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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60章 正酣

    明兰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瞳孔隐约之间闪烁着晶莹的微光,既疑惑又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栖阁母子三人。

    可却没有人回答明兰的问题,墨兰只狠狠的回瞪了明兰一眼,林噙霜眼睛都没抬,连看都没看明兰。

    倒是长枫,这‘孩子’很是无辜的看了明兰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哀求,刚想开口让明兰向盛紘求求情。

    “咳咳!”

    盛紘干咳两声,“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我带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门半步!若是谁敢阳奉阴违,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发卖。”

    盛紘的话,犹如一柄重锤,敲在长枫的心间。

    “父亲!”

    “父亲!”

    长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几个家丁生拉硬拽给走了。

    屋子里头,却无一人敢出声替长枫求情。

    或许说唯二敢求情的王氏和明兰,都巴不得盛紘赶紧把长枫弄走,没了长枫这个碍眼的,盛紘才好处理林噙霜和墨兰的事儿。

    “父亲大人,这是怎么了?四姐姐和林小娘莫不是犯了什么过错?”

    明兰看着一身女使打扮,双手被绑住的墨兰,还有穿着墨兰衣裳的贴身女使云载,跪在地上,目光躲闪的林噙霜,还有一众匍匐在地,未发一语的林栖阁的女使婆子们。

    盛紘并没有回答明兰的问题,而是问道:“明儿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明兰面色一变,说道:“请父亲见谅,今日女儿确实回来的突然,本来今日女儿是在城外的三清观给小娘添油祭拜的,不想却听到了一些不怎么好风言风语,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卫小娘的灵位被请到三清观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一开始明兰就拿这事儿请示过盛紘和王氏了。

    可盛紘听了明兰的话,却忽然脸色骤变。

    三清观呀!

    一旁的王氏更是着急忙慌的道:“咱们带过去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吓人,把四周围的铁桶一般,怎么可能外传?”

    至于王氏脸上的笑容,在顷刻之间就已经烟消云散,若是此时当真传了出去,那盛家满门女眷的声誉,只怕顷刻之间就要毁于一旦了。

    如兰可都还没说亲呢,日后华兰在袁家的日子,只怕要更难过了,还有华兰那个本就偏心的婆婆章氏,日后握着华兰的把柄,那不是更好拿捏华兰。

    甚至若是以此为理由,要袁文绍休妻另娶······

    王氏已经不敢想象,立时大惊失色,脸色青红直转。

    明兰却疑惑的道:“什么围的铁桶一般,母亲莫不是弄错了?这会儿莫说是三清观了,便是整个东京城估计都已经传遍了,说四姐姐今日去三清观进香,却不慎摔倒,恰巧遇到了梁家六公子,被梁家六公子搀扶了起来,两人····两人·····”

    话说到这儿,明兰却忽然话音一顿,扭扭捏捏的不往下说了,反而意味深长的瞥了被捆住双手的墨兰一眼。

    一听明兰这华,王氏顿时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语气之间,满是庆幸。

    只要不是传墨兰和梁晗通奸的事就好。

    盛紘眉头却皱的更深,看着明兰追问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流言?”

    盛紘也是一脸懵逼,他们这才刚刚把墨兰从三清观悄悄带回来,甚至墨兰连面都没在外头露过,更别说什么进香偶遇梁晗,还和梁晗有了肌肤之亲。

    明兰疑惑的看了看墨兰,林噙霜,而后又抬头看着盛紘:“是流言么?难道父亲不是因为此事惩罚四姐姐?”

    盛紘眸光闪烁着,忽然面色一变,震惊的看着林噙霜,伸手指着她道:“是你散播出去的?”

    林噙霜目光躲闪,不敢直视盛紘的眼睛,显然,心虚的林噙霜已经默认了此事。

    盛紘哪里还看不出来:“我说方才你和雪娘怎么姗姗来迟,比众人都要晚一些!却原来是去做这些事情了!”

    盛紘的话语之间,满是愤慨。

    王氏直接被盛紘的话说的愣住了,眼睛瞪得滚圆,随即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林噙霜。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墨儿的婚事,我自会替她打算,你又何须如此?”盛紘怒视着林噙霜,就连语气也重了几分。

    盛紘其实早已经相中了一个叫做文言敬的举子,甚至还曾将其叫到家里来,和墨兰相看。

    然后恨铁不成的看着墨兰,眼底藏着竭力控制的怒火,发自肺腑的道:“那文言敬虽然相貌寻常,家世也一般,可怎么说也是诗书传家的耕读人家,而且文言敬人品敦厚,才学颇丰,将来还是有希望金榜题名的。”

    “哪里需要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出去找夫家的。”

    字字句句,无不包含着一个慈父对于女儿的疼爱和关切。

    “将来?什么是将来?将来还得要多久?”墨兰却忽然说道,脸上满是自嘲,已经再无半分忐忑。

    “你!”盛紘不敢置信的看着墨兰,随即抬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指着墨兰:“孽障!”

    旋即又看着林噙霜,极为不解的问:“墨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呀,你就这么遭践她?”

    “我遭践她?”林噙霜抬起了头,嘴角轻轻瞥着:“到底是谁遭践她?”

    “你!”盛紘顿时气急,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抬手欲打,却又下不去手,只能无奈的指着林噙霜。

    林噙霜却好似认命一样,坦然抬头,面露轻笑:“墨儿说的难道不对吗?那个文言敬,不过是个农家子,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出身,在东京城里连间宅子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产业了。

    就连读书,也是寄住在咱们家,要等他中了进士,是要十年?还是要二十年?咱们墨儿若是当真嫁了过去,岂非要跟着他再受十几二十年的苦?”

    旋即脸上露出嘲讽:“老爷替墨儿相看的人家,不是什么寒门举子,便是落魄秀才,我家墨儿貌美才高,能比谢道韫,将来是要嫁入豪门的,怎能嫁给区区一个寒门举子!”

    盛紘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噙霜。

    一旁的明兰坐在靠背大椅之上,端着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眼睛微阖,目光却时不时的便落在林噙霜母女二人身上。

    心里头虽然无比畅快,可面上瞧不出半点异常来。

    盛紘本愈发作,却忽然想起来,明兰还在旁边,话到了嗓子眼,却又跟着咽了回去。

    想打发明兰去寿安堂,可转念一想,此事涉及到盛家满门女眷的声誉,明兰也是盛家的姑娘,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且素来乖巧懂事,听话孝顺,于情于理,此事都不该瞒着明兰。

    可当着明兰和王氏的面,看着跪在身前的林噙霜和墨兰,盛紘再度陷入了纠结。

    纠结半晌之后。

    “来人呐!”盛紘竭力压抑着怒火,咬着牙道:“把林噙霜带会林栖阁,禁足屋内,没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林栖阁半步!”

    盛紘话音刚落,当即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迈着大步向前,一左一右拽住了林噙霜的两只胳膊。

    这些婆子都是家里头签了死契的,生家性命都掌握在盛紘和王氏的手上,今日上午,便是她们跟着盛紘和王氏去了三清观,在那张好大好大的床上头把墨兰给捆了,扛回家里来的。

    “紘郎,你听我解释,紘郎······”林噙霜竭力挣扎着,身子不断扭动,因幅度太大,身子扭动的太过剧烈,导致发髻不知被撞去到了何处,头上的钗环也掉了下来,头发随之散乱的垂下。

    两个粗使婆子也险些捉她不住,被她挣脱开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她弄回去!”

    王氏直接一拍桌子,对着屋子里头伺候的女使婆子们高声喝道。

    这个时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王氏焉能错过这个机会。

    四周的女使婆子们在盛家伺候的大半辈子,自然不是那等看不清形势的人,而且她们本就是隶属于王氏,下起手来,哪里还会有所顾忌。

    当即便又有两个粗使婆子走了出来,十分粗鲁的,一左一右按住林噙霜的两条大腿,四人合力,将林噙霜抬了起来。

    一个极有眼力见的婆子更是信步上前直接一把捏住林噙霜的下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大团不知是什么步一股脑塞进林噙霜嘴里,把林噙霜还没说出口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呜呜呜呜!”

    只剩下的呜呜声的林噙霜,奋力挣扎着在四个粗使婆子的大手之中,被抬着出了偏厅。

    若是换了平时,心尖儿上的林小娘受此待遇,盛紘早就炸毛了,可此时此刻,盛紘的脸色纵使早已经阴沉如水,但却并未出声阻拦。

    方才林噙霜和墨兰的那一番话,着实伤了他这个丈夫和父亲的心。

    自己辛辛苦苦,全心全意替墨兰谋划,相看人家,可在他们母女眼中,却成了敷衍不上心。

    今天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也大强烈,饶是见惯了世面的盛紘,仓促之间也有些应接不暇。

    “把墨兰压先去祠堂,罚跪认错!”

    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墨兰,盛紘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吩咐下人们道。

    立马墨兰就被拖了出去,不同于林噙霜的大呼小叫,苦苦哀求,墨兰却是全程一言未发,十分配合。

    “哎!”

    盛紘唉声一叹,眼底写满失落。

    十数年来,自己疼爱有加,素来偏爱偏疼的女儿,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出,着实给了盛紘当头一记棒喝。

第 061章 弦外之音

    辞别了情绪低落的盛紘和情绪高昂的王氏,明兰径直奔着寿安堂而去。

    如今王氏忙着张罗如兰的亲事,正四处相看人家,忙得不可开交,听说王家那边也来信,如今王家的嫡长孙也到了年纪,王老太太有意和盛家结亲,让王家舅老爷的嫡长子迎娶王氏所生的如兰,让两家亲上加亲。

    王家虽然出了王老太师这么一位配享太庙的厉害人物,可到了王家舅爷和王家表兄这两辈人,却并没有能够再出一个似王老太师那般妖孽的天才后辈。

    倒是盛家,出了一个在天资和品性之上和王老太师极为相似的盛长柏,而且如今盛家日益兴隆,还和眼下风头正盛的永平侯府做了亲家,若是能够娶到盛家的女儿,尤其是嫡女出身的如兰,对于王家而言,还是有莫大好处的。

    如今王氏便是忙着操办如兰的亲事,没什么功夫照看教养长榕。

    正巧如今明兰嫁了人,盛老太太又只剩下孤身一人,盛紘便做了主,把长榕送去了寿安堂,一则是给盛老太太作伴,叫她老人家有个念想。

    二则也是为了向明兰和徐章示好。

    长榕如今不过才六七岁,还只是个孩子,待在后宅自然没什么关系,正所谓爱屋及乌,盛老太太对长榕也极好,并不介意将其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反倒是自从明兰走了之后,寿安堂就变的冷清了下来,老太太心里头也觉得空落落的,如今长榕来了寿安堂,老太太打心底里是愿意的。

    刚进寿安堂,明兰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头健身大权的长榕。

    “榕哥儿!”

    听到声音,小长榕的身子一僵,立马就扭头朝着明兰望了过去:“六姐姐!”一看到明兰,小长梧那已经有汗水盘踞的脸上,便露出了极为欣喜的笑容来。

    一声窄袖箭袍的小长榕立马迈着那双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到明兰跟前,直接便冲入已经蹲下身子,张开怀抱的明兰怀中。

    “榕哥儿怎么不在屋里读书,跑到院里练拳来了?”明兰脸上挂着极其温柔的笑容,话音更加温柔。

    小长榕年纪虽然不大,却能够感受的出来,明兰对他真心实意的好。

    “六姐夫说了,男儿大丈夫,若想立于世间,首先就要有一副强健的身体!”长榕拉着明兰的手,就往正屋那边走。

    “六姐姐,咱们快些去见祖母了,你是不知道,祖母可天天着念叨你呢!”才六岁的小长榕,在明兰面前素来藏不住事儿。

    “是吗?”长榕的手不大,明兰这么纤细的手都能用掌心将其完全包裹起来。

    “那我家榕哥儿有没有想六姐?”

    “当然想了!”长榕说道:“祖母说了,六姐姐已经嫁了人,做了六姐夫家的大娘子,就不能经常回家来了。”

    小长榕性子开朗活泼,颇擅言辞,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很。

    “六姑娘!”

    在门口守着的女使婆子们,都是寿安堂的老人了,对于明兰,自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也没有拦着明兰说要通禀,直接便放明兰和长榕进了正堂。

    刚一进门,就正好瞧见了从捎间里头出来的老太太。

    “祖母!”

    明兰当即便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拉着老太太的手,微微福身一礼:“孙女儿拜见祖母!”

    “行了行了!”老太太脸上也堆满了笑容,拉着明兰和长榕便进了捎间。

    长榕刚刚打拳,出了一通汉,被自己的嬷嬷抱走,沐浴更衣去了,临走前,还让明兰别着急回去,他还有好多话要和明兰说呢。

    明兰笑着应下。

    盛老太太看着姐弟二人和睦友好的模样,也不由得老怀大慰,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祖母,榕哥儿没有给您添乱吧?”

    房嬷嬷端来泡茶用的茶具和茶杯,明兰和老太太一左一右,坐在炕上,茶具和茶杯都放在两人中间的矮案上,旁边还有一个深色的小火炉,火炉里头燃着炭火,火上架着个陶壶,壶盖隐隐起伏,壶嘴处正嗤嗤嗤的冒着白色的热气。

    明兰手法娴熟的用镊子夹出一小撮茶叶,置入另外的小陶壶当中,然后以百步握住火炉上陶壶的把手,提水冲泡。

    “榕哥儿很懂事儿,也很听话!”

    盛老太太这也算是间接的回答了明兰的问题。

    榕哥儿虽然开朗活泼,可到底是在王氏手底下养了好些年的,寄人篱下的滋味儿总是不好过的,王氏虽然不会苛待榕哥儿,却也不会怎么疼爱。

    若非是卫小娘已经故去,又怕家里头别的妾室小娘因此做大,王氏才懒得把榕哥儿养在她自己的麾下呢。

    一个林小娘,就已经叫王氏吃了不知多少瘪,够让王氏头疼的了,若是再冒出另外一个母凭子贵的什么张小娘,李小娘什么的,王氏估计得被她们活生生给气死。

    “你怎么忽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老太太手里头拿着一颗已经烤好的板栗,正用低头剥着。

    明兰轻笑着道:“这不是怕您太过想我,赶紧回来瞧瞧,顺便再解一解祖母对孙女儿的思念之情。”

    盛老太太没好气的抬眼扫了明兰一眼:“前几日不是才回来一趟吗!你这三天两头的就往娘家跑,不怕你家侯爷有意见啊!”

    明兰端起茶壶,徐徐倒入杯中,说道:“侯爷如今被调去了大理寺,每天早上辰时不到就得出门,一直到晚上天色都擦黑了才能到家,整日忙得头角倒悬,哪有功夫来管我去哪儿了。”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如今章儿虽然做了大理寺卿,却是初来乍到,又正好赶上逆王叛乱的案子,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可不止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两个和大理寺合称三法司的衙门,也忙的不可开交,处理的就是兖王谋逆,造反逼宫的案子。

    各种各样的案卷、口供,所牵扯到的人员,以及相应情况的核实,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大量的人力。

    徐章入驻大理寺,也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谁叫如今朝堂之中,嘉佑帝认为唯一不会在兖王谋逆这件案子上面有偏颇的官员就只有徐章呢!

    顾二等人皆是武将,又不是由科举入仕的,自然不能叫他们去审理案子。

    “如今你婆婆带着儿女们回了金陵,倒是便宜了你这猢狲,不用每日在长辈跟前伺候!”盛老太太这是有感而发。

    作为将明兰一手抚养长大的人,老太太对明兰再了解不过了,明兰的懒散和聪慧是成正比的。

    “祖母喝茶!”

    明兰没有接老太太的话,而是双手端起已经倒好的茶水,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茶杯,吹了吹,随即轻轻抿了一口,以上唇试了试温度,随即喝上一大口。

    “听说前院已经闹翻了天,长枫和林噙霜被禁了足,墨儿被关进了祠堂,林栖阁的下人们已经打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你爹已经让人张罗着卖了一些?”

    盛老太太话音一转,忽然说起了盛家的事儿。

    明兰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笑着说道:“四姐姐犯了错,林小娘作为四姐姐的生母,难免能收到牵连,至于林栖阁的那些个下人们,一个个明知四姐姐犯了错,却不知规劝,反而助纣为虐,父亲没有把她们全都打死,只是选择了发卖,留了她们一条生路,已经算是仁慈了。”

    盛老太太看着明兰的眼睛,脸上神情略略有些异常,问道:“此事与你有关?”

    明兰抬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祖母说什么呢!这事儿怎么可能和孙女儿有关,难不成还是孙女怂恿四姐姐做下这等有损盛家门封的丑事不成?”

    盛老太太盯着明兰看了半晌,却没能从明兰的眼中看出半点儿异常来。

    “哎!”

    老太太幽幽一叹:“你四姐姐被林噙霜教的不成样子了,现在她走的这条路,就是当年林噙霜走过且成功了的,可她也不想想,那吴家乃是武勋世家,累世的勋贵,那吴大娘子的手段更是了得,又怎是咱们盛家能比的。”

    不论林噙霜如何,墨兰终究是盛家的女儿,是盛家的血脉,其实在老太太心中,对墨兰也是有关爱的。

    就像那句后世有名的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林噙霜走过且成功的路,并不代表墨兰就能和林噙霜一样,而且墨兰想要做的,是梁六郎的嫡妻大娘子,可用的这些手段,却全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妥妥的妾室小娘做派。

    “这是四姐姐自己选的路,咱们虽然是姐妹,可孙女儿对此也无可奈何呀!”

    “听爹爹和母亲说,四姐姐和梁六郎这样私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若非是大娘子带着五姐姐去三清观进香祈福,替五姐姐求姻缘,正好瞧见了,心里头好奇叫人过去看了看,怕是咱们只能等到四姐姐的肚子大起来,到了再也瞒不住的时候,她们才会叫咱们知道。”

    当初的林噙霜,便是这样被盛紘扶了小娘。

    明兰这话说的已经极为露骨,盛老太太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猜到了明兰的话外之意。

    到时候林噙霜母女,定会用墨兰的肚子做文章,以盛家满门女眷的声誉,逼着盛紘,逼着王氏,王氏背后的王家,乃至于盛老太太,以及永平侯府,都去帮墨兰促成她和梁晗的好事。

    ······

第 062章 闲话

    火炉里头炭火烧的正旺,原本黝黑的木炭,被那不高的焰火烧成了近乎太阳般的金黄。

    磅礴的热意如浪潮般,不断的朝着上方的陶壶底部席卷而去,滚滚白气如烟似雾,袅袅升腾而起。

    正如盛老太太此刻的心情。

    波澜起伏不休!

    尽管盛老太太已经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心中有些疑惑,可面对着水泼不进,始终笑脸如花,眼中平静的就像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样的明兰,盛老太太第一次生出如同面对满身都是刺的刺猬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祖母,茶要趁热喝!”明兰提起茶壶,稳稳当当的又给老太太续了一杯,动作轻柔至极,甚是娴熟。

    老太太见看不出任何异常,不由得叹息一声:“也罢!也罢!”

    “都说儿大不由娘,何况是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已经入了土的老婆子呢!”

    明兰脸上笑容一僵,眼神有了那么片刻的停顿,却就是这一顿,老太太心中却蓦然一定。

    “看来这事儿,真的和你脱不了干系!”

    “还不打算说嘛?”盛老太太看着明兰的眼睛,再度问道。

    明兰迎着盛老太太那几乎能够直击人心灵的通透目光,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请祖母见谅,时候还没到,孙女不能说。”

    在盛老太太身边养了七八年,对于老太太的脾性什么的,明兰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祖孙二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对视着,目光与半空之中交汇。

    ······

    华兰抱着满腔的吃瓜群众的好奇回了家,问起王氏墨兰和梁晗的大瓜,当从王氏口中得知二人通奸,私相授受之时,立马恍若雷击,满腔的好奇悉数化作忐忑和不安。

    如兰一忽儿要跳湖,一忽儿要去上吊,甚至还曾一言不发的冲到厨房里头,抄起菜刀,揣着剪子,要去祠堂将墨兰那个不要脸的给杀了,然后再在盛家列祖列宗的排位面前自杀谢罪,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挽回盛家的声誉。

    后知后觉的王氏,在看到自家两个女儿先后的表现之后,想起了孔嬷嬷的那句,盛家一大家子兄弟姊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这才忽然崩溃。

    当场就给晕倒了。

    醒来之后,一边嗷嗷大哭,一边大骂林栖阁那对母女,连盛紘也不放过,大骂盛紘宠妾灭妻,若非如此,焉有今日之事云云。

    然后又抱怨说当初为何她母亲王老太太为何要把她嫁给盛紘,说什么盛家说是世代簪缨的读书人家,清流门第,可骨子里却龌龊不堪之类的话。

    这话传到盛紘耳朵里头,把盛紘气得脸色铁青,名贵的茶盏,笔洗,砚台,花瓶这些东西摔了不知多少个。

    可偏生他自己立身不正,心里头虽然膈应的慌,却根本没法反驳王氏的话。

    自己是彻底没了主意,盛紘无奈,只能跑去寿安堂,找老太太问计。

    盛老太太虽也气墨兰不顾脸面,可对于木已成舟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盛老太太给了盛紘两个法子,要么就把墨兰打死,换个家门严谨的名声,要么就只能受她们母女二人的要挟,竭力促成她和梁晗的好事。

    盛紘失望离去,思来想去,第一个法子最为简单,也最有效,可盛紘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到底墨兰是他四个女儿里头最疼爱的一个。

    可这事儿决不能拖,必须得立马解决。

    否则的话,若是仍由外头的风言风语继续发酵下去,若是有心之人,怕是未必不能深挖出里头的真相。

    而且现在朝局虽然已经初步稳定,可些许的动荡还是存在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大理寺,刑部还有御史台,捉着那群叛贼不妨,基本上天天都有人被参,每隔个几天,就有某个官员被抄家杀头,或是举家流放边疆苦寒之地。

    徐章如今风头正盛,一时无二,身上不知汇聚了多少目光,想要巴结徐章的数不胜数,可若是有机会,能把徐章踩上一踩的,也绝对不在少数。

    徐章如今简在帝心,圣眷正隆,那些个眼红的人不敢对付,可盛家乃是徐章的岳家,除了徐章之外,又无其他什么强势的亲戚,若是这个时候盛家闹出这样的事情,传出这等丑闻,只怕想要趁此机会好好踩上一脚的人,绝对不会在少数。

    甚至于此时还有可能影响到徐章。

    更别说盛紘自己了。

    现如今唯一的解局之法,就是找上永昌伯爵府,和吴大娘子把梁晗和墨兰的亲事给敲定了,唯有如此,方能解盛家如今的两难之局。

    盛紘候着脸皮,做足了心理准备,在葳蕤轩外头接连深呼吸五六下,这才进去找到王氏。

    一番攻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还拖上了如兰和华兰,这才打动了王氏,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去了梁家。

    然后,在盛紘满怀期待之下,十分荣幸的铩羽而归。

    ······

    “然后呢?”院子里的藤椅上头,夫妻二人相拥着,徐章竖起耳朵,仔细的听明兰说盛家的事儿。

    “然后还能如何!”明兰说道:“父亲和母亲就只能去求祖母,好说歹说,祖母才同意亲自去一趟两家,面见吴大娘子。”

    徐章点点头道:“姑祖母都亲自出马了,这事儿应该没跑了。”

    “祖母跑这一趟之后,阿娘的大仇,应该就能报了!”明兰顺势说道。

    徐章道:“你爹爹爱清誉胜过妻儿,可林噙霜却又不一样,若非是涉及盛家存亡,只怕他舍不得呀!”

    “毕竟,那是他心中所爱。”

    盛紘独宠林噙霜,已有二十余年,从未有过变化,便是明兰的小娘卫氏,生的貌美如花,若天仙下凡,也只能分润走一点点盛紘的宠爱,却根本无法撼动林噙霜的在盛紘心里的地位。

    卫小娘当初是怎么死的,以盛紘的眼力,绝不会看不出来,可最后除了打发几个下人,冷落了林噙霜几个月之外,之后不还是和以前一样荣宠依旧,从未有过改变。

    而明兰的生母卫小娘,就像是一直微不足道的蚂蚁,死在了盛紘的脚下,也许盛紘曾经注意过他,可当蚂蚁身死,盛紘迈步离开之后,便再也不会回头,去看一只蚂蚁的尸体,去缅怀一只蚂蚁的逝嘶世。

    尽管这只蚂蚁是为了盛家传承血脉而死,尽管这只蚂蚁在死之前替盛家留下了一个男丁,尽管这支已经死去的蚂蚁,经由盛老太太,在宥阳老家,族长盛维大老爷的亲笔之下,上了盛家的族谱。

    可蚂蚁还是蚂蚁,盛紘根本不会因此而多看这只已经死去多时的蚂蚁一眼,估计连想都会想。

    作为男人,徐章能够理解盛紘对林噙霜的偏爱,却无法容忍,尤其是在娶了明兰之后。

    盛紘糊涂吗?

    盛紘不糊涂,一点都不糊涂,若是糊涂的话,他又怎么能在短短十多年的时间之内,就从一任小小的知县,坐到如今中大夫,保和殿侍制的位置呢?

    他不过是在所有涉及林噙霜乃至于墨兰的事情上装糊涂而已。

    明兰淡淡的道:“侯爷是觉得这一次父亲还会继续装糊涂?”

    “装糊涂倒是未必,只是从岳父以往的事迹来看,想要他对林噙霜下死手,怕是不大可能。”

    明兰道:“经过此事之后,若是父亲还要继续将林噙霜留在家里,只怕连至孝的二哥哥,都要和父亲离心离德了。”

    长柏秉性素来正直,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

    墨兰做了这样有辱盛家门楣的事情,牵连到盛家满门女眷,乃至于整个宥阳盛氏的声誉,长柏断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对盛紘言听计从了。

    “如今长柏可是盛家的顶梁柱,前途一片光明,日后的成就,必然会超过岳父,就算是为了安抚长柏,不叫盛家嫡系对他离心离德,他也得狠下心来,将林噙霜赶到庄子上幽禁起来。”

    “可若只是如此的话,未免太过便宜林噙霜了。”徐章如是说道。

    明兰却道:“只要出了盛家,咱们再想要动手脚,岂非轻而易举?”

    徐章听得一愣,低头往怀里看,正巧碰上明兰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大娘子有什么打算?”徐章笑着问道。

    明兰道:“有句俗话说的好,血债就该血偿!”

    徐章点头:“一命抵一命,确实合算。”

    明兰搂着徐章的腰,将脑袋埋在徐章那宽阔的胸膛之上,轻轻阖上了双眼。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着,躺在藤椅之上,小桃和丹橘还有翠微几个明兰的贴身女使,就在后头伺候着。

    丹橘在泡茶,至于翠微和小桃,一个在炭火上烤栗子,一个在剥栗子。

    烤过的栗子,壳也变得脆脆的,很容易就能够把栗子壳和果肉上面包裹着的那层内果皮连着一块儿剥下来。

    丹橘她们喜欢吃糖炒栗子,可明兰和徐章却更加喜欢烤的栗子。

    尤其是刚刚烤好那会儿,果肉还是烫的,被破开的位置被烤的焦黄,甚至略略带着几分焦黑,一口下去,粉糯之中还带着爽脆,却又并不坚硬,还有炭火带来的微微焦香,已然胜过世间许多美味了。

第 063章 大仇得报

    “对了,咱们路过扬州的时候,卫姨母不是说要来东京,陪你住一些时日么?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见过来?”

    徐章忽然想起来,明兰仅剩的那位姨母老早就说要来东京,却一直没有机会,这回他们从宥阳回来,途径扬州的时候,还专程去看了卫姨母。

    当时卫姨母就说,等家里头收拾停当了,就去东京看明兰,现如今都已经快九月底了,却还不见卫姨母来东京。

    明兰道:“咱们回来的时候,不是遇上叛乱了吗,我便去了信,叫姨母不要急着过来。”

    徐章道:“叛乱不是早就平定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太子都立了一个多月了。”

    明兰眸光一闪,好奇的问:“夫君怎么忽然想起姨母来了?”

    徐章抬手捏了捏明兰的下巴,“这不是你家夫君如今成了侯爷,大娘子成了侯夫人,还得了诰命,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自然要叫卫姨母过来瞧瞧,她家外甥女过得很好,卫姨母才能放心不是。”

    卫姨母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全心全意替明兰着想的人之一。

    徐章素来秉承的是君待我以桃李,我报君以琼瑶。

    卫姨母对明兰这般掏心掏肺,徐章和明兰自然不会亏待了卫姨母。

    当初徐章留在扬州的那些产业,并没有随着徐章和盛家都来了东京就出手卖掉,起初是盛老太太派人在打理,后来明兰逐渐大了之后,老太太便把这事儿交给了明兰,明兰又交给了卫姨母。

    徐章和明兰成亲之后,徐章便做主,将扬州的产业都送给了卫姨母,如今卫姨母一家,便是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了。

    尤其是徐章当初发展的那些个产业,这么些年下来,早已经形成了产业链,出产的东西通过青山商会流入各地,每年都能替卫姨母一家带去大量的收益。

    明兰仰头盯着徐章一会儿,然后忽然凑了上去,在徐章的脸上香了一口,然后才说道:“姨母早在十日前就已经动身了,约莫再过几日便能到了。”

    徐章低头看着明兰,空着的那只手已经抬了起来,再度捏住了明兰的下巴,说道:“也不知卫姨母能不能赶上盛家这出好戏!”

    明兰说道:“只要咱们的目的达到了,赶不赶得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倒是!”

    “夫·····”

    明兰话才刚刚出口,徐章就俯身凑了上去,将明兰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用舌头给顶了回去。

    身后的伺候的三个丫头,俏脸尽皆一红。

    尽管早已经习惯了主君和大娘子没羞没臊的当着他们的面亲热,可还是难免脸红。

    ·······

    “先生!”

    “本宫听人说近日先生家中不怎么太平?”

    东宫,已经成为太子的赵宗祥手里头拿着本论语,坐在书案后头,心神却不在书上,目光更是好奇的看着上首坐着的徐章。

    赵宗祥被封为太子之后,便向嘉佑帝请旨,让徐章做他的先生,嘉佑帝便给徐章加封了一个太子少傅的虚衔,和如今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冯镛,太子詹事虞宗亮,一起负责传授太子读书明理。

    每人一日,六日一休沐。

    今日正好轮到徐章。

    “哦?”徐章倒是颇为诧异:“微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中不太平,不知殿下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虞詹事告诉本宫的。”太子想也没想,就把虞宗亮给出卖了。

    相较于从南京带着自己来到东京,将自己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夏王世子,推到了太子之位上头来的徐章而言,嘉佑帝刚刚委派到太子府来的虞宗亮,在赵宗祥的心里,自然不如徐章来的更亲近。

    “那虞詹事有没有告诉殿下,为君者,不能听到什么就信什么,必须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要有自己的判断。”

    赵宗祥摇头道:“没有!”

    徐章道:“那太子殿下可要记住了,日后不论听到旁人对殿下说什么,殿下都要现在自己心里想一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空穴来风的凭空诬陷,亦或者是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

    赵宗祥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思考这二者之间的区别,顿了一下,才若有所思的点下了头。

    徐章很是满意,才说:“近些时日,微臣岳家那边,确实出了一点小事,不过无伤大雅,如今已经解决了,再过几日,太子殿下应该就能听到喜讯了!”

    “喜讯?”赵宗祥有些疑惑的问。

    徐章道:“盛家和永昌伯爵府联姻的喜讯。”

    “永昌伯爵府?”太子微微皱眉,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才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是梁家吧!”

    东京城内勋贵少说有几十家,另外光是三品以上文武大臣也有几十人。

    赵宗祥如今还只认识一小搓人,剩下的大多都是只知道名字,或许见过那么几面,但却并没有打过交道。

    如今嘉佑帝病重,曹皇后日日伺候在龙榻边上,太子赵宗祥除了每日日常的课业之外,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待在庆寿殿,陪着嘉佑帝和曹皇后。

    至于夏王妃,早就在赵宗祥荣登太子之位的前几日,就主动请旨,返回南京去了。

    嘉佑帝和曹皇后虽然竭力挽留,可夏王妃却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东京,回南京城的夏王府,甚至为此连番进奏。

    嘉佑帝无奈,便只能应了。

    然后夏王世子赵宗祥,便正式过继到曹皇后的名下,成了大宋皇朝唯一一个硕果仅存的皇子。

    紧接着经历过太子册封的大典之后,便顺利成章的成了当朝太子。

    “就是梁家!”

    太子好奇的问:“先生不是说盛家有好几位姑娘吗?不知和梁家结亲的是哪位姑娘?又是和梁家的哪位公子结亲?”

    “是微臣的四姨姐,和两家的六郎梁晗!”徐章答道。

    “那本宫就在这儿先恭喜先生了。”说着太子便拱手作揖,笑脸盈盈的对徐章道。

    徐章也笑着回礼道:“多谢殿下。”

    “咱们上次讲到哪儿了?殿下可还记得?”

    冯学士负责传授太子经义,虞詹事则是传授太子礼仪、皇家的规矩这些方面的知识,徐章的范围就大一些,给太子说史,顺带传授太子一些强身健体的拳脚武艺。

    嘉佑帝也算是痛定思痛,知道身体健康、体魄强健的重要性。

    徐章文武双全,是传授夏王世子拳脚武艺,读书明理的不二人选。

    太子将手中的论语一合,然后放到桌上,抬眼看着徐章,脸上已经满是期待,说道:“说到卫鞅不受举荐,独下民间,走访秦国,体察秦人疾苦,大获感触······”

    “好!”

    徐章以戒尺拍手,朗声说道:“既如此,那今日便说说卫鞅徙木立信,秦国初行变法。”

    太子眼中已经亮起精光,神情之间,满是期待。

    只听得徐章娓娓说道:“却说那卫鞅,为孝公所感,入仕秦国······”

    面对太子这种十岁上下,心性未定的孩子,若只是照本宣科的传授经义学识,就算太子用心,学的也认真,但也有一定的时限,超过那个时间段,太子的心自然也跟着就乱了。

    毕竟太子只是个少年,心性未定,自制力自然也远远不如那些心性坚韧的成年人。

    莫说是现在方才十岁的太子了,便是一般的成人,也不是人人都有自制力的。

    三个先生之中,太子最喜欢的之所以是徐章,除了徐章与太子关系亲厚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徐章授课的时候,不会拘泥于某本先贤典籍,或是拘泥于某一篇深奥晦涩的文章诗赋。

    而是以略略带着几分白话的形式,将所要的讲的东西,融入到每一则故事当中。

    而今徐章说的,便是战国时期,从西陲一小国,逐步壮大,成为天下霸主,最后横扫**,一统天下的秦国往事。

    卫鞅便是商鞅,商君卫鞅,后人又称之为商鞅,一个使秦国一扫颓势,一跃成为七国之中顶尖强国之一的传奇人物,甚至于后世秦始皇能够横扫**,一统天下,也和商君卫鞅有着难以分隔的联系。

    一个说的有趣,一个听得认真,记得仔细。

    ······

    至于盛家那边,盛老太太亲自出马,和吴大娘子说定了两家的亲事,吴大娘子亲自带着媒婆登门下聘,王氏也再度登上永昌伯爵府的大门,送上墨兰的庚帖,叫三清观的真人们算好了日子,只等吉时一到,便是墨兰和梁晗成亲的日子。

    至于林噙霜,被盛紘拿去祠堂,狠狠打了一顿板子,便送去了城外的庄子。

    至于明兰,带着几个丹橘和小桃,还有匆匆忙忙赶到东京城的卫姨母,亲自去了一趟关押林噙霜的那个庄子。

    看过林噙霜的惨样,留下几句似是而非,能够引人无限遐想的话,再买通庄子上的下人们,不要替林噙霜请大夫,坐等她身上被冬荣打出来的那些伤口溃烂流脓。

    让她在无穷无尽的忐忑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忧之中,内心饱受折磨而亡。

第 064章 大行

    墨兰和梁晗的亲事,定在十月初九,也就是那日,林噙霜被盛紘狠狠打了一顿,送到了庄子上。

    随即不过四五日,就生生给病死了。

    明兰大仇得报,当天晚上和卫姨母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时光荏苒,转瞬便又是七八日光阴。

    秋日已去,冬日来临,天气越来越冷,原本就卧床不起的嘉佑帝,忽然病情加重,于十月十六日凌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皇城内响起三十六响钟声,整个东京城的官员百姓们们,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样,钟声响起时,纷纷停下手中事儿,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细细数着。

    嘉佑十四年十月十六日丑时三刻。

    京中所有官员,大大小小,品阶不一,尽皆从床榻之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眷恋不舍,急急忙忙便把手从娇妻美妾们的身体上拿开,不用人招呼,自发便聚集到了东华门外。

    以韩章,钱灏几人为首的文官集团,以英国公,郑老将军几人为首的武将集团。

    一左一右,分做两边,交头接耳,低语讨论不止。

    为首的韩大相公等人,尽皆脸色阴沉,眸光深邃,笔直的站在最前头,正对着东华门。

    宫门仍旧禁闭,宫墙之上徐徐却放下一个吊篮,吊篮落地,一身甲胄的顾二自吊篮内一跃而出,快步走来,先是对着几位大相公和老将军拱手见礼,然后才说:“诸位相公见谅,顾某已经着人去禀告皇后娘娘了,稍后就会有懿旨下来。”

    眼见着顾二下了城墙,文武们就一股脑围了过来。

    没有人傻乎乎的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斥责顾二,说他为何明知官家薨逝,却仍旧禁闭宫门,不叫群臣入宫觐见皇后和太子,瞻仰龙颜,送嘉佑帝最后一程。

    “无妨,不过再等一会儿而已。”

    韩大相公作为当朝宰辅,位高权重,乃是天子之下第一人,他都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有怨言。

    几个和顾二相熟的武将,当即就把顾二拉了过去,围成一圈,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皇城司的都指挥使林季荣,赫然也在其中。

    自从经历过上一次逆王之乱后,皇城司虽然没有全部裁撤,却也受到了大清查。

    林季荣这位昔日荣宠破隆的皇城司都指挥使,如今也难免受到几分冷遇。

    未多时,宫门被从里打开,两排提着灯笼的内侍在禁军的簇拥之下鱼贯而出。

    “皇后娘娘懿旨:着韩大相公,钱大相公,英国公,越国公,郑老将军,蒲老将军,大理寺徐卿正,太常寺卿、殿前司顾指使,六部尚书,以及瀚林院冯学士入宫觐见。”

    “其余百官,无需再在此等候,可先行各自回家,明日一切如常,莫要怠慢了国事。”

    “臣等领命!”

    旋即众人便在内侍们的带领之下,鱼贯着入了攻城,其余文武群臣,陆续散去,各自归家。

    盛紘和长柏也在散去的群臣之中。

    自从乙巳之变后,嘉佑帝和曹皇后便长居庆寿殿。

    群臣一路直行,直达紫宸殿,然后向北绕过紫宸殿,才是庆寿殿。

    然此时的庆寿殿内外,内侍女官们,已然悉数跪倒在地,低声啜泣着。

    “烦请诸位相公稍后片刻,咱家先去禀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领头的内官留下这么两句话,就入了庆寿殿。

    须臾之后,内官走出,引众人入内。

    十余名当朝要员,齐聚在后殿寝宫,也看见了床榻之上气息全无的嘉佑帝。

    曹皇后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如今已经成了太子的赵宗祥正在榻旁伺候着,眼中也满是泪光。

    嘉佑帝已经过世,当下最要紧的事,除了处理嘉佑帝的身后事之外,还要稳定朝堂,扶太子登基继位,诸般事情,多如牛毛。

    礼部和工部的尚书,一进庆寿殿,见到嘉佑帝的遗体,就立刻哭成了泪人。

    众人见过曹皇后,曹皇后立马便问起了嘉佑帝的身后事给怎么处置,叫韩大相公牵头,弄个章程出来。

    还特别嘱咐:“官家在世时,便留下诏书,还有口谕,若官家薨逝,叫咱们切记不可大操大办,一切从简即可,尤其不得扰民。”

    最后一句,才是重中之重,也是嘉佑帝的特别叮嘱,曹皇后转述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内侍当即捧上一卷明黄的诏书,念过之后,递给群臣传阅。

    “臣等谨遵圣命!”群臣纷纷应和。

    随即相互传阅,看着诏书上面的内容,那些个有些感性的臣工们,再度泪目了。

    嘉佑帝自从政以来,就依仁善著称,现如今已然薨逝,却依旧惦记着不要劳民伤财,让百姓们不必为他守孝,莫要弄得天下素鎬,影响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至于朝中的文武官员们,拢共守个三个月也就罢了,不要影响儿女们的婚嫁,家族血脉的延续。

    至于太子,嘉佑帝也特意留了旨意,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替他守孝的话,以日代月即可。

    守足二十七日便可。

    嘉佑帝既然已经留了遗诏,朝臣们自然无需再行商议,直接依着嘉佑帝的遗命办事儿即可。

    紧接着曹皇后便让韩钱两位相国暂领朝政,武将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保持东京不乱即可,文臣们也各司其职,保证朝廷各处有司衙门的正常运行,不使其因嘉佑帝的逝世而停滞,从而影响到朝政的施行,有碍民生。

    遗诏上头还说了,任命韩章、钱灏两位相国、还有英国公,郑老将军、蒲老将军四人为辅政大臣。

    文事问韩章和钱灏,武事则问英国公、郑老将军、蒲老将军。

    至于徐章和顾二,虽然屡建功勋,文武齐备,可年纪着实小了一些,阅历也远远不如这些老臣,是以便没有出现在遗诏之上。

    待到众人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

    不过太常寺和礼部的官员,那可就有的忙了。

    六部五寺,各有司衙门当中,礼部和太常寺平日里乃是最闲的衙门,却也清贵的紧,可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原本闲置的衙门就成了最最忙碌的。

    既要操持嘉佑帝的后事,又要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

    事情一堆接着一堆。

    徐章的大理寺,还有一起负责审查逆王之案的御史台还有刑部,倒是因为嘉佑帝的过世,而清闲起来。

    那些个证据确凿的,该抓的抓,改判的也都判了。

    原本照着原定计划,现在该是时候仔细的清查逆王的余党了,可嘉佑帝的忽然驾崩,却打乱了大理寺和刑部御史台的所有部署。

    嘉佑帝的遗旨里头虽然说了,不能因为他的过世而影响朝政,让大家都各司其职,该做什么都做什么。

    可这个时候,百官尽皆要替嘉佑帝守孝,这可是国丧,天下素鎬,乃是如今朝堂之中最重要的事,哪一个不长眼的敢跳出来,立马就会有一大群御史和谏院的大夫们,用唾沫星子把他给淹死。

    徐章虽然不惧这些御史言官,却也不想惹得一身骚。

    而且国丧期间,依照礼法来说,就算是夫妻之间,也是不能同房的。

    嘉佑帝仁善,许百姓们无需替他守孝,可朝中的官员们,照着旧例还是要守的。

    只不过嘉佑帝将这个时间缩短到了三个月。

    而且嘉佑帝在遗诏之中已经有了明言,他大行之后,停灵几日,便立刻下葬,无需平白耗费人力物力。

    是以在嘉佑十四年,十月二十四日一大清早,太子亲自扶灵,将嘉佑帝送入皇陵之中安葬。

    虽然嘉佑帝早已经下了明知,无需惊动百姓,可东京城内,不论是王公贵族,世家高官,还是底层的百姓,家家素鎬,户户挂白。

    一大清早,便见街道两侧,无数百姓设下路祭,携父母妻儿,全家老少,齐齐在大门前边,送嘉佑帝出城。

    嘉佑帝执政的最后几年,虽然各地灾害平身,纷乱不止,兖王发动的乙巳之变,甚至险些使得江山易主,帝位旁落。

    可这么一点点的瑕疵,依旧无法掩盖嘉佑帝执政三十余载为国家,为朝廷,为百姓带来的巨大变化。

    国力蒸蒸日上,百姓们的生活日渐富足,与邻国交好,互通有无,边疆已有近二十年未起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各行各业,呈现井喷式的蓬勃发展态势。

    无数百姓,自发的出门上街,要送嘉佑帝最后一程。

    最后搞得还是出动了禁军,这才维持住了秩序,没有闹出乱子来。

    十一月中旬,各国使节陆续带着国书来到东京,下榻在驿馆之内。

    最先到的是北方的契丹使臣,其国主耶律洪基在国书之中,深表对嘉佑帝逝世的哀悼。

    紧接着便是大理这个南方小国的使臣,然后是北边的高丽,西边的吐蕃,而西夏的使臣,则是最后一个赶到东京的。

    负责接待各国使臣的是鸿胪寺,鸿胪寺卿朱常友乃是庆历年间的进士,入仕已有二十余载,只比盛紘早上一届中的进士,不过成绩不错,乃是榜眼出身,为人比起盛紘还要圆滑。

第 065章 要求

    时光荏苒,嘉佑十四年的年关,就在嘉佑帝逝世的影响之下,悄然过去了。

    往日里繁华热闹,喧嚣不止的东京城,今年却格外的安静。

    元月初八,在礼部和太常寺的安排之下,太子赵宗祥,于南郊祭祀承天,祷告上苍,袭皇帝位,正式登基称帝,改元熙平。

    曹皇后正式晋升为曹太后,在韩章和钱灏两位大相公和诸多文臣的力谏之下,曹太后垂怜听政,代替年幼的官家,暂掌玉玺。

    熙平元年元月初十,赵宗祥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

    不过少年的赵宗祥,身穿一身大红朝服,头戴长翅帽,可才十岁出头的身子,如何撑得起这种宽大的衣物,尽管尚衣局的女官们手艺精湛,奈何却限制于先天因素,尤其是赵宗祥头顶的长翅帽,徐章他们这些成人戴着还好,可赵宗祥一个半大孩子······

    好在赵宗祥是天子,是赵宋官家,便是有些怪异,也无人敢说。

    群臣皆已至殿中,内官手捧圣旨,宣读新帝登基之后的一应封赏,人事变动。

    因原吏部尚书在去年十一月底的时候上奏乞骸骨,想要告老还乡,原吏部尚书确实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韩大相公和钱大相公等人与当时还是皇后的曹皇后商议之后,允了吏部尚书乞骸骨的奏折。

    圣旨上说:原礼部左侍郎孙原,先蔡大相公的得意门生,入仕三十余载,兢兢业业,劳苦功高,特擢升为吏部尚书,加封保和殿大学士。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事任免调动。

    一封圣旨,寥寥数百言,须臾之间便已经诵读完毕。

    一个个被点到名字的文武官员纷纷出列,列于殿中,跪倒在地,叩首齐声高呼:“臣等叩谢圣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合上圣旨,三十多岁,面白无须的单内官以他那独特的公鸭嗓站在玉阶之上,朗声高喊。

    当今官家赵宗实坐在龙椅之上,略略有些紧张,面色微红。

    龙椅之后垂着一面珠帘,后头坐着一身华服的曹太后。

    玉阶之下,则是文武分列的群臣。

    作为当朝宰执的韩大相公当即出列,手持笏板,躬身奏曰:“陛下,臣有本揍!”

    赵宗实回头看着珠帘后朦胧可见的曹太后,在曹太后微微颔首点头之后,才回过头去,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抬手道:“韩相有事,但奏无妨!”

    说完这八个字,赵宗实便觉得浑身一松,原本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

    目光下意识的就朝着列于文臣之中第三列中间位置的徐章扫了过去,却正巧迎上了徐章的目光,感受着徐章眼中的鼓励和赞许,赵宗实只觉得心底莫名涌出一股颇为强烈的信心来。

    韩大相公请奏,新帝即位,当大赦天下,举行恩科,收拢天下德才兼备之仕,为天子门生。

    ·······

    “侯爷回来了!”小桃守在大门附近,一看到徐章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跑进去通报了。

    进了内堂,沐浴更衣,将朝服换成平日里穿的宽松常服,徐章便去见了明兰。

    偏厅里头,饭菜皆已摆好,卫姨母和明兰并排坐着,徐章径自去了明兰的另外一边坐下。

    嘉佑帝是去年十月十六日驾崩的,徐章身为大理寺卿,自当以身作则,守足三个月的国丧期,免得被人捉住把柄。

    两个多月以来,怕避子的汤药伤及明兰的身体,徐章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妻,却只能干看着,动手动脚,用些其他的方式来解决需求。

    明兰也被徐章层出不穷的花样弄得羞涩不已,每次都是脸颊滚烫,羞的不敢与徐章对视。

    甚至于还主动劝徐章去翠荷和翠莲姐妹俩的院里。

    卫姨母原本年前就打算走的,却耐不住明兰的苦苦挽留,又特意把长榕从盛家接来梨园小住,等入了冬,水面结冰,陆路也不好走,南归的行程自然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侯爷,今日可是官家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儿?”饭桌上,明兰好奇的问。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人员的任免调动,然后大赦天下,举行恩科之类的。”徐章很随意的说。

    自隋唐创立科举制度出现之后,但凡每一任皇帝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封赏提拔臣子,收拢人心,然后举行恩科,网罗人才,没什么新意。

    再然后就是大赦天下,彰显皇帝的仁善和威仪。

    尤其是那些个被抄家流放的犯官和他们的家眷,一旦遇上了大赦,只要上了大赦的名单,那就能前罪尽销,返回家乡了。

    若是某个幸运的,朝中有人上下打点,或是被官家想起,宣召回京,还有机会重新做官呢。

    明兰顿时就没了兴趣。

    倒是卫姨母,好奇的问:“那些个叛贼们也能被赦免?”

    徐章摇头道:“还是要看究竟犯了什么罪,像逼死人命、贪污受贿,还有造反这些大罪的,大体都不会被赦免。”

    明兰抬头加上一句:“除非在朝廷里有足够硬的靠山。”

    徐章点头:“负责大赦名单的是刑部,只要和负责的官员说上一句,加上那么一个两个名字,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当然了,这个去说话的人,要么就是有一定的分量,到刑部的官员无法忽视的地步,要么就是本身就和刑部的官员关系极深。

    卫姨母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原来如此。”

    “对了,今日车三娘子来府上拜访,正巧侯爷去上朝了,我本想留车三娘子在家里坐一坐,等侯爷回来见她,可车三娘子却说忙着往陕西去,耽搁不得,留下一封金陵来的信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明兰说道。

    闻言徐章抬眼看着明兰,眼里满是询问。

    明兰继续道:“信上说婆母替明月挑中了一户个后生,明月也亲自看过了,对那后生很是满意,公公和祖父祖母也没什么意见,原本都打算说亲了,却正好赶上了先帝大行,公公婆婆怕影响到夫君,就暂时先把这事儿给搁置了。”

    徐章道:“明月年岁和你差不多,只小上几个月,也是时候该说亲了,咱们家如今也算是勋爵人家,国丧期间,还是注意一些好,阿爹阿娘考虑的周全。”

    “对了,那后生叫什么名字?”

    “叫许圭,字仲游,是许贞的胞弟,今年二十岁,如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

    许贞乃是徐章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之一,和长柏还有顾二的关系也极好,以前没少跟徐章他们一道去盛家做客。

    而且许贞还是嘉佑十年的探花郎,明兰对许贞还算是熟悉,也知道如今许贞虽然放官在外,但是和自家夫君时常都有书信往来,数年以来从未间断。

    “瀚林的胞弟?”徐章这一下可是真的惊讶了,“这么说他应该是要参加今年的恩科咯?”

    明兰点头道:“公公和婆母在信里头确实是这么说的,还说等国丧期过了之后,就将二人的事情定下,让夫君等许圭到了东京之后,多多拂照一二。”

    “这么着急?”徐章微微皱眉。

    明兰道:“公公和婆婆还说了,等恩科结束之后,不论这个许仲游中与不中,都要把明月嫁过去。”

    “瞧这意思,阿爹阿娘这是认定了这个许仲游了?”徐章挑了挑眉,心里头却又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

    “这个许仲游长得怎么样?”

    许贞本身就是个大帅比,虽不如齐衡那般如谪仙临尘,若潘安再世,但许贞本身的气质极佳,加分严重,不然的话,也不可能被嘉佑帝点为探花了。

    既然这个许仲游是许贞的胞弟,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当然了,就算是嫡亲的兄弟,相貌也并非绝对相似,就像华兰,长柏还有如兰,华兰和长柏的长相都随了盛紘,一个貌美,一个俊朗。

    可作为他们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的如兰,相貌却略略有几分随了王氏,虽然也很漂亮,但比起华兰和长柏来说,还是差了一些的。

    “知书达理,俊逸不凡!”

    明兰口中吐出八个大字。

    徐章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

    “怕不是阿爹阿娘瞧上了许仲游,而是咱们家明月瞧上了他。”

    明兰好奇的问:“夫君有何打算?”

    “还能如何?”徐章没好气的道:“再过五六日,三月国丧期便满了,咱们现在就是写信过去,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送到,到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也许没有夫君想的那么悲观呢,许贞博学多才,人品端方,许圭作为他的弟弟,想来也差不到那儿去。”

    “差不差的,等他到了东京咱们亲自看过,自然就知道了!”徐章无奈说道。

    “我的要求不高,才学什么的也不重要,只要他性格好,人品端方,就算他这一辈子都只是个举人,那也不所谓。”

    一旁的卫姨母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姑爷说的极是,只要人品端方,能过日子,日后夫妻俩相敬如宾,恩爱一生,白首偕老,一生平安顺遂,那比什么都重要。”

    徐章和明兰夫妻俩齐齐点头,徐章更是深以为然的道:“姨母的话一针见血。”

    徐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用明月和东京成里的那些世家勋贵们联姻,他对于明月的期望,正是方才卫姨母说的。

第 066章 牢中

    “瀚林再过些时日也要回京了!”徐章忽然冒出一句。

    明兰手里的筷子一顿,顿时心中了然,微笑着看着徐章:“夫君给牵的线?”

    徐章道:“逆王叛乱之时,杀了不少朝臣,眼下各个衙门都还有不少空缺,恰恰赶上吏部的元尚书病重告假,韩大相公和太后已经催了不知多少次,如今孙师走马上任,再过些时日,吏部那边就要给出章程了。”

    孙原乃是徐章和许贞等人的座师,为人素来禀直刚正,行事从来都是顺应本心,未有过偏僻。

    “夫君走的是吏部哪位大人的路子?”明兰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问。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以孙尚书,想要让他帮忙,除非是有绝对正当,且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漏的由头。

    许贞放官离京赴外地做知州不过四年多,便是做出了政绩,也不过才官升半级,若是依照朝廷往年的惯例来说的话,距离调回京城,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徐章道:“我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当着吏部左侍郎姜世忠的面,和座师追昔抚今,缅怀了一下昔日春闱时的过往,说了说瀚林近些时日的境况而已。”

    “姜侍郎似乎对瀚林颇有兴趣,回去之后,就立马将瀚林的履历卷宗调了出来。”

    徐章一本正经的说着。

    明兰听的直憋笑,一旁的卫姨母瞪大了眼镜,略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徐章。

    心中暗道:难怪姑爷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官,还被封了侯爷。

    年纪轻轻的,心机就这么深沉,跟那种积年的老狐狸似的。

    想着想着,卫姨母不由得又担心起了明兰,徐章心机城府这么深,明兰一个没权没势,又不得父母宠爱的小小庶女,日后岂非要被徐章给呼伦吃了?

    可一看到夫妻二人含情脉脉,目光炙热,眼中尽是彼此的模样,卫姨母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瞬息之间,卫姨母的脑海里头,已经闪过无数思绪。

    徐章和明兰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许贞这厮如今在外头过得逍遥,探花出身的他,又有过翰林院的履历,如今已经直接跨过了正六品,被擢升为从五品。

    虽然依旧领着知州的差事,可官职却变成了中散大夫。

    去年年初的时候,刚刚收了一房同僚所赠的小妾,,耳鬓厮磨,简直不要太让人羡慕。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飞着。

    整个东京城,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天地之间,一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秀丽景象。

    顾二冒着风雪,骑着快马,只带着一个石头,就来了徐家,把徐章给拽出了家门。

    徐章也只带着一个王破敌,孙平寇则被留在家里。

    四人打马从南城最西边的戴楼门出了东京,沿着官道一路向南,纵使雪花纷飞,可城外的官道上的人流却依旧往来不绝。

    “咱们这是去哪儿?”

    四人打马向南,背后的东京城越来越小,逐渐化作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官道四周已经看不见行人,到处都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的,若非必要,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门!

    可顾二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徐章不由得好奇的问。

    冷风如刀,刮骨吸髓。

    顾二面沉如水,沉声吐出两个字:“陈留!”

    徐章瞳孔皱缩,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几分:“陈留距离东京足有六七十里路,以咱们现在的速度,怕不是得走上一整日?”

    顾二这厮,上门时只说有要事要请徐章走一趟,归期未定,让徐章和明兰说清楚,免得明兰担心。

    可徐章没有料到的是顾二所说的要事,竟然在东京城六七十里路开外的陈留。

    徐章目光凝重的看着顾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章虽然心里头疑惑,却还是选择相信顾二,没有勒马而停,转身返回东京城,而是继续跟着顾二一道打马向前,只是心里头的疑惑,不减反增,愈发旺盛。

    “还记得乙巳之变前,陈留发生的那三桩灭门惨案吗?”顾二忽然话题一转。

    徐章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一下子死了几百人的大案子,自然忘不了。”

    陈留血案发生时,徐章虽然尚且还没回到东京,却也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听说了这事儿,而且还专程差人去打听了。

    可惜的是一直都没什么头绪。

    当初嘉佑帝命林季荣带着皇城司的精锐,亲自赶赴陈留,意欲彻查此案,却也一直没有找到线索。

    之后发生的乙巳之变,文武群臣,诸位大相公们,尽皆以为陈留惨案乃是兖王派人所为,为的就是从嘉佑帝身边把林季荣和皇城司的精锐调走,好方便他们行事。

    “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徐章眉梢微挑,眼中除了疑惑之外,还带上了几分震惊。

    陈留的惨案,虽然还没有彻底盖棺定论,可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亦或者御史台,甚至是韩章钱灏两位大相公,都已经把这事儿给冠到了兖王的头上。

    就差过过文书的了。

    顾二道:“到了陈留,你自然就知道了。”

    徐章那叫一个气,“顾仲怀,你这厮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吊人胃口的招数······”

    面对徐章骂骂咧咧的数落,顾二懒得理会,只专心赶路。

    徐章见他充耳不闻,也懒得浪费口水,冷哼一声,拉着石头说起话来。

    “石头,你今年也而是大几了吧,你哥哥嫂嫂可盼着你给石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呢,你可别学你家公子,二十大几的人了,两个亲事也没着落。”

    石头揉了揉脑袋,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容,嘿嘿说道:“公子都还没成家,我不着急。”

    若是你当真因为这家伙憨厚的笑容就觉得石头是个忠厚老实,没有心计的耿直孩子,那就等着被坑吧。

    若是以前的小石头,确实是个耿直憨厚,没有心机的孩子,可自从跟了顾二,言传身教,潜移默化。

    原本憨厚耿直的石头,如今五大三粗的外表倒是比小时候更具欺骗性,可内里却早已被顾二染了颜色。

    徐章瞥了一眼顾二,说道:“你家公子那是没人愿意嫁给他,他自己眼光又高,非世家大族的名门嫡女不娶,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石头只嘿嘿笑着,没说什么。

    顾二没好气的横了徐章一眼,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谨言也变得这么啰嗦了?”

    “不去关心陈留血案的线索,反倒是关心起我家石头的终身大事来了。”

    石头和王破敌跟在后头,没有选择开口。

    ·······

    陈留。

    暮色已至,风雪早在未时左右,便逐渐散去,冷冽如刀的北风仍旧时不时拂过大地。

    冷冽的寒风之中。

    城门附近,守城的军卒被冻得直哆嗦,尽管铁甲里头还罩着厚厚的棉衣,却依旧挡不住从领口,从袖子,从各种缝隙里头往里渗的冷风。

    幸好上头还不算半点清理偶读不讲,知道北风凛冽,每日都为守城的军卒们提供的有柴火木炭。

    “娘的,这鬼天气,还守什么城门,都大半日了,两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咱们陈留又不是东京城,每日那么多人进进出出。”

    “就是就是,也不知上头是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躺在炕上,搂着自家婆娘多好!”

    军卒甲和军卒乙是陈留指挥营里头最底层的两个军卒。

    “哈~~~”

    军卒乙实在冻得不行了,又往火盆里挤了挤,十个人围着一个或碰,大家挤在一块儿,围成一圈,倒也勉强有些暖意。

    “头!上头到底是咋想的,咱们这都守了几个月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个身材干瘦的军卒问道。

    “哎!”什长叹了口气:“老子知道个屁!上头怎么说,咱们怎么做便是!”

    说着瞥了那满脸怨言的手下:“娘希匹,你以为老子愿意来这儿受冻!还不是上头下了军令,你若是觉得自己能够抗的住那二十军棍,大可以不来!”

    “我也就抱怨抱怨!”

    不来?一个违抗军令的帽子就给你扣下来,而是军棍都算是轻的。

    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一个想要杀鸡儆猴的上官,说不定就直接把脑袋给砍了。

    “头儿,去年那桩案子,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怎么上头还盯着咱们陈留不放!”

    “就是就是!犯案的可是兖王呀!他连造反都敢,区区········”

    “闭嘴!”

    一个军卒话才刚刚说出口,就被什长一声厉喝给打断了。

    什长怒目圆瞪,大骂道:“你个驴日的,自己想要找死,可别带着咱们!”

    “平日里老子是不是太惯着你们了,这种大不敬的话也敢往外说!”

    虽说大宋言论自由,并不以言获罪,就算是平民百姓,也可以畅谈国事,连官家的名讳,也不是什么机会,寻常百姓说也就说了。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逆王造反才过去几个月,先帝驾崩才过去几个月。

    “行了行了,快到傍晚了,大家再坚持坚持的,待会儿就能回去了!”

    ·······

    徐章和顾二赶到陈留的时候,已经到申时了。

    冬日昼短夜长,一行四人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陈留。

    一进城,顾二就拉着徐章直奔陈留县衙。

    或者说是县衙里头的牢房。

    昏暗,**,腥臭。

    这就是这个时代牢狱的统一特点,每个牢房里头,都铺的有成堆成堆的干草,这东西不值钱,却勉强能够御寒,还能做成草席,草鞋等等。

    并没有出现后世影视剧中,已有人进入牢房,便成片成片的犯人从栅栏里头伸手出来大声哀嚎喊冤的情形。

    大牢深处,倒数第三间牢房。

    狱卒打开牢门,躬身引手,是以徐章和顾二进去,然后笑呵呵退了出去。

    顾二神色如常,徐章用围巾包裹着口鼻,低着头,眼睛却已经将整间牢房的情况都收入眼中。

    靠近窗口墙角的草堆之上,一个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的囚服,瞧不清面容的人靠墙坐着,一头宛若乱草一样的头发遮住了面容。

    微弱的光线自细小的窗口撒入,为昏暗的牢房带来点点光明,可昏暗的墙角,却也因为这点点光明的到来,映衬的越发昏暗。

    “想不到竟让能够劳动徐侯大驾!”

    见二人进来,衙役退去,原本靠坐在墙角里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迈步正从二人走来。

    徐章的视线直接穿透了微光和黑暗,落在这个迎面走来的囚犯的身上。

    身形只比他略矮几寸,面容脏乱,头发垂落,可唯独那双藏在如枯草般的头发后面的眼睛,却如夜空之上的星辰一样璀璨,叫人无法忽视。

    “荣平?”

    徐章满是诧异的道。

    眸光微凝,仔细的打量着来人,“真是荣平?”徐章扭头看着顾二。

    顾二点头,荣平也走至二人面前,然后席地盘膝而坐。

    “数月未见,徐侯风采更胜往昔!”

    徐章不敢信,眼前这个虽然蓬头垢面,却依旧言笑晏晏的囚犯,竟然是荣喜的嫡长子荣平。

    “你不是去了鲁地吗?怎么会在这里?”

    当初荣平领着荣喜的一众心腹精锐,杀出东京之后,一路向东,绕过了南京,出了京畿之地,直入京东路,杀入鲁地,遁入山林之中,根据鲁地穿回来的消息,荣平早已经带着手下落草为寇,不知去向。

    “我记得叔父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荣平笑脸盈盈的道。

    徐章眉梢轻挑,此时的荣平,早已不是当初徐章认识的那个荣平了,卸下了身上富昌侯府嫡长子的身份之后,流落江湖,落草为寇,短短数月功夫,徐章竟然已经认不出他了。

    若非他的声音还没变,若非他连叫自己的语气都是一如先前的那样,徐章还真不敢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荣平。

    徐章扭头看着顾二,眼中满是疑惑:“仲怀是怎么知道,平哥儿在这儿的?”

    此时此刻,荣平以如此模样,出现在陈留县衙的大牢之中,莫说是顾二了,估计就算是荣侯复生,也未必就能够确定这就是他那个经常被他骂不成器的儿子。

第 067章 双簧

    昏暗的牢房之中,潮湿,阴冷,还带着浓浓的腐臭味,着实不是正常人该待的地儿。

    顾二还没答话,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荣平就先说话了:“叔父不用怀疑,是小侄儿暗中派人找上顾二哥哥的。”

    徐章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荣平,虽然形象是差了些,可胳膊腿俱在,心底立马就松了口气:“我是该说你胆大包天呢!还是说你胆大包天呢?”

    敢在这个时候,朝廷上上下下都在搜捕他这个叛贼余孽的时候回到京畿之地,而且还堂而皇之的进了距离东京城七八十里左右的陈留县城。

    在智计上能否与已经故去的荣喜相比且不好说,但在勇气上,在胆色上,荣平已经可以说是青出于蓝。

    孤身一人,在重重追捕之中,深入‘敌营’,这可是在话本故事里头才会出现的情节。

    “叔父就当我是胆大包天吧!”荣平说道,随即话音一变:“不过叔父难道就不好奇,我分明已经逃出了东京,遁入山林之中,自此山高林阔,天远地远的,找一处无人认识的角落逍遥自在就是,为何还要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陈留,甚至于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找上顾二哥和叔父吗?”

    徐章和顾二也没那么多顾忌,搬来两摞干草,垫在地上,便学着荣平的模样席地而坐。

    石头和王破敌守在牢门之外,防止任何人靠近。

    左右的几间牢房也早已经被顾二命人清空。

    “不好奇!”徐章当头一句,就把荣平剩下的话都给堵死了。

    瞪大了眼睛,荣平不敢置信的看着徐章,脸上满是震惊。

    徐章没好气的道:“你爹爹费尽心思才把你送出东京,就是知道事不可为,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才拼死一搏,兵行险着,你如今这么贸贸然就跑了回来,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可有替你爹爹考虑过?”

    “他将你送出东京城,为的是留下你这条小命,将来好替你们荣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而不是让你跑回来送死的。”

    徐章冷着脸没好气的骂道。

    越说还越是激动,“皇城司的林指使,这些时日可一直憋着劲儿的,想要立下功劳,在官家和太后面前找补回来。”

    荣平沉默着一言未发,徐章这话听着虽然是在骂他,可荣平却从里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若是以前的荣平,绝不会注意到险些,估计还会恶语相向,反骂徐章多管闲事,可现在的话,荣平却选择了沉默,竖起了双耳,将徐章满含怒气的话,一字一句的都听得仔细。

    “趁着现在没被人发现,还是赶紧离开!到了外边再改头换面,和以前认识的人不要再有联系,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一切从头开始,别想其他那些有的没的。”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脑,信息化连苗头都还没有出现的古代社会里头,若是当真有心躲藏,别人还真的不一定找的出来。

    找人全凭画像,可朝廷发下去的通缉令上面的画像,能够和本人有个七八分相似就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略略加些修饰,譬如以前是个白面小生的,把自己给晒黑了,蓄上一脸的络腮胡子,就算是熟人,只要不是特别亲近的那种,都很难认出来。

    水浒里头,武二郎在鸳鸯楼里头杀了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等人,之后一路潜逃,遇上了孙二娘和张青,不过给他换了身头陀的装扮,武二就堂而皇之的四处行走,不也一样屁事儿没有。

    “哎!”

    看着低头不语,一言未发的荣平,徐章叹了口气,满是唏嘘。

    昔日盛极一时的富昌侯荣家,不可一世的荣家嫡长子荣平,如今也沦落到只能藏身于暗无天日的县衙大牢之中,诸般际遇,着实令人唏嘘。

    “叔父当真不想知道?”听得徐章话音落下,荣平抬头再度问道。

    “不想!”徐章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犹豫:“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往往也就越快。”

    “我年纪轻轻就有了如今的成就,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享,干嘛还要对什么事儿都那么好奇!须知这世上一切的祸端,往往都是从那么一瞬间的好奇开始的。”

    荣平显然没有料到,徐章还是这般回答,不仅如此,还细心的给出了解释。

    昏暗的牢房之内,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徐章和荣平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良久。

    “哈哈哈!”

    荣平忽然轻声笑了起来,“难怪父亲生前常说,遍数整个东京城,也就徐叔父这么一个妙人了!”

    “叔父的想法,当真叫人耳目一新。”

    “可细细想来,却又极有道理!”

    徐章没好气的道:“想个屁想,你小子赶紧给老子离开陈留,北方也别呆了,有多远就滚多远,最好找艘船出海去,或是继续南下,或是顺着海岸一路向西,总之近些年都不要再回东京来。”

    这小子现在在朝廷里头可是挂了号的,要是还在四处蹦跶,指不定就被那个衙门的探子给寻到了踪迹,到时候还不是鸡飞蛋打。

    见自己说不动徐章,荣喜只能求助顾二了。

    扭头抬眼,可怜巴巴。

    顾二心底叹了口气,出声说道:“谨言,咱们来都来了,好歹好几十里路呢,大风大雪的走了一整日,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吧!”

    顾二很是给面子的耐心劝说徐章。

    “哼!”

    徐章一声闷哼,对着的不是顾二,而是荣平,还狠狠瞪了荣平一眼。

    可脸上还是不见丝毫松缓动容,依旧固执的说:“仲怀,你可别被这小子给忽悠了,这小子以前是个什么德行,你比我可要清楚的多,你不会真以为他现在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头有多高明吧?”

    娘希匹,躲哪儿不好,躲到牢里,阴森潮湿,昏暗无光,不见天日,这种地方住的久了,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还没得自由,喜欢住在牢里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顾二看了一眼荣平,送上一个叫他安心的眼神。

    “话可不能这么说,荣平以前是混账了些,可自从他小姑姑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已然痛改前非,绝非昔日那个成日只知道厮混,欺男霸女,一无是处的荣家大公子了。”

    “你瞧瞧我,以前不也一样顽劣吗,还被人和荣平还有令国公杨家的老三一起被称为东京城三大祸害,可现在我不是一样也变了么!”

    “圣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况且荣兄弟刚刚遭逢如此大变,骤起骤落,心思眼界,自然和以前在东京成里做纨绔时大不一样。”

    顾二一脸感同身受的劝说着徐章,引经据典,甚至还扯到了自己身上。

    徐章听得连连点头。

    顾二自己就是个痛改前非,健康向上的好例子。

    不过荣平的话,徐章却还是难免狐疑的看着他。

    荣平和顾二可不一样,顾二本身并不算太过纨绔,顶天了也不过是喜欢花天酒地,混迹勾栏瓦肆罢了。

    一不欺行霸市,二不强抢民女,三不做欺占民宅民田之类的缺德事。

    还有他那个看着和善可亲,待顾二极好的继母在后头推波助澜,几个叔伯堂兄弟们在外头用他的名字四处厮混。

    可先顾候每每都不听辩解,对着顾二就是一顿狠打,小时候还好,顾二畏惧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反抗。

    可年纪逐渐大了之后,进入到叛逆期,先顾候越是打骂,顾二就越是浪荡,知道扬州一行,白老爷子过世之后,顾二这才逐渐开始改变。

    可荣平的话,却和顾二完全不同,后两样荣平有没有做过徐章不怎么清楚,但第一样以前的时候可荣平这小子可没少做。

    走在大街上,若是心情不好,又恰巧遇上个不开眼的老百姓,抡动鞭子就是一顿狠打,打过之后,丢下些银钱然后飘然离去。

    明面上东京城里的百姓们传他们三人是东京三霸,可私底下,暗地里,哪一个不是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还被冠上一个东京三害的‘雅号’。

    “还请叔父明鉴!”荣平顺势躬身施礼,目光扫过徐章的眼睛,看着徐章脸上已经略略有些变化的神情,先前被徐章一番骚操作弄得哑口无言,差点给打消了的自信心,如今却再度升起。

    “荣兄弟也要来见咱们,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和咱们说。”顾二在旁边循循善诱,孜孜不倦的劝解。“说不定里头还有什么咱们所不知道的阴谋诡计呢!”

    “谨言行事素来以谨慎小心为宗旨,若是当真有什么针对咱们,甚至是针对朝廷的阴谋诡计,咱们若是知道了,也好早做提防呀!”

    徐章犹豫再三,眉头皱成了川字。

    “谨言不是常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吗!”

    二人目光与半空之中相触,内心深处,早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若是等到了事到临头,才去想法子,找门路,为时可就晚了。”顾二继续说道。

    “也罢!”徐章终究还是松了口气,先及不可察的摇了摇头,随即才把目光从顾二身上挪到眼前的荣平身上,随即叹息一声,无奈的道:“仲怀说的有道理,来都来了,若是不听一听,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吾心难安。”

    “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和荣大哥虽是兄弟,当初攻打宣德门之时,若不是荣大哥命人开门献降,我绝没有那么快打进皇宫大内,荣大哥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可你们荣家这事儿太大,我身后还有妻子父母,兄妹亲眷,是万万不敢替荣家说话的。”

    徐章神情略略有些黯然,这些话也并不是信口胡说的,而是发自肺腑,乃是徐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荣喜对徐章本就极为照顾,阎王之乱时,更是将一桩泼天大功拱手送给了徐章,免去了徐章无数的麻烦,免去了双方将士们不知多少死伤。

    ······

第 068章 青楼

    刚出牢门,寒冷的被封就呼啸而至。

    徐章和顾二都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缩着身子。

    夜幕已然遮住了天际,天色也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出了县衙大门,冷意越发强烈,扑面而来的寒风也更加凛冽,真真就如刀刮一样。

    “直娘贼,怎这么冷!”

    往日里这个时候,徐章都早早搂着明兰或者是翠荷翠莲姐妹俩上了榻,大家紧挨在一块,靠着彼此的体温再加上厚实的被子以及温暖的火炕来抵抗寒冷。

    北方的冬天,和南方全然不同。

    来了东京好几年了,徐章还是没法儿适应北方的冬天。

    尤其是在外头,冷风如刀可不是说说而已,冬日里头,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在脸上,当真就像是被刀刮一样。

    “这不是还没出元月呢吗!连上元节都还没到,自然冷。”顾二作为土生土长的东京人,早已习惯了东京的冬天,自然不像徐章那样,那么多抱怨。

    “赶紧的,咱们今儿个在哪儿歇?”徐章催促着顾二。

    “急什么!”顾二道:“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徐侯爷,保管不叫你冻着。”

    徐章白了顾二一眼:“我现在已经冻着了。”

    徐章蜷缩着身子,双手交错着拉着大氅,想把自己的身体都给缩到大氅里头去,好在脚底下那双用牛皮做成的长筒靴子质量过硬,没有渗水之类的糟烂事儿,再加上一直走动着的,双脚气血始终在流转,没有被冻成冰棍。

    顾二自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安排好一切的是顾二身边的石头,外表看似憨厚的石头,实则心细如发,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的极为周到。

    安乐馆,陈留县最大的青楼。

    二楼雅间,徐章已经把连在一块的四间雅间都定了下来。

    新年伊始,寒冬腊月的,便是这家陈留县最大的青楼,也是门可罗雀,没什么生意。

    楼里的姑娘们也好些时候没开张了,上上下下这么多张等着吃饭的嘴,可没把安乐馆的老鸨给愁坏了。

    今日却忽然冒出来一位豪客,不仅点了楼里最贵的行首和几个价钱最高的姑娘,要的酒水也是最贵最好的。

    光是打赏给酒博士的小费,就是数两的碎银。

    “奴家青雉,奴家幽月,见过二位公子。”

    两个二八年华,娇俏美丽的姑娘,身上却被厚实的衣物裹得严严实实的。

    徐章只看了一眼,就兴致乏乏,心里头在感慨难怪没什么生意,原因出在这儿呢。

    随即便有人小丫头们陆陆续续端上来七八个托盘,摆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

    至于两个姑娘,一个温酒,一个布菜。

    酒足饭饱之后,屏退屋里伺候的行首姑娘们,叫石头和王破敌守在门外,徐章和顾二便聊了起来。

    “谨言觉得那小子的话,有几分可信?”顾二眸光微凝,眼中带着思索。

    徐章道:“一半一半吧!”

    “那小子逃出东京不过半载,如何能够打探到这般机密之事?”顾二皱着眉头。

    徐章轻笑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荣平往日虽然顽劣,可自从荣飞燕那档子事儿之后,就性情大变,变得愈发凶厉狠辣,如今再见,我也看不透他了。”

    顾二也深有同感的点头。

    昔日的荣平,是那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荣飞燕之事后,荣平就跟暴怒的大虫一样,凶相毕露,逮谁咬谁,那段时间,东京城里头,无一人敢去捋荣平的胡须,生怕把刺激到这家伙,当真动起手了,死倒是不至于,可若是平白被狠狠揍一顿,打成重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现在的荣平,面上瞧着虽然稚嫩,可实际上呢?

    徐章和顾二自认他们的双簧唱的还算不错,演技也还勉强算是精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再加上徐章一开始那段晓之以情,荣平瞧着确实似是被徐章给感动到了。

    可那只是瞧着。

    现如今的荣平,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不可再以从前的目光去看待他了。

    早在来陈留的路上,顾二就把事情和徐章说了。

    荣平派出亲信,在东京城里头等了三日,才堵住顾二,把荣平的话带给了顾二,然后顾二第二天一早才上门来找徐章,拉着徐章一道来了陈留。

    “天圣教的余孽确实至今仍在外逃窜,当初咱们二人合力,都没能没能将其彻底肃清,难不成你还指望地方上的轴线衙门和指挥营不成?”

    徐章没好气的道。

    顾二讪讪一笑,说道:“地方上的指挥营确实有些糜烂,至于各地周县衙门,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治理地方,若是天圣贼人有心隐藏,他们也发现不了。”

    这就是古代社会的弊端。

    信息滞后,没有遍布大街小巷,全国各地的天网系统。

    “看来这事儿,得咱们自己去证实了!”顾二有些无奈的道。

    徐章道:“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要么是真心希望亡羊补牢,让咱们出手帮一帮他!”

    顾二眼睛一凝;沉声接到:“要么就是想趁着天圣教的余孽弄出乱子的时候,好浑水摸鱼,大行其事?”

    “这种可能性虽然有,但是不大!”

    如今荣平的名号可是上了通缉令的,更别说现在铆足了劲儿想要立功的皇城司了。

    想要重新换取曹太后的信任,林季荣现在就跟跟了一样,成日追着这些个和逆王有所勾连的余孽咬。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呢?”顾二又问。

    徐章没好气的道:“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南下,出海,至少五年之内,不得北归。”

    只要是留在大宋境内,只要是荣平坐不住,还要四处蹦跶,那就绝对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这到不失为一个法子,就怕他自己不愿意。”顾二道。

    其实徐章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在里头,若是荣平当真出海,在海外扎稳脚跟的话,日后就可以派出船队,顺着海岸线一路西去,推动海外贸易的发展。

    若是能够顺利,将红薯、玉米、土豆、辣椒等多种海外的丰产作物引入华夏大地,只要是不缺吃的,定然能够极大的促进人口的发展。

    实际上从真宗时期开始,朝廷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进行海上的贸易了。

    嘉佑帝在位时,还从海外引进回来一种叫做占城稻的高产水稻,如今东京城附近就有不少百姓种的是这种占城稻,尤其是在长江流域,这种占城稻的种植范围最广。

    “反正我是看不透他了!”徐章说道:“我能够做的,只有这些!”

    徐章在牢里就把话说的很直白了,尽管他和荣喜的关系极好,而且荣喜还拱手送了他这么大一桩功劳。

    可若是叫徐章为了报答荣喜的恩情,从而将自己还有明兰以及家人们带入危险之中。

    徐章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生路我已经给了他,至于怎么选择,是他自己的事情。”

    徐章说道:“做出怎样的选择,就该承担怎样的后果。”

    “与人无尤!”顾二补充道。

    随即又问:“那他说的第二件事儿呢?你怎么看?”

    顾二看着徐章的眼睛,似乎想从里头找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徐章风轻云淡般的说道:“能怎么看,况且先帝都已经宾天了,便是他生前当真做过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情,难不成你还专门跑到地底下去找先帝质问不成?”

    顾二被这话说的话音一滞。

    这也是私底下,只有自己和顾二,若是在外人面前,徐章是断然不会说这种话的。

    荣平那小子,胡吹大气,肆意攀扯,说什么储位之争,乃是嘉佑帝下的一局前所未有的大旗。

    什么兖王和邕王,都不可能成为储君,否则的话,嘉佑帝何至于在让邕王祭祀承天之后,还一直拖着不下明旨,正是册立储君?

    难不成还真打算再等等看后宫有没有妃子的肚子能够有点动静,生下个带把儿的小皇子,将来好承袭帝位?

    嘉佑帝可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身子骨更是需得不行,时不时就病上一场,靠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调养着。

    至于再和妃子们要个小皇子,嘉佑帝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至于那些个助力用的虎狼之药,那就更不能用了。

    本来就虚的慌,若是再用一些虎狼药,说不定直接就嗝屁了,若是在弄个什么马上风,赵氏皇族的脸面估计都能丢到隔壁的辽国和西夏去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真的是先帝的谋划,那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徐章如是说道。

    顾二脸上露出笑容,“你说这小子心里到底是怎么咋想的?难不成他还当真想把咱们当刀使不成?”

    徐章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道:“你介意吗?”

    “我巴不得!”顾二笑出了声,“这阵子整天闲着,正愁无事可做。”

    现在顾二除了偶尔去殿前司露个面,其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的。

    为此他还专程带着石头跑了一趟顾家,在他那个狠毒的继母和狠心的大哥哥跟前狠狠地耀武扬威了一番。

第 069章 欲出海

    时光荏苒,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流逝着。

    回到东京,徐章和顾二就立马派人去了南边,明察暗访,双管齐下。

    可派出去的人估摸着才刚刚赶到荆襄,西川路那边就传出了叛乱的消息。

    元月底的时候,消息传回了东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徐章不住摇头感慨着。

    明兰有些狐疑的道:“难道真的是流年不利?这才几年功夫,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事?”

    先是江浙地区的海啸,然后是淮南的水患,天圣教的叛乱,再然后,就是不久之前的乙巳之变,堂堂王爷之尊,竟然直接带兵逼宫造反。

    紧接着便是嘉佑帝驾崩,太子赵宗祥,小小年纪就登基称帝,承袭了皇位。

    这才过去一个月都不到,竟然又闹出了叛乱,何止是一个流年不利就能够解释的。

    “多事之秋呀!”尽管已经提前从荣平的口中知道了天圣教余孽的消息,这紧紧才小半月的功夫,徐章和顾二一道派出去的人,现在估摸着才刚刚赶到江南,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会不会对夫君有影响?”明兰有些担忧的问。

    夫妻一体,徐章和明兰两人的生命,早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徐章若是有什么不测,明兰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能有什么影响!”徐章淡淡的说道:“又不是我叫他么造反的,难不成这事儿还能怪到我的头上?”

    “那可未必!”

    明兰如是说道:“毕竟当初去淮南剿贼平叛的是夫君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当真有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攻汗夫君,怕是·······”

    说着说着,明兰的眼眸之中就浮现出一缕始终萦绕不散的担忧来。

    徐章信步上前,张开双臂,将明兰搂入怀中。

    明兰则顺势将双手自徐章的腋下穿过,环住了徐章的虎腰。

    夫妻二人紧紧挨着,明兰闭着眼睛,脸颊贴着徐章的胸膛,脑袋微微斜着,枕在徐章的肩膀附近。

    “若是有人诚心想要算计我,咱们就是日防夜防,也难以防备,若是无人算计,自然也无需担心。”

    “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明兰低声说道:“有些防备,总比事到临头,再手忙脚乱要强得多。”

    徐章低着头,抬手以食指的指腹轻轻的将明兰的下巴拈了起来,看着明兰的眼睛,柔声说道:“想那么多作甚,大不了就辞官归隐,回宥阳老家,过咱们的小日子去!”

    说着徐章咧嘴一笑,有些期待的说道:“到时候我就做个地主老爷,夫人就做个地主家的大娘子,咱们俩在家读书写字,赋诗作画,岂不美哉?”

    “到时候先建个大宅子,宅子边上挖一个大湖,若是在家呆的烦闷了,咱们还能去湖里钓鱼,若是来了兴致,便泛舟游湖,再温上一壶绿蚁酒,岂不快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明兰脸上露出笑容,略略有些期待的吟诗一首,才说:“夫君莫不是想效仿醉吟先生?”

    徐章道:“若是湖里也嫌闷了,那就去打猎,宥阳四近可有不少山林,里头的野物不在少数,又没什么大型的野兽,届时夫人手持大弓,背负羽箭,胯下雪风驹,来去如风,箭若流星,英姿飒爽,肆意纵横·······”

    说着说着,徐章的脑海里头就自发的勾勒出这么一副惟妙惟肖的画面来。

    一身月白劲装,窄袖修身,头戴抹额,发髻扎成男儿状,纵马驱驰,箭如流星······

    明兰也有些心驰神往。

    “若是在家呆的久了,咱们还可以结伴出去,游山玩水,四处游玩,遍览各地的名山大川······”徐章的脸上也露出意思憧憬。

    在这个车马极慢,信息闭塞的时代,想要走遍各地的名山大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明兰生性其实并不似现在这般安静,只是碍于自己在盛家之中的尴尬地位,这才不得已做出了改变。

    明兰能够平安的长大到如今这个年纪,虽然和她女子的身份脱不开关系,但也和她自己有意藏拙,不在人前显露,不随意出头有很大的关系。

    ·······

    陈留,大牢之中。

    深夜,天地之间依旧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冰雪,就像是为整个世界都点缀上了一层银妆。

    县衙之中,虽依旧有灯火传出,却早已听不见半点响动。

    县衙大门两边的横梁之上,两个包裹着纸衣的灯笼一左一右的吊在两侧。

    大门早已紧闭,门栓被拴上,门房都早已经歇下,衙门里头留守的那些个差役们,也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屋子里头避寒去了。

    天寒地冻的,尤其还是温度更低的晚上,傻子才去外头值守呢。

    此时此刻,县衙四周的高墙之上,却忽然冒出了七八个黑衣遮面的人影。

    黑色的夜行衣,在这片早已经覆盖上一层银霜的环境之中,简直不要太显眼。

    就跟黑夜里头的灯笼一样。

    可惜县衙里头本该值守巡逻的衙役们,却已经不知躲到哪一个小娘子的被窝里头,搂着温香软玉,经历过一番抵御寒冷的亲密接触之后,沉沉睡去。

    牢门被挑开,几个在火堆旁还在熟睡之中的狱卒,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沾满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口鼻,不知不觉之间就着了道。

    不过须臾之间,值守的狱卒们就一个个倒下。

    七八个黑衣人,陆续留下人在交通要害之处留守皆被,余者则鱼贯着朝着大牢深处走去。

    大牢最深处,倒数第三间牢房之中,黑衣人之中走出一个身形略微为瘦小的,手里头拿着一根细长的物什,对着锁孔只随意的捅了几下。

    缚着锁链和大门的铜锁被打开,铁链被取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不一会儿,周遭稍微隔得近一些的犯人,就被这股子清脆刺耳的金铁之声惊醒了。

    看着一个个黑衣蒙面的黑衣人。

    一个囚犯胆大包天的冲到栅栏前头,伸手使劲儿的招手,大声喊道:“这位······”

    可话都还没说完,话音才将将出口,一道宛若新月一样的刀光就已经落下。

    只听得噗的一声,长刀入肉,一条断臂应声而落,鲜血顿时便犹如泉涌。

    可还没等那人近乎出身,一把长剑,已经如闪电一样刺入其口中,只见长剑一抖,那人口中已经是满嘴的鲜血。

    随即便是一道乌光骤然划破长空,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扎在了那囚徒的脖子上。

    这一下是扑哧一声,不过尺许左右长短的黝黑短箭,已然刺穿了那囚犯的喉咙,锋利的箭头划破皮肉,自其脖颈后头探出脑袋。

    可惜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这支冒头的箭矢,叫人看不真切。

    可飞溅的鲜血,和踉跄着后退几步,便无力的摔倒,然后再无半点声息的囚犯尸体,却刺激着牢狱之中,每一个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的囚犯。

    一时之间,牢房之内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再度出声。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欺软怕硬,只有当你变得又凶又恶的时候,他们才会觉得怕你。

    无人敢发出声音,或许他们出声之后,有可能引来眼下的狱卒,留守的差役,甚至于还会有指挥营的兵士前来襄助。

    可这伙黑衣人杀伐如此果断,狱卒差役们能否留住他们且还两说,但那些个出声的,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就是和先前那个脸话都没能说上两句的囚犯一样的结果。

    “公子!”一众黑衣人,纷纷单膝跪地,手中兵刃杵地,低着脑袋,恭敬的朝着倒数第三件牢房里头,披头散发,听到声音之后便坐了起来,泰开双臂,仰头打了个哈欠,衣衫褴褛的人见礼。

    “现在是什么时辰?”

    伸了个懒腰之后,荣平才头也不回的问。

    “子时三刻!”为首的黑衣人立马恭敬的回答。

    “行了!”荣平转身,看着单膝跪地的众人,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日后无须再如此多礼,咱们现在可不比以前。”

    “公子说的极是!”

    荣平再度伸了个懒腰,刚刚想迈步走出牢房,可脚下的脚镣却被拉动的噼里啪啦的作响,发出刺耳的响声。

    黑衣人瞳孔皱缩,立马朝着方才开锁的黑衣人使了个颜色,那人连识趣的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荣平脚下的脚镣打开。

    荣平提了提已经恢复了自由的双脚,似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在这牢里带着十多日,现在突然出来了,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

    次日,陈留县衙之外。

    “公子,咱们不去东京了?”荣平身边一个机灵的随从问道。

    “不去了!”荣平道:“去与不去,没什么两样!”

    一行人扮作行商,推着四车在陈留采购的货物,出了陈留县城之后,就径直向东。

    先前荣平计划的时候,已经打算要去东京了,就算是被捉了,被杀了,也要想尽办法,把赵宋皇朝狠狠的咬上一块肉下来。

    可这才过去几日,荣平的主意就变了?

    “不去东京了,咱们南下,去泉州!”荣平淡淡的吩咐道。

    “不去东京?去泉州?”

    “公子不是要揭破·······”

    这是荣喜给荣平留下的门客的声音,也是如今荣平身边,最为当用的人之一。

    “揭破不揭破的,又有何意义?嘉佑帝已经驾崩,如今新弟继位,以前的事情,早已经成了过往,人们关心的不是过去的事情真相如何,而是未来的日子会过得怎样!”

    “东京之行,已经没有必要!”

    “如今朝廷的搜捕令早已经抵达各州各府各县,咱们不论是去哪儿,都得小心翼翼的隐藏行踪,乔装打扮。”

    “可这样的日子,咱们又能过多久呢?”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

    “咱们的子孙后代呢?难不成也要跟着咱们四处逃窜,整日东躲西藏的,不仅仅要逃避官军的追捕,还要时刻防备着同僚的侵吞,等他们长大以后,难道让他们跟着咱们做擅山贼,当响马不成?”

    荣平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直接插入了身后众人的内心深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别看这群人现在都无儿无女,可并不代表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话无论放在哪一种人的身上,都十分合适。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目光交流一阵之后,所有的目光就悉数都汇聚到了荣平的身上。

    荣平嘴角轻扬,脸上露出微笑,扭头扫过身后众人,随即才朗声说道:“天大地大,可整个大宋境内,却没有咱们容身的地方。”

    “可这并不代表,大宋的疆域之外,也没有咱们的容身之所。”

    荣平想起了徐章的话,脸上的笑容愈发旺盛:“东海之外,是扶桑国的所在,再继续往东,是一片茫茫大海,袅无人烟。”

    “可南海之南,南海以西,却有无数王朝存世。”

    “既然大宋境内已经没有咱们安身立命的所在,那咱们索性便离开大宋,南下入海,寻一块儿世外桃源,到时候大家都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替自家传承香火。”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听得无数人开始意动。

    开枝散叶,替自家传承香火,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是何其重要的大事。

    荣平眼中闪烁着光芒,继续娓娓说道:“而且海外之地,金银遍地,珍宝无数,咱们要人有人,要船有船,何愁大事不成!”

    “公子,咱们好像没有船!而且海船和在河川之上的行走的船只大不相同,海上风暴无情,威力又极为巨大,若是寻常的船只,怕是刚刚入海,只遇上一个浪涛,就得被冲散架。”

    说这话的,是昔日荣喜的亲卫统领,如今荣平的亲卫统领,本事两浙瑞安人,姓伍名杰,后来投军,被选拔到荣喜的麾下。

    荣家又不是那等传承百多年的世家大族,自然没有从祖上传来的亲军,只能从军中挑选人手,伍杰很荣幸的被荣喜选中。

    荣平却神秘一笑,语气坚定的道:“咱们有!”

第 070章 准备充分

    泉州,临海码头,看着面前偌大无比,足有三四丈高,十丈多长,两三丈左右宽的巨大楼船,巨大的双桅立于甲板之上,船身外头,尤其是船头的部位,似乎不是木质,外头还镀着一层金属状的东西。

    “平掌柜的,这就是咱们青山商会造的海船,这么一艘大船,要花费足足三年的时间才能制成,不惧风浪。”

    东京、秦淮的楼船大不大?很大,可和面前的海船比起来,就像是幼儿手中的玩具一样。

    “那是火炮?”

    荣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船身两侧隐约展露出来的方形洞口,里头躺着的,赫然便是一根根黝黑的粗大铁管。

    瞧那模样,与当初在东京时见到神武军用来攻城的火炮极为相似,只是远远看着,似乎还要来的更加精巧一些。

    荣平没有近距离的看过火炮,却见识过火炮的威力,摧枯拉朽,断石分金,威力绝伦。

    那管事儿也颇为惊讶的看着荣平,没想到这个北边过来的大主顾,竟然连火炮都认识?

    可随即便自信的笑着说道:“平掌柜的好眼力,那确实是火炮,每艘大船之上,都配有火炮六门,三种炮弹,每种百颗。”

    似是看出了管事儿眼中的疑惑,荣平眼睛放光的啧啧叹道:“去年在东京时,曾有幸见到过神武军以火炮攻城,那威力,宛若天雷一般,着实叫平某好好开了一番眼。”

    随即又惊讶的看着管事儿:“据平某所知,这火炮好像名为万钧神火炮,乃是神武军独有的东西吧?怎么·······”

    “平掌柜的,不瞒您说,您口中的神武军,其都指挥使便是咱们少东家!这火炮就是咱们少东家带人弄出来的。”

    “嘶!”荣平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忠义正直,为人正派,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徐叔父,竟然私底下养兵?

    “平掌柜的莫要误会,咱们这些火炮,可不是神武军的那批,咱们这是根据神武军火炮制作的图纸,制作出来的简易版,不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只有万钧神火炮的一半,有些甚至连一半都不到。”

    管事儿赶忙解释道,这事儿可不能叫人误会了。

    “不过却胜在更加小巧灵动,每门火炮的重量只有八百斤,几个壮汉合力就能抬动。”

    原版有原版的好处,威力巨大,但却太过沉重,不怎么方便挪动,青山商户的简易版本虽然威力不足,可却胜在重量不多,方便移动。

    “出海贸易,可不同于在咱们大宋境内行商,海外虽然遍地都是机遇,却也危机重重,除了要面对海上无情的风浪之外,还得小心那些土著人,最叫人头疼的,还是那些个在海上纵横来去,穷凶极恶的海盗,平日里就仗着劫掠过往的商队为生,一旦被他们盯上了,那可是九死一生。”

    “若是没有一点儿傍身的东西,咱们青山商会,焉敢在海上行走。”管事儿的颇为自豪的道。

    “不知管事儿的怎么称呼?”荣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请教面前这位管事儿的身份。

    “免贵姓洪,如今添为这造船厂的管事儿,平掌柜的唤我洪管事儿便好。”

    “洪?”荣平眉梢微挑,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横冲直撞的莽撞少年了,数次大变,荣平早已学会了思考:“听闻徐侯爷的外家便是姓洪?不知洪管事儿?”

    洪志远道:“平掌柜的慧眼,洪某与徐侯乃是表亲。”

    “洪某没有徐侯的天资,读书不成,学武也没什么天赋,便只能来这造船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了。”

    荣平当即释然,造船厂这么重要的地方,若安排的不是自家的亲信之人,荣平是万万都不会相信的。

    宥阳徐氏刚刚立宗,人丁单薄,可徐家的外家又不少。

    洪志远又带着荣平等人上了船,里里外外的将大船给他们介绍了一遍。

    最后才说道:“虽然平掌柜的有顾二爷作保,可规矩就是规矩,押金三万两,头五年里头,每年咱们青山造船厂都要从平掌柜的利润之中,抽取三成,另外船只的损耗修复,还有弹药弩箭的采购,也要平掌柜的自费,不知平掌柜的意下如何?”

    叫自己人去出海做贸易,万一遇上了大型的风浪怎么办?万一遇上了海盗怎么办?

    徐章就给徐青山出了个主意,咱们自己可以造船,可以给船上配备武器,再把船只贩卖给那些个利益至上,要钱不要命的商贾们,然后在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保护费’。

    “三成?”荣平微微挑眉:“抽这么多?”

    洪志远却道:“平掌柜的觉得多了?这可是看在顾二爷的面子上,给平掌柜的打了折扣的,若是其他人来了,咱们可都是要抽五成的。”

    “平掌柜的不会认为,只要有了船,就能顺顺利利的出海吧?”

    “难道不能?”荣平疑惑的问。

    洪志远解释道:“平掌柜的莫非当朝廷的船舶司是摆设不成?”

    “但凡出海或是返航,都要在船舶司登记造册,缴纳关税,否则的话,若是被抓到了,轻则罚没所有货物,将船只扣押了,重责甚至还有可能锒铛入狱,被抄没家产。”

    “不过只要是从咱们青山造船厂买船的,缴纳给船舶司的关税,足足可以省下一半,而且还不用担心会被刻意刁难。”

    洪志远自信满满的说道。

    青山商会虽然成立不过数年功夫,可成长的速度却出人意料的快,现如今的体量已经十分庞大,尤其是在和漕帮合作之后,借助于漕帮贯通东西,连接南北的水路网络,在近几年内,直接迎来了井喷式的发展。

    也不是没有人觊觎过犹如彗星一样忽然崛起的青山商会,可当打听到青山商会的背后,是已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徐谨言之后,世家大族们,或者是朝廷官员们不愿与徐章这个朝廷新贵交恶,那些个地方上的豪强,却又估计与徐章的身份。

    现在就更不必说了,徐章是挽大厦之将倾,自叛贼手中救下先帝和太后的大功臣,被封永平侯,授大理寺卿。

    乃是正儿八经的朝廷要员,九卿之一。

    现在莫说是找青山商会的麻烦了,各地的官员们,恨不能把徐青山当祖宗一样供着,各种方便之门争相开放。

    徐青山是什么人,徐章的老子,要是把徐青山的关系给走通了,日后他在徐章面前美言几句,徐章难道还会置之不理?

    若是攀上了徐章,日后升官去东京,就不用苦哈哈的在仁上熬资历了。

    华夏还是人情式的社会,素来崇尚的是宗族,姻亲、同窗,同年,好友等等之间相互帮助,守望相助,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朝中有人好办事儿,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如今青山商会的大本营虽然设在金陵,可青山商会的货物,却早已遍布大江南北,全国各地。

    若非是青山商会城里的时间尚浅,根基和底蕴和那些个老牌的世家、商会相差甚远,现如今怕是早就已经把生意坐到了北边的辽国,西北的西夏,西边的吐蕃,东百的高丽,还有西南的大理和交趾了。

    搞得现在徐青山只能另辟蹊径,在泉州建了个大型的造船厂,花费了极大的价钱,弄来了一大批造船的工匠,日以继夜的研究实验,造出了现在这匹十丈多长,两三丈宽,三四丈高的巨型海船。

    “这种火炮,你们青山造船厂卖出去的每一艘船都配的有吗?”荣平好奇的问。

    “怎么可能!”洪志远撇撇嘴道:“迄今为止,咱们造船厂拢共卖出去的十三艘海船,就给你们这一艘上头配了火炮!”

    洪志远压低了声音,往荣平耳畔凑了凑,说道:“这可是咱们侯爷特意吩咐下来的,否则的话,平掌柜的以为,区区三万两银子,就能够买到火炮这等利器?”

    火炮之名,伴随着乙巳之变,疯传天下,短短数月功夫,天南地北,基本上都知道了如今朝廷研制出来一种叫做火炮的新式武器,竟然能够将天雷之力纳为己用,威力之大,足以裂石开山,断石分金。

    当然了,这里头不乏有朝廷的手笔在。

    为的便是彰显朝廷的实力,震慑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免得再生事端。

    是以对于荣平听说过火炮的威名,洪志远才没觉得奇怪,当初乙巳之变时,神武军拉着十三门大炮,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拿下了以城高墙坚闻名天下的东京外城四大正门之一的南熏门。

    当时见证切身感受到火炮威力的东京百姓不在少数。

    那一日,火炮轰炸不休,炮响不止,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真正就宛如天雷一样。

    荣平对于火炮了解一些,洪志远才觉得很正常。

    再加上荣平是拿着顾二的介绍信来的,徐章为此也专门通知了洪志远,让他对荣平多多照顾,给他配上几门火炮,一些弹药。

    听到洪志远的话,荣平沉默了。

    徐章已经给他指明了生路,只要大宋境内,便不用再担心来自朝廷的追捕围剿,可没想到徐章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不仅仅替他们准备好了大船,船上还配有火炮这等利器。

    就在荣平还在沉浸于对徐章的感激之时,洪志远看着荣平一行不过区区**人的模样,忽然咧嘴一笑,说道:“不知道平掌柜需不需要雇佣一些经验丰富的向导和船员?”

    若是徐章在这儿的话,一定会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对洪志远这个表兄说一声人才。

第 071章 主将人选

    “你们青山商会还做牙行买卖?”

    面对荣平的疑惑,洪志远摇头解释道:“平掌柜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若是平掌柜的有意找一些经验丰富的向导和船员的话,我们青山商会可以出面替平掌柜的解决这个问题,只要平掌柜的付我们一点点劳务费用就好。”

    “劳务费用?”荣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可看着洪志远的目光,荣平以为洪志远是见他们人手不够,想要介绍,立即便摇头道:“这就不牢洪管事费心了,人手的话,平某还是不缺的。”

    “平掌柜和诸位兄弟们可有出过海?”洪志远不急不忙的问道,脸上堆着极为和善的笑容。

    荣平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东京地处内陆,位于中原腹地之中,虽说临近黄河,又有汴河连通淮南,可荣平平日里最多也就是坐船在汴河上头来来回回罢了。

    至于出海,不只是荣平,还有荣喜留给他的这些亲信护卫们,都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出海可不是说说而已。”看着荣平以及其身后众人的神情,洪志远心中便有了答案,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解释道:

    “出海可不同于江河之上行船,二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海上风浪之大,有万钧之力,非人力所能抵御,而且海中暗流与暗礁之多,更是远胜于江河之内。

    若是没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和船员领路,大船怕是随时都有被海浪吞噬,或是碰上暗礁,撞毁船体的可能。”

    似乎是怕荣平不行,洪志远神情凝重的给荣平说了一个数据:“就在咱们泉州和临近的几个靠海的州府,每年乘船出海的人数不胜数,可能够全须全尾回来的,却只有三成。”

    “平掌柜若是有心出海的话,还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才行。”洪志远善意的提醒道。

    荣平神色微变,终于开始动容。

    然后立马改了口,让洪志远帮忙找一些熟悉数量的老手,还当场给了订金,并且言明事后必有厚报。

    洪志远没有糊弄荣平的心思,毕竟顾二和徐章的关系素来极好,青山商会主营的雪花盐,也都是靠顾二在扬州的盐庄提供原材料,再加上徐章特意嘱咐洪志远,在船上加上几门火炮,足以看出徐章对荣平的重视。

    虽然不知道荣平和徐章乃至顾二之间的具体关系,但却并不妨碍洪志远对荣平的照顾。

    三万两银子,换一艘这么大的海船,还有六门火炮,怎么算荣平都是赚的,而且再有洪志远亲自出面,替他找的那些个向导和船员们,必然都是信的过的,完全不用担心到了船上,荣平等人被人下药,然后用麻袋裹上石头那么一套,直接丢到海里喂鱼去。

    荣平从洪志远处一口气买了三艘大海船。

    荣平又委托洪志远,从青山商会弄来了一大批瓷器,茶叶还有绸缎,以及一千斤的雪花盐,林林总总算下来,总共花了有将四五千两银子。

    找好船员之后,荣平挑了的风和日丽的日子,架着三艘大船,从泉州码头出发了。

    宋朝海上贸易兴起已有数十年,无数大船南下,用带去的瓷器,茶叶,还有绸缎等这些华夏特产,一路沿着海岸向西南行驶,和沿途的国家换取一些珍贵的木料,玉石,珍宝等等东西。

    然后带回大宋,以高价售出。

    就这么一转手,其中所能够赚取的利润,少则数千,多则数万。

    不知多少人,因出了一趟还,平安归来之后,直接身家倍增。

    便是那些个跟着一道去的船员们,一个个都收获不菲,回到老家,买屋置地,取上一门媳妇,几房小妾,一下子就从底层的穷苦百姓,变成了身家不俗的地主老爷。

    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至于那些个一去不回,至此再无半点消息的人,则下意识的被人们忽略掉了。

    那一个个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的家庭,若是有兄弟姊妹或是父母亲长的,日子还好过些,勉强能够坚持下去,若是那些个家境本就困难的,估计立马就是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了。

    亲眼目送着荣平带人架着大船离开码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洪志远这才转身离去,亲笔写下书信,叫人立刻送往东京

    ······

    于此同时,东京城里。

    朝堂之上再度乱成了一锅粥。

    嘉佑帝驾崩,继位的新帝不过是个十岁的少年郎,君若臣强,势必会生出事端来。

    还在还有个曹太后,坐在龙椅后头,垂怜听政,执掌玉玺,此时嘉佑帝虽然故去,但余威尚在,曹皇后素有贤名,在群臣之中的威望也颇高。

    可面对黔地爆发的叛乱,便是曹皇后自己,也觉得头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在这一次,朝中文武群臣的一件出乎预料的统一,全都赞成立即以雷霆之势扫灭这群胆大包天的叛贼,彰显朝廷的实力,以震慑宵小。

    尽管从天圣叛乱至今,也没见朝廷的震慑有什么作用,该叛乱的还是会选择叛乱,并不会因为朝廷的震慑,就选择放弃。

    如今文武群臣们吵的是究竟该派朝中那位大将领兵前去平叛。

    有些说甘老将军,有些推荐郑老将军,有些则直接把英国公给推了出来,有些甚至于直接提议,叫曹太后的兄长,靖西候曹老将军领兵。

    可满朝文武之中,就是没有人提议让徐章和顾二领兵前去平叛。

    徐章老神在在的看着手中的笏板,充耳不闻身侧之事,静静的站在孙原的后边,微微躬身,似乎是想把自己给藏起来。

    群臣吵的不可开交,不论是甘老将军,还是郑老将军,皆是军中宿将,掌兵的能力是不缺的,英国公就更不必说了,国朝柱石一样的存在。

    群臣吵着吵着,群情就激奋起来了,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罗列出一桩桩一件件陈芝麻烂谷子的案例。

    最后只能请曹太后和官家圣裁。

    曹太后也很纠结,不知该叫谁去平叛。

    龙椅上的赵宗祥却没那么多顾虑,方才群臣推荐的那几个老将,赵宗祥这些时间也都认识了。

    “朝中这么多年轻的将领,为什么非要派英国公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臣出去平叛?”

    熙平帝赵宗祥继续说道:“英国公他们劳苦功高,如今上了年纪,就该在东京城里头安享晚年才是,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叫朝中那些年轻力壮的将军们去不就行了!”

    “陛下言之有理!”熙平帝的话音刚落,御史台的一个言官立马就蹦了出来:“英国公乃是国之柱石,郑老将军和甘老将军,曹老将军几位老将,也都是军中宿将,不过区区一伙山贼草寇罢了,不知天高地厚,就胆大包天的胆敢竖旗反叛。”

    御史仍旧在滔滔不绝:“对付这些个无足轻重的小小毛贼,如何需要英国公和郑老将军等人亲自出征!”

    “正如陛下方所说,如今朝中年轻将领并不在少数,殿前司的顾指使,神武军的几位将军,便是英国公的几位公子,郑老将军的两位公子,皆是能征善战之辈。”

    说着说着,那御史便拱手躬身,高声说道:“太后娘娘,陛下,微臣举荐殿前司都指挥使顾廷烨为帅,带兵平定黔地之乱。”

    “臣等附议!”

    御史们纷纷附议,可三省六部还有五寺的官员们,却无一人出声,包括现任大理寺卿徐章。

    “韩大相公可有人选?”

    熙平帝很识趣的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扭头看向帘子后的曹太后,曹太后的声音立马就从帘子后头传了出来。

    立于百官最前列,文臣之首的大相公韩章走至殿中,冲着玉阶上的熙平帝和曹太后拱手躬身施礼道:“启禀太后,启禀陛下,微臣并无异议。”

    随即解释道:“淮南平叛之时,顾指使便立下大功,连战连捷,百战百胜,无一败绩,杀的贼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若是此番能以顾指使为将的话,微臣相信,顾指使定能带领将士们剿灭叛贼,震慑宵小。”

    英国公也很适当的站了出来:“启禀太后,启禀陛下,微臣年事已高,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可却扛不住带兵打仗的苦了。”

    甘、郑两位老将军也很及时站了出来,一力推举顾廷烨,为这次南下平叛的主将。

    文武两边的高层都达成统一了,底下的官员将领们,自然不会再有意见。

    至于徐章,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全程没有一个人提到过徐章的名字,包括徐章的座师孙原,还有和孙原关系极好的礼部侍郎杨启平,都没有出言举荐徐章。

    难得百官们不再争论,曹太后当即就当着百官的面,钦点了顾二为平叛大军的主帅,负责南下平叛的一应事宜。

    顾二领旨谢恩。

    曹太后却忽然又问:“不知诸位爱卿以为,这次平叛,该让顾指使带那支禁军去呢?”

    听到这话,徐章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抬眼望龙椅后的帘子看了一眼,可惜却被帘子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清帘子之后的情形,只能依稀看出一个人影。

第 072章 朝议

    派哪支禁军去,确实是个问题。

    上四军中,捧日和天武负责的是拱卫皇城,守卫东京,若非必要的话,是绝对不能轻动的。

    英国公手中的神卫和龙卫两军,同在上四军之属,战力在禁军之中也名列前茅,倒也合适。

    可最最叫众臣们心属的,却还是神武军,不论是刚刚才在不久之前大显神威的火炮,还是那在淮南战场之上大放异彩的轰天雷,都是那么的惊艳。

    “不如就派神武军去?”

    兵部侍郎小声说道。

    立马就有人附和:“顾指使曾在神武军做过副都指挥使,神武军的将士们对顾指使定然十分熟悉,断然不会出现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底下的将士们对主将的军令阳奉阴违的情况。”

    “启禀太后,微臣认为,让顾指使带神武军前去最为合适。”

    说着话的人直接错过了小皇帝,直接向曹太后禀报,小皇帝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没那么多的心思想法。

    而且坐在龙椅之上的小皇帝,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和忐忑,反而看着群臣们一个个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打心底里觉得还挺有趣。

    ······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珠帘后的曹太后再度发问。

    “神武军成军时间虽然不长,可战力之强,兵锋之盛,便是在禁军之中,也名列前茅,不下于捧日、天武,龙卫、神卫这几只上军,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郑老将军当即站出来到:“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军方的大佬已经站出来发话了,文臣那边自然没什么意见,曹太后直接拍板,这事儿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命顾二为剿贼平叛大将军,西川经略安抚使,赐兵符,令其择日出征。

    顾二跪在殿中,领旨谢恩,却在此时,徐章自文臣列中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启禀太后,臣有本奏!”

    “准奏!”

    “黔地隶属岭南,多高山大川,地势险要,多是些易守难攻的地方,神武军的万钧神火炮虽然威力巨大,却重达数千斤,若非地势平坦的地方,运输极为不易,可岭南之地,便是行军也大受限制,更何况是运输火炮。”

    “”

    方才众臣们只想着火炮的威力绝伦,却忘了火炮本身

    “颍川郡王赵策英,极其麾下几位将军,还有城防营统领沈从兴,皆是能征善战的悍勇之辈,微臣恳请太后准许,叫他们也加入此次剿贼平叛的大军之中,有他们相助,此番平叛,定能以雷霆之势,横扫叛军,平定岭南之地。”

    黔地与广南之间的地区又称之为岭南,自古以来就以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著称。

    而且山中多山民,族群混杂,依山而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喜与外人相通,顶天了也就是和过往的商贾换取一些生活所必须的物品。

    而且岭南之中,多湿毒瘴气,雨水也多,环境尤为恶劣,对于将领乃至于手底下的兵将们的素质要求极高,要是一不小心着了道,极容易形成规模。

    届时莫说是平叛了,怕是连叛贼的面都还没见着,王师就只能无奈的折返,灰溜溜的回京了。

    “顾指使此言差矣!”

    这一次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中书令黄世钊。

    “启禀太后,颍川郡王乃是禹州团练使赵宗全之子,与其麾下家将,皆出自禹州,禹州在淮河以北,岭南却远在西南偏远之地,颍川郡王如何能够清楚岭南之事,更别说领军平叛了。”

    曹太后微微点头:“爱卿言之有理,不知爱卿有何建议?”

    黄世钊道:“依微臣看来,不如就用岭南当地指挥营的将领,他们大多出身岭南,既熟悉岭南的地形,又习惯了岭南的气候环境,若是能用他们的话,势必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中书令所言,臣不敢苟同,岭南叛乱,当地的官员和将领未能及时反应,派兵镇压叛乱,反倒是叫这些叛贼成了气候,如今事情闹得这般大,岭南的官员和将领们都难辞其咎……”

    无需顾二自己与他争辩,当即就有兵部的官员跳出来辩驳。

    说的没两句,就又吵了起来。

    珠帘之后,曹太后眼睛微凝,眸中闪烁着几缕精光,以前嘉佑帝在时,朝堂之上,群臣们虽然也时有争辩,但却绝不是如今这般模样,三言两语就争的面红耳赤,那里还有半点朝廷大员的模样,简直和市井之中,站街门口,叉着腰,互相对骂的那些个愚钝的妇人们没什么区别。

    最后还是韩大相公站出来,一边敲打了几句,这才停了争吵。

    嘴皮子利索的,大多都是文臣,武将们要么就是靠着祖荫入的仕途,谋的荫官,要么就是真正的实干派,四肢发达,头脑虽然不至于简单,但嘴皮子显然没那些文臣们利索。

    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还能够引经据典,说的你云山雾绕,让你觉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是在骂你,当然了,前提是你要忽视掉他们的语气和神情。

    曹太后也深知这群文臣们的厉害,顾二虽然也读过书,并且还得了举人的功名,若非是犯了先帝的忌讳,被他家那位嫡亲的兄长捅到先帝面前,估计现在已经成了新科进士,老早入朝为官,也成为这些嘴皮子利索的文官一员了。

    饶是如此,曹太后也没指望光凭顾二一人,就能辩倒这些文臣。

    是以曹太后索性快到斩乱麻,直接准了顾二的奏报,命赵策英为副帅,沈从兴为先锋,领神武军一万将士,南下平叛。

    自从乙巳之变后,看到了神武军的厉害,嘉佑帝便命徐章再度扩增神武军,短短数月功夫,原本总人数连一厢兵马都不足的神武军,已经扩增至四万余人。

    神武军分为火器、弓弩,步兵、骑兵、拢共四个大营。

    其中每个大营又有各自细小的分类。

    这次出征岭南,骑兵肯定是没法去的。

    曹太后只给了一万兵马的指标,却并没有细细的分类,顾二心里头已经悄然开始思量,该带那些人南下平叛。

    以弓弩著称的神射营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神臂营的神臂弩,射程能达三百步,不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是利器。

    火器营可以带一些,火炮虽然带不过去,可轰天雷是可以带的,不过听说这次掀起叛乱的是上次天圣教的余孽,他们才刚刚大败,如今这才过了多久,就又敢再度造反,会不会已经有了对付轰天雷的办法?

    想到这儿,顾二就觉得可能性非常大,同时心底也有些遗憾,将作局的火铳还没有彻底研制成功,第一代的火铳,极容易炸膛不说,威力也大小不一,这和冶铁的工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这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解决的。

    步卒肯定是要的,这次平叛,主力肯定是步卒。

    而且光凭神武军的一万人马肯定是不够的,若是到了岭南,定然还要召集当地的厢军、乡勇······

    就在顾二在构思该怎么用兵的时候。

    兵部左侍郎罗志兴忽然站了出来,向曹太后进言:“启禀太后,神武军火炮的威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此神兵利器,若能配备给所有的禁军的话,禁军们的战力势必倍增,届时莫说是些许宵小了,便是北方的契丹耶律氏,和雄踞西北的西夏李氏,疑惑着占据天南的大理段氏,尽皆不足为虑。”

    “臣请太后,将火炮配备禁军全军!”

    曹太后眯着眼睛,这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嘉佑帝对徐章虽然信任有加,对神武军也信任有加,可曹太后不是嘉佑帝,徐章如今虽然已经调去了大理寺,可身上到底还兼着神武军都指挥使的差事。

    而且神武军上上下下,对徐章这位都指挥使都极为尊崇,若是将来,徐章不满意现在的位置,一声令下,神武军再度以火炮攻城,东京数十万禁军,又有哪一支能够挡得住神武军的兵锋?

    想起那天晚上,耳畔始终萦绕不绝的炮鸣声,曹太后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尤其是在经历过乙巳之变,被兖王一件刺中大腿,若非当时徐章带着神武军及时赶到,吴光远意识到事不可为,这才和嘉佑帝达成了协议,叫太医出手救治的话,曹太后估计早就鲜血流干而亡了。

    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紫宸殿上,垂帘听政,执掌玉玺。

    可经历大变的曹太后,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的性情已经有些些许轻微的变化,平日里还看不出来,可若是一说到这些事儿的时候,就变得尤其敏感。

    罗志兴说的是将火炮配备禁军全军之事,可曹太后想的却是,如此神兵利器,若是握在一人之手,日后·······

    “诸位卿家以为罗爱卿的提议如何?”曹太后的声音自珠帘之后传了出来。

第 073章 决定

    罗志兴所言,不仅仅正中曹太后的下怀,也中了满朝文武,衮衮诸公的下怀。

    百官之中,竟然罕见的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人人皆道附议。

    珠帘后的曹太后见此情形,很是满意的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当即便点了徐章的名:“徐爱卿是神武军都指挥使,不知徐爱卿对此可有异议?”

    徐章再度自文臣列中站了出来,手持笏板,躬身拱手,恭敬的道:“太后盛名,微臣并无异议,若能将火炮配备给所有的禁军,我朝禁军战力势必倍增。”

    “若是能将火炮送至边疆,日后便是西夏和契丹人再度掀起站端,只要咱们守住了城墙,便能借助火炮之力,大肆轰杀契丹和西夏贼子。”

    “好!”曹太后脸上笑意更甚,就连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徐爱卿果真是忠君爱国的大忠臣,先帝果真没有看错人。”曹皇后不住赞道。

    徐章很是谦逊:“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微臣是大宋的臣子,更是是官家和太后大娘娘的臣子,所言所行,自然要替官家和大娘娘考虑,替大宋考虑。”

    “既如此,即日起,便将神武军中研制火炮的匠人们悉数调往工部,孙尚书,就由你亲自负责,制造火炮的一应事宜,其余各部和有司衙门,全力配合工部行事,不得有误。”

    曹太后直接一锤定音,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徐章辛辛苦苦搜罗而来的匠人们悉数都给拿走了。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这世上一心为公的人不是没有,可徐章绝不是其中之一。

    虽然徐章很理解曹太后此举的缘由,可理解并不代表徐章就能坦然接受,虽然明面上徐章表现得很坦然,很主动,也很配合,甚至还说的大义凛然。

    朝会结束之后,工部立马就派出人手出城到了郊外的神武军大营,将位于神武军大营中心区域的将作局里的匠人们一个不剩的全都给带走了。

    就连铁匠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放过的,还是徐章亲自出面,这才把铁匠们留了一半下来。

    开玩笑,军队里头,没有什么也不能没有铁匠。

    马鞍,马掌,兵器,盔甲,箭矢,刀枪,这些东西哪一样不需要铁匠,若是当真叫工部把神武军的铁匠都给带走了,日后神武军的将士们刀枪钝了,甲胄损坏了,叫谁去修?将士们自己吗?

    工部的孙老尚书已经年过画家,须发早已斑白,也不知还能再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坐多久。

    是以这次从神武军中征调匠人一事,都被交给了时任工部左右侍郎的吴鸿鼎和任梦良。

    徐章跟工部的这两个侍郎都没什么交情,也不熟悉。

    可惜盛紘已经调离了工部,否则的话,以盛紘那圆滑的性子,说不能还能从中寒暄一二,帮徐章多留几个铁匠下来。

    大营里头,看着已经空空荡荡的将作局,心里略略有些失落。

    就连刚刚被赶制出来的最新一批的火炮,也险些被工部的人给拉走,幸好徐章到的及时,这才拦下了神武军的将士,没有让两位侍郎大人血溅五步,当场殉职。

    最新一批的火炮,体量略略得到了改良,可威力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再度提升了两成。

    徐章之所以留下半数的铁匠,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给将士们打造兵甲武器这些东西。

    更多的是因为这些铁匠们,和其他的匠人们一块儿研究火炮,打造炮管,已经有了颇为丰富的经验,而且对于已经研制出了失败的第一代的火铳,也有一定的心得,徐章怎么会坐视这样的人才被全部拉走。

    “指使,咱们就这么任由他们把人给拉走吗?”时任神武军副都指挥使的小郑将军凑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道。

    徐章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可奈何:“不然呢?你现在可以带兵追上去把他们都给砍了,把那些匠人都给拉回来,我顶多装作不知道这事儿。”

    小郑将军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讪讪一笑,“那不等太后下旨,父亲就先提着刀跑过来清理门户,把我这个逆子给砍了。”

    徐章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郑老将军素有远见,为了不祸延家族,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小郑将军脸一黑,赶忙转移话题:“那咱们的将作局怎么办?就这么空着?”

    徐章看着耿直的小郑将军,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这批匠人没人,再找一批就是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那还不到处都是。”

    小郑将军犹自疑惑:“咱们上哪儿找人去?”

    言下之意,便是上哪儿去找会造火炮的人!

    徐章道:“你知道这批匠人从开始接触火器到现在一共过了多久嘛?”

    小郑将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徐章竖起一根手指。

    小郑将军本想说十年,可转念一想,徐章是嘉佑十年入仕的,现如今是嘉佑十五年初,满打满算也才四年多,五年不到,至于神武军,成立的时间就更短了。

    嘉佑十二年正是成立,到嘉佑十三年时,兵力不过才三千。

    一直到淮南平叛之后,才将在淮南地区征召的厢军和部分降卒纳入神武军中,达到两万之众。

    至于现在的四万多人,有两万多都是新近的几个月里刚刚从各地招募而来的。

    有些是四近的良家百姓,有些则是从地方厢军之中抽调而来的‘精锐’。

    “一年?”小郑将军不敢置信的说出这个时间。

    徐章点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次咱们找些年轻的!”徐章想了想,咬着牙说道。

    老匠人技艺确实精湛,而且老持稳重,行事也比较稳妥,可却比较缺乏创新意识,相反,那些刚刚出师或者还没出师的年轻匠人们,要更加大胆,思维也更加的活泛,没有太大的局限性。

    小郑将军能说什么,难不成还真提刀上去把工部的那些官员都给剁了,把被他们带走的匠人都给抢回来?

    先别说这样子行不行得通,就算是抢了回来,那些匠人还会安安心心的替神武军做事儿吗?

    “都听指使的。”小郑将军清楚自己的定位,先帝和曹太后把他放到神武军副都指挥使的这个位置上,是避免徐章做大,神武军成为徐章的私兵。

    不只是徐章,别看顾二现如今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麾下管着捧日和天武两支大军,可现在手底下的兵力,却连徐章一个还没满编的神武军都不如。

    而且从副都指挥使,到长官军纪军法的都虞侯乃至于底下的将领们,没有一个是顾二的亲信,都是从别处调来的。

    副都指挥使是蒲老将军家的大公子,而都虞侯则是越国公李家的大公子。

    一个小小的殿前司,如今大宋朝中顶尖的勋贵世家的子弟们扎堆在里头。

    而且这些新晋的殿前司底层将官们,大多都是蒲家和越国公府在军中的势力。

    当然了,原先受过宁远侯府恩惠的军中将领也有不少。

    顾二虽然名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位列从三品,可实际上所能掌握的兵力,屈指可数。

    而且各军主官若无官家的圣旨,调兵的虎符,或是枢密院的军令,是没有权利直接调兵的。

    小郑将军虽然觉得惋惜,却也不可奈何,毕竟这事儿是太后大娘娘金口玉言,在朝堂之上和大相公们一道定下的。

    “行了,匠人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我去处理,你就负责练兵带兵就行了。”徐章嘱咐小郑将军道。

    “叫些人过来看着将作局,里头的这些铁匠们虽然不懂火药,却懂得冶铁,知道怎么制作火炮,火炮想要改良的话,光靠他们是不够的,不过火铳的话,还是能想想法子的。”

    按理说火铳的体量远比火药要小,对于技艺的要求要更加精湛才是。

    可火铳的原理已经梳理的差不多了,成品也做出来一批,只是受材质的限制,铳身容易炸裂,若是铁匠们能够将技艺提升一些,将铳身做的更加坚固,把炸膛的问题给解决了,那么火铳就可以宣告成功了。

    当然了,自然不是更加先进的燧发枪,第一代火铳,还是最原始的那种火绳枪,至于燧发枪,徐章只知道个名字,至于其原理,作为一个新世纪的大好青年,爱好是文明,民主,和谐,平等的徐章,又怎么会去刻意的了解火枪的构造呢?

    高中之前,整天都是忙着读书,早晚自习,周末还要补习,写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卷子,每周的小测验,一月一次的月考,期中期末考·······

    到了大学,放飞自我的徐章自然是在泡妹子和打游戏之中度过的,别说火枪了,就连刀具都受到管制,徐章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回去了解火枪的原理。

    嘱咐好小郑将军,徐章便匆匆赶回家去了。

    再过几日,便是王氏的寿辰,明兰作为庶女,又住在东京城,自然要回娘家去给嫡母祝寿,如今徐章虽然依旧忙碌,但岳母过寿,一年也就一次,抽出一天的功夫,陪自家大娘子回娘家祝贺还是有时间的。

    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旁人也不可能借着这事儿说徐章偷懒翘班什么的。

第 074章 偶遇

    二月十三,是王氏的生辰。

    早在前几日,盛家就已经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请柬早在七八日前就陆陆续续送了出去。

    邀请的都是一些盛家的姻亲好友,像同僚那些就没有邀请了。

    徐章和明兰,一个是盛家的女婿,一个是盛家的女儿,自然都收到了请柬。

    一大清早,素来习惯了睡懒觉的明兰,难得起了个大早,徐章的晨练都还没有结束,明兰就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头,仍由丹橘小桃还有翠微三姐妹来回拾捯。

    不过明兰穿着一身白色里衣,闭着眼睛,似醒非醒,似睡非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模样,倒是可爱的紧。

    好在丹橘和小桃一人扶着明兰的脑袋,一人拿着梳子夹子什么的给明兰拾捯头发,才没有让明兰一头栽倒在梳妆台上。

    翠微坐在小杌子上,手如穿花一样,将梳妆台上的一样样物什拿起来,在明兰的已经擦洗过的脸上画来画去,涂这抹那的。

    没一会儿明兰就被弄成一个大花脸,可随着翠微那双巧手频频拨弄之下,妆容逐渐成型。

    等徐章在院子里头耍了两套枪,三套锏法的时候,明兰已经画好了妆,钗环首饰之类的也佩戴的整整齐齐了。

    若是以前,徐家还没发迹的时候,未免麻烦,徐章每天早上晨练完之后都是拿冷水一浇,然后用毛巾使劲儿的搓上一遍。

    可现如今家里头条件好了,七八十间屋子的大宅子住着,十多亩的花园屋舍空着,里里外外五六十号下人伺候着,若是再去受那罪,徐章也就白白奋斗这么些年了。

    灶房早已经烧好了热水,翠荷和翠莲两姐妹一如往常,一大清早就守在了浴房里头,亲自伺候徐章沐浴更衣。

    因着今日有事,时间略有些紧张,是以并没有发生类似于鸳鸯戏水的情节。

    沐浴更衣之后,徐章只套着一件里衣,一件中衣,便去了主屋。

    明兰亲自替徐章挑选好了一件玄色的锦袍,一条棕黑色的大氅,乃是用一整张黑熊皮制成的。

    车马明兰早早就就吩咐下人们备好了。

    而今孙平寇被徐章放到了神武军里头,身边的亲随就只剩下王破敌一个了,好在王破敌够机灵,也有眼力见,办事也算是周到妥帖。

    知道明兰和徐章无意炫耀什么,而且这是回明兰的娘家,又不是去哪儿,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没必要炫耀什么。

    是以便没有出动那架象征着侯府身份地位的四驾马车,只叫人准备了那架平日里明兰出行用的单驾马车。

    当然了,在车辕和车身之上,都烙印的有永平侯府的标志。

    辰时末刻,夫妻二人便出门了,给王氏贺寿的礼物也早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后头的马车上,由小桃和丹橘亲自看着。

    徐章率先走到马车边上,微微躬身引手,十分贴心的扶着明兰上了马车,搞得明兰还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章。

    盛家和侯府隔着西城外城的中轴线成对称状,相隔能有七八里左右。

    (东京梦华录开篇便说东京外城方圆四十余里,折算下来,由南至北,至少得有十里左右。)

    盛家和侯府,刚刚好一个在西城的北边,一个在西城的南边。

    城里不准驱马驰骋,自侯府去盛家,也要一会儿工夫。

    马车里头,夫妻俩说着悄悄话。

    “夫君不是说许大人不日便要回京了吗?怎么他还把许二公子托付给夫君?”新弟登基,照例是要开设恩科的,许仲游老早就在许贞的建议之下,出发来了东京。

    明兰估摸着公婆们在心里说的时间,就在最近几日,许圭应该就能到了。

    如今天气寒冷,不少地区的水面都结了冰,船只难行,水路受阻,许圭便只能走陆路了。

    “哪有那么快。”徐章道,“如今吏部的调令才出来没几日,又不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到地方至少也要大半个月,在交接一下,处理产业宅子什么的,等他回东京,至少也要两个多月。”

    明兰恍然,当初盛紘从扬州调回东京,不也是这样,调令早早就下来了,可光是交接和收拾,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再加上赶路的时间,两个月都算少的了。

    “公公婆婆不是说许仲游出了元月就出发北上么,走的虽是陆路,但估摸着再有七八日也该到了吧!”明兰如是说道。

    徐章却摇了摇头:“怕是没那么快,陆路虽然能走,但也受到风雪的阻隔,如今天气刚刚开始回暖,淮河以南路上的积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道路势必湿滑难行。”

    明兰却道:“就算道路南行,二十日的功夫也差不多了。”先前明兰说七八日的时候,已经将天气和道路湿滑南行的问题都考虑了进去。

    徐章道:“难说的紧,冬日里赶路,纯粹是看老天爷的脸色,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个倒春寒,来上那么一两场大雪,光是在路上估计都得耽搁十天半个月的。”

    徐章这还是说少了的,若是运气不好的,耽搁上个把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不要派人去接一接?”明兰柔声问道。

    徐章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好接的,又不是不知事儿的三岁稚子。”

    看着故意板着脸的徐章,明兰抬起素手亲眼红唇,嘴角轻扬,浅笑嫣然,两颊两侧两个浅浅的酒窝也随之浮现。

    嘴硬心软的徐章,如何能够瞒得过明兰,徐青山和洪氏信里头说的分明,许圭是和金陵家中往东京送东西来的车队一起出发的,为了保证许圭的安全,徐青山还特意增加了不少护卫好手。

    不然的话,徐章估计老早就让王破敌亲自带人南下去接许圭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稳坐钓鱼台,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夫君说不接,那咱们不接就是了。”

    明兰拉着徐章的手,笑语盈盈的柔声说道。

    车轮碾过青石板铺筑而成的街道,已然入了积英巷,没得片刻,就到了盛家门外。

    永昌伯爵府的马车已经提前到了,梁晗和墨兰刚刚下车,便看到了徐徐而来的马车,看着马车上头那醒目的永平侯府的标志,深深的刺激着墨兰的心灵。

    夫妻二人驻足在盛家大门外的台阶下头,目视着永平侯府的马车停下,车夫取出车凳,掀开车辆,一声棕黑色大氅的徐章率先走下马车,随即才看见明兰自车厢中钻了出来,被徐章亲手扶着下了马车。

    “四姐姐!四姐夫!”明兰早在车里时,就已经看到了梁晗和墨兰,如今却做出一副惊喜意外的模样。

    “六妹妹!六妹夫!”墨兰面色如常,语气之中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倒是梁晗,一见徐章眼睛就亮了,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容,热情的和徐章还有明兰打招呼。

    “四姐姐和四姐夫怎么不进去?”明兰好奇的问,当然是故意问的,她和墨兰又没什么交情,相反,两人之间还有些许仇怨。

    卫小娘的死,乃是林噙霜所为,墨兰知不知道,明兰也不能确定,但林噙霜的死,和明兰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这一点,明兰确定墨兰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看到墨兰和梁晗夫妻俩一副夫妻和睦的模样,明兰心里头一个咯噔,不由得多看了墨兰一眼。

    墨兰素来就是个惯会顺杆往上爬的性子,如今嫁入永昌伯府,成了梁家嫡脉的大娘子,若是趁着今日王氏大喜的日子,在盛紘面前哭诉一番,做出那副病娇羸弱的模样,以盛紘素来对墨兰的宠溺,说不定就会应下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明兰紧了紧受了的帕子,目光微凝,略带深意的再度看了墨兰一眼,似是想把墨兰给看穿一样。

    墨兰冷冷的道:“这不是看到六妹妹和六妹夫的车驾来了,我和夫君就想着等着六妹妹一道进门呢。”

    “是吧夫君!”

    后头那句话,则是对身边的梁晗说的。

    梁晗冲着徐章先是一拱手:“相请不如偶遇,徐侯先请!”随即便侧身引手,让出位置。

    如今新帝即位,太后垂帘听政,可官家还是太子时,徐章便是太子少师,负责教导太子,关系不可谓不亲近。

    如今太子成了官家,徐章虽然没有从太子少师变成太师,可却时常被官家召入宫中。

    如今太后多大年纪了?官家才多大年纪?

    十年之后,官家加冠,正当壮年,正是少年意气,肆意飞扬的时候,而曹太后定然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济。

    便是垂怜听政,又能持续多久?

    到时还政于官家,徐章这个太子少师,届时必会得到重用。

    况且现在徐章已经贵为大理寺卿,乃是正儿八经的九卿之一,位高权重,还兼着神武军都指挥使的头衔,现在梁晗娶了墨兰,徐章娶了明兰,两人便是正儿八经的连襟。

    梁晗虽然有时傲气了些,却也是个有心气儿,有志向的。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好好把握。

    看着热情的梁晗,徐章笑着道:“四姐夫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一道进去,一道进去!”

    梁晗眼睛一亮,脸上笑容更甚,“六妹夫说的极是,倒是我见外了!哈哈哈!”

    不知不觉间,梁晗对徐章的称呼,已经从徐侯变成了六妹夫,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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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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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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