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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75章 消息

    如果抛开墨兰不看的话,梁晗的人还是不错的,才学也有,武艺也不算太差,在东京城一众勋贵子弟当中,也算是不错的了。

    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好色,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先是弄大了府上春舸小娘的肚子,然后又和墨兰稀里糊涂的有了首尾,关键是这家伙智商略略有些捉急,被墨兰迷得五迷三道的,根本没有发现,这是墨兰和林噙霜早已设好的局。

    如果忽略这些的话,梁晗还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的。

    徐章和梁晗推诿着一道进了盛家,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倒是颇有几分连襟的模样了。

    至于明兰和墨兰。

    明兰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轻微笑容,叫人一看,就觉得心情舒畅。

    墨兰则面色有些难看,尤其是看着自家丈夫在明兰的丈夫面前,把姿态放得极低,再看着明兰那一脸的风轻云淡,习以为常,心里头就更加膈应了。

    墨兰在盛家四姐妹里头,一向都是心气儿最高的那一个,琴棋书画这些文人骚客们喜欢的雅事,每一样都颇为精通。

    更是时常被林噙霜在耳边念叨,说她才比谢道韫,又极受盛紘的偏疼,从小到大,不论墨兰看上什么东西,每每在盛紘面前撒娇卖乖,便都能如愿。

    为此如兰小朋友表示深受其害,盛紘的一颗偏心,全都偏在了墨兰和林噙霜的身上。

    如兰性子本就继承了王氏的火爆,又没什么心机,是那种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又有些类似于女汉子,坚强,对于那些哭哭啼啼,四处告状的举动更是嗤之以鼻。

    是以如兰每每都在墨兰面前吃瘪,两人的战斗,基本上都是以墨兰的胜出而高中,而如兰小朋友要么就是一顿训斥,要么就是戒尺,再要么就是跪祠堂,关禁闭了。

    可如兰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退缩,虽然屡战屡败,但却屡败屡战。

    直到后来,明兰被养到老太太院里,如兰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把明兰这个‘小跟班’争取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头。

    盛家三个女儿的战斗力。

    明兰对上墨兰,明兰完胜。

    如兰对上墨兰,墨兰完胜。

    明兰加上如兰对上墨兰的话,却是胜多败少。

    有了共同的敌人,并且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如兰和明兰的关系自然也就与日俱增起来,明兰也逐渐从一个‘小跟班’变成了如兰姑娘的‘小姐妹’。

    可现在呢,在墨兰眼里,只能依附着老太太,依附着如兰和王氏的明兰,一个没有生母,无依无靠的庶女,竟然嫁给了一个金龟婿。

    若是以前,徐章尚未封侯的话,墨兰心里还有些许得意,毕竟明兰嫁的只是个寻常文官,可墨兰自己,确实侯府的大娘子。

    可现如今。

    徐章被封永平侯,明兰也得了诰命,成了侯夫人,便是在东京城一众勋贵之中,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种。

    那些个什么国公夫人,侯夫人,伯爵夫人这些勋贵命妇们举办的雅集聚会之类的活动,基本上一次不落的,都会把请柬送到永平侯府,送到明兰的手里。

    而且在宴会之上,明兰可以坐在上首,和那些个已经迈入中年的国公夫人、侯夫人们谈笑风生,可墨兰却只能坐在人群之中,泯于众人。

    看着昔日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小小庶妹,如今却成了东京城妇人圈子里头炙手可热的人物,墨兰的心里,就跟油煎似的,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尤其是现在看到自家丈夫,在明兰的丈夫面前,把姿态放得那么低,完全了没有了往日里伯府公子的高傲和自信。

    一下子便把墨兰心底的这种落差升到了最高。

    纵使演技再精湛的人,在这种时候,估计也很难做到面上一套,心底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套。

    尤其是跨过门槛时,明兰有意无意往墨兰这边看的那一眼。

    眼中所蕴含的不屑、轻视更是叫墨兰难以忍受。

    脸色自然也跟着难看起来。

    可惜梁晗和徐章说的正起劲儿,根本没发现自家媳妇脸上的变化。

    前院厅堂里头,盛紘、长柏,长枫,长梧,还有袁文绍都早就到了,他们的家眷自然也跟着都到了。

    盛紘和王氏这个主角坐在上首,长柏带着海氏还有长枫坐在一边,长梧和袁文绍带着各自的媳妇坐在另外一边。

    徐章和明兰还有梁晗墨兰一起入内,向王氏和盛紘见礼,给王氏祝寿。

    “祝岳母青春常驻,年年如今日,岁岁如今朝。”徐章笑脸盈盈的道。

    “哎哟哟!”王氏一甩帕子,脸上笑开了花:“咱们家六姑爷可真会说话,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那还有什么青春常驻。”

    徐章却一脸惊讶的道:“岳母四十多了?”

    “不可能吧!”说着便震惊的看着明兰:“怎么夫人都没和我说过,我还一直以为岳母才三十出头呢!”

    这话说的就假了,华兰已经二十三了,和徐章同岁的长柏都二十二了,王氏怎么可能才三十出头。

    可明兰却极为配合的眨了眨眼,无辜的道:“妾身没和夫君说过吗?”

    王氏脸上笑容更甚,看着徐章的眼睛,就像是在看长柏一样,热情的招呼着徐章入座。

    和徐章一道进来的梁晗,看着脸上虽施着粉黛,却难掩眼角皱纹的岳母王氏,又看了看一脸正经,却满嘴鬼话连篇的徐章,心底震惊不已,立马就对徐章大为改观。

    王氏一向不喜墨兰,自然给不了什么好脸色,连带着对梁晗这个女婿也没什么好脸色,梁晗打了一路腹稿的贺寿词,却只换来王氏轻飘飘的一句‘四姑爷有心了!’。

    然后就没了。

    和先前对徐章还有明兰态度截然不同,梁晗为此疑惑不已,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

    有徐章这个永平侯在,梁晗伯爵府嫡出公子的身份,也就没那么有分量了。

    倒是盛紘,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林噙霜也死在了庄子上,在盛紘心里,往日种种,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是以对墨兰的态度,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时间还早,在花厅里头干坐着也无聊,王氏便带着一众女眷还有孩子们去了隔壁的捎间说些女人间的悄悄话。

    墨兰虽然不想去,却也只能跟着。

    挽着王氏手臂的如兰,倒是一反常态的没有时不时就跟着斗鸡似的挑衅的看着墨兰,反而时分乖巧的跟在王氏身边,通体都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王氏的身后,是长柏哥哥的媳妇海氏和长梧的新妇何氏,然后才是并排走着的明兰和华兰,姐妹两手挽着手,吊在最后的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墨兰。

    华兰拉着明兰小声问道:“六妹妹,听说太后大娘娘有意将六妹夫从军中调出去,不知此事是真还是假?”

    明兰有些诧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姐姐从哪儿听回来的消息?”

    “是方才在厅里,父亲说的。”华兰道。

    两人后头的墨兰,本来还一脸的兴致乏乏,可一听到这话,当即眼中就多出了几丝亮光,下意识便轻手轻脚的走快了几步,离前头的两人更近了几分,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

    明兰不确定的说:“这倒是没听我家官人说过。”

    “如今官人被调到了大理寺,整日忙得头角倒悬,早上天才刚亮就得出门,夜里天都黑了才回府,军营里的事情,官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管了,我倒是巴不得太后大娘娘把我家官人的军职给卸了,这样子侯爷还能轻省些。”

    听着明兰的话,华兰不禁翻了个白眼:“我的傻妹妹,旁人都巴不得自家官人手握大权,你倒好,反而希望你家侯爷把手里的兵权给交出去。”

    这话就有点泛酸了。

    如今徐章不仅仅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也是袁文绍的顶头上司,有徐章在的话,还能多多关照一下袁文绍,若是徐章被调走了,日后上头少了人拂照,袁文绍想要继续往上爬,就要比现在费力多了。

    明兰却一脸坦然的微笑说道:“官人是臣子,官家是君,太后大娘娘是官家的嫡母,国朝太后,若是大娘娘当真有意将官人调出军中,官人必定欣然受之。”

    华兰一愣,扭头看着明兰,当即就明白了明兰话里的一丝,看着明兰那双依旧波澜不惊的明媚双眸,心底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一股浓浓的震惊来。

    “还是六妹妹看得透彻!”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论现如今徐章身居何职,在军中有多高的威望,以前受过怎样的荣宠,但在太后的面前,徐章就是臣子。

    正如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不死,便是不忠。

    太后若是有意将徐章调离军中,徐章难道还能拒绝?

    难道徐章是想效仿逆王,再来一场丙午之变?

    “大姐姐不过是有些先入为主了。”明兰笑着说道。

    华兰是站在袁文绍的立场上看待此事,却忘了这事根本不是徐章自己能够决定的,难免有失偏颇。

    ······

第 076章 暗讽

    看着神色如常,脸上和眼底,都瞧不出半点波澜的明兰,华兰的心底极为诧异。

    读书人养气,这一点在《孟子》一书中便有说法。

    作为正统的读书人,两代进士,累世官宦的家族,盛紘时长教导儿女们,每逢大事,需有静气。

    华兰自小聪慧,又曾得盛老太太亲自教导,更是盛家的嫡长女,被盛紘视为掌上明珠。

    如兰蠢笨憨直,没什么心机,脾气又大墨兰喜欢拔尖出头,却学了她那个生母的小家子气,明兰乖巧听话,自小就极为懂事,就是性子略有些怯弱了,经常被墨兰和如兰欺负,也不知反抗。

    这便是以前华兰对家中几个妹妹的认知。

    可现在再看,原本憨直没有心机,脾气又大的如兰,却忽然变得乖巧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横冲直撞,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了。

    懂事怯弱的明兰,却更加叫华兰觉得陌生。

    那股子萦绕在身上,充斥在话语间的若有若无的自信,那股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泰然自若,端的叫人心惊。

    “六妹妹好定性!”华兰不由自主的赞叹道。

    随即就补充道:“还是六妹妹看得透彻。”

    明兰微微一笑示之,问道:“大姐姐可是在担心大姐夫?”

    看着明兰那波澜不惊的眼眸,华兰下意识便点了头。

    “如今六妹夫掌着神武军,还能对你大姐夫关照一二,若是将来六妹夫当真调走了,换了个新的都指挥使来,以你大姐夫的性子,想要再进一步,只怕就千难万难了。”

    明兰拉起华兰的手,柔声劝说道:“大姐姐怎知大姐夫不能靠着自己继续高升呢!”

    “我家夫君时常说,大姐夫武艺高强,深谙兵法韬略,是个难得的将才,若非是因为大姐夫刚刚才加入神武军,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劳,夫君不好提拔,大姐夫早就坐上现如今的位置了。”

    乙巳之变后,袁文绍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得了个五品的杂牌将军称号,从营指挥使被提拔成了厢副都指挥使,连升数级。

    当然了,这里头不乏有徐章的手笔,但也是因为袁文绍有这个能力,并且立下了相应的功劳,否则的话,便是徐章有心想要提拔袁文绍,也没有借口。

    毕竟神武军军法森严,一条条皆是徐章和顾二斟酌再三之后才制定的,徐章作为神武军的最高指挥官,自然不好带头违背。

    华兰深有感触的说道:“若是有人拂照,便是立功的机会也更多一些,总好过自己苦哈哈的熬资历。”

    “以前官人还在城防营的时候,做了好些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营指挥,可到了神武军,这才过了多久,就连升了好几级,成了厢副都指挥使。”

    “多亏了六妹夫,我家官人才能有今日。”

    华兰看向明兰的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感激。

    若非是徐章拂照的话,袁文绍就算是有能力,也没机会立下这么大的功勋,爬到现在的位置,这一点华兰看得比谁都清楚,是以对徐章很是感激,连带着对明兰也极为感激。

    跟在二人身后的墨兰,听着姐妹两的对话,脸色一阵变换,目光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前厅里头。

    女眷们都走光了,就只剩下盛紘和儿子侄儿女婿们坐在一块儿说话。

    梁晗很是活跃,看到长枫就忍不住问:“官家继位,开设恩科,不知三哥哥是否打算参加?”

    长枫先是看了一眼盛紘,然后才自信满满的道:“自然要参加。”

    会试三年才有一次,上一次长柏中了,长枫却落榜,原本还要再等一年才是下一次会试,可官家继位,已经下旨通传各地,将于今年四月召开恩科,各地举子皆可报名参加。

    长枫早已经中了举,上一次已经落榜,这一次自然不能再错过机会。

    “三哥哥读书用功,天资又高,这才一定能一句高中。”

    盛家家学渊源,一门三代,已经接连出了三个进士,长枫也是盛家子弟,天资定然不差。

    “四妹夫谬赞了!”长枫本想自豪一笑的,可盛紘那凌厉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就扫了过来,长枫立马心领神会,变得无比谦虚。

    “科举考试,哪有什么十成十稳操胜算的先例,若是不被主考官所喜,便是文章写的再好,也一样只能遗憾落榜。”

    长枫怎么说也是在外头和不少世家公子厮混过的,别的没学到,可这从善如流的本事儿,倒是学了几分。

    “四妹夫也打算下场?”长枫反问梁晗。

    梁晗笑着拱手道:“大好机会摆在眼前,焉能错过。”

    却在此时,一旁的徐章忽然开口道,“听闻岳父大人办了个私学,资助了不少寒门子弟?时不时还亲自过去为他们讲课?”

    盛紘捻着下颌处的鼠尾须:“办了有将近两年了!”

    自两年前长柏中了进士,庄学究辞别盛紘,带着老妻回老家之后,盛紘就将原来家里的学塾扩大了一些,又在外院清理出来两个院子,收了不少寒门子弟入学,其中举人秀才皆有。

    盛紘打的什么主意,不用问徐章也能猜到。

    现在施恩给这些寒门子弟,将来若是他们中了进士,那便是盛家的门生,天然便站在盛家这边,若是将来科举无望,也能从中找几个机灵活泛的,配给长柏长枫他们做个幕僚师爷。

    有了现在这层关系在里头,将来长柏长枫乃至于小长榕,身边也能多几个当用的人。

    一箭双雕,一举多得。

    这才是盛紘。

    “听说里头有个叫做文言敬的,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举,而且才学不差,有望高中?”徐章好奇的问。

    盛紘点头道:“文言敬的才学确实不错,而且人品敦厚端方,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徐章嘴角轻扬,脸上露出笑容来:“这次恩科,这位文举人,应该也要下场吧?”

    “确实是要下场。”盛紘没有多想。

    可徐章却忽然略带深意的看着梁晗:“这位文举人虽是寒门学子,世代务农,可能够时常被则诚挂在嘴边的人,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四姐夫若是有意下场的话,不妨和长枫一道找这位文举人探讨探讨学识,交流一番心得,说不定对参加恩科还能有帮助呢!”

    梁晗疑惑的道:“岳父大人,二哥哥,还有六妹夫皆是新科进士出身,若是有暇的话,找岳父和二哥还有六妹夫请教岂非有用的多?”

    梁晗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窍,自然不知道徐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盛紘和长柏长枫却比谁都清楚,当初盛紘本是有意将墨兰许给这位文举人的,还曾经几次三番的叫文举人到家里来和墨兰相亲。

    可墨兰却是个心气儿高的,瞧不上出身寒门,时代务农的文言敬,自己个找上了梁晗,主动投怀送抱,成就好事儿,还以此为借口,要挟盛家的所有人都替她和梁晗的亲事奔走。

    甚至还累得盛老太太亲自出马,这才搞定了吴大娘子,定下了墨兰和梁晗的好事儿。

    盛紘有些摸不清楚徐章的用意,不知他是因为墨兰的举动,心里头有疙瘩,看到梁晗才没忍住打趣,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

    长枫就不必说了,虽然极力掩饰,可脸色却还是忍不住变化,幸好梁晗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徐章身上,这才没有看到。

    “也是!”徐章抬手轻拍脑门:“倒是我糊涂了,忘了岳父大人和则诚皆是新科进士出身,有岳父和则诚指点,再加上四姐夫的才学,想来这次恩科是没什么问题了。”

    梁晗不疑有他,立马就谦虚起来。

    倒是长柏,趁着梁晗不注意,狠狠挖了徐章一眼,眼神示意他注意点,别乱说话。

    徐章撇撇嘴,不以为意。

    长柏虽然不喜林噙霜,但对长枫和墨兰这两个庶弟庶妹还是不错的,以前还经常指点、督促长枫读书。

    墨兰的所作所为,长柏虽然不喜,可事已至此,长柏也没法子。

    倒是长梧,看着不明所以,仍旧主动和徐章说话的梁晗,竭力憋着笑意。

    坐了没一会儿,门房就来报,说是康家老爷带着康王氏大娘子和康家公子来了。

    盛紘赶忙让人去叫王氏,自己则亲自起身去迎他那位连襟康大人,和王大娘子的嫡亲姐姐康王氏以及他们的嫡长子康大公子了。

    长柏和长枫紧随其后。

    没一会儿,盛紘就带着一个微胖的中年文士,一个瞧上去只有三十多岁,风韵犹存,容姿上乘的妇人,还有个年岁比长枫略小上些许的少年郎入了花厅。

    微胖的中年文士便是盛紘的连襟康大人了,和盛紘一样,是位气质不错的中年老腊肉。

    倒是康王氏,徐章也是第一次见到,若光是看外貌的话,瞧着可比王氏年轻多了,而且要比王氏漂亮许多,光看眉眼,就不难看出,这位康王氏年轻时定然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康家公子继承了康王氏和康大人的相貌,生的面容精致,皮肤白皙,倒是有徐章前世那些少女大妈们疯狂迷恋的小鲜肉几分神韵。

第 077章 夫妻俩的猜测

    今日是家宴,作为晚辈,徐章等人自然向康大人和康王氏这两个长辈见礼。

    康大人一脸的清高,康王氏目光扫过众人,风韵犹存的俏脸之上,扬起几分笑容,眼中似乎充斥着一众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大姨姐!康兄!”

    康王氏是王氏的嫡亲姐姐,长姐如母,盛紘在康王氏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礼。

    “盛兄!恭喜恭喜呀!”康大人拱手笑道。

    跟在康王氏和康大人身后的康公子也走到盛紘面前,躬身见礼:“见过姨父。”

    这时,王氏已经领着一众女儿媳妇出来了。

    “妹妹!”康王氏一见到王氏,眼睛就亮了,脸上笑意更甚,十分亲热的凑了上去。

    王氏心里虽然对于自家姐姐还有些芥蒂,可今日是她的生辰,康王氏带着丈夫儿子还有礼物亲自登门来给她庆贺生辰,王氏自然不好给康王氏脸色看。

    “姐姐怎么有空来了?”可惜王氏没什么演技,纵使强行撑出笑容,却也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对于康王氏这个抢了自家女儿亲事的亲姐姐还有抵触。

    “今日是妹妹的生辰,我这个做姐姐的,就算是再忙,那也得抽出时间过来给妹妹贺喜庆祝生辰呀!”康王氏从善如流的道。

    王氏很是无奈,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冲着康王氏福身一礼:“妹妹在这儿谢过姐姐了!”姐妹之间如此客套,生疏之意已然尽显。

    可康王氏却恍若未闻,目光扫过王氏身后的一众女儿媳妇们,目光定格在陌生的何氏身上:“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的这般俊俏,以前怎么没见过?”

    何氏信步上前,冲着康王氏福身一礼:“妾身盛何氏,见过姨母。”

    王氏跟着解释道:“这是长房长梧的媳妇。”

    康王氏目光上下左右打量着何氏,点了点头:“倒是乖巧的紧,相貌生的也不错,你家长梧倒是有福气。”

    何氏出身商户,相貌虽然上乘,但家世的话,就仁者见仁了,如今嫁给了长梧,一跃从商户女成了官眷,倒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多谢姨母吉言!”长梧也站了出来,冲着康王氏躬身拱手施礼:“宥阳长房盛长梧,见过康家姨母!”

    长梧和长柏是同辈,自然跟着长柏一样,称呼康王氏为姨母。

    “你就是长梧?”康王氏打量着长梧,眼中泛着几缕奇异的精光,“我倒是经常听你婶婶提起你,说你生的器宇轩昂,英武不凡,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王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懵逼,她什么时候对康王氏说过这话了?难道是忘了?

    长梧嘿嘿一笑:“姨母谬赞了!”

    ······

    趁着众人说话的当口,徐章把长柏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这位姨母怎么过来了?姑祖母不是已经发了话,不准她再登盛家的门吗?”

    康王氏心术不正,以前就曾经撺掇王氏在外头悄悄放印子钱,借着王氏的手大肆敛财。

    盛老太太和盛紘知道这事儿之后,大骂了王氏一顿,盛老太太直接发话,不准康王氏再登盛家的门。

    长柏无奈的道:“康王氏到底我的嫡亲姨母。”

    若是旁人,盛老太太一句话,王氏还有长柏等人,自然无有不尊的,可康王氏乃是王氏的嫡亲姐姐,是王家嫡出的大姑娘,盛家和王家乃是姻亲,盛紘和康大人乃是连襟,两家怎么可能没有往来。

    徐章却再度问到:“那岳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岳母好像对你这个姨母没什么好脸色呀!”

    王氏是那种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人,根本藏不住。

    长柏脸一黑,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时日,我外祖母来信说,准备让王家表弟迎娶如兰,舅舅只有表弟这么一个嫡子,如兰若是嫁过去,将来就是王家主母。”

    “可后来平宁郡主也和母亲漏了口风,说是有意与咱们家结亲,现如今家里的妹妹们,只有如兰还没有成亲,母亲高兴的不行,又怕平宁郡主那边出问题,便一直拖着。”

    “后来不知道外祖母从哪儿知道了这事儿,一气之下,就给王家表弟和元儿表妹定了亲,再过些时日,就得成亲了。”

    “元儿表妹?”徐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康元儿!”长柏道。

    徐章恍然大悟:“你姨母的那位嫡长女?”

    长柏黑着脸点头。

    徐章顿时就释然了:“难怪!”目光则是朝着王氏看了过去。

    随即又想起貌似没听说盛家和齐家结亲的消息,反而听说的是齐小公爷和新近入京的申家嫡幼女定了亲,不日便要成亲了。

    “平宁郡主难道也是因为岳母在两家之间摇摆不定,这才转头找上了申家,给齐衡那小子定了申家姑娘?”

    长柏的脸色更黑了,可还是点了头,嗯了一声。

    徐章不由得在心底暗自惊呼一声人才。

    自家这个岳母,还真是不好说什么,不论是王家的表公子,还是齐衡,都算是良配了。

    齐衡为人正直,且才学不弱,又肯上进,家世不好,若非是遇到那么一桩子事儿,齐家怎么也不可能和盛家结亲。

    以平宁郡主那眼高于顶的性格,怕不是盼着齐衡取某个王爷家的郡主,或者是国公府,侯府的嫡女。

    至于王家那边,难道是真的挺合适的,王家表弟的才学能力如何且先不说,但人品据长白说还是不错的,在加上两家本就是亲戚,王老太太和王家舅舅难不成还会看着王家舅母为难自家外孙女和外甥女不成!

    当然了,这是站在盛家的角度。

    若是站在徐章的角度,如兰嫁给谁最好都不要嫁给王家的表公子,两人可是三代以内的血亲,若是当真结合了,日后生出来的孩子,有很大的概率会有问题。

    或是显性或是隐性。

    当然了,若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王家表公子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可现在盛家又不是给如兰找不到婆家,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王氏不情不愿的拉着康王氏去了隔壁的捎间里头说话,盛紘则和康大人有说有笑。

    长柏带着徐章和长梧去了书房,梁晗和长枫凑到了一块,剩下一个康家的表公子,就只能孤零零在厅堂里头陪着盛紘和康大人了。

    到了中午,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儿用了一顿饭,然后康王氏和康大人就领着康家表公子离开了,只是离开之前,却又不经意间朝着长梧的方向瞥了一眼。

    搞得长梧诧异不已,却又不好把这事儿告诉旁人,毕竟康王氏是长辈。

    寿宴之后,离开盛家,都坐上了回家的马车了,长梧思来想去,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有些不踏实,和何氏商议之后,就下了马车,自己骑马回去找到了徐章,把徐章拉到一旁,把这事儿告诉了他。

    徐章和康王氏又不熟,哪里知道康王氏关注长梧做什么,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安慰了长梧几句之后,便分道扬镳了。

    马车里头,徐章把这事儿和明兰说了。

    明兰想了想,说道:“康姨母膝下有一子两女,长子尚未成婚,长女康元儿说定了王家表兄,可嫡次女康允儿却仍未说定人家。”

    “如今康家早已不复昔日盛况,康大人只在鸿胪寺挂了个闲差,说不定康姨母便是瞧上了长梧,准备把允儿表姐嫁过去呢!”

    徐章不敢置信的道:“长梧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他还怎么把康允儿嫁过去?难道让他去给长梧做妾?”

    若是把康允儿送去给长梧做妾,那还不如送给徐章呢,怎么说徐章也是个侯爷,而且官做的可比长梧高多了,康王氏素来精明,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我这位姨母,素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又有些毒辣,做事情不留余地,一心只为自己,当初甚至还蛊惑母亲和她一道放印子钱。”

    “本钱都是母亲出的,可最后的收益,确实两人对半分。”

    徐章想了想,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目光微凝,语气略有些沉重的说道:“夫人觉得,康王氏若是当真看上了长梧,想把康允儿嫁过去,会不会想尽办法,让何大娘子出意外呢?”

    听着这话,明兰心中一凛,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抬眼看着徐章,眼眸轻颤:“以康王氏性子,还真有可能下得去手。”

    随即眼珠子轻轻一转,分析道:“康王氏素来精明,精于算计,若是她当真有意将允儿表姐高嫁的话,长梧哥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长柏是盛家二房的嫡长子,便是停妻另娶,也绝不会选康家,长枫只是个庶子,又没什么出息,若是以前的话,徐章倒是也不错,可现在徐家的门槛太高,就算是明兰不幸去了,估计登门求情的人也能从东华门一直排到新宋门去,怎么也轮不到康家一个已经没落的小官家的女儿。

    反观长梧,商户出身,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这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而何氏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女,就算是日后被人查了出来,何家也拿康王氏没有办法。

    康王氏的背后,还有王家撑着。

    若是能够将康允儿嫁给长梧,做了大娘子,就算长梧止步于此,将来也能继承盛家大房半数家业,富贵和荣华都有了,这样的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第 078章 马车上的闲谈

    徐章还是有些不敢笃定:“你这个姨母,当真有这般恶毒?”

    尽管徐章最不喜欢的就是考验人性,素来也都是相信人性本恶,从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自己的敌人。

    可康王氏是王氏的嫡亲姐姐,盛紘和康大人是连襟。

    康王氏难道当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对长梧的新妇下手?

    明兰有些戚戚然的说:“只有咱们不敢想的,没有康姨母不敢做的。”

    徐章眉梢一挑,目带询问的看着明兰。

    这话说的,感觉有点夸张了呀。

    见徐章眼中的疑惑,明兰紧接着就解释道:“康家府上的妾室小娘,庶子庶女们,动辄便被康姨母打骂,肆意欺凌,相貌出众的庶女,但凡是年纪合适的,都被送去给别人做妾了,康姨母手里头捏着她们生母和兄弟姐妹的性命,那些个庶女们,哪里敢不听她的话。”

    “这么些年下来,康家被打死的,药死的,一尸两命的,不知有多少,甚至就连父亲也曾出手帮康姨母遮掩。”

    说起这事儿,明兰就一脸的庆幸。

    王氏和康王氏虽然是嫡亲的两个姐妹,一母同胞,可性子却截然相反,康王氏虽然相貌出众,年轻时芳名远播,引得无数王公子弟登门求娶。

    然而康王氏的城府却极深,且行事凌厉狠辣,不择手段,更关键的是不把庶出的子女和妾室小娘当人看。

    反而相貌更加普通一些的王氏,却心地善良,淳朴憨厚,对待明兰和长榕这两个盛紘庶出的子女,虽然不喜欢,却也没有对姐弟二人做什么,而且姐弟俩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缺,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幸而是生在盛家,若是生在康家,做个庶女······

    明兰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生活。

    小时候天天被康王氏打骂,肆意欺凌,长大之后,还要成为康王氏手中的棋子,任其摆布······

    “康王氏当真如此肆无忌惮?康大人难道就不管管?”徐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

    明兰却道:“康家原本也是累世官宦的世家豪族,若非如此,康王氏当初也不会选了康大人做夫君,可惜康大人却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康家传到他手上,算是彻底败落下来了。”

    “整日只知道挥霍,在外头一掷千金,夫妻俩都不善经营,家里没什么进项,康家的产业这么些年下来已经被折腾的七七八八了,只能靠康王氏的嫁妆来撑场面。”

    “要不然当初康王氏何必要簒夺着大娘子和她一道去外头放印子钱,连本钱都是大娘子出的,康王氏左手过右手,空手套白狼,就分去了一半的收益。”

    “咱们家和王家对康家也时有帮助,可却是杯水车薪······”

    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康家这是两样都不占,说他穷吧,康王氏的嫁妆还有不少,康家的祖宅和田产也还在。

    说他急吧,也没见有个用钱的地方,所谓的花销,都是康大人在外头大手大脚的缘故,今儿个包个行首,明儿个又在樊楼设宴。

    祖上留下的家产再多,也经不住这样造呀。

    “这么说来,你这位表姨夫康大人倒是个人才呀!”徐章不住感慨道。

    明兰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就没好气的瞥了徐章一眼,话题的重点分明是康王氏好吧。

    徐章抬手摸了摸鼻子。

    “堂嫂的事情,官人是怎么打算的?”明兰也只有在徐章面前,才不会是平日里那副谨小慎微,处处小心的模样。

    “还能怎么打算,兵来将挡,谁来土掩呗!”徐章倒是想打算,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夫妻俩的猜测而已,连个依据也没有,难不成还能凭着夫妻二人的猜测,打上康家,把康王氏直接给砍了不成。

    若是当真这么做了的话,估计徐章和盛家的姻亲关系,也就到头了。

    明兰无奈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徐章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夫人,你不是说康王氏最喜欢把家里头模样俊俏的庶女们送给别人当妾室,再通过掌握那些个庶女们,从而攀上关系吗?”

    “是啊!怎么了?”明兰点头道,这事儿在盛王康三家之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也正是因为如此,还有康家时常弄死的妾室小娘和庶出的子女,盛老太太才会说康王氏心术不正,不准她再登盛家的们。

    可惜的是,康王氏到底是王氏的嫡亲姐姐,王家的大姑奶奶,盛老太太这话,顶天了也就约束约束没心眼的王氏,让她少和她这个嫡姐往来,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卖了还在那儿兴冲冲的给人数钱。

    就如同今日这般,康王氏打着给王氏庆祝生辰的幌子来盛家,老太太不也对此无可奈何,难不成还当真叫人把康王氏打出门去不成?

    那康家的脸面往哪儿放?王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盛王康三家是姻亲之家,又不是仇家。

    徐章眼睛咕噜一转,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夫人可得小心些了,如今你家官人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不论是盛家还是王家、康家,都无一人能及,夫人觉得以康王氏的性子,会不会送个庶女来咱们家,给你家官人做小娘?”

    明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眨了眨眼,目视着徐章说道:“官人不是已经在府里有了两个小娘了吗?怎么,在多收一个又有何妨。”

    “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官人不是一直以来都喜欢这种‘情调’么?”

    明兰目光灼灼,虽不锐利,却好似能够看穿皮肉筋骨一样,直接落在了徐章的心里。

    徐章当即脸色一变,正经无比的说:“夫人想哪儿去了,为夫可不是在说笑,若是康王氏当真赛个庶女到咱们府上,甚至无需等到为夫宠幸,只要他在咱们府上出个什么事儿,届时康王氏再拿这事儿来拿捏夫人,甚至要挟为夫,夫人可有想过,届时你我夫妻二人,又该如何自处?”

    听了徐章的话,明兰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以康王氏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眯着眼睛,明兰的语气之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冷意。

    王氏是盛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还替盛紘生儿育女,只要有王氏和长柏华兰如兰在一日,盛家和王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就不可能断掉。

    康王氏是王氏的姐姐,是盛家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包袱。

    在康王氏面前,纵使是如今身为二品诰命,永平侯夫人的明兰,也只能恭恭敬敬的执晚辈礼。

    若是康王氏当真有这般心思的话,还真的让人头疼。

    “官人可有什么法子应对?”一时之间,明兰也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方才事情没烧到自己身上,明兰虽然担心,却并未着急,可现在轮到自己了,素来沉着冷静,聪慧睿智的明兰,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徐章神色如常,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把话题给带跑了,不然面对明兰的冷嘲热讽,立身不正的徐章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徐章目光微凝,陷入沉思之中,明兰也不着急,一边看着徐章,一边思索对策,片刻后,只见徐章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惊呼道:“有了。”

    明兰挽着徐章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道:“官人快说说。”

    徐章道:“康王氏若是想把庶女送到咱们府里头做妾,总得有个由头吧!”

    明兰点头,“自然要有由头,若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硬塞过来,那就是她这个做长辈的不是了。”

    自古以来,若非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从来不会有女方的亲长,往自家小夫妻房里塞人的先例。

    礼法什么的自然没这方面的限制,可作为女方的亲长,不思如何帮助女方打理家事内宅,让小夫妻两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反而往人家房里头塞小娘,便是说破大天了也是没理的。

    别的且先不说,光是盛家就不会同意。

    “夫人嫁过来才半年多的功夫,咱们夫妻二人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再说了,咱们徐家又不是那等人丁单薄的人家,急需要子嗣来继承香火。”

    “届时夫人只管把一切都推到为夫的头上,说为夫不喜纳妾也好,说为夫不好女色,喜欢另辟蹊径也罢,都由得夫人。”

    明兰眨了眨眼,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另辟蹊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来。

    若是这词单独拿出来,明兰绝不会多问,可偏偏前头还带着一个不好女寺,那这个词意思就有待推敲了。

    摇摇脑袋,摒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明兰说道:“妾身竟不知道,官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另辟蹊径’了?”

    徐章顿时大呼冤枉,解释道:“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夫人何必当真呢!”

    明兰抬手轻掩樱桃小口,可惜笑意早已布满了整张俏丽的脸蛋,爬上了眼角。

第 079章 大军出征

    二月十五,王氏的寿宴后两日。

    东京城外,西南神武军大营之中。

    官家年幼,太后又是女眷,自然不好出宫,为大军践行。

    一万神武军已然整装待发,只等顾二一声令下。

    韩大相公代表着曹太后和小官家,替顾二还有大军践行。

    文臣们来的不多,武将们都是都来的差不多了。

    小郑将军,小蒲将军们,一个个都羡慕的看着顾二,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惜他们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顾二打了败仗,形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那时候估计他们就有可能出征了。

    英国公老将军也来了,抬手重重的拍了拍顾二的肩膀,还特意叮嘱了顾二几句。

    徐章很是诧异,趁着上前和顾二道别的空荡,小声的凑到顾二耳边,好奇的问:“怎么回事儿,你和英国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徐章记得分明,上次他帮顾二去英国公面前提亲的时候,差点没被英国公一阵奚落,好在徐章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替顾二挽回了形象。

    虽然后来因为这事儿徐章在樊楼狠狠的敲诈了顾二一顿。

    顾二神秘一笑:“你猜猜看?”

    徐章顿时就愣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顾二,脸上露出极为诧异的笑容:“我擦你小子可以呀,不声不响的,就把未来老丈······”

    徐章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二一把捂住了嘴。

    “什么老丈人,你可别乱说,英国公他老人家可还没答应,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然后立马笑着对周遭被他们的举动吸引过来的众人道:“我们兄弟感情好,谨言有些担心我的安危,我正安慰他呢!”

    这皆是要多拙劣有多拙劣,可却没人继续深究。

    徐章拨开顾二的手,略略有些激动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二小声说道:“老将军说了,若是这次,我能够大胜而归,他就不再反对。”

    徐章眼睛一转:“因为上次的事儿?”

    老国公对顾二的态度改观,可不会是因为听了东京城里头的某些风言风语,笑道消息。

    英国公戎马半生,见惯了风雨,自然有他自己的判断力,断然不会人云亦云。

    顾二上次在乙巳之变中,镇压逆王叛乱的时候,表现得很是抢眼,指挥起大军来,简直如指臂使,不要太顺畅。

    顾二点头如捣蒜,脸上堆着笑容。

    徐章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住夸赞道:“你小子可以呀,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家老将军给拿下了。”

    “侥幸,侥幸!”顾二十分谦虚,可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却从未消散过。

    徐章看了看顾二,又看了看英国公,摇了摇头感慨道:“一颗好菘菜,马上就要被猪给拱了,可惜呀可惜!”

    顾二一听这话,顿时横眉目光冲着徐章一扫,不想徐章却早已抽身而退,并且赶忙改口,拱手说道:“则诚,多的话就不说了,助你此行一帆风顺,以雷霆之势,扫灭叛贼,凯旋还朝。”

    这话一出,顾二就不好发作了,只能回礼说一句‘承君吉言’。

    说完徐章又凑了上去,叮嘱道:“听说这次掀起叛乱的又是元昊那个老杂毛,你可得小心了,他敢在这个时候再度起事,说不定已经找出了克制咱们轰天雷的法子。”

    顾二点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过也无妨,咱们又不是只有轰天雷这么一种武器,除了神射营的二百猎鹰羽士之外,我还带着五百神臂营和五百张神臂弩,对付一伙子乌合之众组成的叛军,绰绰有余了。”

    顾二自信的道。

    莫说是叛军了,便是地方上的厢军,地方的乡勇,都没有资格配备大宋禁军所独有的神臂弩。

    射程能达到二百八十步,妥妥的战争利器。

    “谨慎些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天下间能人异士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为将者更该戒骄戒躁······”

    “行了行了,啰啰嗦嗦的,像个老妈子!”徐章的话还没说完,顾二就不耐烦的打断了。

    徐章却不介意,脸上神情尤为郑重的说了句:“万事小心,一切以保证自身安危为上。”

    “明白!”顾二也神情坚定的点头回应。

    翻身越上马背,顾二回首一看,入目的尽是整齐的森寒甲胄和林立的刀枪。

    “开拔!”

    顾二一声令下,沉闷而厚重的鼓声随之响起,顾二一马当先,颍川郡王赵策英和沈从兴等人紧随其后,一万走着整齐划一军阵的大军鱼贯着除了校场,走出辕门,一路向南。

    大营之外,官道两侧,一身深色衣袍的常嬷嬷立于道旁,目视着顾二逐渐远去,手头边上还牵着两个孩子,左手的是个男孩儿,约莫五岁模样,右手里头牵着的,却是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姑娘。

    正是顾二的一对儿女,昌哥儿和蓉姐儿。

    徐章辞别韩大相公等人,驱马而出,在常嬷嬷身边停下。

    王破敌和几个亲卫一直守在常嬷嬷身边,未曾离去。

    “嬷嬷!外头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顾二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常嬷嬷和昌哥儿蓉姐儿却仍旧在翘首眺望。

    “侯爷说的是,倒是老婆子有欠考虑了。”常嬷嬷低头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孩子,这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悔在冷风中站的太久了。

    自从上次朱曼娘将昌哥儿拐走,跑了一日一夜,多亏了徐章和皇城司的人帮忙才给找回来,自那之后,常嬷嬷便不敢再把姐弟俩交给旁人看顾了。

    原本常嬷嬷是打算等着顾二安定下来之后,就会扬州老家去的,可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情,顾二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照顾蓉姐儿和昌哥儿,常嬷嬷哪里忍心把他们丢给别人,便主动请缨留了下来,替顾二照看一双儿女。

    蓉姐儿听到徐章的声音,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来,一点儿都不害怕的主动上前,拉住了徐章的手,脆生生的问:“徐叔叔,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兰躬身将蓉姐儿抱了起来,笑着说道:“若是快的话,等到了秋天,蓉姐儿的爹爹就能回来了。”

    大军出动,光是赶路都要月余左右的功夫,来回加起来,就得两个月,再加上天气什么的影响,时间还得往后延上一延。

    现如今已经是二月了,徐章说秋天,已经算是早的了。

    蓉姐儿性情开朗,被常嬷嬷教导的极好,很有礼貌。

    倒是昌哥儿,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留下了阴影,导致现在性子有些沉闷,除了顾二和常嬷嬷蓉姐儿之外,对谁都不怎么亲近。

    包括徐章在内。

    “嬷嬷,等到了秋天,爹爹就回来了!”蓉姐儿高兴的道。

    常嬷嬷抱起昌哥儿,徐章抱着蓉姐儿,将一老两小送上马车,徐章骑马跟在边上,亲自护送她们回到了顾二的新宅。

    “若是有什么事情,嬷嬷自己又拿不定主意的,尽可派人来寻我。”进门的时候,徐章又再度叮嘱常嬷嬷道。

    常嬷嬷笑着道:“就怕辛苦侯爷了。”

    “嬷嬷说的哪里话!”徐章道:“我与仲怀,乃是性命相交的好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如今仲怀在外征战,我自然应该照顾好他的儿女。”

    “嬷嬷可不要和我见外,否则等仲怀凯旋回来的时候,我可没法和他交代。”

    “再说了,如今仲怀不在,家里头也每个男人,若是有当真有什么事情,嬷嬷自己肯定是不好出面的。”

    常嬷嬷心里头明白,徐章说的是堆得,当下便不再拒绝,而是冲着徐章福身一礼:“那老婆子就打扰侯爷了。”

    徐章又从亲卫之中,挑了两个先留在顾二家里,听房嬷嬷的吩咐。

    ······

    对于长梧那边,徐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明兰登门,用三寸不烂之舌,先把何氏的工作给坐通了,让她先有一点危机意识再说。

    至于夫妻俩对于康王氏的猜测,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无凭无据的,也不好乱传,只能私底下提醒长梧和何氏多多留意了,凡事儿多留个心眼。

    眼看着二月中旬就还怎么过了,一直没有消息穿回来的许圭,突然就冒了出来。

    一起赶来东京的,还有徐章的二伯和二婶,也就是徐文的亲生父母,以及徐文的媳妇淑兰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淑兰带着孩子来东京投奔徐文,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二伯和二婶的到来,却着实让徐章有些意外,而且徐青山和洪氏可没在信里头说二伯他们也会跟着过来。

    可不巧的是,徐文这个火器营的指挥使,已经随着顾二一道南下,去岭南平叛了,若是他们早来那么几日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和徐文道个别。

    徐章将众人都接回了梨园,明兰也很意外,赶忙叫人立马收拾院子,将而二伯二婶还有淑兰她们先安置下来。

    至于许圭,徐章自然也见到了,而且还把他接到了家里暂时先安置了下来。

    等许贞回到东京再另行安排。

第 080章 大理寺推丞

    “文儿跟着大军去岭南平叛去了?”

    傅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说什么糊涂话呢!”

    不过这话一出口,就被旁边的徐青禄狠狠瞪了一眼。

    傅氏嘴巴张了张,脸上满是不情愿,可终究还是不敢反驳。

    夫妻二人成亲多年,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倒是没觉着有什么,可自从徐章考上了功名,三房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崛起,短短几年之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就糊涂短视,没有什么主见的傅氏,性情难免就有了些许变化。

    “章哥儿媳妇不要在意,你二婶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文儿的安危,这才口不择言了些。”

    “二婶是关心则乱,又不是有心的,侄媳妇怎会放在心上。”明兰笑脸盈盈的道,脸上浅笑嫣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来。

    “二伯和二婶尽管现在家里头住下,今日朝中诸事繁多,官人又是新官上任,整日忙得头角倒悬,待晚上回来,二伯再和官人好好说说话,叙叙旧。”

    一说起徐章,徐青禄的脸上就露出几分自豪来,大气的道:“朝廷的事情,自然是大事,我和你二婶”

    其实如果论天资的话,二伯徐青禄,是徐青山他们三兄弟里头最高的一个,当初读书的时候,也是二伯的进度最快。

    后来三兄弟一起出门学艺,大伯学了泥瓦,徐青山学了木匠,唯有二伯徐青禄,两样都学了些,而且都学的极好,可见其天资。

    这些年来,随着家里头的情况越来越好,二伯也如同徐青山一样,时常静下心来读书学史,不论是气度还是肚子里头的存活,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反倒是二婶傅氏,早年间就曾犯下过错,若非是因为惦念着他替徐家生儿育女,而且这些年来也任劳任怨,陪着二伯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日,孝顺公婆,和兄弟妯娌都十分和睦,对下面的侄儿侄女们也很是照顾,早就被休弃归家了。

    这么些年下来,傅氏倒是不敢再犯,而且二房和三房早已分了家,当初还在里正耆老们的见证之下,写了分家的文书,将家里头一应家产都分的清清楚楚,毫厘不差,傅氏也没得由头作妖。

    不过是眼红三房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徐章的地位越来越高,连带着洪氏也被封了诰命。

    幸而现在她的儿子徐文也算是争气,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官儿,虽然比起徐章来说还略略落后了一些,可在大湾村,乃至于整个宥阳,都是极为出挑的青年才俊了。

    纵使武人在民间的名声不如文人那般受百姓们推崇,可徐文能在这般年纪,拥有如今的成绩,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可终是如此优秀的徐文,在那个人面前,却也要黯然失色。

    傅氏心有不甘,一心希望自家儿子能够争气。

    可听着公公婆婆,兄长妯娌,甚至于自己的儿媳妇都像夸什么似的夸着徐章,把徐章说的天上有,地上无,宥阳老家那些亲族们,一个个平日里眼中也只看得到徐章,完完全全忽视了同样争气的徐文。

    以前在自己面前恭敬有加的洪氏,这几年来,不仅仅极少看到人影,就算是仅有的每次见面,洪氏的眼睛好像都长到天上去了,虽然依旧管自己叫二嫂,可话里话外,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恭敬了。

    当然了,这是傅氏单方面的想法,也不见徐章的大伯母梁氏有这般感慨。

    “章哥儿媳妇儿,文儿这次南下平叛,大概多久能够回来?”不过二伯还是明事理的,训斥了傅氏几句之后,就立马扯开话题,问起了眼下他们夫妻俩最关心的事。

    明兰浅然一笑:“二伯见谅,军阵之中,侄媳妇一个内宅女子,如何得知,二伯若是担心的话,不妨等官人下衙回来之后,再问问官人。”

    徐青禄点了点头,目光低了低,确实已经认同了明兰的话,同时也在心里头暗自叹息,自己也是急昏了头,怎么会想到问明兰一个常年足不出户的后宅妇人。

    “二伯二婶一路舟车劳顿,侄媳妇已经叫人打扫好了住处,二伯二婶不妨先去沐浴更衣,暂歇片刻,等官人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若是徐青山和洪氏,便是常住在侯府,明兰也不会说半句话,可徐青禄和傅氏所在的徐家二房,早早就已经和明兰所在的三房分了家,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如此也好!”傅氏选择了不说了,徐青禄则点头应了下来。

    明兰唤来两个女使,引着徐青禄夫妻二人往早已安排好的院子去。

    至于许圭,虽然是许贞的弟弟,却也是外男,明兰却是不好见的,早早就已经安置到了院子里,等徐章下衙回来之后自己招呼。

    明兰早就派人去大理寺通知徐章了。

    可惜徐章公务缠身,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回来,只能等到晚上下衙了。

    随着新帝登基,原先因为先帝驾崩而暂时搁置下来的逆王案,又隐隐有了重新清查的倾向,尤其是垂怜听政的曹太后,对这件事情尤为看重。

    也不知是真的为了震慑宵小,免得有人继续效仿,还是为了报当初逆王封锁宫城,囚禁先帝和太后,甚至于一剑刺伤她的仇。

    亦或者二者皆有?

    徐章懒得去想这个问题,现在他就觉得头疼,从逆王府上,抄出来的那些东西要重新梳理,相应的人员要一个个提审,提升过后的审讯记录,也要一点一点的仔细校对,免得出什么错漏,牵扯了无辜之人。

    徐章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却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职,而导致某些无辜的人和家庭被牵连其中,遭受无妄之灾。

    为了完成这个小目标,徐章也只能稍微上点心,督促着自己在大理寺里头的那一群小弟,日复一日的工作了。

    眼看着就快要下衙了,作为一个要起到带头作用的好上司,徐章自然不会迟到早退,仗着自己是大理寺的一把手,就率先无视大理寺的规矩。

    不过徐章已经叫王破敌收拾东西,掐着时间准备回家去了。

    却在这时,手底下一个叫做王朔的推丞拿着一份卷宗走了过来。

    “下官参见卿正!”

    “有什么事儿?”徐章的目光落在王朔之中的卷宗之上。

    王朔当即便信步上前,将手中卷宗放到了徐章的桌上。

    “卿正不是叫下官们留意宁远侯府是否和逆王有牵连吗!”王朔脸上露出笑容:“前些时日自逆王府中查出的账册当中便有记载,宁远侯府嫡支四房五房的几个公子,与逆王打过不少交道,逆王用来拉拢党羽的江南女子,皆是由他们出面采买的。”

    “还有宁远侯府的三郎顾廷炜,也曾收过逆王送的两个江南女子,这次叛乱之中,有几个底层的将官,昔日便曾受过先宁远侯的提拔······”

    徐章一面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一面听着王朔的禀报,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王朔言简意赅的将卷宗之上所记载的东西笼统的说了一遍,便闭口不言,微微躬身扶手站立,等待着徐章的指示。

    “啧啧啧!”徐章一边看一边不住摇头啧啧叹道:“这宁远侯府的水还真是深呀!”

    这话单纯的是有感而发,不带任何偏见的那种。

    先宁远侯顾堰开可是妥妥的帝系,是嘉佑帝手底下最忠诚,最当用的几位大将之一,若非是受限于年纪和资历,说不定就入了枢密院,和英国公一样得封柱国了呢。

    可顾堰开的几个侄儿,却背着顾堰开,私底下和逆王攀上了关系,而且还揽下了替逆王采买江南女子的差事儿。

    若是这些女子只是逆王自己用的,那自然没什么干系,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可关键是,这群江南女子是逆王用来笼络朝臣,聚集党羽的,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书案前的王朔,心里头也闪过无数思绪。

    先帝在位时,顾廷烨曾因平叛之功,再加上徐章在先帝面前一力举荐,被先帝委以重任,出任神武军副都指挥使,和徐章相交莫逆。

    这在朝堂之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可顾廷烨和侯府之间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初先顾候的死,以及那封被侯府众人雪藏,后来却被顾氏祖地的耆老们公之于众的先顾候绝笔,在东京城里可掀起了一阵不晓得风波。

    甚至于就连先帝和曹太后也看不过眼了,把现任的宁远侯顾廷煜和秦太夫人召入宫中,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当初甚至还有传闻说,若非顾念着先顾候劳苦功高,战功赫赫,官家都打算让宗人府出手干预顾家的事情了。

    王朔抬眼看着徐章,试探性的小声问道:“不知卿正大人还有何吩咐?”

    徐章合上卷宗,淡淡的道:“将所有的卷宗抄录两份,原件由我亲自保存,剩下的两份,一份你自己先收起来,还有一份,该放到什么地方,就放到什么地方。”

    “诺!”王朔拱手领命,上前接过徐章手中的卷宗,快步退了出去。

    心里头却已经悄悄打起了算盘,徐章这事儿没找手下的两个少卿,反而直接找他这个小小的推丞,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关注这事儿。

    看来抄录卷宗这事儿,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不能假手于人了。

    不过动念之间,王朔心里就有了主意。

第 081章 无题

    大军开拔已有数日,顾二作为大军统帅,只能坐镇中军,缓慢前行。

    一万大军南下,光是配备的民夫就有万余,好在二月开春,河面已经开始解冻,不少物资都能够通过水路运往南方。

    只是想送去岭南的话,还是得走陆路,用人力车马来运送。

    大军行进缓慢,一日最多也只能走八十里。

    这还是因为中原地区地势开阔,大多都是宽敞平原的缘故,若是到了南方,山川河流众多,层峦叠嶂起伏,行路艰难,一天能走个五六十里,就算不错的了。

    徐文所在的火器营,是顾二特意从徐章手里头要过来的,可惜小型的火炮和火铳尚未研制成功,否则的话,战斗力将会大大提升。

    不过神臂营的装备却得到了改进,在将作局的努力之下,研制出来一种新式的箭矢,配有火药,虽然限制了弩箭的射程,但威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而且火炮没法运输,但投石车却能够现场伐木制作,在配上火器营独有的开花弹,也是一件极大的杀器。

    顾二不慌不忙的带着大军在后头赶路,可被顾二专程拉过来的沈从兴他们就没这么悠闲了。

    沈从兴现在是顾二的前锋营营指挥,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和斥候营先行赶赴岭南,走在了前头。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在顾二和徐章眼中,情报对于一场战役的重要性,也不亚于粮草。

    是夜,中军大帐。

    顾二端坐帐中,副帅赵策英也在其中。

    “将军!东京送来的密信!”

    石头掀帘而入,手里头拿着一封密封的书信。

    信封之外,没有半个文字,唯有一副图案,黑色的墨迹和微黄的信纸交相映衬,点缀出一副小鸡吃米的图案。

    这是顾二和徐章还有长柏几个至交好友写密信之时才会用上的记号,信封口用蜡密封,并不拆开过的痕迹。

    顾二取出短刀,轻轻割开信封口,取出内里的信纸,才看了一半不到,脸上的神情就开始变化了。

    看罢徐章着人送来的密信,顾二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却又释然。

    四房五房那一群蠢货,平日里只知道逍遥快活,不论是他的那几个叔父还是堂兄弟们,里头没几个好东西,都是依附着侯府的吸血虫。

    以前有他父亲管着,现在有他大哥还有小秦氏管着。

    可那是因为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若是有朝一日,他顾廷烨失了势,只怕第一个翻脸的,就是他那个继母小秦氏。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存在的。

    顾二的心中,不论是四房五房,还是侯府的人,除了一个三弟顾廷炜和小一辈不知事的后背们之外,其他的人,便是现在立刻死了他也不会皱半点眉头。

    可侯府终究是顾家的侯府,而不是他们某几个人的侯府。

    他们可以出事儿,但宁远侯府却不能倒。

    不过转瞬之间,顾二就理清了思路。

    “磨墨!”

    石头的动作极快,顾二还在思量着该怎么给徐章回信,砚台之中,就已经多了一滩乌黑发亮的墨汁。

    顾二走到桌案前,提笔落墨,须臾之间,便将回信写好,重新塞入那封送来的信纸之中,石头早已经准备好了融化的蜡。

    以蜡密封,将信递给石头。

    赵策英这才凑了上来,好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二道:“一些侯府的事情,不值一提。”

    赵策英点了点头,既然是侯府的事情,那就是顾二的家事了,赵策英对于顾二的家事也算是了解一些。

    “他们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顾二却神秘一笑,说道:“这一次可不只是幺蛾子这么简单。”

    ······

    岭南,黔州。

    黔州城早已陷落,城头之上的王旗已经换成了元字。

    州衙之中。

    元昊坐在原本知州的宝座之上,左右两排靠背大椅之上,坐着清一色红衣披甲的汉子。

    年纪大小不一,弱冠者有之,年逾花甲者亦有之。

    甚至还有一身奇装异服,杵着一起拐杖,脸上涂抹着某种染料的祭司,不止一个。

    黔地乃是岭南腹地,岭南地区盘踞着多个少数民族,这些少数民族治理,素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再加上原本同样归属于华夏的白族在大理自立建国,登记称帝,岭南临近大理,岭南地区生活的少数民族,若非是因为族人数量不多,再加上地理环境的限制,还有部落形式的传统,只怕早就学着大理一样,建国自立了。

    若是徐章在这儿的话,看到如今东山再起的元昊,只怕也要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

    这家伙是真的厉害,距离上次淮南战败逃窜,这才过去多久。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朝廷也该反应过来,派人来讨伐咱们了!”元昊也不完虚的,直接开门见山。

    “上次淮南的失败,就是个活生生的教训,诸位都是跺一跺脚,岭南都要震一震的大人物,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神使无需担心,我族之中,有部落三十六,村寨一百四十九,青壮七千八百余人,只要圣使一声令下,我族二郎,都甘愿为神使效死。”

    “我族有青壮三千六百余人······”

    率先表态的,竟然是一众奇装异服的各族祭司长老和族群部落的首领们。

    元昊的手段一如往常,一番装神弄鬼之后,骗取这些山民们的信任,然后将自己说成是神的使者,是奉了神灵的旨意,下凡来拯救世人,解救苍生疾苦之类的话。

    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拉拢了岭南地区的好几个大族群,又蛊惑了不少宋朝百姓,攻占州县,掀起叛乱。

    “父亲,如今孩儿麾下的可战之兵已有三千,若是再加上各族的青壮,咱们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再借助地形地势之助,朝廷就算是派来十万大军,咱们也丝毫不惧。”

    元昊微微颔首,心里有了数,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不瞒诸位,朝廷有一种名为‘轰天雷’的神兵利器,威力巨大,用起来宛若天雷降世,端的是厉害。”

    “‘轰天雷’?”当即就有人提出疑惑:“神使说的会不会夸张了点。”

    不过这话刚一出口,就被人给反驳了:“混账,神使的话,就是神灵的旨意,神灵怎么可能会骗我们······”

    经历过淮南一战,元昊虽然没有搞到轰天雷的制作方法,却对于轰天的使用条件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当即就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一道出,和众人商量起对策来。

    ······

    东京城。

    因为宁远侯府的事情,徐章又在大理寺里头多耽搁了一会儿,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明兰亲手替徐章解下官服。

    “二伯和二婶怎么样了?”期间,徐章问道。

    明兰刚刚替徐章把外袍解下,挂在屏风上,正贴近了替徐章解腰带。

    “一路舟车劳顿,白日里沐浴更衣之后,用了些饭食,然后休息了个把时辰,方才我已经叫小桃叫人去请二伯和二婶了,待会儿咱们一块儿用晚膳。”

    徐章一把捉住了明兰的手,左手抬了起来,手掌在明兰那娇嫩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滑过,凑近了柔声说道:“夫人不妨说说,这次见到二伯和二婶,和上次在宥阳时见到的有什么区别没?”

    明兰拿掉了徐章那只作怪的手,解开缚衣的节,绕到徐章身后,替徐章解下中衣。

    “能有什么区别!与上回并无不同。”

    徐章却道:“前些时日,阿娘在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年前洪氏来了信,除了千篇一律的问候之外,便是将家中的现况仔仔细细的说给徐章和明兰听,祖父和祖母的身子骨依旧健朗,大伯那边也很好,家里的商会,酒楼,作坊一切都运转如常,生意蒸蒸日上。

    唯独二婶,似乎有些变化,洪氏觉得自己和傅氏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隔阂,没有以前那般亲近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洪氏也说不上来。

    明兰想了想,这才说道:“婆母素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在后头编排人的性子,尤其说的还是二婶,依我看来,二婶和咱们上次在宥阳老家看到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同。”

    “只是具体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徐章也看着明兰,眸光微闪,嘴角上翘,露出笑容来,低着头道:“真不清楚?”

    明兰低下头去,一边继续给徐章宽衣解带,一边说道:“二婶是长辈,妾身一个做晚辈的,怎么好编排,官人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待会儿官人自己看不就清楚了。”

    “免得待会儿官人听了妾身的话之后先入为主,到时候反倒是成了妾身的不是了。”

    听着明兰带着几分怨气的话,徐章脸上笑容更甚,身上的衣服也只剩下薄薄的一件里衣了。

    一把将明兰拉过来搂入怀中,低头就吃了口瓜,还不忘用舌头好好的尝一尝。

    良久,呼吸急促,脸颊泛红的明兰一把将徐章推开,低着头说道:“天气寒凉,官人赶紧去洗漱,换好衣服,免得着凉了。”

    随即踉跄着后退几步:“二伯和二婶也该到了,妾身先过去招呼,官人沐浴更衣之后快些过来!”

    说罢便提着裙摆风一般的出了屋子,还不忘吩咐人把门关上,免得冷风窜进去。

第 082章 小小家宴

    明兰先是去了淑兰的院里。

    这次来东京,淑兰可是将两个孩子都带了过来,大的是个男孩,已经两岁多了,大名叫徐安乐,小名乐哥儿。

    小的那个也是个男娃,大名已经定下了,是徐老爷子亲自起得,叫安平,小名平哥儿。

    “五婶婶!五婶婶!”

    明兰这才刚刚走到淑兰的院里,正好就撞见了在院子里头和丫鬟玩闹的乐哥儿,一见明兰进来,也不顾身边的小丫鬟了,迈着小短腿就冲着明兰跑了过来。

    明兰躬身拉住乐哥儿的小手,笑着说道:“慢点,慢点!”

    许是因为自家弟弟的缘故,明兰对于乐哥儿这样的小孩子很是喜爱。

    淑兰听到声音,也抱着平哥儿出来了:“这孩子,想不到这才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和你这么熟了。”

    明兰牵着乐哥儿走了过去,说:“定是因为妹妹平易近人,惹人喜爱。”

    淑兰顿时笑了:“说的有理!”

    随即又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自吹自擂,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明兰却微笑着道:“这就是脸皮厚的好处了。”

    淑兰:“······”

    “官人已经回来了,姐姐收拾收拾,咱们过去一道用晚饭吧!”明兰赶忙揭过上一个话题。

    “五弟回来了?”淑兰眼睛一亮。

    出嫁从夫,自嫁入徐家之后,淑兰对徐家众人的称呼也就跟着变了,不在像以前一样依着盛老太太那边叫人了,而是依着徐文的辈分称呼。

    徐章在家行五,自然就是五弟。

    “已经去沐浴更衣了,等咱们过去,官人估计也出来了。”

    徐章洗澡,那是出了名了快。

    明兰洗个澡至少都要一炷香的功夫,徐章最快的不过几个呼吸,冷水一浇,用毛巾四处擦拭一遍,也就好了,快的不能再快。

    “二伯和二婶那边,我已经叫人去请了。”

    淑兰点了点头,把怀里的平哥儿交给奶妈照料,拉起乐哥儿的另外一只手,道:“走吧!”

    平哥儿太小,一岁不到,都还没断奶,平日里只偶尔用一些流食,也就不带过去了。

    ······

    沐浴更衣之后,夜色已经降临,天际的光明,已经被浓郁的无尽黑暗挤压的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光亮。

    饭菜早就已经摆好了,不过徐章没到,众人自然不会提前入座,花厅里头,明兰坐在上首,徐青禄和傅氏坐在一旁。

    “侄儿见过二伯,见过二婶!!”徐章入内,在二人面前拱手躬身施礼。

    又对着另外一边的淑兰微微拱手,唤了声:“四嫂!”

    “许久不见,章哥儿看着有些瘦了,朝廷公务繁忙,却也要顾着身体,不要一味的忙碌。”看到徐章,徐青禄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可眼睛上下左右把徐章打量过一遍之后,却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侄儿谨记!”徐章表现的极为恭顺,没有半点侯爷的架子。

    傅氏一言未发,只是看着徐章的目光略有些复杂。

    淑兰则拉了拉身边的小豆丁:“快叫五叔!”

    小豆丁看着高大魁梧的徐章,不住地往淑兰怀里拱,时不时又怯生生的偷偷看一眼徐章,立刻又把目光挪开,似乎怕被徐章发现他在看他。

    “这是乐哥儿吧!”

    徐章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柔声说道。

    “上次见的时候,这孩子才刚刚会走路,连话都说不全,这才多久没见,就长得这么大了。”

    徐青禄也笑着道:“小孩子就跟那雨后的春笋一样,一天一个模样。”

    “等四哥回来,见了乐哥儿,估计都要认不出来了!”徐章摇摇头,有些感慨。

    莫说是乐哥儿,就是平哥儿,徐文拢共也才相处了几个月,等他从岭南回来,至少也得到秋后去了,到时候平哥儿估计都能走能说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时间隔得太久了,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时辰也不早了,想必二伯和二婶早都饿了,咱们快些入席用饭吧!”明兰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还不忘给徐章翻个白眼。

    徐章也笑道:“二伯二婶和嫂嫂第一次来东京,可要好好尝尝东京的美食。”

    众人说着笑着便往旁边已经摆好饭菜的捎间走去。

    徐章挨着二伯坐着,旁边是明兰,再旁边是乐哥儿,淑兰,二婶。

    六人围成一桌。

    也没那么多讲究,几人围在圆桌前坐着,桌上整齐的摆着八道灶房精心准备的菜肴。

    做法的话,炒菜的做法大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那些个烹煮、蒸炖的菜,却和宥阳的大相径庭。

    尤其是在选材上面,都是当下最新鲜,最顶尖的食材,在加上翠莲的手艺,做出来的菜肴滋味自然要远胜寻常的菜式。

    徐章和二伯身前还摆着酒壶酒杯。

    徐章亲自提壶倒酒。

    酒一出壶,淡淡的酒香就开始溢散,扑入口鼻之中。

    徐青禄眼前一亮,诧异的看着杯中美酒,“好香的汾酒!”

    徐章举杯道:“不仅闻着香,喝起来更香。”

    二伯也跟着端起酒杯,先递到鼻前挺鼻嗅了嗅,闭着眼睛一亮的享受。

    可惜二伯并不是那些个满腹经纶的文人骚客,否则的话,此刻定要作出几句诗词来。

    “这是陈年的汾酒,咱们江南可没有!二伯尝尝!”

    男人喜欢的就那么点东西,酒在其中的比重绝对不低。

    二伯徐青禄虽燃没有到嗜酒如命的地步,却也十分喜爱。

    叔侄二人举杯轻触,仰头一饮而尽。

    二伯闭着眼睛,回味了片刻,然后才睁开眼睛,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好酒!”

    徐章笑着给二伯继续添满:“此等好酒,可不能浪费了!”

    二人连饮三杯,这才稍稍停下来歇息片刻。

    饭桌上,二伯和二婶不免问起四哥徐文南下平叛的事情。

    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

    南下平叛,虽然是升迁的最快途径,可同样的也会给徐文带去无穷无尽的危险,若是主将是徐章的话,二伯二婶还能少些担心,兄弟两相互携手合力,总归胜过和外人一道。

    徐章虽然相信顾二的能力,也相信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神武军的战力,可战场之上刀箭无眼,世事无常的,徐章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笃定徐文能够毫发无伤的回来。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战场厮杀,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要一刀一枪,真正见血的。

    不过在徐青禄面前,徐章拍着胸脯保证,徐文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然后加官进爵。

    听着徐章信誓旦旦的语气,以及脸上的笃定,徐青禄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傅氏就更不用说了,素来没什么主见的他,还不是徐青禄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边说一边喝,没一会儿,一壶酒已经见了底。

    见二人兴致正酣,明兰又叫人送来一壶。

    自从徐章中了进士之后,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东京,回到宥阳老家的时间屈指可数,叔侄二人见面的次数那就更少了。

    若是父子的话,还真不一定有这么多的话说,可叔侄却又不同。

    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没一会儿二伯就喝的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拉着徐章说着说那。

    “章哥儿,你和你媳妇儿可得抓点紧了,你们成亲都快一年了,可别叫你阿爹阿娘他们干等着。”

    “说什么胡话呢!”旁边的傅氏一脚就踩了过去。

    可惜喝醉了的二伯早就迷糊了,不仅没有领会到傅氏的意思,还扭头看着傅氏,反问道:“你踩我做什么?”

    傅氏一脸尴尬。

    四周伺候的女使婆子们竭力憋着笑。

    明兰听得俏脸一红,徐章却没什么顾忌,说道:“我这不是担心明兰的年纪小了些,现在就要孩子,对身体不好吗!”

    “我们已经打算好了,等明兰过了生辰,满了十六再说!”

    徐青禄早就喝糊涂了,脑子里头空白了一大半,哪里想那么多,听徐章说已经打算好了,也就不再多嘴:“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打算,我就不多嘴了。”

    倒是一旁的傅氏忽然开口说道:“都及笄了,哪里小了,有些家境困难的人家,十三岁就嫁了人,当年就怀了孩子,不也照样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在这个婴儿夭折率极高的年代,人们对于生孩子都是极热衷的,一个接着一个,没有嫌多的,只有嫌少的。

    “想当初我嫁给你二伯的时候,也才十四,十五岁的时候就怀了你四哥,你阿娘怀你的时候也才十六。”

    “咳咳!”

    一旁的明兰早已经羞的满脸通红。

    淑兰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掩嘴偷笑着。

    小乐哥儿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自家母亲笑了,也跟着呵呵笑着,再加上那满嘴的油光,瞧着颇有几分滑稽。

    徐章干咳两声说道:“明兰自幼养在深闺之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子娇弱,如何能和二婶还有阿娘相比!”

    傅氏和洪氏皆是农家出身,虽然家境不差,但从小也要帮着家里头做活,身子骨自然要比养在深闺中大家闺秀们强健的多。

    明兰偷偷看了徐章一眼,见徐章神色如常,脸不红气不喘,半点不似在说假话的样子。

    可实际上呢?

    明兰自小就跟着徐章习武强身,弓马骑射,马球刀法学的都颇为出色,身子骨可没徐章口中那般娇弱。

第 083章 顾二的猜测

    酒足饭饱之后,二婶傅氏扶着二伯回了院子,淑兰也不放心屋里的平哥儿,拉着吃的肚皮滚圆的乐哥儿也回去了。

    徐章则是去了前院。

    夜色渐深,用过下人们送来的晚饭之后,在院子里头走了几圈,许圭就进了房间,屋子里头燃着十多盏油灯,五六根蜡烛,驱散了屋里所有的黑暗。

    还有专门的女使和小厮伺候着。

    许圭才刚刚坐下,就有女使端来特气腾腾的茶水点心。

    许圭所在的,是专门待客用的厢房,三间屋子连成一排,中间是堂屋,两边分别是卧室和书房。

    书房里头放着好几个书架,上头摆满了各种书籍,经史子集,应有尽有,还有历届会试,殿试的考题,以及前几名的文章。

    许圭先是惊讶,可随即又释然了。

    徐章本就是新科进士出身,而且还是二甲头名的传胪,只在他那个妖孽一样的兄长后头一个名次。

    徐家有这么丰富的藏书,并不算稀奇。

    许圭觉得惊讶的是,徐章竟然叫人把这么多的藏书都摆到了他的屋里。

    自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翻开一看,里头除了原本的文字之外,竟然还有一篇篇蝇头小楷写下的批注。

    许圭在书架前捧着一本蓝皮书看的正入神的时候,耳畔忽然想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怎么看起人物传记来了?”

    许圭一愣,旋即转身,便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玉冠束发,面容俊秀,身披一间墨色大氅的青年男子进了书房。

    许圭赶忙把书放回书架之上,走到男子跟前拱手见礼:“许圭见过徐侯!”

    “嗯!”

    徐章点头,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王破敌,信步走到书案前坐下,女使提着热茶给徐章倒了一盏。

    徐章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许圭来。

    模样生的和许贞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更年轻些,脸也确确实实很白净,不过却并不显阴柔,倒是有几分儒雅之气。

    幸好。

    徐章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自家妹妹眼睛还没瞎,看上的不是那种小白脸。

    倒是许圭,看着打量自己的徐章,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尤其是想起徐章的履历,以及在南边关于徐章的传闻,许圭的内心更是忐忑。

    “听文府上的管事儿说徐侯今日忙于公务,怎么有空来看学生了?”许圭将姿态放得极低。

    虽然两家已经初步定了下儿女们的亲事,就差正式过礼了。

    若非是担心徐青山和洪氏想着要问问徐章的意思,这事儿早就定下了。

    虽然自家兄长和徐章关系莫逆,引为知己好友,可许圭在徐章的面前,却还是难免紧张。

    “你兄长既然把你托付给我,那我便要尽到责任,近几日你且先留在府上读书,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来问我。”

    “我岳家哪里,有一个学塾,明日我去找舅兄和岳父说一声,休息几日之后,你便去学塾里头读书吧!”

    “学生都听徐侯安排!”许圭恭敬的道。

    徐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时辰不早了,夜里头看书对眼睛不好,早些休息吧,若是想要用功,明日早起便是!”

    徐章却并没有回到许圭的问题,喝了一杯茶之后,留下这么几句话,就直接起身离开了。

    把许圭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弄明白徐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突然跑过来,话都没说两句,又直接离开了。

    在许圭看来,徐章来都来了,至少也要说几句话,或是问问许家的近况,或是考校考校自己的学识。

    甚至许圭已经在心底打起了腹稿,该怎么应付徐章的种种‘刁难’。

    却没想到,一拳击出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受力。

    亲眼看过许圭之后,徐章心底的担忧倒是松了不少,信步回了屋。

    明兰正捧着账本看着入神,听见响动,知道是徐章回来,便暂时将目光从账本之上挪开,看向徐章的方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兰也很好奇,徐章特意跑过去一趟,算算时间,该是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徐章的心情不错:“懒得费那功夫了,他若是有心隐藏,心口不一,我便是和他说再多的话,也难发现端倪。”

    “这话倒是在理!”明兰深以为然的说:“既如此,那官人打算怎么处置这位许二公子呢?”

    徐章道:“能怎么安排,塞到盛家学塾里头跟文举人他们一道进学呗。”

    “如此也好。”明兰道:“官人近日公务繁忙,想来也无暇教导许二公子,若是让他去盛家学塾进修,也算是对许大公子有个交代。”

    “四嫂可说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盛家?”徐章问道。

    “明日一早便去。”

    “那正好,夫人顺带把这事儿也给搬了,也省的我再多跑一趟。”

    “官人放心,此事就包在妾身身上了。”

    徐章拉着明兰走到榻旁坐下,将明兰搂入怀中,柔声说道:“今日饭桌之上,二伯和二婶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放在心上。”

    “嗯!”明兰贴在徐章的胸膛上,轻声应道:“其实二叔和二婶说的也不无道理。”

    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及笄之后立即出嫁,没几个月就怀孕的也不在少数。

    徐章眼睛一亮,低头看着怀中的明兰:“夫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替为夫生孩子?”

    明兰低头默然不语,只搂着徐章,却及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徐章翻身而起,直接便将明兰拦腰抱了起来,走上床榻。

    “夫人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为夫也只能倾力相助了。”

    红烛帐暖,**一刻,何止千金。

    ······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

    岭南的叛乱,并未影响到朝廷的布局。

    四月中旬的恩科还是要如期举行。

    各地的举子早在二月里就陆陆续续都来到了东京。

    稍微慢一些的,因为天气的影响,才拖到了三月才抵京。

    许圭老早就被徐章送到了盛家学塾,和文举人他们一道进修苦读,每天早出晚归,夜里头还要秉烛夜读,隔三差五就拿着自己写的文章去找徐章指点。

    见许圭如此勤奋,徐章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开始转变,每次的指点也都不遗余力。

    三月底的时候,从各地调回东京的官员们也陆陆续续的抵达东京,在吏部登记造册,交接完毕之后,就陆续正式上任了。

    许贞是三月二十一日到的东京,从一州知州,变成了掌古今经籍图书、国史实录、天文历数之事的秘书少监。

    而且听孙原的意思,似乎有意将许贞调入六部之中,只是碍于许贞的资历不够,又没什么太大的功劳,不能像徐章这些立了大功的一样连升数级,就只能先做个秘书少监过度过度。

    岭南那边,顾二也在三月中旬左右,带着大军赶到了岭南,不过岭南的局势却有些不容乐观。

    据顾二所言,当地的很多山民都被蛊惑,参加了叛乱,时常借助地形的优势袭扰官军,阻截运输粮草的队伍。

    可这些山民们却狡猾得很,只要一见情况不对,就立马遁入山林之中,消失无踪。

    岭南山高林密,地势复杂,而且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岭南地区开始下起了春雨,春雨绵绵,好似无穷无尽一样,极大的限制了神武军火药的使用,算是斩了神武军的一条臂膀。

    顾二甚至在给徐章的私信里头猜测,元昊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在岭南地区再度掀起叛乱,是不是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顾二现在不敢轻动,大军暂时驻扎了下来,他还担心元昊会趁机攻营,抢夺火器营的火器。

    看完顾二的心,便是徐章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心惊,若是顾二的猜测都是真的的话,那这个元昊还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把每一步都算的如此透彻,为的就是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下好套子,等着顾二带着神武军往里头钻。

    好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得到神武军独有的轰天雷的诸般火器。

    对此徐章也无可奈何,只能祈求天公作美,让岭南地区的雨水暂时停上一停。

    ······

    二伯和二婶在东京呆了个把月之后,二伯放心不下家里,便提出了回宥阳的打算,可惜却遭到了傅氏的严词拒绝。

    傅氏铁了心,非得在东京待着,等到徐文凯旋而归。

    徐青禄也有些犹豫,一方面担心家里,一方面担心徐文。

    权衡再三之后,徐青禄决定自己先行一步回宥阳,打理家里的产业,把傅氏留在东京,等徐文回来。

    同时也把淑兰和两个孙儿留了下来,既可以陪着傅氏,又能让淑兰和盛家二房的亲人们多待一段时日。

    三月二十三日清晨,明兰带着淑兰和傅氏,在汴河码头送走了徐青禄。

    于此同时,大理寺的忙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那些个主犯们早就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和逆王有过牵连的从犯,如今朝中上下都忙着恩科的事情,这事儿也就只能暂时往后压一压了。

    徐章反正是不着急,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该提审的也都提审了,相应的卷宗都暂时封存了起来,就等着曹太后一声令下,命人继续彻查逆王之案。

    ······

第 084章 聚义厅内

    春风水暖鸭先知。

    三月里春风送暖,沉寂了许久的水路航运也终于重开。

    运河之上,无数大船争相竞渡。

    沿河所有的码头,不论大小,基本上都能看见有船只停靠,穿着粗布劲装的力夫们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宛若勤劳的蚂蚁一样,在船只和码头之上来来回回。

    更有无数车马进进出出,将一样样货物迎来送往。

    漕帮本就是盘踞在运河之上的一个巨无霸,江湖之中,也唯有寥寥几个势力能够与其抗衡。

    可自从和青山商会合作之后,漕帮的体量在短短数年之内,得到数倍的增长,其帮内制定的一系列奖惩制度,其实力增长的速度愈发迅猛。

    帮内敢打敢杀的汉子越聚越多,也越来越精锐。

    隐隐已经有成为水路霸主的趋势。

    北方盘踞的黄河帮,南边的海沙帮,荆襄以及西川地区的排帮,这些个原本实力和体量都和漕帮差不了多少的江湖帮派,如今却被漕帮远远甩在了身后。

    无奈之下,只能勾连起来,缔结联盟,以求对抗漕帮,遏制其继续发展的趋势,免得日后漕帮一家独大,这水路之上,再也没有它们的生存空间。

    起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成效,各大帮派占据着东南西北各处水路,而且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势力盘根错节,各地的商会和他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大家彼此之间相互配合,一起打压漕帮,成效倒是颇为显著。

    可惜的是,伴随着青山商会的步步崛起,尤其是当雪花盐的退出和海外商道的打开,直接便将漕帮和青山商会的体量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而且漕帮接受了徐章的建议,和许多陆地之上车马帮派展开合作,水路结合,另辟蹊径,非但没有被水路联盟所限制,反倒是把步子迈的更大更广了。

    金陵城,漕帮大本营之中。

    “帮主,副帮主,大事儿不好了!”

    漕帮帮主刘震和副帮主石能文以及帮众骨干正在聚义厅中议事,忽然一个青衣帮众着急忙慌的冲入聚义厅里,高声疾呼。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做第一把交椅的刘震虎躯一震,沉声低喝。

    漕帮弟子分为灰衣、绿衣,还有青衣三种,青衣等级最高,绿衣次之,最底层的则是灰衣,青衣往上,便是各堂口的首脑了,算是漕帮的中层。

    那青衣弟子不过二三十岁模样,皮肤黝黑,身形不算高大,却也不瘦弱。

    “弟子失态,请帮主恕罪!”那青衣弟子赶忙请罪。

    刘震这才面色稍缓。

    却听得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石能文忽然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帮主,副帮主,诸位长老,咱们刚刚派往各地的十八艘大船,有三艘被劫了,船上的兄弟们死伤惨重,只有寥寥数人逃了回来!”

    青衣弟子话音刚落,聚义厅里头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随即,便是一阵怒而拍桌的声音。

    “什么?”

    “什么人狗胆包天,连我们漕帮的船都敢劫!”

    ·······

    一众长老护法们,一个个群情激奋,拍桌瞪眼,破口大骂。

    江湖,什么是江湖,泥腿子,下九流才是江湖。

    想要这些个混迹江湖的泥腿子糙汉子们学着朝堂上那些个饱读诗书的官老爷们张口就是之乎者也,尔其钦哉,几乎是不可能。

    个别情绪激动些的,甚至直接骂起了娘。

    没人注意到的是,就在石能文开口的时候,坐在上首第一把交椅上的刘震,眼神发生了些许及不可查的轻微变化。

    “肃静!”只听得石能文厉声高喝,宛若雷霆震响,虎啸山林,厅内嘈杂的声音顿时为之一静。

    “且听帮主示下。”石能文深邃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汇聚在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刘震身上。

    刘震目光微凝,落在厅内的青衣弟子身上,问道:“船是在哪儿被劫的,咱们拢共损失了多少人?多少货?”

    “回帮主,三艘大船都是在孟州被劫,上面装着的都是咱们准备送去长安附近的货物。”

    “每艘船上都有咱们三十个兄弟押送,拢共只有六人逃了出来,其余兄弟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了,可能还有些失踪的,但现在音信全无。”

    刘震神色一变,脸色极为难看。

    一旁的刘忠才再也忍不住了,赶忙问道:“其他兄弟一点消息都没有?”

    青衣弟子也是一脸悲怆,连连摇头。

    石能文目光闪烁着,露出哀容。

    整整三艘大船,就是个帮中好手,竟然只幸存了六个,剩下的八十四个音信全无,虽说漕帮是跑江湖的,过得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

    可一下子折损这么多好手,对漕帮而言,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了,更别说丢失了的货物,再有就是因为货物被劫,对陕西路境内的各个合作伙伴们也没法交代。

    刘震脸上怒意皱起,奋力一掌拍在那包裹着斑斓虎皮的大椅扶手之上。

    “贼子大胆,连咱们漕帮的货也敢劫。”

    “帮主,北边是黄河帮的势力范围,不用想,肯定是他们动的手。”

    “对对对,寻常三山五岳的绿林们,看到咱们漕帮旗号,哪个不给咱们漕帮几分面子。”

    如今的漕帮,在江湖上确确实实已经成为盘踞大半个水路网络的庞然大物,就算是在朝廷里头也极为吃得开。

    除了永平侯府的庇佑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金钱开道,再加上当初被嘉佑帝钦定为贡品的雪花精盐,便是在官面上,也极吃得开。

    “如今水路安稳,可没听说哪里又冒出来一股不知道什么名号的悍匪。”

    “就是黄河帮,当初他们不是还联和了西南的排帮和东南地区的海沙帮,一块儿组建了一个什么南北水路联盟吗!为的不就是对抗咱们漕帮。”

    “现在眼看着咱们漕帮不仅仅没有被他们压下去,反倒是蒸蒸日上,越发兴隆,他们坐不住了,这才出此下策,想要用这种手段来打压咱们。”

    ······

    一众长老护法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便将矛头锁定到了雄踞北境,盘踞于黄河流域,势力庞大的黄河帮身上。

    早些年间,南北水路之上就是以黄河帮和漕帮各占一方天地。

    漕帮的势力只要分布在长江流域以及贯通南北的运河之上,黄河帮则占据着黄河流域。

    至于排帮和海沙帮,一个在西南的长江上游和部分支流之中,一个盘踞在东南沿海区域。

    漕帮和黄河帮的实力排在第一梯队,排帮和海沙帮紧随其后,处于第二梯队,至于其他那些盘踞在各条支流水域之上的小帮小派,大多都依仗着这四个大帮派讨生活。

    靠着他们手指头缝隙里头流出去的那点儿东西过活。

    方才还在分析事情背后真相的长老护法们,在你一言我一语之后,立马又陷入激动之中,一个个破口大骂,彼其娘之,一个个都扯着脖子叫嚣着要带着手下的兄弟亲自去北边,让黄河帮的人血债血偿,知道知道漕帮的兵锋到底利不利。

    尤其是那些个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一个比一个头铁。

    恨不能现在就立马带着人提着刀冲到黄河帮的大本营去,把黄河帮帮主的脑袋给砍下来当夜壶用,把黄河帮上上下下十八代祖宗的坟墓都给掘了,挫骨扬灰,给那些被害的兄弟们报仇。

    倒是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虽然心中同样愤愤不已,可却比那些个年轻人冷静多了。

    “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听帮主的吩咐。”

    石能文一发话,原本嘈杂吵闹的聚义厅内,顿时就为之一静,可见石能文这个副帮主在漕帮之中的威望有多高。

    帮主刘震的目光微闪,扫过众人,最后在石能文的身上停顿了片刻。

    石能文身子往后缩了缩,坐回了椅子上,不在言语。

    众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在了刘震的身上。

    那个青衣弟子已经退出了聚义厅,如今聚义厅里头,只剩下一众长老和护法。

    刘震沉声说道:“马护法,林护法,于护法,孙长老,刘长老,白长老,尔等六人,即刻便随石副帮主带领风雷、白虎二堂的兄弟北上前往孟州,查明我帮货船被劫,兄弟被杀的真相。”

    当即便有人问。

    “帮主!”

    “若是查明真相之后,确实是黄河帮所为的话,咱们该怎么办?”

    这话刚一问出来,立马就有人反驳:“这还用问,当然是杀上门去,叫黄河帮的那群鳖孙们都见识见识,咱们漕帮的厉害!”

    刘震抬手示意,众人立马再度安静了下来。

    “杀我兄弟者,穷余一生,也要将其斩尽杀绝,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刘震目中闪烁着冰冷如刀的锐利光芒,周身之上,隐隐有一股霸道,凶厉的气息显露在外,好似一只刚刚从酣睡之中醒转的猛虎。

    厅内众人,纷纷心中一凛。

    “谨遵帮主之令!”众人齐声高呼。

    喊声震天。

    ······

第 085章 授课

    春风送暖,寒冷呼啸的北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离开了尘世。

    东京城外,金明池外宽阔的草场之上,青翠的嫩草已经破开了土壤,在和煦的春风之中陆续冒头。

    阡陌纵横的天地之间,已经有弄人牵着老牛,架着辕犁,在经过冬雪覆盖的土地之上进行翻耕。

    去岁秋日时种下的小麦也早就冒了头,和煦的春风吹过大地之时,原本不过野草般高低的麦苗,就如雨后的春笋一样节节拔高。

    一道道纵横穿插的水渠之中,流水潺潺,自一个个口子当中灌入农田之中。

    眼看着这般情形,在田坎上,在田地里的农人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正在进行翻耕的土地,种植的是十多年前刚刚自海外引进的占城稻,虽然口感吃起来不如本土的稻米,可在产量至上,却远远高于本土的稻米,而且适应能力极强,不过十几年间,就在大宋境内广为流传。

    尤其是底层的老百姓,争相种植这种达官贵人们瞧不上眼,却产量极高的占城稻。

    对于底层的百姓而言,填饱肚子永远都比滋味和口感重要的多。

    宽阔的官道,青葱的草地之上,已经陆陆续续能够看到不少城里出游的王公贵族家的子弟,结伴同游的士子。

    往来进出东京城的人流,更是从来没有断绝过。

    新帝登基,除却城中百姓自发挂白素缟的那些时日,一切都如先帝在位时一般无二,除了坐在龙椅上头的人换了一个之外,其他的似乎和嘉佑帝在位时基本没什么两样。

    四月十二日,恩科便正是开始了,早在前一日,各地的举子便已经提前入场。

    自乙巳之变后,靠着装疯卖傻,度过一劫的平宁郡主已有数月未曾出门,那些个递上帖子想要登门拜访的亲朋好友们,也被一一婉拒。

    却在恩科开始前夕,原本已经沉寂了许久的齐国公府,再次闹出了动静。

    那位曾经明满东京,娶了嘉成县主,不到一年便丧偶独居的齐小公爷,也要参加这次的恩科。

    齐衡的消息一经传出,东京城里头那些个还没嫁出去的名门闺眷们就一个个蠢蠢欲动起来。

    虽说就算是嫁过去,那也只是个填房继室,可如今平宁郡主抱病在家休养,听说早已经不理会家中的琐事了,而且齐衡成亲将近一年,一直无出,只要是嫁了过去,那就是齐国公府的当家大娘子,荣华和富贵,一下子就都有了。

    人们总是健忘的。

    就在去年,东京城被封长达旬日之久,皇城紧闭,先帝和太后受困宫中,这些好似都彻底成了过去。

    恩科开始,朝堂之上的话题,却忽然又转到了嘉佑的庙号和谥号之上。

    文臣们的德行,总是喜欢揪字眼较真,往往能因为一两个字吵上十天半个月。

    垂拱殿,后殿之中。

    一席常服的官家赵宗祥,正端正了坐姿,坐在书案后头。

    徐章这个昔日的太子少师,自然不会因为昔日的太子成了官家,就被剥夺了教导官家的权利,毕竟这是先帝留下的旨意。

    文人们最喜欢捧着所谓的祖制的臭脚,说什么祖制不可违,先帝之命不可逆。

    便是曹太后,也是不好直接取消徐章教导官家的差事的。

    “先生,咱们今日学什么?”知道今日是徐章授课的日子,赵宗祥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从福宁宫赶到了这里,干巴巴的等了起来。

    一直到看到徐章出现,脸上才露出笑容,不等徐章落座,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徐章施然坐下,将手中用来充样子,撞门脸的几本蓝皮书随意的放在桌上。

    “不知陛下想学什么?”徐章浅笑着问道。

    徐章教学,从来都不是照本宣科,拿着书上所记载的东西,一股脑的灌输给自己的学生,尤其是这个学生还是一国之君。

    赵宗祥当真就歪着脑袋想了起来。

    原本在来之前,赵宗祥已经想好了今日要问徐章什么,可事到临头,却又忽然犹豫了。

    捧着下巴,双手撑在书案之上,完全没有坐像的赵宗祥眼睛咕噜噜直转。

    “咳咳!”徐章干咳两声,目光扫来,赵宗祥立马心领神会,挺胸抬头,直起腰杆,端正了坐姿。

    “还没想好?”徐章问道。

    赵宗祥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道:“想学的东西太多,不知该先学哪一样才好。”

    徐章嘴角微微上翘,说道:“那就选一个当下最想学的!”

    赵宗祥却还是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徐章:“可是学生都想学!”

    “贪多嚼不烂!”徐章徐徐说道。

    赵宗祥面露纠结之色,眼睛咕噜噜乱转,最后一咬牙,抬眼看着徐章说道:“要不先生今日就说说神武军的万钧神火炮吧!”

    赵宗祥的眼睛里头写满了好奇和希冀。

    徐章笑道:“既然陛下有兴趣,那微臣今日便和陛下说上一说,只是微臣所知也不过一星半点,若是说的不对,还望陛下见谅。”

    “无妨无妨!”赵宗祥连连摆手,催促着徐章:“先生快说!”

    徐章理了理思路,一手拿着折扇,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之中轻轻的敲打的。

    “若要说起这万钧神火炮,那边不得不从它的前身,神武军的轰天雷说起,可若要说起这万钧神火炮,那边不得不提嘉佑十二年秋发生在淮南的那场叛乱。”

    熙平帝赵宗祥竖起了耳朵,看着徐章的目光之中放着精光,一副认真听讲乖学生模样。

    只听得徐章娓娓说道:“那年秋天,蓄谋已久天圣叛贼揭竿而起,掀起叛乱,蛊惑裹挟百姓无数,微臣和顾指使以及林指使奉命领军南下平叛。”

    “那时神武军成军不过一载,人数不过三千,再加上从各地征调而来的厢军乡勇,也不过万余人马,可那叛军却有数万之众,又携大胜之势,以逸待劳,据城而守。”

    “微臣率军攻打定远,耗时一日一夜,付出了千余人的伤亡,才拿下定远。”

    “不过区区一个定远,就如此难啃,微臣想着,若是将叛贼所占据的城池都拿回来,得付出多少人手才够。”

    “微臣思来想去,却苦无良策,有不舍麾下将士性命,战局一下子便胶着起来,忽然有一日,微臣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以前见过的爆竹,便想着若是加大爆竹之中碳粉,硝石以及硫磺的用量,会不会是爆竹的威力大增呢?”

    徐章看着赵宗祥:“陛下可曾亲眼见过爆竹爆炸的情形?”

    赵宗祥点头:“自然见过。”

    “不禁响声极大,犹如闷雷,而且威力不俗,连用来装火药的竹节都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徐章又道:“当即微臣便召集了几个会扎爆竹的工匠,日夜研究试验,终于找出一种用料最好,威力却最大的配方。”

    “微臣曾亲自见过匠人们试验,研制出来的火药威力之大,足以断石分金。”

    “之后淮南平叛之战,多亏了有了轰天雷的加入,神武军战力大增,每每攻城只是,便在城门处埋下大量火药,一旦引爆,便可炸破城门,然后大军驶入破之,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叛贼清缴一空,将叛贼占据的州县系数收复。”

    “回到东京之后,微臣就想,人力有限,若是仅仅只依靠人力投掷预埋的话,轰天雷所能发挥的作用极为有限。”

    “微臣又见轰天雷爆炸之时,所产生的磅礴气浪,能够形成巨大的冲击力,若是能够将这股冲击力化为己用,就如同借助弓弦之力发射弩箭一样,借助这股子冲击力将轰天雷投掷而出,那又会是何等情形。”

    “微臣提出了试验的方向,匠人们便日以继夜的研究,终于发现,若是将火药置于一个极其狭窄坚固的空间之中,只要留出一个口子,便能借助火药燃烧爆发出的巨大冲击力,将没有被火药爆炸损毁的东西自口子之中喷射而出,而且威力之大,连弩箭也有所不及。”

    “之后再匠人们的全力研究之下,才有了如今的万钧神火炮。”

    徐章说的口干舌燥,端起内侍送上的茶水便喝了一大口。

    熙平帝眼睛放光的看着徐章:“原来万钧神火炮是这么来的。”

    当初乙巳之变时,赵宗祥被徐章拉过去坐镇中军,稳定军心,可是亲眼看见过神武军是怎么攻破南熏门的。

    对于万钧神火炮的威力,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眼见识过得。

    并且记忆犹新,至今仍然没有忘却。

    那副十三门火炮一起发射,炮弹如陨石流星一般飞向城墙的情形,仍时刻在赵宗祥的脑海之中浮现。

    放下手中茶盏,重新拿起折扇,继续敲击着掌心,徐章却话音一转,忽然说道:“今日微臣要教陛下的就是,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要多思多想,不要拘泥于形势,更不要受到什么往日既定陈例的限制,要敢于去大胆的想象,如此方能做出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事情来。”

    赵宗祥本就是个聪明孩子,当即眼睛就亮了,激动的问:“正如先生一般,若是受制于固有的思维,就绝不会仅仅只是因为以前见过的炮仗,就想出轰天雷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器,就更不会有如今的万钧神火炮了!”

    徐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可记得《大学》的内容?”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在好几个老师的共同教导之下,赵宗祥的学识可谓是翌日剧增,一篇《大学》于他而言,随时都能背诵。

    可才背到第二段,就被徐章给叫停了。

    “欲修其身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徐章微笑着看着赵宗祥,徐徐问道:“如今再度这几句,陛下心中可有什么不一样感触?”

第 086章 母子

    将近正午,徐章每旬日一次的授课也接近了尾声。

    辞别赵宗祥,并且婉拒了赵宗祥要留下徐章一道用膳的邀请,徐章当即便出了宫,往家里去了。

    赵宗祥有些惋惜,他还有许多话想和徐章说,可惜宫中规矩严谨,徐章又是外臣,自然不好在宫里过多逗留。

    “奴婢参见陛下!”正出神间,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施施然走了进来。

    “免礼平身!”赵宗祥认得,这是曹太后身边的女官之一,颇为当用,品阶不低。

    “不知母后有何指示?”

    女官语气恭顺:“启禀陛下,今日有两浙送来的新鲜鲥鱼,太后大娘娘命御膳房准备炙鲥鱼,差奴婢前来,邀陛下去宝慈宫一道尝一尝呢!”

    天南海北的好东西,只要是当季的,总有唯利是图的商人们想方设法儿的把它们弄来东京城。

    时值四月,桃花盛开,正是鲥鱼肥美的时节。

    东京城乃是大宋国都,地处中原腹地,加之如今水路畅通,连接南北,早有精明的商人自沿海地带的淡水流域大肆收购这些时新的食材,送来东京城。

    “朕知道了,待朕收拾一下,就去陪母后用膳。”

    赵宗祥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意外和惊喜,有的只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女官福身施礼,施然退去。

    没有叫内侍们收拾桌上的东西,赵宗祥亲自将桌上记录的笔记合起来,拿着自书案后起身,往福宁宫而去。

    贴身的内侍大伴立马跟上,这个时候才有内侍女官出来整理课堂。

    略微洗漱过后,赵宗祥才朝着曹太后所在的宝慈宫而去。

    没有动用龙撵,先生曾经说过,他如今这个年纪,正该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唯有运动,方能强身健体,增强筋骨,活络气血,从而百病不生。

    可他久居深宫,出行皆有无数内侍女官随行,宛若众星拱月,车马步撵,应有尽有。

    若是等到等来,赵宗祥成年之后,从曹太后的手中接过朝政,日忙夜忙,整日坐在御书房里头批阅奏章,定是头角倒悬,等到了晚上,还得奋力和后宫那些嫔妃们一起努力,争取生他十个八个小皇子,二三十个皇女。

    到时候更加没有时间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再加上赵宗祥的生父夏王这个前车之鉴,因为酒色掏空了身子,骤然刺激之下,一口气没上来,便英年早逝。

    赵宗祥对此深恶痛绝,是以每每出行,只要是在皇城大内,必定是腿着出门,除非是出宫巡视,或者是配合礼部和太常寺举行某些祭典仪式。

    内侍正打算通传,赵宗祥却抬手制止了他的举动,直接跨过门槛,入了殿门。

    宝慈宫中。

    看着不过四尺多高的小皇帝走了进来,曹皇后放下手头的事物,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小皇帝走至殿中,躬身揖手,行礼问安。

    曹太后脸上笑容更甚,“陛下有心了!”

    “陛下读了一上午的书,也该饿了吧。”随即便对着旁边的老内侍道:“传膳!”

    嘉佑帝素来勤俭,不事奢华,就连平日里的吃用也是很讲究,曹太后陪了嘉佑帝大半生,潜移默化之间,自然也受了嘉佑帝的影响。

    “先生说的精彩,儿臣听的入神,一时之间倒是饥饿,如今听母后这么一说,倒是还真有些饿了。”

    自从夏王妃主动向嘉佑帝和曹皇后请旨,孤身一人回了南京夏王府之后,赵宗祥脸上的笑容就少了许多。

    这话说的虽然不乏亲近之意,可话里的感情,却稍显的有那么几分僵硬。

    曹太后眸光微闪,打量着面前恭敬有加的小皇帝,心里叹了口气,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纵使对他再好,也终究隔了一层。

    想起那个主动请旨要回南京的妇人,曹太后的目光就下意识的冷了几分。

    也幸好那个妇人识趣,知道远离东京,否则的话,还得多费几番手脚。

    曹太后眼中的冷芒一闪而逝,不过还只是个半大少年的小皇帝却并没有察觉。

    脸上慈祥的笑容依旧,曹太后温柔的问道:“哦?听得这般入神?连肚饿都能忘了?”

    随即又看向身边的老内侍:“今日给陛下授课的是哪位大学士?”

    老内侍躬身说道:“回大娘娘,是永平侯!”

    “哦?”曹太后略有几分诧异的道:“平日里陛下跟着那几位学识渊博的大学士们读书时,虽然用心,却没有今日这般高兴,看来咱们这位徐侯,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老内侍躬身说道:“徐侯深得先帝和大娘娘倚重,文武双全,才能卓著,屡建功勋,自然极有本事。”

    曹太后扭头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老内侍,看得老内侍心里头咯噔一下。

    不等他细想,曹太后又扭头回去看着小皇帝,抬起手臂,老内侍立马信步上前,将曹太后从扶了起来。

    “今日刚刚送来的新鲜鲥鱼,陛下可要好好尝尝。”

    说着曹太后便走到近前,拉着小皇帝的手走向偏殿。

    菜肴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只是小皇帝没来,自然不好提前端上来。

    如今小皇帝到了,上菜自然就快了,不过须臾功夫,七八道精致却又不显奢华的精美菜肴已经被端上了饭桌。

    曹太后像个老母亲一样,一筷接着一筷亲自替赵宗祥夹菜。

    赵宗祥也时不时往亲手往曹太后的往里添菜,饭桌之上呈现出一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来。

    周遭伺候的内侍女官们,一个个瞧了都不禁有些泪目。

    嘉佑帝有过三个儿子,却接连夭折,一个也没能养活。

    曹太后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后,和嘉佑帝夫妻俩相依为命,临到老了,这才多了赵宗祥这么一个继子。

    周遭伺候的女官内侍们,好几个都是在曹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在乙巳之变中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了,如今见到这幅母慈子孝的轻笑,也发自内心的替曹太后高兴。

    “今日徐侯都给陛下讲了些什么?”吃着吃着,曹太后就忽然问道。

    小皇帝没有多想,只当曹太后是关心自己的学业:“先生说求学读书,并不是把书上的东西一字一句都背下来,记到脑子里就行了。”

    “书上记载的,都是前辈先贤们对于人生自然的体悟,如今时移世易,天地变迁,吾辈读书之人,不能够死读书,不能一股脑的照搬照抄古人的东西,生搬硬套来的东西,未必适合现在,我们要学会思考,要结合当下的时局,多多的思考,要活学活用才行。”

    曹太后手中筷子微微一顿,再度问道:“就只有这些?”

    “儿臣还问了先生,是如何想出来万钧神火炮这等神兵利器的。”

    曹太后略有些诧异:“徐侯把这些都告诉陛下了?”

    “嗯嗯!”小皇帝点头道,“先生说了,这些东西,于寻常百姓或者其他外人而言是秘密,对儿臣来说,只要儿臣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曹太后不住点头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连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区区一个火炮制作的法子。”

    “不过这些都是小道,陛下眼下最应该学的,当是帝王之术,治国之道。”

    小皇帝放下筷子,起身后退一步,冲着曹太后拱手作揖:“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曹皇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无需多礼,快坐下用膳吧!”

    “儿臣遵命。”

    看着在自己面前恭敬有加的小皇帝,曹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皇帝过继到自己膝下不过半年功夫,再加上平日里母子二人独处的时间并不算多,没有预想之中的那般亲近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如此恭敬,足见其对自己的敬重。

    至于母子之情,日后的时间还长着,有大把的功夫可以培养,曹太后丝毫不担心。

    若是小皇帝一上来就对自己无比亲近,将自己视若生母,估摸着曹太后反而会心生疑惑。

    像如今这样就挺好的,小皇帝惦念着养母的旧情,说明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天长日久之下,曹皇后有那个自信,小皇帝对待自己,定然会超过远在南京的夏王妃。

    用过午膳,小皇帝告辞退去,下午还有先生留下的课业要做。

    曹太后没有挽留,小皇帝上进是好事儿,将来曹太后想要还政的时候,也算是对先帝有个交代。

    带着一群内侍和女使缓步走到后苑御花园里,一边消食儿,一边赏景看花。

    时维四月,御花园中,还有些桃花盛开,尚未凋谢,其余诸如梨花、三色堇、牡丹、君子兰、虞美人等花卉都开的正灿烂。

    一路走去,花香袭人,摇曳生姿,还真有几分赏心悦目。

    老内侍躬身扶着曹太后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园路之上。

    “时移世易,活学活用!”

    曹太后忽然喃喃说出两个完全不着边界的词,似自言自语般问道:“你说说咱们那位徐侯教官家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用意?”

    老内侍姓朱,是曹太后身边最亲信的内侍,当日逆王在福宁殿中,杀的血流漂橹,人头滚滚,将嘉佑帝身边亲信的内侍女官杀了将近七成。

    朱内官倒是因为出自曹太后宫里,虽然品阶不低,反倒是因此保得了一条性命。

    “连大娘娘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老奴区区一个阉宦,又没读过多少书,怎么可能知道。”朱内官低声回道。

    曹太后看着满地飘零,铺在草甸之上,却另有一番意趣的桃花,有些感慨着说道:“先帝在世时,便对永平侯极为看重,几次三番委以重任,才给他立下了这么多汗马功劳的机会。”

    老内侍依旧躬着身子,也不知是常年躬着身子,把背都给压驼了直不起来,还是不愿直起来:“永平侯文韬武略,先帝慧眼识珠,正如同千里马之与伯乐!”

    “是啊!”曹太后仍旧有些感慨:“哀家还记得,那是嘉佑十年,先帝亲自主持殿试,某日忽然兴致冲冲的拿着一篇文章来找哀家,说是发现了一位难得的大才,辞藻虽不华丽,却言辞凿凿,字字珠玑,鞭辟入里,哀家看了,也觉得眼前一亮。”

    “之后先帝力排众议,先后在淮南赈灾和平定天圣之乱时,对永平侯委以重任,更是令其组建神武军,如若不然,焉有前次他率兵救驾之功。”

    听着曹太后的话,老内侍不敢反驳,“大娘娘说的极是,永平侯能有今日,全赖先帝和大娘娘的提携。”

    曹太后却忽然唉声一叹,伸手自探出枝丫的桃枝之上,摘下一朵桃花,至于掌心之上。

    “昔日先帝便曾经说过,永平侯有治国之才,又有昔日范文正公之风。”

    “现如今他教官家时移世易,不能生搬硬套,要活学活用,是不是在暗示官家,日后亲政之时,要学昔日的范文正公,来一场变法革新?”

    说着说着,曹太后的话音之中,就带上了几分冷意。

    却在此时,一阵春风拂过,送来阵阵暖意的同时,却也卷落了桃树枝上的无数盛开的花骨朵。

    满树桃花随风而落。

    本该为世间带来无限生机的春风,此时此刻,竟给人一众秋风萧瑟的错觉。

    面对曹太后的问话,朱内侍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娘娘恕罪,永平侯文韬武略,天资纵横,连先帝都对其赞不绝口,老奴不过一介阉宦,如何能知道永平侯的心思。”

    朱内侍不敢怠慢,此时此刻,对于眼前这个他伺候了大半辈子的曹太后,他竟然莫名的生出几分陌生感来。

    “是啊!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乃是留候张良,兵仙韩信一样的人物,心机城府之深,如渊似海,又岂会轻易被人察觉。”

    朱内侍不敢接话,连头都不怎么敢抬,手虽然还扶着曹太后,可眼睛却已经盯着脚尖前地面上的鹅卵石有一阵子了。

    “东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曹太后指尖捻着一朵桃花,看得入神:“咱们这位永平侯,现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之时,看来,也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第 087章 康王氏登门

    永平侯府,看着面前宣旨的宫人,徐章还有些懵逼。

    “太后召我入宫?”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章再度对面前的宫人确认道。

    宫人怀抱拂尘,一身宫中内侍打扮,再度说道:“太后娘娘口谕,宣永平侯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微臣领旨!”徐章躬身揖手,恭敬的道。

    随即自明兰手中接过一个荷包,塞了过去,说道:“还请内侍大人通融一二,太后大娘娘虽然召本候即刻入宫觐见,可觐见太后,需得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以示敬重方可。”

    内侍感受着手中荷包沉甸甸的分量,又用手捏了捏,确信里头装的不是铜钱,一改先前的面无表情,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侯爷说的有道理,不过太后那边催得紧,还望侯爷抓紧时间,速度快些,不要让咱家难办才好。”

    “一定一定!”

    徐章很客气的道,没有在内侍面前摆什么侯爷的架子,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来人呐,上茶点!”明兰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人端上来热茶点心,服务十分到位。

    徐章可没有信口胡说,他是真的进去换衣服了。

    一盏茶后,徐章跟着内侍一道出了门,去了皇宫。

    对于曹太后无缘无故的宣召徐章入宫觐见,明兰也不明所以,问了徐章,徐章也不清楚缘由。

    明兰猜测猜测是不是因为岭南的战事,可徐章也不确定。

    岭南那边最近一次传讯,还是在半个月之前。

    顾二领着大军和叛军已经交手好几次了,可惜自入春以来,岭南地区连日都下着雨,虽然不大,只是蒙蒙的小雨,可光是潮湿的气候,就对火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火器没法发挥该有的威力,顾二只能凭借着最原始的手段,和叛军展开厮杀。

    可盘军之中,还有无数当地的山民,他们熟悉地形,常年在山林里头生存,十分灵动,经常趁着夜色袭扰大营,搅得顾二他们不得安生。

    还时常有小股叛军四处游荡,出现在粮道之上,搞得顾二不得不分配大量的人手在粮草的运输之上。

    岭南平叛之事,陷入胶着之中,进度极为缓慢。

    顾二却也没闲着,趁着和叛军胶着的功夫,在当地征召各指挥营的厢军以及当地的乡勇,加以编练。

    顾二还派出专人,去拜访当地在山林间生存的山民们,以寻求和那些个没有与叛贼同流合污的山民们的合作。

    可也正是因为战况陷入胶着之中,才一直没什么军报传回东京来。

    送走了徐章,明兰便径直去了淑兰的院里。

    淑兰已经想好了,要在东京定居,可二房和三房早已经分了家,淑兰自然不好一直带着孩子借住在侯府。

    淑兰已经委托了明兰和长柏的媳妇海氏,让她们俩帮忙在东京城里头物色合适的宅子,不用太大,位置也不用太好,价钱合适就好。

    若是以前,明兰还真没什么路子,可现如今的话,才短短几日就给淑兰挑了好几个宅子出来。

    淑兰选过之后,又去问了傅氏和徐青禄的意见,最后定下了一座在南城靠近外城墙附近的一座三进的小院。

    因着靠近城墙,位置倒是颇为僻静,就是价格上,略有些虚高,屋主要价八百两。

    淑兰十分大气,也没有找傅氏讨要钱财,直接就掏了荷包,把这院子给买下了。

    本来照着盛维和李氏的意思,是想在东京给徐文和淑兰置下一处宅子的。

    可东京的房价确实高,是宥阳的十倍,金陵的数倍,傅氏有些舍不得银钱,权衡再三之后,这才定下了如今这座三进的院子。

    如今院子还在翻新,原屋主留下的一应家具,也被都打包处理了,全部定做新的。

    院子里头,姐妹两说着话,乐哥儿玩累了,便凑在摇篮前,拿着拨浪鼓等一应小玩具,逗弄着尚且还躺在摇篮里的平哥儿。

    “瞧你这么喜欢孩子,打算什么时候和六妹夫要一个?”淑兰见明兰这么有耐心带孩子,而且脸上的笑容尤为真挚,这才忍不住问道。

    “官人说了,等我过了今年的生辰再说。”

    淑兰似笑非笑的看着明兰说道:“那不是还有好几个月去了。”

    明兰的生辰在十月,可现在才四月份,细算下来,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将近半年的功夫。

    淑兰忽然叹了口气,有些羡慕的看着明兰:“六妹妹的命好,不仅遇上了六妹夫这么好的如意郎君,还遇上了三婶婶这么好的婆母。”

    明兰深以为然的道:“婆母确实开明的紧,待我也极好,连我那个嫡亲的小姑子都忍不住羡慕。”

    洪氏虽然脾气急躁了些,可待明兰确实极好,甚至胜过了洪氏自己的亲生女儿明月。

    姐妹两正说话间,忽然见丹橘皱着眉头,神情紧张的小跑着进了院里,到了徐章面前,就着急忙慌的道:“大娘子,康家姨母登门来了!”

    明兰脸上笑容一僵,扭头看着丹橘:“康姨母来了?”

    丹橘赶忙解释道:“还带来了不少礼物,傅大娘子已经过去迎了呢!”

    “婆母去迎康姨母了?”淑兰有些惊讶的道。

    按理说,二房三房已经分了家,他们二房的人来到三房,虽然关系更亲近些,但也属于客人,待客这种事情,是明兰自己的事情,傅氏怎么好代劳。

    “傅大娘子说来人是咱们大娘子的姨母,是长辈,她作为徐家的长辈,既然赶上了,就该过去见一见。”

    丹橘解释道。

    明兰和淑兰对视一眼,意思呀竟不言而喻。

    将乐哥儿和平哥儿交给奶妈和女使照看,淑兰跟着明兰径直到了客厅。

    厅里,傅氏和康王氏正捧着茶盏,吃着点心,有说有笑的,好不融洽。

    明兰拉着淑兰走了进去,给康王氏和傅氏行礼,上首已经被傅氏和康王氏给占了,明兰和淑兰只能坐在左侧那排靠背大椅上头。

    “姨母素来繁忙,今日怎么的空,来外甥女这儿了?”明兰微笑着问道。

    明兰本就不是如兰那种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虽然打心底里对这位康家姨母没有半点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可面子上该做的东西还是得做的。

    毕竟不论是从礼法上,还是从盛家,从长柏和如兰华兰那儿算,康王氏才是明兰正儿八经的姨母。

    至于已经在三月里就乘船回了扬州的卫姨母,那是不被礼法所认可的。

    “怎么,莫不是六丫头如今做了侯夫人,得了诰命,便瞧不起我这个‘破落户’的姨母,不愿让我登门”

    康王氏笑着说道,可话里话外,却满是给明兰挖的坑。

    明兰怎会着道:“姨母说的哪里话,您可是我的嫡亲姨母,是大娘子的嫡亲姐姐,我便是不欢迎谁,也不敢不欢迎您呐!”

    不是欢迎,而是不敢不欢迎。

    明兰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而且话里头那股子拒绝和不喜没有丝毫掩饰。

    但凡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听了明兰这话,只怕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可康王氏却是个喜欢装糊涂的,目光一转,已然落到了淑兰的身上。

    “这位是?”

    盛家大房远在宥阳,便是当初淑兰和徐文成亲的时候,康家连个人都没有派过去,只是随了礼,叫王氏命人一道带了过去,这些年来,康王氏又被盛老太太勒令不准她登盛家的们,自然也就不认识淑兰。

    “徐门盛氏淑兰见过姨母。”

    淑兰扶手在小腹前,冲着康王氏福身一礼,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你是盛家大房的淑兰?”康王氏虽然和盛家大房没怎么打过交道,康盛王三家乃是姻亲,对于盛家大房那边的儿女,至少知道个名字。

    “这么说来······”康王氏的目光已经从淑兰的身上挪到了傅氏的身上,眼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傅氏笑着出声说道:“正是我那儿媳妇。”

    康王氏又继续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淑兰,随即不住点头,对着傅氏说道:“端庄贤淑,仪态自成,你倒是有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若是洪氏在这儿,康王氏便是再怎么瞧不上,也得称洪氏一声太夫人,可傅氏的话,在康王氏的眼里,不过是个泥腿子罢了,若非是因为运道好,傍上了徐章,那有如今的好日子。

    叫她一句大娘子,都是抬举。

    “淑儿不也是你的外甥女?”傅氏不知盛家和康王氏之间的龌龊,“幸好今日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若是换了外人在场,只怕还会误会,以为康大娘子这是在自卖自夸呢!”

    淑兰端坐在明兰身侧,和明兰一样,手里头捧着茶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康王氏眸光微闪,可脸上瞧不出有一星半点儿的神情变化,好似事情真如傅氏说的一样。

    明兰和淑兰俨然已经成了陪衬,康王氏和傅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甚是融洽,那氛围竟然还给人一种多年好友,阔别重逢的错觉。

第 088章 自辩

    徐章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康王氏被傅氏拉着在侯府用过午饭,便起身告辞了,二人就此错过。

    明兰还在想今日康王氏忽然登门,到底有什么用意,还没有什么头绪,却先看到了带着一脸郁闷进门的徐章。

    明兰赶忙亲手泡了杯热茶,端到徐章身前,关心的问道:“官人这是怎么了?”

    “哎!”

    徐章叹了口气,仍旧是满脸的郁闷。

    接过明兰手中的茶盏,正打算喝,旁边的明兰赶忙提醒小心烫。

    徐章这才捻着茶盏盖子拨了拨,轻轻吹散自茶盏中升腾而起的热气。

    连喝了三口,直把半满的茶盏喝的几乎见了底,徐章这才将今日入宫之事娓娓道来。

    早上跟着前来传召的内侍一道入了大内,一路之上,徐章自然不会放过和内侍打听曹太后召自己入宫的缘由。

    可内侍也不知情,只是听命行事。

    不想到了包慈宫,还没进门,就被曹太后勒令跪在大殿之外,这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

    膝盖底下又没有蒲团垫着,直接就是又冷又硬的石板,徐章那叫一个郁闷,连曹太后的面都还没见到,就先被来了一个下马威。

    当时徐章还在心里头暗自猜测,自从乙巳之变后,自己就低调的不能再低调,除了每日上衙和朝会奏对之外,基本上连门都很少出,也没有哪里得罪过曹太后呀!

    百思不得其解的徐章,觉得莫名其所,甚至在心底腹诽莫不是太后的更年期到了?

    徐章在宝慈宫外跪了一个多时辰,跪的膝盖酸痛不止,才被召了进去,见到了曹太后的面。

    明兰皱着眉头:“太后无缘无故的,为何要罚官人跪在宝慈宫前?”

    “官人怎么说也是当朝三品大员,先帝亲封的金紫光禄大夫,永平侯!太后便是不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那也得念着当初官人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领兵攻城,勤王救驾的功劳吧!”

    虽然明兰平日里从来不将徐章的这些功劳挂在嘴上,可太后这么对待徐章,着实有些叫明兰寒心。

    “是啊!”徐章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官人见到太后大娘娘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明兰虽有些不忿,但那到底是太后,当今官家的嫡母,如今更是垂帘听政,执掌玉玺,身份之尊贵,

    说起这个,徐章更加郁闷。

    宝慈宫礼,见到了曹太后的徐章,当即便强忍着膝盖处的疼痛,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大娘娘!”

    行礼过后,却不见曹太后回应,徐章只能躬身揖手站立着。

    徐章接连呼了三次,曹太后才不耐烦的道。

    “行了行了,徐侯这么大的嗓门,莫不是觉得哀家的耳朵不好使了?听不见?”

    徐章有些无语,自己哪里大嗓门了,可却没法辩解:“微臣无状,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曹太后却道:“这个也叫哀家恕罪,那个也让哀家恕罪,若是人人如此,那还要律法何用,要规矩何用!”

    徐章腰弯的更低了:“微臣惶恐!”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说多错多,不如静静的站着,听曹太后怎么说就是。

    不然的话,便是再会说话的人,也经不住曹太后这般鸡蛋里挑骨头。

    曹太后捧着一本奏折,正翻阅着。

    如今熙平帝赵宗祥刚刚即位,年不过十二,自然无法处理朝政,批阅奏折,朝中政事,皆由政事堂的几位大相公代为处置,再交由曹太后过目,确认无误,防止朝臣权势过重,乾纲独断,懵逼圣听。

    而且曹太后作为先帝的发妻,在皇后之位上一坐就是三十余年,素来又以贤德著称,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颇有威望,是以对于曹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之上才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朝臣们都说,永平侯不禁文采斐然,精通兵法,极擅用兵,连武艺也颇为卓绝,便是东京城里的那些个武勋将门世家的子弟,也未必能有永平侯的武艺。”

    “起初哀家还有些不大敢相信,如今看来,永平侯的武艺筋骨,果然如同传言的那般,都非常人所能及,这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依旧面色不改。”

    “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哀家说话!”

    徐章却仍旧还是那一句:“微臣惶恐!”

    曹太后目光一凝,有一种一拳击出,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话音一转,曹太后又道:“素闻徐侯有范文正公之志,不知是坊间谣传,还是真有此事?”

    敏锐的感触,叫徐章心底一突,曹太后这话问的没有半点毛病,可结合先前的种种举动而言,却无一处不透着怪异。

    “微臣出身微末,自幼躬耕于宥阳,少时喜爱读书,祖父便时常去县里购买各类书籍,送与微臣,微臣每每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读到文正公的《岳阳楼记》,尤其是看到其中写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

    “微臣顿时便惊为天人,暗自立誓,待长大之后,也要做到文正公那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儿乐’。

    自那时起,微臣便愈发发奋读书,十年如一日,日日不缀,从来不敢有所懈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居庙堂之高,为官家和太后分忧,为天下黎民百姓谋一份福祉。”

    “自臣入仕以来,幸得先帝提携!对微臣屡次破格提拔,力排众议,委以重任,淮南水患、天圣之乱,微臣每每殚精竭虑,未敢有丝毫懈怠,为的便是想要报答先帝和太后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情。”

    徐章越说情绪越激动,越投入,尤其是最后那一段话,真真是情感真挚,句句肺腑,听得宫殿里头伺候的内侍女官们一个个都潸然泪下,被徐章那跌宕起伏,蕴含着丰富真实情感的话感动的眼中含泪,宛若身受。

    徐章冲着坐在上首的曹太后躬身揖手礼道:“微臣所言,句句肺腑,望太后大娘娘明鉴。”

    曹太后看着揖手立于殿中的徐章,眸光闪烁着,脑中已然浮现出往昔种种。

    尤其是徐章并未提及,曹太后却记忆犹新的乙巳之变,犹如神兵天降,带着无数将士将叛军团团围住,拯救她和先帝于水火之中的情形。

    若是徐章方才提及此事,估计曹皇后还不会这般联想,可徐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却偏偏漏过了这一件,漏过了这最最重要,也是曹太后最无法忽视的事情。

    徐章躬身作揖,立于殿中,未发一语,曹太后凝视着徐章,也缄口不言,目光闪烁着,脑中无数思绪纷至沓来,不断交织。

    周遭伺候的内侍女官们,不论是否得用,不论品阶高低,也尽皆三缄其口,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竭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唉!”

    良久之后,曹太后才发出一声叹息。

    “想当初逆王作乱,哀家和先帝被囚禁在宫中,命悬一线,若非你带领麾下将士,犹如神兵天降,接连破城,打到紫宸殿前,将叛军团团围住,哀家和先帝,只怕早就成了逆贼们的刀下之鬼。”

    “先帝大行之前,拉着哀家的手,对哀家说,徐侯乃是国之栋梁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年岁太浅,难免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让哀家对你要多多包容,遇见不对的,要循序善诱,多多提点!”

    曹太后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先帝对你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简直把你当做了自家子侄晚辈。”

    说着说着,曹太后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伸出食指指着徐章道:“可你又是怎么报答先帝的,教授官家什么不能因循守旧,生搬硬套,套用前人的东西!”

    “难不成你当真想学那范文正,弄什么变法革新,推翻先帝的旧制,祖宗的惯例吗?”

    徐章面色不变,心中已经涌起了惊涛骇浪。

    曹太后这话一出口,徐章心底所有的疑惑顿时都被解开了,就像满是阴云的昏暗天空,透出了雨后的第一缕阳光。

    烟消云散,豁然开朗。

    先前的罚跪,态度的忽然变化,阴阳怪气的问话。

    所有的一切,都给出了答案。

    “大娘娘明鉴!”徐章继续躬身拱手:“微臣绝无此意!”

    “先帝执掌朝政数十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使得四海升平,天下安定,边疆十数年未有战事,百姓生活安乐和顺,由南至北,从东至西,百姓生活无不安稳,蒸蒸日上,各地慈幼院陆续建起,使得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民生经济蓬勃发展,武功所不如秦皇汉武,然在文治之上的功绩,纵观古今,也少有帝王能及。”

    “微臣深受先帝圣恩,岂会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微臣这般教导官家,只是想告诉官家,如今天下之形势,异于秦汉,不似盛唐,不能以前朝之法,行本朝之政,还请太后大娘娘明鉴!”

    徐章字字铿锵,言辞恳切的说。

第 089章 开解

    “然后呢?”明兰问道。

    屋子里头,夫妻二人大眼瞪着小眼。

    徐章摊了摊手:“然后太后语重心长的训斥几句,说什么官家乃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日后是要执掌朝政,治理天下的,让我好好教导官家,莫要再说这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容易让官家产生误解的话。”

    “这也太……”明兰刚想抱怨两句,可忽然想起了昔日长枫在外与人饮酒狎妓,酒后所言,一字不落的都传到了嘉佑帝耳中的事情,立马便抬手掩住樱桃小口。

    脸上神情连连变化,颇为复杂。

    “这也太较真了吧!”明兰压低了声音,一副怕被人听了去的模样。

    “太后娘娘素来贤德仁善,开明大度,怎么现在不过是因为几句连似是而非都算不上的话,就这般对官人。”

    想起徐章说起在宝寿宫外跪了一个多时辰,明兰就替徐章觉得委屈。

    “好了好了!”

    见明兰一副要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徐章忙安抚道:“这不是没什么吗,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今日这么一遭虽然来得突然,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明兰眼睛一转,听出了徐章话里的意思:“官人说的是,现在知道了,不过是被太后罚跪一顿罢了,而且太后肯这般对官人明说,直接训斥,说明她对官人还是信任的。”

    “就怕那种知道了反而装作不知道,隐而不发,等到了恰当的时机,再突然发难,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明兰所说,正是徐章心中所想。

    “至少现在能够确定两件事情。”徐章沉声说道。

    “第一,太后还是惦念着当初我从虎口之下,救下她和先帝的旧情的,对我还是有一些信任的。”

    “其次,现在的太后,和先帝在位时的太后,不,应该是说和乙巳之变前夕的太后,已然截然不同了。”

    徐章眸中闪烁着微光,一字一句的说,面色颇有些凝重。

    明兰道:“官人是说,太后大娘娘因为乙巳之变,受了刺激,性情之上,发生了变化?”

    以前的曹太后,贤德开明,仁善大度,和嘉佑帝相互扶持,母仪天下长达数十年之久,不论是在文武百官们心中还是在老百姓们心里,都有极高的威望。

    可现在的曹太后,却因为徐章教了天子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这般大动肝火,将徐章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九卿之一,永平侯,金紫光禄大夫,一句话不说就先罚跪了一个多时辰。

    如今徐章的身上虽然有着爵位,可那是徐章自己用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劳挣来的,说到底,徐章可是正儿八经的新科进士出身,是在正宗不过的读书人。

    昔日太祖皇帝建国立朝时便曾说过,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方才有后来的南征北战,无数世家大族争相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方才有了如今大宋近百年的国祚绵延。

    虽然现如今官家年幼,曹太后受先帝遗命,百官推举,垂帘听政,执掌玉玺,手握大权,可此举着实已经有些过了。

    徐章点了点头,“人之一生,长达数十年,不可能一直都是一成不变的。”

    “尤其是每逢大变之时,人心总是难免会发生某些细微的变化,有时连咱们自己都没有办法察觉。”

    “所以圣人才说:吾日三省吾身。”

    明兰深以为然的点头。

    徐章端起茶盏,将里头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才有些唏嘘的道:“看来这韬光养晦的日子,还得且过好一阵子才行。”

    “太后欲维系先帝旧制,官人却满腔抱负,意欲效仿范文正公,革故鼎新,施行新法,看来官人将来和太后对上,已成必然。”

    徐章有什么事情,素来都不会瞒着明兰,变法改革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说一个人扛着就能一个人扛着的。

    徐章如今是宥阳徐氏的代表人物,被封永平侯,更是明兰的夫君,将来明兰孩子的父亲。

    “变法革新?”徐章摇了摇头:“不过是个空前的美梦罢了,若是当真想要变法革新,只怕便要将我自己推到天下所有世家大族的对立面。”

    徐章的话语之间,满是无奈和唏嘘:“若是不能进行一场天翻地覆的变革,这样的变法,要之何用?”

    徐章望着明兰,眼中带着恐惧和无措,明兰从未在徐章的身上的看到这样的眼神。

    “明兰!”自从成亲之后,徐章称呼明兰,不是娘子就是夫人,这样直呼姓名,还是头一遭。

    明兰娇躯微颤,看着徐章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徐章起身,走至明兰身前,拉着明兰的手,俯身将明兰抱了起来,坐在了明兰原本坐的椅子上,将明兰横放在自己的膝上,双手紧紧的将明兰搂入怀中。

    明兰没有半点抵抗,十分顺从的让徐章搂着自己,脑袋却并未如往常一样,往徐章的怀里靠过去,而是正视着徐章的眼睛。

    徐章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明兰,没有再继续说有关变法的事。

    可明兰却能从徐章的眼神之中感觉的到,徐章的心里,藏着很重很重的心事。

    良久,徐章才缓缓开口。

    “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志向,更没有什么舍己为人的绝无,至于范文正公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精神,虽心中敬佩,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要如范文正公那般。”

    “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一辈子平安和顺,无病无灾。”

    “可若是只当个老百姓的话,每日要为生计发愁,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所以我从幼时起,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改善家里的添加,增加收入。”

    “可若是只做个富家翁的话,却也未必能够一身平安,天灾、**、皆防不胜防。”

    “我发奋读书,十年如一日,未敢有丝毫懈怠,只为了能够考中进士,入仕为官。”

    “本朝从来没有杀文官的先例,只要犯的不是造反谋逆的大罪,最多也就是个贬谪,只要是考中了进士,做了官,不论大小,这一身便不用再担心身家性命握于他人之手。”

    徐章一字一句,说的并不快,明兰听得仔细,一眼不发,脑袋却慢慢的靠到了徐章的胸膛之上,双手环上了徐章的虎腰。

    “当初中了进士,我想的也不过是谋个外放,再把你从盛家给娶回来,虽然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却也能有个光鲜体面,这辈子平安和顺,再也不用做小伏低,处处赔小心,看人脸色过活。”

    “可我没想到的是,先帝对我如此看重,几次三番力排众议,对我委以重任。”

    “若是没有先帝的话,只怕现在我最多也就是在地方上做个知州,通判,苦哈哈的熬资历,等待升迁。”

    “先帝对我的恩情,我便是穷极一生也难以报答。”

    “可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报恩,就能够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视亲人的生命安全于不顾的人。”

    “我这一生,会尽我所能,竭尽全力,做到我所能做的,将大宋治理的更加强大,更加兴盛。”

    “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徐章低头看着明兰,问道:“可我却这么贪生怕死,贪恋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很贪得无厌?”

    那些个君以国士报我,我以国士报之的前辈先贤们,确实很值得人钦佩,甚至他们还可以为之付出自己的生命,付出自己家人的生命。

    可徐章却做不到这样。

    徐章很清楚,他想活,想活的长长久久的,享受这世上的荣华富贵,享受府里的娇妻美妾,天南海北的美酒佳肴,赏遍天下间的风景名胜。

    “不会!”明兰斩钉截铁的道。

    随即脸上露出笑容,从徐章的怀里抬起了脑袋,看着徐章的眼睛说道:“再大的恩情,难道还能比得过父母的生养之恩?”

    “至于贪得无厌,那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先帝之所以重用官人,那是我家官人有本事,若是换了旁人,谁能做到我家官人这般?”

    明兰开始举例了:“淮南水患时,官人提出的隔离安置之法,有效的防止了瘟疫的蔓延,使得朝廷的救援能够及时的到达,救活了不知多少人,那些受了水患的淮南百姓们,听说家家户户都自发的供奉起官人的长生排位。”

    “再说天圣教叛乱的时候,官人以雷霆之势,带领大军接连破敌,连战连胜,短短半年之内,就平定了叛乱,更是改善了火药,研制出了轰天雷这等利器,朝廷再怎么赏赐官人都不为过。”

    “再说后来的乙巳之变,官人可是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率兵攻城,这才从逆王手中救下了先帝和太后,拨乱反正,才没有让江山旁落。”

    “官人待先帝和太后如此赤诚,已然算是全了先帝的提携重用之恩。”

    夫妻俩之间的距离,已然只剩下不过一尺。

    看着一本正经的明兰,徐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听着明兰方才的每一句话,徐章只觉得心底莫名温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发出一声感慨,不等明兰反应过来,徐章俯身冲着那张如同樱桃一般的小口啃了下去。

    “嘤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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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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