方便。

    “你们没听说吗?”一个身材有些短小,但眉宇之间却透着几分精明的半大少年忽然一脸神秘的问。

    “听说什么?”立马便有人好奇追问。

    周遭众人,也纷纷扭头投去好奇的目光。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少年话还没说完,一只蒲扇般大小的巴掌就已经狠狠的呼在了少年的后脑勺上。

    凶猛的力道,直接把少年打的一个踉跄,身子不自禁便往前连连踱了好几步,险些栽倒,旋即便是一声痛呼,少年双手揉着脑袋,一脸痛处,瞪大了眼睛,就朝着出手打他的那人瞪了过去。

    可迎上的却是一双瞪的比他更大,宛若铜铃般的眼睛,以及一双青筋满布,粗糙不已的大手,大手的主人是个略带着皱纹,中等身量的老汉,须发皆以银白。

    只听那老汉骂骂咧咧的道:“臭小子信口胡说惯了,什么话也敢往外乱说,这些东西是咱们这些人能说的吗?”

    “祖父!”少年扁了扁嘴,揉着脑袋无奈的唤了一声。

    “再这么胡言乱语,就别叫我祖父了,我可没本事有你这种孙儿。”老汉吹胡子瞪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

    周遭原本跃跃欲试,打算相帮的众人,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立马便偃旗息鼓了。

    人家老汉教训自家孙儿,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不好插手,而且人群之中,不少人已经猜出少年方才打算说的是什么了。

    “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拎着长枪的军士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扫过方才喧闹的众人,最后停留在老汉和那半大小子身上。

    “是你们闹事儿?”

    看着语气不善的军士,老汉赶忙拱手赔笑道:“不敢闹事,不敢闹事!只是小孩子顽劣,教训一顿也就好了!不敢耽搁军爷的事儿。”

    “哼!”军汉瞪了老头一眼,又瞥了那半大少年一眼,丢下一句:“管好你家孙儿!”便提着长枪走开了。

    老汉松了口气,狠狠的瞪了自家孙儿一眼。恨恨的道:“看你还胡言乱语!”

    此刻那半大小子已经变成了鹌鹑状,那里还敢出声。

    相较于暗流汹涌的东京城而言,这发生在城门附近的一幕,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而已。

    卯时末刻。

    南熏门外,城门处值守的军卒,正排队入城的百姓,都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周遭地面的轻微震动。

    城头之上,驻守的一个军卒忽然伸手指着西南方,不住惊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闻声之人,纷纷极目眺望而去,只见一道黑线,突兀的出现在大地之上,横亘于天地之间,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南熏门靠近。

    待过了片刻,城头之上,忽然爆发出数声震惊无比的大喊。

    “是骑兵!”

    “是骑兵!”

    “快!击鼓,点狼烟,关城门!”

    城头之上,守将当即便发布命令。

    层层命令下达,无数将士随之而动,代表着有敌来犯的鼓声顿时被敲得震天作响,还有军士点起狼烟,黄烟滚滚,冲天而起。

    城门处,一队兵甲森严的禁军自城楼之上飞速走下,传达着守将的命令,不顾百姓们的反抗,两重直门陆续关闭。

    无数被关在城外的百姓,有的指着城头怒骂不已,有些则赶忙挑着担子,拿着自己的东西,牵着自家媳妇孩子,慌不择路的逃窜。

    “怎么回事?城门怎么关了?”有些还没弄清楚状况的百姓,一脸疑惑的问身边的人。

    “你没听那些军汉们说嘛?有骑兵来了!”

    “骑兵?哪里来的骑兵?难道是契丹人打过来了?”

    “近来也没听说咱们和契丹开战了呀?”

    “不是还有黄河天险呢吗?契丹人是怎么度过黄河的?黄河两岸,不是还有三十万禁军呢吗?”

    “都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么多作甚,赶紧逃命要紧呀!”

    这话可才真真是说道众人心坎上了,管他来的是什么人,瞧着架势,就不像是好相与的,到时候打起仗来,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原本熙熙攘攘的南熏门外,顿时便见无数百姓争相往外四散逃窜。

    人人都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可人的速度再快,又如何能比得上骑兵。

    须臾之间,一队宛若长龙一般的黑甲骑兵,便已经到了南熏门外,于距离城门一箭之地处勒马而停,展开阵型。

    当先一将,黑甲白袍,身形高大魁梧,手持一把偃月刀,便是胯下的马儿,也要比其余骑兵的更加神俊,白色披风随风而动,横刀立马,于万军之前,当真是威风凛凛,气派不凡。

    “诸位莫慌,吾等乃是神武军麾下飞羽营的将士,诸位不必惊慌,此番吾等来此,只为救官家和皇后娘娘于水火,解乾坤之倒悬,拨乱反正,清缴叛逆,尔等只要是良民百姓,徐徐避开即可!无需害怕!”

    十数名骑士打马至百姓们慌乱的队伍之旁,大声喊话。

    “神武军?”

    “那不是前些年官家刚刚命人成立的新军吗?”

    “当初不是还来咱们村子里招过人吗!二牛,大河,还有小九不是都被征去当了兵吗?”

    “咦!他们说要解救官家和皇后娘娘于水火,难不成前几日天降异象,那块石碑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那兖王当着造了反?”

    ·······

    见这伙陌生的骑兵赶到之后,竟然没有朝他们冲杀,而是整齐的列起了阵型,百姓们心底的担忧逐渐放松了一些,又有那十数名骑士快马奔走大喊,倒是让百姓们心底的恐惧都消散了许多。

    百姓们好奇的朝着南熏门外列阵而立的骑兵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一眼竟看不到尽头,不知来了多少人。

    当先那名威风凛凛的将军身后,立着一面大纛,通体血红,唯有飞羽两个烫金大字,清晰可见,于阳光下闪烁着烨烨金光。

    除了那面大纛之外,还有竖杆大旗林立于军阵之间,只比那大纛稍稍小上一些,其中一面,上书一个‘盛’字。

    骑兵军阵之前,手持偃月刀的那名威风凛凛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神武军的都虞侯,也是飞羽营的统帅盛长梧。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南熏门外的百姓就在低声议论之间走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庄严巍峨高耸的城墙,以及城墙之上的守军还有城墙之外的飞羽营骑兵,横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平坦大地之上。

    ······

第 040章 初登场

    “快!快去禀报指使,禀报王爷,神武军来袭!”

    立时便有传令兵自南熏门打马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飞羽营列阵于南熏门外,却不见有其余的动作,先前还可以解释说是顾虑城门附近的百姓,可现如今百姓们早已经散去,南熏门外空荡荡一片,只剩下飞羽营列阵于一箭之地外。

    城头之上的守军们还在疑惑。

    一炷半香之后,神武军后续的人马总算是慢慢悠悠的赶了过来。

    三千飞羽营立马往两侧散开,将主阵地让给姗姗来迟的神武军主力。

    十三门万钧神火炮,系数都被拖了过来,每一门都重达千斤,需要两匹马一起才能拉得动,

    火炮长达丈余,折合三米左右,口径的话,能有将近十五公分左右。

    除了沉重的火炮之外,还有炮台的分量也不轻。

    十三门火炮一字排开,列于军阵之中。

    前方是一片空地,两侧才是神武军的步卒和弓弩手。

    大军列阵于一箭之地外,城头之上的守军,便是手中拿着神臂弩,射程也是远远不够的。

    徐章与顾二,尽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浑身着甲,手中各持兵刃,一左一右,跟在一个骑在一头矮小母马的半大少年之后。

    少年一声大红官服,上绣云纹黑蟒,头戴两侧斗柄修长的官帽,立于万军之中,拱卫而立。

    小世子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大的阵仗,脸上浮现着异样的潮红,眼中闪烁着璀璨的精光,神情略显激动。

    “先生,顾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小世子侧着脑袋,朝着身侧的徐章和顾二问计。

    徐章淡然一笑,风轻云淡般的说道:“世子殿下勿要着急,顾指使世代将门出身,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早已经青出于蓝,世子殿下只要坐镇中军,稳定军心便可,一切交给顾指使来安排。”

    小世子扭头对着顾二拱手道:“那就劳烦顾指使了!”

    一旁的顾二打马向前,冲着小小世子抱拳礼道:“末将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辱使命。”

    小世子的神情依旧透着激动,抓着缰绳的手纂的紧紧的,好在前头还有一个机灵马倌帮着牵马。

    似是看出了小世子心中的紧张忐忑,徐章驾马稍稍朝着小世子靠近了一些,柔声安慰道:“世子殿下不是一直都想见识见识火炮的威力吗!”

    小世子闻言目光也不禁朝着军中前列的那十三架火炮望去,下意识便点了头。

    三米多长的体长,将近一尺左右粗细的炮身,通体黝黑的色泽,以及在火炮之后,那一箱箱放置在稻草之上的各种‘炮弹’······

    “待会儿世子殿下记得捂好耳朵,火炮一动,便如晴天霹雳于耳畔炸响!振聋发聩,有摄人心魄之能!”

    主要还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见过火炮和火枪这种新式的热武器,那轰隆的巨大爆炸声,落入人们耳中,不就是如晴天霹雳一样吗。

    顾二派出一个传令兵,手里头拿着一支简易的“大声公”,扛着一支战旗,打马进入到城门前一箭之地的范围,距离城门只剩下三十步左右的范围,这才停下。

    只见那个传令兵举起手中的大声公,便对着城门之上大喊:“城上的守将听仔细了,吾等乃是官家亲命组建的神武军,而今城中有逆王叛乱,官家和皇后受困皇城。

    吾等将士,深受官家圣恩,而今正是清缴叛贼,拨乱反正,解救官家和皇后娘娘于倒悬之时,尔等若是识相的,立即打开城门,弃械投降。

    咱们指使说了,前事皆既往不咎,可若是冥顽不灵,仍旧负隅顽抗者,就休怪咱们不顾年同为禁军的袍泽之情,刀兵相向了!”

    “杀!”

    ~~~

    那传令兵话音刚落,就听数万神武军,同时挥动手中兵刃,齐声高呼,刹那之间,呼声宛若山呼海啸,震天作响,天地之间,隐隐有狂风卷起,风云色变。

    “城下的人听着,官家和皇后娘娘如今好得很,正在宫中养病,尔等速速退去,今日之事,本将军就当没有看到,若是冥顽不灵者,休怪本将军箭下无情了!”

    ······

    城下的传令兵听闻此言,也不与其争辩,当即便打马回返,重新归入军阵之中。

    顾二眸光微闪,盯着城头之上的守将,眼中流淌着毫不掩饰的强烈杀意,抬手轻喝:“命神威营进攻!”

    “指使有令,神威营进攻!”

    “指使有令,神威营进攻!”

    立时便有传令兵打马于军阵之中穿行,高台之上,令旗挥动,而今神威营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徐文。

    见旗语打来,徐文立马开始下令。

    “火炮营听令,全体都有,目标城楼,石弹装填,首发准备!”

    “目标城楼,石弹装填,首发准备!”

    军令一响,立时便有士卒自火炮之后的简易木箱之中,抱出一枚枚被打磨的极为光滑的石球。

    石球塞入炮管之中,火药包也跟着从后头塞了进去。

    引火的装置却并不是影视剧之中看到的火把引线,而是一根根烧的通红的铁仟,火炮的尾端有一空洞,将烧红的铁钳伸入其中,自然就能引燃内里的火药。

    “甲一装填完毕!”

    “甲二装填完毕!”

    ······

    “甲十三装填完毕”

    徐文看着城头之上的林立的旌旗,攒动的人头,以及墙垛处露出来,甲胄森严、手持弓弩的禁军将士。

    目光一凝,沉声低喝道:“点火!发射!”

    传令兵手中令旗随之一动。

    “点火!发射!”

    火炮营的指挥一声令下,十三名手持通红铁仟的将士,立马便将手中的铁仟插入火炮尾部的空洞之中。

    约莫两个呼吸不到的功夫,便听到轰隆十数道巨响骤然响起。

    小世子尽管已经得了徐章的提醒,提前用手捂住了耳朵,可那宛若雷霆炸响的霹雳之声,却依旧震得小世子头皮发麻,脸上,眼底,满是震惊。

    只见十三枚柚子般大小的石弹,化作十三道乌光,于天空之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转瞬之间便已经到了城楼之上。

    “嘭嘭嘭······”

    十数道爆炸轰鸣之声接连响起。

    不是火药的爆炸声,而是一颗颗石弹打在坚硬的城墙之上,撞碎城楼的门窗发出的巨响。

    十三颗石弹,只有三颗落在了城墙之上。

    其余的不是轰在城墙的墙体之上,就是轰在越过了城墙,轰在城楼处,或者直接飞入瓮城之中。

    那三颗落在城头之上的石弹,一颗直接落空,可石弹落在地上之后,不仅仅轰碎了地砖,更是直接炸裂,化作无数碎片,碎片弹射,不知打中了多少人,巨大的力量直接贯穿了禁军们身上的铁甲,撕碎了血肉,灌入肉身之中。

    有些甚至直接撕开一个洞口,停留在另一人的身体之中。

    剩下的两个石球,直接轰中了两个倒霉蛋。

    一个脑袋啪的一声直接碎了,黄的白的四溅飞射,一个直接贯穿了一个禁军将士的胸口,巨大的力量,直接撕裂了他的躯体,然后一如先前那颗石弹那样,炸裂弹射,碎片射入左近的禁军将士们身体之中。

    手法石弹射击,城头之上,或死或伤的禁军便高达二三十人。

    主要还是那些守在城垛附近,准备等城外的神武军攻城之时,给与他们迎头一记痛击的弓弩手。

    其实死伤倒是其次,更加关键的是,火炮这种杀伤力如此之大的热武器,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世界里头,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震撼和威慑。

    一时之间,城头之上的禁军们一个个都被吓得呆若木鸡,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尤其是那些个离得近的,被那些炸裂的黄白之物,猩红的鲜血溅了一身的,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神情呆滞,脑海之中早已经被吓成了一片空白。

    还没回过神来。

    就见又听到十数声紧凑无比的雷霆巨响再度传入耳中。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十多颗石弹已经四五颗再度落在了城头之上。

    “快躲起来!快躲···”

    守将领着手中的长刀,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同时自己第一时间就躲进了城垛之后。

    可那无坚不摧的石弹,轰在城垛之上,直接便将一处城垛给轰碎了,连同躲在城垛后面的军士,也直接被轰杀。

    剩下那些轰在城墙之上的石弹,也在那坚实的墙体之上,留下无数坑洞和裂痕。

    却在此时,城外的神武军大营之中,火炮营军阵之中。

    各炮手们再度对火炮的仰角进行轻微的调整,徐文手里头拿着一只千里镜,镜头正对着城头,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扬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随着时间推移,如今的神武军之中,顾二,长梧,还有徐文,孙平寇、王破敌这些高级别的将领们已经是人手一只千里镜了。

    当然了,千里镜的下发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被徐章认定了的自己人。

    现如今在飞羽营麾下做虞侯的袁文绍都还在考察当中,没有拿到呢!

第 041章 神威

    东京城内。

    随着南熏门附近的无数百姓争相向四周拼命逃窜,城外有大军压境的消息也在城中不胫而走。

    “哪来的大军?难不成是契丹人打过黄河了?”酒楼里头,一个坐在窗边的书生好奇的问。

    “你家契丹人是从南边过来的?”这话刚一问出口,就立马遭到了身边人的反驳。

    “人家说的是南熏门,那是咱们东京成的正南门,就算是真的有大军压境了,那也是从南边过来的大军!”

    “再说了,黄河两岸不是还有几十万禁军呢吗!还有西郊大营,英国公他老人家可还在西郊大营坐镇着呢!”

    英国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可惜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些,虽有廉颇珠玉在前,可朝中那么多年轻人,武勋世家里头也不乏后起之秀。

    官家总不能逮着英国公这么一只羊使劲儿的薅羊毛吧!

    再说了,英国公虽然老而弥坚,但终究是上了年纪,虽然做事情比起那些刚刚出道的年轻人要更加稳重老练,可精力和精神却远不如年轻人旺盛。

    而且嘉佑帝素来以仁善著称,自然不忍心继续将英国公他老人家放在边境那些苦寒之地,是以早在几年前,就把英国公调回了东京。

    可英国公却是个闲不住的,嘉佑帝便让他坐镇在西郊大营,管管禁军们的训练事宜。

    至于黄河两岸的防务,早先则是先顾候顾堰开和越国公、郑老将军几人在照看着。

    随着先顾候的离世,这个担子自然也就落在了越国公和郑老将军等人的头上。

    “那是从哪里来的大军?”这才是众人关心的话题。

    “管他从哪里来的大军,东京城高墙坚,莫说是数万大军了,便是数十万大军围城,只要朝廷闭门不出,他们难道还能·······”

    说话的人话音都还没落下。

    忽然就有轰隆十数声巨响骤然传来。

    巨响如雷,若晴天霹雳,振聋发聩。

    “什么声音?旱天雷?”

    晴天打雷,并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儿,尤其是在夏日,方才还是艳阳高招,阳光明媚,忽的一下就就是一阵晴天霹雳,然后就是瓢泼大雨倾泻如柱,

    可像方才那样,一下子接连十几道雷凑在一块儿的,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只是这座酒楼里头的人,但凡是靠近南熏门的,不论是百姓还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仆役女使婆子们,尽皆都听到了那如雷鸣一般的巨响。

    就在众人发愣出神之际,又是十多声急促而密集的巨响自南熏门附近传来。

    ·······

    六发石弹射击,总算是将火炮的角度调整的差不多了。

    城头之上,也早已经哭爹喊娘,军心散乱无比。

    便是城门的守将自己也恍若身处梦中,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可徐文却没打算给他们机会,大手一挥,命火炮营换上开花弹,三轮炮击,自由射击。

    尤其是守在瓮城之上的禁军们,被重点照顾。

    四门火炮,各自对准了瓮城两侧的过道,开花弹与石弹又全然不同,内置火药,外包数百细碎的铁钉,一旦爆炸开来,造成的杀伤力或许不如石弹那般凶猛,但杀伤的范围,却是石弹的数倍不止。

    数百枚细碎的铁钉,在爆炸产生的巨大推力之下,犹如开花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摧人血肉,如穿腐土。

    开花弹不过才将将射了三轮,城头之上就亮起了白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

    城头之上,无数禁军将士所在城垛之后,目光呆滞,嘴里喃喃低语着些不清不楚的话。

    有些甚至连手里的刀枪弓弩都丢到了,不要命似的朝着城下狂奔而去,夺路而逃,生怕慢了一点,叫那如天雷一般的事物落在自己身边。

    似方才还和他们有说有笑,对城外的神武军不屑一顾的袍泽兄弟那样,被轰的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这是天罚!那定是老天爷赐下的神器!大家快逃呀!”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以及无数个。

    尤其是在开花弹落下,躲在城垛之后的禁军们也被簸箕,直接被射成了筛子之后,那血腥的画面,直接震撼了城头之上所有守军的灵魂。

    “不准走!”

    惊魂未定的守将见有人逃走,当即便带着几个亲兵怒气冲冲走到楼梯处,抽出腰间长刀,指着面前满脸惊恐的手下。

    “军法无情,那个若是敢跑,休怪·····”

    话音还没落下,守将便只觉得后背一凉,浑身的气力好似一下就就被抽干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宽快如闪电一样的刀光落下,守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持刀的手被一刀砍断,鲜血顿时便如泉涌一般自断口处倾泻而出。

    没等守将痛呼,一只大手已经从后边伸了出来,捂住了他的口鼻,一把钢刀架在守将的脖子上。

    “将军,对不起了,咱们兄弟只是想活命而已!”

    一声熟悉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守将只觉得脖子一凉,捂住他口鼻的那只手也跟着松开,守将想叫,可不论他怎么用力,却只发出了呜呜咽咽的无力低吟,就像是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

    守将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涣散。

    可还没等他彻底失去意识,眼前一道朦胧的黑影,已经举起手中的钢刀,对准了他的脖子,狠狠的抡了下去。

    守将的头颅已经被亲兵们砍了下来。

    那提着守将脑袋的禁军士卒,看着眼前一众惊慌失措,完全被吓傻了的众人,纵声高呼:“想要活命的兄弟,随我下去一道献门投降。”

    “若有继续反抗者,那就是咱们的敌人!”

    那人拎着守将的头颅,浑身满脸的鲜血,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地狱之中走出的血海修罗。

    “这就是下场!”

    一时之间,城头之上噤若寒蝉,竟无一人发声。

    忽然之间,城外又传来数声巨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七八颗开花弹就已经落在了城头城头之上。

    “轰!轰!轰······”

    “我们要活命!”

    “我们要活命!”

    城头之上的无数禁军,争先恐后的蜂拥下了城墙,下头城防营的将士们还在愣神,当先的几人已经举起了屠刀。

    “挡我者死!”

    拎着守将头颅的那人,最是凶悍,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数十个城防营将士之中。

    “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

    城防营的人被杀了几人,见一个个都红着眼的天武军士卒,哪里还敢抵抗,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退的远远的。

    不过数息的功夫,城门之后究已经被肃空。

    “开城门!”

    **个人蜂拥而上,将门口的门栓合力取下,竭尽全力的将城门徐徐拉开。

    这还只是内门,隔着瓮城,还有一重城门,众人慌不择路的狂奔向前,生怕慢了一点,那犹如天雷地火一般的事物再度落下。

    轰隆慎重,

    城门徐徐被打开,露出其后狼狈不堪的神武军将士。

    徐文叫停了火炮营的攻势。

    只见门洞之内,鱼贯着走出数百将士,双手捧着兵刃,低着脑袋,快速走到城门之外,单膝跪在道路两侧,当先一人,更是双手捧着守将的头颅。

    顾二冲着身后招了招手,嘱咐了几句。

    当即便见一个背负令旗的传令兵打马而出,奔至城门之前,勒马而停,厉声高喝。

    “将军有令,兵刃在左,降卒在右,都在地上趴好,不叫你们,不准起来!”

    “是是是!”当先那人抬头一脸媚笑的道:“这位将军,这是那叛贼的头颅,小的们屡次规劝,他就是不听,非要和逆贼沆瀣一气,和天兵作对,小的们只有砍下他的头颅,以示咱们的诚心!”

    “没听到咱们将军的话吗?兵刃丢在左边,人趴在右边!”传令兵却恍若未闻,怒目一瞪,厉声呵斥道。

    方才还宛若下山猛虎的那个拿着守将头颅的禁军,立马连连赔笑:“将军勿怪,将军勿怪,小的斗胆问将军一句,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咱们都是些大字不识的粗人,别丢错了地方,惹得将军们误会!”

    传令兵对这些降卒们的态度很是满意,拿着马鞭,指了一下方向。

    随即便将跪在城门外头,捧着兵刃的天武军将士,就跟手里头捧着的是烧红的烙铁一样,飞快的丢到左边,然后人就跟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到右边,哪管得上什么脏不脏的,寻个地方就地便趴了下去。

    至于所谓的尊严!命都快没了还要个屁的尊严,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活下去再说。

    至于皇城里头那些指挥使,虞候,将军王爷们,此时此刻,和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半点关系。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封妻荫子,都不如眼下活下去来的最重要。

    甚至有些人已经在心底里悄悄恨上了蛊惑他们跟着一道造反逼宫的荣喜和兖王。

    顾二军令再下,令旗一动,长梧立马挥手,派出一支轻骑,率先朝着城门疾冲而去。

第 042章 兵符血诏

    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何四九就喊上几个要好的兄弟,挑着担子,推着空荡荡的板车,听着耳畔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喝卖声,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哟!这不是大郎吗!用朝饭了没?要不要来碗面?”卖面的老汉热情的招呼着何四九。

    何四九虽然游手好闲,没什么正经差事儿,成日在街面上浪荡,可素来仗义疏财,性情豪爽的何四九在街面上的名声却并不差。

    左邻右舍们不少都受过何四九的恩惠。

    何四九一路出来,倒是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方才才吃了几个炊饼!”何四九道。

    “大郎这一大清早的时打算去哪儿呢?”老汉瞅着何四九的板车和车上碗口粗细的大棒还有一大圈粗麻绳,不由得好奇地问。

    “这不是封城封了这么多日,城里的米粮虽说不缺,可新鲜的肉却难得的紧,这不是今日手头有些拮据,便想着趁着如今肉价还没下来,去城外弄些猪羊回来,赚点辛苦钱!若是做的顺畅了,日后便当一门营生来做。”

    何四九笑着耐心解释道。

    “不是我说,大郎早就该寻个正经营生了,想当初你家偌大一份家业,如今却只剩下屋宅一座,良田几亩。”卖面的老汉感慨的道。

    “若是当真做的顺畅了,也是一门正经的营生,有不少赚头,正好大郎交友广阔,做生意也比咱们这些人更容易。”

    何四九笑着道:“老爷子,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和你说了!”

    “行了行了,快去吧,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卖面的老汉甩了甩肩上的抹布,冲着何四九挥手道。

    何四九领着几个兄弟一路走一路和沿途的街坊邻居的打招呼,没一会儿就到了卫东京城东南位置的陈州们。

    何四九家中东京外城东南区域,按理来说是走东边的城门要更近一些,可东边离何四九家最近的是东水门,如今水门封闭,自然不好出入,何四九便只能带着人走现在离他最近的陈州门。

    陈州门不是正门,却也有瓮城,而且外城门乃是曲折而开,并非直门,也就是说从城内瓮城处的城门往外瞧,是瞧不见城外的。

    简单来说,由外向内,陈州门就像个“t”字,门洞朝东西两侧开。

    城门处的巡查,依旧严密,尤其是车马,被检查的异常仔细。

    就连车轱辘都要仔仔细细的瞧过才行。

    “大郎?你出城做什么去?”

    何四九老早就打探清楚了,今日在陈州门驻守的是他在城防营里头的熟人,不然的话,何四九也不会挑着今儿出城了。

    面对军士们的盘问,何四九不慌不忙,按照早已经想好的说辞应付。

    “哥哥容禀,前几日不是封城了吗!这城里的米粮猪羊见天儿的涨价,我这囊中羞涩,连吃酒的钱都快没了,这不想着出城收些猪羊入城贩卖,换些酒钱。”

    “你小子!”那明显是个小头领的甲士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何四九:“老早便叫你和我一道来城防营了,至少有个差事儿,每个月能有不少俸银,虽然不多,但至少酒钱是够了的,哪里还要像现在这样四处折腾。”

    “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性子,哪里受得了军营里头那么多的规矩!”何四九笑着道。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那人挥了挥手,其余城防营的军士自然不会再拦。

    何四九顺利的带着几个兄弟推着板车出了城。

    出城之后,何四九不敢停留,连忙走出去将近半里多路,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何四九将车上那根碗口粗细的大棒扛在肩上,领着几个兄弟去了十多里外的一处村落,挨家挨户的问询,以高价收购成年的猪羊。

    和兄弟们分道扬镳之后,何四九正计划着该怎么去禹州,忽然就听到有人说神武军竟然去攻打东京城了。

    禹州距离东京,少说也有三日的路程,一来一回,至少得要六天,若是人一多的话,这时间估计还得增加。

    何四九思虑再三,最后咬咬牙,放弃了去禹州的打算,直接奔着神武军大营而去。

    好不容易赶到神武军大营,何四九找上留守的军卒,一番言辞恳切哀求,留守大营的指挥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着何四九去见徐章。

    可等何四九被那守将带到南熏门外的时候,城外早已经不剩半个人影,城楼之上的大旗,早已经换成了他们神武军的帅旗。

    何四九看得目瞪口呆。

    “这·······”

    这还是他印象之中城高墙坚的东京城吗?

    不是说早上才开始打的吗?

    这才多久?

    何四九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还没升到正中间,就是说神武军只花了不到半点的时间,就把东京四大正门之一的南熏门给攻破了?

    何四九的脑子有些空白,不是说城里的禁军有好几万人呢吗?

    便是站在城楼之上,和神武军的将士对砍,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攻破吧?

    何四九忽然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轰鸣之声。

    “怎么样,我们神武军厉害吧!半日不到就下了南熏门!”

    何四九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感慨道:“厉害!确实厉害!”

    此时的东京城内,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随着南熏门守将被杀,麾下士卒献门投降,刚刚入城的神武军,直接和赶来支援的天武军来了个短兵相接。

    城内骑兵施展不开,可神武军真正的杀手锏根本不是骑兵,而是火炮和轰天雷。

    几门火炮往街上一拜,甚至都不用装开花弹,直接装上石弹,将炮口放平了,直接点开开轰。

    石弹犹如流星一样,直接就撕碎了天武军的军阵,当真是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只三门火炮,三发石弹轰过,天武军的将士就跟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

    火炮沉重,每一架都重逾千斤,并不容易移动,可火炮带来的威慑力,却也是无与伦比了,只轰了两轮,赶来支援的天武军三个指挥营,就散的散,逃的逃,降的降。

    长梧率着轻骑,径直杀向西城。

    徐章和顾二正要领军朝着皇城而去,忽然手下来报,说有人求见,说有性命攸关,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报。

    徐章本不想理会,可顾二却好奇的说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徐章便叫人将那人带了上来。

    来人一身细布劲装箭袍,紧袖,中等个头,体格也不算魁梧,但却颇为健壮,步伐沉稳,双臂惠东颇为有力,瞧着倒像是个练家子。

    “草民参见二位指使!”来人正是何四九。

    “哦?”徐章倒是颇为诧异:“你认识我们?”

    何四九道:“前几个月,徐指使大婚之时,小的曾远远的见过指使一面!”

    顾二盯着何四九:“那我呢?”

    何四九躬身拱手道:“顾指使名冠东京,草民早就如雷贯耳,自然认得。”

    徐章对着顾二使了个眼色:“行了,时间紧急,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就赶紧说吧!”

    大军已经开拔,由徐文和其余将领带着朝着皇城方向缓缓推进,徐章和顾二随后便会跟上去。

    何四九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又宽衣解带,自里衣的内侧,撕下一块材质迥异于其身上衣物的布帛下来。

    何四九又将布包解开,露出里头放着的那枚黝黑虎形物什。

    “二位指使请看!”

    看到何四九取出那块布帛,徐章和顾二的眼神就变了。

    待看到何四九手中的那枚虎符之后,二人脸上尽皆露出惊讶之色。

    顾二直接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何四九身前,抬手夺过其手中的虎符和布帛。

    “确是虎符无疑!”宁远侯府世代将门,顾二又是军中宿将,自然识得虎符。

    尤其是看过那封血诏之后,顾二脸上的神情连连变化,最后冷着脸问何四九。

    “这两件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何四九当即便将他是如何救下宫女蕊初,知道其身份和使命之后,将其安置在自家地窖,四处打探清楚,然后这才趁着机会悄然摸出城,准备往禹州送信。

    却正好赶上神武军攻城,而且还是打着解救官家和皇后,诛杀叛贼,解乾坤之倒悬的旗号,几经犹豫,终于下定决心不去禹州,将虎符和血诏送入神武军。

    不想神武军的动作如此之快,竟然不到半日就下了南熏门。

    听罢之后,徐章和顾二看向何四九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其实兵书和血诏对于顾二和徐章的帮助并不算太大,先前没有这两件东西,他们不是一样的破了南熏门,入了东京城。

    如今拦在他们的面前的,就只剩下一座皇城,还有随时有可能从各处增援而来的天武军。

    “如何?劳烦顾指使再跑上一趟?”

    徐章对神武军再自信,可面对着络绎不绝的袭击,肯定会损失不少,若是能以兵符调动西郊大营的大军的话,城中数万叛军,便是囊中之物,瓮中之鳖,再也翻不起半点浪花。

    听徐章这话,顾二便猜出了徐章的意思。

    宁远侯府世代将门,势力在禁军之中早已是根深蒂固,纵观整个神武军,再没有比顾二更合适去西郊大营调兵的了。

    “能者多劳,现如今也只有辛苦我多跑上一趟了!”

    看着顾自恋的神情,徐章没好气的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可是在英国公跟前露脸的好机会,你小子赶紧把握好了,说不定待东京安稳之后,英国公他老人家就松了口呢!”

    顾二却摇摇头:“英国公府和我宁远侯府一样,皆是世代将门,只怕官家和朝堂诸公未必愿意看到我们两家结亲!”

    徐章却道:“若是今日之前,或许还有可能,可今日之后吗······”

    二人目光相触,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石头!”

    顾二大呼一声。拿着兵符和血诏,便径直出了南熏门,绕道城外,一路朝着西郊大营快马加鞭而去。

    徐章反倒是不着急了,叫徐文将人手先收拢起来,先把南熏门附近给占住,再逐渐朝着西城靠近,准备策应已经奔袭去西城的长梧。

    ······

第 043章 劝说

    相较于将所有的功劳独揽于自己身上,徐章倒是更倾向于拉更多的人下水。

    尤其是那些手握军权的武勋世家出身的军中大将们。

    “你叫何四九?”

    徐章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游侠青皮。

    何四九不卑不亢的拱手微微躬身说道:“草民何四九。”

    “做什么的?”

    “没什么正经营生,平日里就在街面上浪荡,靠着祖上留下的产业过活!”

    “方才你说的那个叫做蕊初的宫女呢?她现在何处?”

    “蕊初姑娘如今尚在草民家中地窖躲藏。”

    徐章笑着说道:“君与蕊初女官,皆是我朝的大功臣,稍后待救出官家和皇后娘娘之后,徐某定在官家面前替你们二人请功。”

    徐章也终于明白,为何早已经控制住整个东京城的兖王却迟迟拖着没有成事,反而是封闭内外四方各处城门,甚至还弄出了一份所谓的诏书。

    究其所有,竟是为了一个带着血诏和兵符出宫的小宫女,还有一个仗义出手相帮的市井游侠。

    若非是因为血诏和兵符尚且在外,不知所踪,只怕兖王早已经自己写了禅位的诏书,登基称帝了。

    哪里还会留给徐章和顾二反抗的机会。

    徐章深知能够猜得到,现如今只怕兖王已经怀疑他和顾二拿到了兵符和血诏,否则的话,他们两个哪里来的胆子敢出兵攻打东京城。

    这可是无异于造反的举动。

    若是早有兵符和血诏在手,徐章哪里要费那么多的功夫,弄出那么多事情来,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糟蹋这么多时间,弄出那些异象流言,为的不就是不落人口实,占据大义!

    古人吗,但凡弄个什么动静出来,总喜欢一通说道,让自己占据大义的成分。

    想当初董胖子入主洛阳,还不是一样打的诛杀阉宦,替大将军何进报仇,肃清乾坤的幌子。

    后来曹黑脸刺董失败,写了个什么讨贼檄文,十八路诸侯才纷纷响应,最后才有董胖子携帝后西逃,整个洛阳城却被狠狠搜刮了一顿,用掘地三尺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徐章和顾二一没有三衙的调令,二又没有嘉佑帝调兵的圣旨和虎符,贸然调动大军,那可是大罪,要不把手底下的将官军士们忽悠好了,谁会跟着你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脑袋踢在裤腰带上起兵。

    尤其是攻打的还是作为大宋朝国都的东京城。

    神武军只有两万人,东京城内外的禁军加起来,至少名义上的拢共有八十万。

    那可是八十万,不是八千,也不是八百,更不是八十。

    一人一口唾沫,估计都能把神武军这区区两万人马给淹死。

    如今有些兵书和血诏,不仅仅城外西郊大营的几十万禁军能够调动了,就连城内值守的殿前司的捧日天武两支军队和城防营的兵马也未必不能招降煽动呀!

    无外乎就是萝卜加上大棒,先送上一顿胖揍,把他们给打疼了,再给点好处,劝他们迷途知返云云,能够省事儿总归是好的。

    “不知何兄弟日后有何打算?”徐章笑眯眯的看着何四九问。

    何四九心中一凛,迎着徐章的目光:“不知指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招揽你呀什么意思!

    徐章道:“神武军初立,正是广纳天下英才之际,何兄弟本领不凡,若是有意的话,不妨入我神武军,先做个都头如何?”

    从一个升斗小民,一跃成为神武军的都头,都头已是官身,和底层的那些军汉可完全不一样,何四九若是答应的话,何家就此也算是改换门庭了,那些被何四九败光了的家业,日后自然都会回到何四九手里。

    “多谢指使赏识,指使小人素来散漫惯了,怕是受不得军中规矩!”

    何四九虽有些意动,可思索再三之后,却还是没有答应。

    当初神武军初创,在京中招募人手的时候,何四九也曾和几个要好的兄弟们去凑过热闹,神武军的待遇确实极好,可相应的规矩也多,何四九速来自由散漫惯了,而且向往的是那种肆意江湖,恩怨分明,家国天下的任侠生活。

    “何兄弟莫要误会,都头只是暂时的,何兄弟此番立下不是大功,朝廷定然不会吝啬上次,届时便是一步登天,也未必没有可能!”

    “徐某此举,只是想与何兄弟交个朋友。”

    面对直言不讳的徐章,何四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看着言笑晏晏的徐章,见其不遮不掩的道出心中所想,印象顿时便好了三分。

    “这·····”

    何四九有些犹豫了。

    徐章道:“何兄弟放心,兄弟若是不愿意的话,先前的话,便权当徐某没有说过,何兄之功,待诸事平定之后,徐某自会上表,替徐兄弟和蕊初女官请功。”

    “指使见谅,非是草民不愿,实在是此事太过突然,不知能够容草民思虑几日,再给指使答复?”

    “我说这位兄弟!”

    何四九的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劝他:“能让咱们指使亲自开口招揽的人,普天之下,你可是第二个,如此泼天之幸,旁人可是祖坟里头冒青烟也求不来的,你小子若是错过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破敌,如今这个时候,守在徐章附近,又有胆子开口插嘴的,也就只有他了。

    何四九看了看徐章,咬咬牙,脸上纠结的神情更盛了。

    徐章见状,继续添油:“何兄弟莫不是想错过这桩勤王救驾,剿灭叛逆的泼天大功?”

    何四九眼中眸光一闪。

    “虽说何兄弟先前救下蕊初女官,护送血诏和兵符出城,已然立下了大功,可若是能够再锦上添花的话,待日后朝廷论功行赏起来,也能有更多的功绩来做参照。”

    徐章看着何四九纠结的神情,说道:“徐某知道,何兄弟不是那等贪慕荣华富贵之人,可何兄弟不替自己着想,也得替父母祖先,还有妻儿子孙后代考虑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何兄弟不妨再想想。”

    何四九震惊的看着徐章,以前倒是有过不少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时的何四九,就跟被迷了心窍似的,一心只扑在所谓的江湖义气之上,依旧还是在街面上厮混。

    家中老仆托人给他说了好几门亲事,起先女方都说的好好地,可后来一打听何四九的人品性情之后,跟着就改了主意。

    何四九今年已经二十大几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剩男之中的剩男了,何四九也并不是那等没心没肺,不知道孝顺父母祖先的浑人。

    何四九思虑再三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大军继续推进,自各门赶来支援的天武军,零零散散,如何是早已有所准备的神武军的对手。

    一路稳扎稳打,徐徐朝着皇城推进。

    与此同时,领着飞羽营的三千轻骑,往西城而去的长梧那边,也是捷报连连。

    飞羽营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南熏门被攻占的速度也远远超出了城内其余地方禁军的想象。

    长梧刚一露面,话不多说,拎着偃月刀冲入街面之上的叛军阵营之中就是一阵厮杀。

    长梧将飞羽营兵分多路,一千人往东而去,剩下的一千人则沿着通往西城的主干道一路西进,以队为小组,化整为零,直接一路冲杀。

    方正长梧自己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见到穿着甲胄的就砍,看着拿刀的就刴。

    没一会儿就到了积英巷,将积英巷附近的禁军都肃清了一遍。

    徐章领着大军,推着火炮,走直通朱雀门的御街一路徐徐推进。

    早在南熏门大战正烈的时候,街面上百姓们的踪影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减少了,尤其是南熏门被迫,长梧领着飞羽营入城之后,街面上的百姓都不要命似的往家里跑,界面上开了门的茶楼酒肆,粮油铺子,杂物肉摊也都立马关了。

    一路之上,但凡是前来驰援的小鼓禁军,看到兵甲森严,军阵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的神武军,哪里还敢上前来袭扰厮杀。

    等徐章领着大军到了朱雀门的时候,守将才着急忙慌的想要关闭城门,可惜没等他们如愿,十多发石弹就已经从天而降。

    虽然只有数发飞入城墙底下的门洞之中,可造成的伤害,却足以叫人肝胆皆丧了。

    不过盏茶功夫,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朱雀门,就已经落入了神武军的手中。

    在宽敞平坦的御街,运输起火炮来,比起城外可容易多了。

    便是重逾千斤的火炮,在劳动人民的智慧之下,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玩具罢了。

    这也是为何徐章要带着神武军来打南熏门的原因。

    御街宽阔,答三十余丈,折合下来,就是百米左右。

    十三架重逾千斤的火炮并排而行,列于军阵前沿的中间区域,四周皆是甲胄森严,枪矛林立的步卒。

    火炮营前边,则是负责爆破攻坚的摧城营,士卒们腰上,肩背之间,都挂满了轰天雷。

    再往前则是手持足有一人高大盾的遁甲营。

    百米多长的御街之上,一条长龙,徐徐匍匐向前,朝着皇城靠近。

第 044章 疯狂

    “你说什么?”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南熏门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就被攻破了!”

    “莫非你们以为本王是那不知事的三岁孩童,懵懂好欺不成?”

    “东京城城高墙厚,南熏门为四正门之一,更是易守难攻,怎么可能在区区半个时辰之内就被人给攻破了?”

    皇宫之内,文德殿内,充斥着兖王歇斯底里的怒吼,还伴随着无数珍贵的笔洗、砚台、还有镇纸、奏折等无数东西被扫落在地。

    荣喜面色难看,一旁的其他心腹脸色也不怎么好。

    “王爷,听逃回来的兄弟们说,神武军动用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武器,威力之大,甚至还在床弩之上,一旦激发,声如雷霆霹雳,摄人心魄,所发之物,断石分金,裂石开山,不过等闲。”

    荣喜冷静的回禀:“早就听说,当初在淮南平叛的时候,徐谨言麾下的将士,便鼓捣出来一种叫做轰天雷的新式武器,内聚天雷之威,便是有此神器相助,徐谨言等人才在短短半年时间之内,将殃及数州数十县之地的叛乱悉数剿灭。”

    荣喜还只是听说,徐章的奏折和那些工匠以及轰天雷的实物被送回东京之后,嘉佑帝立马对此事进行严格的保密,禁军之中的那些个将领们,虽然都听说了轰天雷的威名,可惜却一直未曾得见。

    就连在城外的研究基地,也是在神武军大营的腹地之中,外人根本没有办法得见。

    不过皇城司的人却是早就见识过了这种徐章和顾二仗之平定了淮南叛乱的轰天雷,毕竟当初平叛大军的主帅是皇城司的都指挥使林季荣,皇城司在平叛之中起到的作用也是绝对无法忽视的。

    轰天雷这种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自然逃不过皇城司的眼睛。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连南熏门都已经破了,朱雀门还能拦得住他们吗?他们马上就要打到皇宫来了!”发泄过情绪之后,兖王已经恢复了些许平静,可当冷静下来细细考量之后,兖王才意识到现在情况的严重性。

    “他们如此大胆,竟敢直接出兵攻城,莫不是已经得到了兵符和血诏?”荣喜阴沉着脸猜测道。

    “绝无可能!”

    如今接管了城防营的方志威立马反驳道:“东京各门,都被咱们封的死死的,末将愿用脑袋担保,那个叫做蕊初的女官绝没有可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城去。”

    方志威斩钉截铁的道。

    “方统领莫要如此笃定!”

    时任皇城司副都指挥使的吴光远也道:“我们皇城司在城内搜查已有十余日,将整个东京城来来回回翻了无数遍,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叫做蕊初的女官,会不会早就逃出城去了!”

    “当初是那个在本王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说三日之内,便将兵符和血诏拿回来,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别说兵符和学找了,就连区区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官都找不到,本王要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何用!”

    兖王好不客气的指着众人怒骂道。

    荣喜眸光微闪,分析道:“王爷,那个叫做蕊初的女官一直不曾现身,也未必是逃出城去了,很有可能躲在某个咱们不知道的角落里头!”

    “但·······”说着说着,荣喜的话音一转,却是卖起了关子。

    “但什么?”兖王急不可耐的道:“爱卿有话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荣喜道:“但若是兵符和血诏不在那女官的身上,而是落入其他人手中,并且将之带出了东京城······”

    荣喜话音刚落,原本还略略有些嘈杂大殿,顿时就静了下来。

    “王爷!荣侯的猜测,也未必没有可能!”

    “否则的话,就凭徐谨言和顾廷烨这两个毛头小子,哪里来的胆子,敢出兵攻打东京城!”

    ······

    “行了!”

    只见兖王抬手在桌案之上重重一拍,高喝一声,阴郁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前事如何,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当今首要之事,乃是如何抵挡神武军的兵锋!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说着兖王就闭上了眼睛,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双眼之间晴明穴,轻轻的揉按着。

    “这······”

    可殿中几个领军大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氛围一下子就变得奇怪起来,竟无一人敢发声。

    兖王睁开眼睛,眼中有厉芒闪过,“怎么?难不成都哑巴了?”

    吴光远道:“王爷,为今之计,唯有以土石巨木将宫门堵死,或能挡住一段时日。”

    “王爷不可!”此言一出,城防营的方志威便立马跳出来反驳:“若将宫门堵死,那咱们岂非成了瓮中之鳖,而且如今宫中聚集了数万禁军,又没有多余的粮草供咱们手底下的兄弟们用,若是当真将宫门给堵死了,岂非是自绝后路!”

    荣喜也忙道:“王爷,方统领所言极是,若是咱们猜的不错,兵符和血诏当真落入了他们手中,他们定然会去西郊大营调兵。”

    提到西郊大营,殿中诸将,心里头尽皆咯噔一下。

    西郊大营驻扎着四十万禁军,当然了,这只是名义上的,殿前司的捧日和天武两支雄军,大半都被荣喜以各种名义调入了城中。

    西郊大营便只剩下三十多万人,再扣除那些个吃空饷的,还有老弱病残,当下西郊大营之中的可战之兵能有个二十万就很不错了。

    可这二十万大军里头,还有两支在战力之上甚至比捧日和天武两军尤胜一筹的神卫和龙卫军,而且还有一个戎马大半生,于军中威望极高的英国公张老将军在。

    吴光远眸光闪烁着,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退意。

    “事已至此,咱们只能破釜沉舟,竭力一击了。”

    方志威神情凝重的道。

    桌案之后,兖王抬眼扫过这几位心腹,最后目光停留在荣喜的身上。

    荣喜咬着牙道:“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咱们都没有回头路了!唯有破釜沉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兖王紧咬着牙关,双目微阖,面色略略有些狰狞。

    “守城一事,便由荣侯全权掌握,宫中禁军也皆听从荣侯调遣,方统领从旁配合!”

    “宫里头不是还关了不少朝臣吗?那徐谨言的岳丈和大舅哥不也在其中!”兖王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危险光芒,“把他们都给本王压到城头上去,本王就不信了,那徐谨言难道会置他家岳丈和大舅哥的性命于不顾?”

    “其他那些扣在荣妃娘娘宫中的命妇女眷们呢?”吴光远眼睛一亮,微微躬身,脸色终于轻松了不少。

    大军压境又如何,他们手中可是还有很多筹码的。

    英国公夫人,越国公夫人,顾家四房五房的主母,京中一应勋贵世家的主母大娘子们,军中宿将们的嫡妻,还有那几十个被困在宫中的朝臣们!

    还有嘉佑帝和曹皇后,和嘉佑帝后宫之中的一众嫔妃。

    兖王面容早已冷若寒霜,大手一挥,冷冷的说:“都给本王压到城头上去,本王就不信了,他区区一个徐谨言,便是手中兵锋再盛!难道还敢将这么多朝臣大将们的女眷都给杀了不成!”

    “王爷英明!”殿中诸人,当即便奉上一记香喷喷的马屁,荣喜和方志威稍微好一些,尤其是吴光远,脸上媚笑看得人恶心。

    “吴指使,你随本王去福宁宫!”

    “末将遵命!”

    三人尽皆斩钉截铁的回答。

    若是此前,荣喜定会亲自跟在兖王身边,免得兖王冲动直接提刀砍了嘉佑帝,可事到如今,神武军已经逼近皇城,双方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

    危险已经近在咫尺,荣喜也就歇了劝阻兖王的心思,了不起就是一死而已,反正他们荣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不过是因着荣妃之故,才从市斤门户一跃成了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权贵人家。

    而且在荣喜心中,对嘉佑帝和皇后也是有些许芥蒂的,若非他们二人识人不明,又过于纵容,邕王和邕王妃又怎会对他家荣飞燕下手。

    如今自家妹妹的大仇已经报了,荣家的后路也早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父子二人,便是死在乱军之中,又有何妨。

    此时此刻,兖王提出要带着吴光远拿去福宁殿,荣喜已经大概猜出了兖王的心思,可他却根本没有劝阻的打算。

    随即四人便兵分两路,荣喜和方志威领兵去驻守城门。

    荣喜自己直接去了南边的宣德门,打发方志威去了西华门,至于东华门,荣喜则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荣平。

    兖王则领着吴光远,还有几个佩刀的亲卫,径直本着嘉佑帝和曹皇后所在的福宁宫而去。

    嘉佑帝早已经从昏迷之中苏醒,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尚且还在调养之中。

    嘉佑帝终究是帝王之尊,纵使被囚于福宁殿之中,但一应待遇却还是不差的。

    一应女官内侍虽然被斩了许多,但还是留下一些,贴身照顾嘉佑帝和曹皇后。

    兖王就像个侵入别人家门的强盗一样,提着宝剑横冲直撞便来到龙榻之前,蹭的一声拔剑出鞘,指着嘉佑帝的脖子。

    厉声喝道:“还请官家下旨,禅位于本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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