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105章 三人小聚

    东京城。

    自上次被曹太后叫到宫里,又是罚跪,又是训斥之后,徐章不仅仅是在教导小皇帝的时候开始斟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就算是讲故事,也开始精挑细选起来,不敢再去触曹太后的霉头。

    没办法,现在人家执掌朝政,徐章是给人家打工的,便是心里头不爽,也只能先委曲求全了。

    好在曹太后也只是把徐章交过去训斥了一顿,没有下旨申饬,也没有别的什么处罚。

    徐章也变得愈发深居简出起来,那一封又一封的请柬,都被束之高阁,就连到外头吃酒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了许多。

    只偶尔邀请长柏和许翰林登门,三人小聚,吃些酒水,谈些时局朝政之类的话题。

    不过三人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岭南的叛乱,以及带兵前去平叛,已经陆续开始有好消息传回来的顾二。

    花园的六角凉亭底下,三人围坐在桌旁。

    “谨言,你说仲怀在岭南,还得待多久才能平定这次叛乱?”

    问这话的不是长柏,而是许贞,他和顾二在白鹿洞书院时便是同窗,本就因为相互的天资才学所互相吸引,结为好友,再加上徐章的缘故,这么些年下来,感情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愈发亲近。

    许贞久在外地为官,虽然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朝廷邸报的关注,也时常和徐章长柏通信。

    但顾二如今领军在外,便是家书都写的少,更遑论和远在地方上的许贞通信了。

    徐章摇了摇头,说道:“仲怀心思活泛,智计百出,用兵也不拘一格,奇险相合那是再寻常不过了,如今只凭借军报上的只言片语,我也不敢断言。”

    顾二用兵,素来便以叫人难以捉摸闻名,徐章和顾二虽然同僚数年,彼此之间颇为了解,但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徐章也不敢笃定。

    “还有那反贼头目元昊,生性薄凉,狠辣无情,连自己的兄长和亲生儿子都能抛出做饵,而且此人颇有几分才智,短短数年时间,竟然能够东山再起,还蛊惑了那么多的山民相助,瞧着倒也有几分难缠。”

    徐章话音一变,继续说道。

    长柏和许贞神色尽皆一变:“这么说来,仲怀此行,或许会有危险?”便是素来沉稳老练的长柏,也不禁有些担心起顾二的安危来。

    徐章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

    “仲怀这次去岭南,除了带去一万的神武军之外,还带去了十万支之前将作局研制的火箭,再配合上神臂营的远程打击,对付些许叛贼和山民,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火药最怕的就是水,岭南之地,气候本就潮湿,尤其现在又正值春夏之交,雨水频繁,也难怪仲怀在岭南耽搁这么久了。”

    长柏经常和顾二还有徐章在一块儿,对于火器不仅仅只限于听说,还曾亲眼目睹过无数次,之前神武军的将作局,长柏就被两人邀请去过好些次。

    徐章说的火箭,就是在箭支之上附上火药,不仅仅大大增加了箭矢的射程,也增加了威力。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箭矢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除了铁制的箭头之外,不论是木头还是竹子制作的箭杆,都很难在那种爆炸之下保存完整。

    “火器虽然犀利,但终究还是受天气的影响太严重。”

    “引火的火绳虽然不怕风,却也怕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火绳并不是徐章做出来的,而是明兰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研究出来的。

    先是将纸张裁成细条,然后刷上一层糖浆,在铺上一层火药,依次层层叠加,然后像搓麻绳一样,将这些刷好糖浆和火药的细纸条制成火绳。

    糖浆昂贵,后来明兰又想出了用鸡蛋清代替糖浆的法子,效果虽然不如糖浆,却也没有差距太大,而且材料比起糖浆来说更容易获得也更加便宜。

    许贞又道:“岭南叛贼不过是疥癣之疾,以仲怀的能力,再加上神武军的实力,剿灭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如今咱们真正该担心的,该是西夏和契丹才对。”

    长柏也不住点头道:“不错,先是连年的天灾和动乱,再加上先帝薨逝,现如今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虽暂时稳住了人心,可若是契丹和西夏趁火打劫的话,以朝廷现在的情况,怕是有些······”

    俗话说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可现如今天下局势如此,便是长柏,也忍不住担忧。

    许贞深以为然的道:“是啊,自嘉佑十一年起,直至现在,年年不是天灾,便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积累十数年的国力也被急剧消耗。”

    “我初任知州之时,当地的府库还是充盈的,历年的赋税也在逐步增长,可随着这几年朝廷不断从地方征调粮草,现如今府库之中,剩下的粮草只有半数左右。”

    随着这些年来民生恢复,经济得到空前的发展,每年各地州府上缴给户部的赋税,不是折算成了银子,就是换成了绢帛,丝绸,布匹这类的东西。

    不过每年各地州县衙门,除了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之外,每年都会留下不少,

    “这还是去岁秋收之后将将收过一次赋税才有一点盈余。”

    “若是此时战事再起,数十万禁军开赴边疆,还有征调的民夫,加起来怕是德祐上百万人,所耗之粮草,只怕难以道理计。”

    “行了行了!”看着两人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徐章不由得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况且若是西夏和契丹有心发动战争,咱们几个就算是在这儿愁死了,难不成还能叫他们打消主意不成?”

    两人被徐章说的尽皆一愣,对视一眼,眼底皆闪过一丝无奈。

    许贞拱手道:“谨言说的极是,咱们几个能想到的东西,朝中几位大相公们难道就想不到?”

    “朝廷难道早已有了防备?”

    长柏看着徐章,略有几分期待的问。

    徐章点头道:“今日辰时,薄老将军和郑老将军已经自枢密院领了军令,动身前往榆林和保定视察边军。”

    “薄老将军和郑老将军皆是两朝元老,军中宿将,若有他们坐镇,便是西夏和契丹想要有所行动,咱们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许贞有些激动的道。

    长柏也道:“定州有曹老侯爷坐镇,郑老将军又去了保定,薄氏满门尽在西北,麾下西军战力之强,丝毫不弱于东京禁军,薄老将军也是军中宿将,和西夏人交手过不知多少次。”

    “有他们二人坐镇,边境之地,当是无虞了。”

    许贞对着长柏道:“谨言说的是,咱们几个就别在这儿有心这些了,朝中能人异士何其多,才智远胜于你我的,犹如过江之鲫,既然几位大相公们早已有了防备,咱们就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差事儿,不给他们添乱就是。”

    “瀚林此言大善,当浮一大白!”徐章笑道。

    许贞笑着端起酒盏,长柏和徐章亦有样学样,三人酒盏对碰,抬袖遮面,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

    许贞放下酒碗,看向徐章:“对了,年初的时候,母亲寄信过来,信中提及,有意与你家结亲,促成仲游和你家七妹妹的亲事,自此你我两家皆为秦晋之好,不知谨言意下如何?”

    许贞知道,徐家表面上是徐青山和洪氏做主,可自从徐章一路科举,得了功名之后,徐家家里的大事,一般都得问过徐章的意见才行。

    明月是徐章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现如今徐章又贵为永平侯,还得了金紫光禄大夫的虚衔,若论品阶,已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

    徐章的嫡亲妹妹,想要说亲,什么样的人家说不上,徐章如今不过刚刚才过了加冠之年,且还年轻着呢,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成婚,连个子嗣都没有,最亲的还不就是这些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们。

    如今徐章的亲妹待字闺中,便是东京城里头的那些王公贵戚们,只怕也都一个个上赶着要和徐家结亲,求娶徐章的妹妹。

    徐章若是当真有心给自家妹妹找一个高门大户,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

    这也是许贞的担忧。

    虽然知道徐章的性情,可事情涉及到明月的终身大事,而且一门好的姻亲,对于徐章日后的仕途,也有着极大的帮助。

    若是选的好了,就等同于在朝中给徐章找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盟友,对于现在的徐章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徐章轻笑着说道:“高堂仍在,此事自有父母长辈做主,仲游那孩子我也见过了,才学和心情都没的说,只要小七喜欢,亲长统一,我便没有意见。”

    这也是自许圭如今之后,徐章在他和明月之间的事情上第一次表态。

    许贞的脸上当即便露出笑容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谨言不是那等看重家世出身的迂腐之人。”

    “家世出身?”徐章徐徐说道:“家世出身确实能有一个好的,可将来如何,还是全看自身,若是自己撑不住门面,便是再好的家世,再高的出身,也禁不住折腾。”

    “若是自己有能力的话,便是一介白丁又如何?”徐章这话说的虽然风轻云淡,但话中的那股子淡淡的气势,却叫人无法忽视。

    感受最深的,还是要数长柏,他和徐章自幼相交,一同求学数年,彼此性情相投,相交莫逆,对于徐家这几年来的迅速发展,也都一一看看眼中。

    “男儿大丈夫,自当奋发图强,勇猛精进,开创一番基业,福泽亲族,荫庇子孙,方不愧世上走这一遭。”

    看着意气风发的徐章,长柏有感而发道。

第 106章 天公不作美

    充州。

    西川路南境,再往南几百里,越过蒋州、榕州便是广南西路。

    元昊所领天圣余孽蛊惑山民所发动的叛乱,祸及十州之地。

    不过岭南地区地形复杂多变,山高林密,九曲十八弯,山民们依山伴水而居,多数都是聚集在深山老林之中,朝廷管理起来极不方便。

    是以针对岭南地区的山民们,朝廷也推出了相应的政策,即山民自治。

    山民们性子大多散漫,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受到中原主流文化的熏陶,倒也开始有了与汉人合流的趋势。

    不过山民之中,也有那等紧守祖宗教条不放,故步自封的人存在,而且还不在少数。

    山民们虽然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本族的文化也仅仅只是靠历代人口口相传,言传身教才传承下来。

    可山民们的来历,最早的话,却可以追溯到炎黄时期,与轩辕皇帝逐鹿中原的蚩尤所带领的九黎一族。

    这些山民原本居住山中,过着自给自足,不和外界接触的生活。

    可随着朝廷的兴盛、民生的恢复,经济的空前发展,无数百姓走出家门,做起了行商,通过四通八达的水路陆路,走向全国各地。

    山民们虽然是世世代代居于山中,甚少与外界交流,可随着山民们的数量不断增多,族群不断壮大,他们对于生活物资的需求也在逐步扩大。

    稻米、面粉、油、盐等等生活必需品的消耗日益增多,对于山民们而言,已然无法再像他们的先祖一样,做到自给自足。

    好在岭南大山之中,物产丰盈,什么珍惜的野物,珍贵的药材,在外边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在大山里头却并不缺少。

    山民们用这些东西,和过往的行商们,进入附近的城镇,交换生活所需的必需品。

    山民们和外界的联系自然也逐渐增多。

    针对这些团结且不怎么服教化的山民们,朝廷也没有采取强硬的措施,而是让山民自治,但却不允许山民们训练军队。

    不过山民们生在山中,终日与恶劣的环境做斗争,便是半大的孩子,也都是身手矫健的好手,更莫说山民之中的成年男子们了。

    充州城内,县衙之中,随着山民被煽动造反,岭南地区的十多个州县,也被山民和叛贼们里应外合陆续都给攻占了。

    顾二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在承州城打败了前来进犯的叛贼大军,而后一路南下,连续收复遵义和充州两地。

    可到了充州,顾二却犯起了难。

    首先是季节到了春夏之交,雨水多了起来,连绵的阴雨天,就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顾二带着大军,被困在城里已经有将近将近一个月了。

    雨势不休,神武军仗之横行的火器就没法使用,只能屯在仓库里头,还得派出大量人手小心的看管着,不能近火,更不能进水。

    虽然这次顾二带来的一万人马,多是淮南人士,可对于岭南地区多变的恶劣天气,尤其是春夏之交的这个时候,不少兄弟都病倒了。

    好在神武军制度完善,顾二也做足了准备,在军中配备了大量的郎中和药童,而且神武军的将士们大多体格强健,提抗力不算弱,倒也没有出现那种一倒就是一大片的情况。

    虽然将士们体格强健,可顾二却不敢贸然带领将士们冒雨出战,和徐章待在一块儿久了,顾二对于流感这些传染性极强的疾病,也有了一定的认知。

    虽只限于皮毛,却也知道,春夏之交,气候开始转暖,但虽是都有可能出现反差,正是流感肆虐的时候。

    若是治疗的不及时,不恰当的话,一旦爆发起来,情况可轻可重。

    顾二不敢去赌,因为这涉及到万余兄弟的性命。

    而且顾二之所以烦闷,是因为叛军趁着如今大军被雨水困在充州城,正绕过兖州,顾二和神武军主力所在,四处袭扰周边的城镇。

    承州方面,就已经来了三次求援的书信。

    好在上一次攻克承州之后,顾二就在城里留下了两千人马驻守,遵义与叛军直接接壤,城内驻扎的有三千大军。

    顾二所在的充州城里,有五千大军驻扎。

    三城互为犄角,守望相助,拦在了叛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上,防止叛军进入西川府腹地,周遭其余的小城镇之中,也驻扎了数百到千余人不等的地方指挥营。

    叛军数次袭扰遵义和承州无果,便向这些地方指挥营驻守的城镇堡寨而去。

    近月以来,陆陆续续发生了数十起大大小小的战斗。

    双方之间互有胜负。

    原本有着山民加入的叛军实力要胜过这些本地的指挥营的,可驻扎在三座大城之中的神武军却不会坐视叛军攻打友军而不理会。

    也正是因为有着神武军充当救火队,双方之间才互有胜负。

    顾二心烦,更心烦的是徐文。

    徐文是火器营的指挥使,如今阴雨绵绵,一同来岭南的步军营、神射营还有神臂营都有事情做,就他的火器营,只能整日窝在营里,每天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兄弟们都快呆的发霉了,不少兄弟都已经开始有怨言。

    好在神武军军纪森严,没出现什么其他岔子。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开始指着老天爷骂了。

    没法出战,就等同于没法杀贼建功,那就没有赏钱,没有功勋,也不能升官,莫说是底下的军士了,就是火器营的都头队率这些将官们,也曾不止一次的找到徐文抱怨。

    可老天爷不给面子,徐文也没奈何。

    不过对于顾二,徐文还是颇有信心的,是以一直在努力安抚手下人的情绪,没有让这些事儿给顾二添麻烦。

    就在这艰难的等待之中,五月渐渐就到了尾声。

    叛军原本已经被顾二打的有些低沉的士气,也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顾二带领的官军的不作为,逐渐有了回升。

    尤其是在和官军进行了不下数十场,但却胜了大半的交锋之后,更加增添了这些叛军的自信。

    福泉山,在岭南众多的山川之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座。

    既无险要的山势,也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地利。

    可福泉山却是岭南一众山民之中,势力最为庞大的一股盘踞之处。

    元昊所领的叛军大营,自然也就选择了这里做大本营。

    福泉山位于候州境内,往东是蒋州,往西是羊州,东北便是顾二所在的充州,西北就是遵义。

    大营之中,一席滚黄龙袍的元昊坐在上首,左侧坐着的全是一群奇装异服的中老年人,右侧第一任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相貌生的倒是和元昊有三四分相像。

    这便是当初在淮南和元昊一样自官军手中逃掉了的元昊次子元武。

    元武之后,便是天圣教剩下的和重新提拔起来的一众高层。

    “父皇,现如今官军主力龟缩在充州,只要咱们打下遵义,再那些承州,充州城内的官军主力,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咱们想把他们捏圆了还是揉扁了都由咱们自己做主。”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

    山民之中,黑山族的一位耆老摇着脑袋说道:“太子殿下莫非忘了,当初咱们是怎么兵败承州,又是怎么丢了遵义和充州的?”

    元武冷声道:“官军不过是仗着火器之利罢了,不才和官军也打过不少交道,对于他们仗之横行的火器也了解一些,如今连月阴雨,官军的火器只能摆在库房里头吃灰,正是咱们出手的好时机。”

    元武冲着元昊拱手礼道:“父皇,这一个多月以来,咱们试探了那么多次,确确实实没见官军用火器御敌,可见咱们之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元昊也不住点头道:“武儿说的不错,官军不过是仗着火器犀利罢了,如今连月阴雨,火器无法使用,现在的官军,就是没了牙的大虫。”

    山民方面,又一个老者说话道:“纵使是没了牙的大虫,那也是大虫,月余以来,咱们和官军的交战,虽然胜多败少,但对上的多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厢军,这次官军的主力,可是从东京来的禁军,战力可不是这些疏于训练,军备老化严重的厢军能比的·····”

    “长老这是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微风!”元武有些不忿的道。

    天圣教一方和山民一方,如今分作两派,在大厅里头各抒己见,争执不下。

    山民们见识过神武军的强大,如今虽然没了火器,可还有强弓硬弩,还有那箭矢难透的甲胄,若是在山林之中厮杀,便是再多的官军,山民们也不见得会有半点害怕,可现如今是要攻城野战,在正面战场之上和官军硬刚。

    说老实话,山民一方的族长和长老们,每一个看好这一做法。

    每一个山民,都是每一族族长和长老们的族人,是族中的壮劳力,是他们家中的顶梁柱,每损失一个人,山民们的实力就被削弱一分。

    不似这些外来的天圣教,靠着忽悠和糊弄,一波接着一波的百姓替他们卖命,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能再长一茬。

    是以在出兵之上,山民一方,大多都是持反对意见,可天圣教一方,却都统一元武的建议,而且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想要建立功勋,得到更多的金银和美女。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许久,彼此都说服不了对方。

    最后还是元昊拦住了众人继续争辩的趋势,目光投向左侧山民之中坐在最上首的那位杵着拐杖的老者身上。

    沉声幽幽问道:“不知大祭司有何良策?”

    ······

第 107章 正中下怀

    时近六月,眼看着脸面月余的阴雨已经逐渐有了停歇的趋势,顾二和神武军上下尽皆松了口气,手下将士们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叛军忽然出动大队人马,里应外合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拿下了遵义。

    遵义城中驻扎的两千神武军,也被打的措手不及,未免平白增添伤亡,葬送兄弟性命,守将飞速带着手下的队伍撤离了遵义城,

    拿下遵义之后,叛军又立马火速集结了万余人马,攻向承州。

    另有数千人马挺近羊州,又分兵数千前往充州。

    一场蓄势已久的反攻,已然拉开了帷幕。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山民们,也在那位被他们视为神使的天圣皇帝的号召之下,加入到反攻的大队伍当中。

    好在承州城本就是岭南重镇,自上次顾二收复承州之后,除了在城中留下了三千神武军之外,还有六个当地的指挥营,虽然人员都没有满编,但加起来也有两千多人。

    六月初一,叛军前锋部队抵达承州城外,当天下午便发起了第一次猛攻。

    承州城的城墙并不高,才两丈不到,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堡寨更加恰当。

    双方在城上城下展开鏖战,只一日功夫,双方便各自都损失了不少人手。

    ······

    充州城。

    官军大营。

    “报~~~”

    一声高喝,传令兵进入大帐,将斥候营和各地衙门送来的叛军动向一一禀告。

    顾二大马金刀的坐在帅椅之上,手里头拿着一方白绢,正在全神贯注的擦拭着手中那杆虎头金枪。

    “将军!”身侧传来一声疾呼,沈从兴有些急切的道:“叛军大队人马已经去了承州,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将军担心什么!承州有郡王坐镇,还有小段兄弟护卫在侧,再加上五千多兄弟,城内还有万余百姓,只要郡王据城而守,坚持不出,叛军除非出动十倍于守军的人手,否则的话,想要拿下承州城,无异是痴人说梦!”

    承州城地势险要,依山而建,连接东西两座高山,横在南北之间,是北上南下的一座重要隘口,若是拿下承州,北可入黔,入蜀、乃至于北上进入关陇地区。

    往东便是充州、沅州,只要再攻下这几州之地,便可东出至荆湖,不论是荆湖还是蜀地,都是大宋王朝最大的粮仓之意。

    自古以来,便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荆湖路依靠着岭南十万大山,气候宜人,地势又开阔,有良田无数,物产何其丰盈。

    每年从荆湖路送往全国各地的粮食,足有数十万石。不知养活了多少人。

    “话虽如此,可遵义城是怎么破的,将军又不是不知。”沈从兴担忧的道。

    “沈指挥多虑了。”

    徐文道:“叛军虽然人数众多,却多是以岭南本地的山民为主。”

    “这些山民们自幼长在山中,生存环境恶劣,若是单个拎出来,便是咱们军中,也少有能够胜得过他们的。”

    “若在山林之中,纵使咱们的装备远远要比他们精良,也未必敢言稳胜。”

    “可若是论起攻城野战来······”

    徐文摇摇头。

    “沈指挥这是关心则乱。”顾二笑着道:“毕竟他是颍川郡王的嫡亲舅舅,当舅舅的关心自家外甥的安危,也在情理之中。”

    沈从兴知道顾二这是在打趣自己,也没反驳,而是皱着眉头道:“按理说叛军首脑若是不蠢的话,应该知道攻城对他们而言有多么不利。”

    “先前咱们之间的交锋也有几十场了,彼此之间都也有了部分了解。”

    “可他们现在却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这里头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沈从兴若有所思的说。

    顾二终于停下了手中擦拭铁枪的动作,抬眼看着沈从兴点了点头:“沈兄所言,不无道理。”

    又问徐文:“徐兄有何高见?”

    徐文略微沉思,也点头道:“叛贼狡诈,在淮南时咱们便多有领教,沈兄的顾虑不无道理。”

    顾二眸光微闪,又复问道:“那你们觉得叛军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会是什么呢?”

    沈从兴和徐文对视一下。

    沈从兴率先说道:“两种可能,第一种,叛军攻打承州,只是佯攻,目的想把咱们引过去,或许他们在半路上早就已经设好了埋伏,布下了口袋,就等着咱们往里头钻。”

    “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叛军攻打承州不是佯攻,而是真正想要攻占承州。”

    徐文道:“承州城城墙虽然不高,却通体皆是石头堆砌而成,坚固无比,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现在就怕承州城里,还有叛军的内应,届时他们内外联合,只怕昨日遵义之事,又要重演了。”

    沈从兴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岭南之地,无数城池之中,本就是山民与汉民混居,便是如今的充州城内,也有不少山民生活。

    还有些是山民与汉民通婚之后留下的后裔。

    “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这些叛军不在龟缩,而是选择了大举出动,这不正是咱们所希望的吗?”顾二笑着说道。

    沈从兴也笑道:“二郎说的是,这些叛军,自从咱们连下三城之后,就一直龟缩不出,任凭咱们如何叫阵,就是不和咱们正面较量。”

    徐文也颇有幽怨的道:“还时不时的让那些山民们偷袭咱们。”

    顾二看向大帐之外,说道:“说来咱们得好好感谢老天爷下的这一个多月的雨!”

    “虽说阴雨绵绵,咱们的火器大多都只能放在仓库里头保存着,不能用来对付叛贼。”

    “但若是没有这场雨,叛军又如何敢走出大山,和咱们正面交战呢!”

    徐文道:“有得必有失!”

    沈从兴咧着嘴笑道:“这群叛军若是以为先前咱们的大胜,不过是靠着火器犀利的话,那可就有好戏可看了。”

    徐文却摇摇头:“不可大意。”

    “贼首元昊,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是个极难缠的对手,咱们切记小心谨慎才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顾二道:“徐兄说的极是,俗话说得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沈兄,可莫要小看这些贼寇呀!”

    沈从兴拍着胸脯笑道:“放心便是,我老沈是什么样的人,二郎你还不清楚么!”

    顾二站了起来,将手中铁枪舞了两圈,走到旁边的兵器架上,将长枪放了回去。

    “沈从兴听令!”转过身后,顾二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正声而立,目光之中闪烁着璀璨的精光。

    “末将在。”沈从兴立马起身躬身抱拳应道。

    “沈先锋领麾下先锋营即刻出城,赶赴承州,驰援颍川郡王。”

    “沿途若是遇上叛贼阻拦,无需留手,全力绞杀便是!”

    “末将领命!”沈从兴躬身领命,自顾二手中接过令牌,立即便出了大营。

    “徐文何在?”顾二又看向了徐文。

    徐文赶忙道:“末将在!”

    “你率麾下火器营留守充城,没有我的军令,不可妄动。”

    “末将遵命!”

    ······

    一道道军令飞速自中军大帐之中传出,不过顷刻之间,就传遍了整座大营。

    没一会儿,一个个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士们就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着接下来的大战了。

    顾二正愁不知该怎么把叛军给引出来呢,现如今还没想到主意,叛军就自己跳了出来,省了顾二不知多少工夫。

    至于这里头有什么隐情,叛军是否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顾二却并不担心。

    徐章常说的一句话,顾二觉得很有道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无功。

    叛军有阴谋又能如何?

    这次顾二来平叛,除了带来了徐文的火器营之外,还有神射营的两个指挥营,神臂营的一个指挥营,拢共一千五百人马呢!

    一个时辰之后,沈从兴就带着他麾下的一千先锋营人马,率先朝着承州方向而去。

    对于顾二让徐文带人留守充城,徐文没有半点意见。

    雨天之中,火器营优势全无,甚至还不如步兵营的兄弟们起到的作用大。

    但若是用来守城的话,却是绰绰有余。

    沈从兴带着先锋营刚刚离开充城不到半天,就遇上了前来堵路的叛军,双方立时便展开厮杀。

    沈从兴身先士卒,勇猛无比,将贼军打的节节败退,落荒而逃。

    沈从兴不让手下士兵追赶,而是继续快马加鞭,往承州赶去。

    当天夜里,宵禁之后,城里便静悄悄的没了人影,这也是官军为了防止城中百姓和叛贼勾结的事情。

    毕竟当初叛军攻城拔寨之时,用的就多是这种法子。

    而且还有遵义城这个前车之鉴在,便是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尤其是现在负责城中防务的主官变成了素来一谨慎小心闻名的徐文之后。

    夜色渐深,漆黑的夜幕将整个充州城都笼罩城中,家家户户皆已闭户熄灯,早早便歇下了!

    戌亥之交之际,充城东门忽然打开,大队人马高举火把,排成一条长龙,静悄悄的就出了充州城。

第 108章 小皇帝的孝心

    六月中旬,岭南传来捷报,殿前司都指挥使顾廷烨,在承州大破叛军,大获全胜,杀贼五千余,俘虏贼众万余,先锋营指挥使沈从兴阵斩敌方大将七员,其中就包括上次在淮南攻破官军包围,逃窜不知所踪的天圣国二皇子元武。

    贼首元昊被顾廷烨一箭重伤,率残兵败硬生生杀出重围,遁入山林之中,不知所踪。

    至于那些从贼的山民,不少都在顾二派出的密使劝导之下迷途知返,选择了和顾二合作,里应外合,将天圣教的一众首脑一网打尽。

    唯一可惜的是,贼首元昊实在是太过狡诈,疑心极重,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任何人,最后关头竟然被他察觉到了不对,提前给逃了。

    顾廷烨已经派出麾下大批人手四处追缴残余匪寇,并且悬赏贼首元昊,给出了白银千两,良田百亩的丰厚奖励。

    曹太后看到岭南送回来的军报之后,凤颜大悦,可对于逃脱的贼首元昊却十分当即便下令将对贼首元昊的悬赏提高。

    若能生擒者,赏金千两,良田五百亩,取其首级者,赏钱三千贯,良田同样是五百亩。

    同时朝野上下也尽皆松了口气。

    自嘉佑十二年起,屡次三番,接连数年的天灾**,已经把朝中大臣们折腾的够呛了。

    如今新帝登基不过数月,就再度爆发叛乱,若是平叛失败的话,还指不定会穿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呢。

    若是再出来几个有心之人私下煽动,可以想要搅混局势,弄出乱子来,简直轻而易举。

    长柏和许贞更不必说了,好友平叛成功,立下大功,回朝之后,等待他的必然就是加官进爵,大肆封赏。

    徐章的心情也还不错,若不是孟州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着落,百余漕帮兄弟的性命至今也没个交代的话,徐章的心情只会更好。

    朝会之上,刑部侍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孟州血案当堂奏报。

    曹太后闻言之后,当即便勃然大怒。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之辈,视朝廷法度于无睹······”

    曹太后的愤怒并不奇怪,现如今岭南的叛乱都还没有彻底平定,再加上先前的逆王掀起的那场乙巳之变。

    如今孟州境内,竟然又出现这么一起涉及数百条性命的大案。

    若是长此以往,朝廷威严何在?律法的威严何在?

    “启禀大娘娘,此事决不能姑息,朝廷必须彻查,严惩幕后之人。”

    “臣等复议。”

    ······

    这一次文武群臣们的意见出奇的统一。

    曹太后脸上还有些愤愤之色,目光挪到立于百官最前列的韩章身上,当即便道:“韩大相公有何高见?”

    韩章拱手躬身回道:“诸位同僚言之有理,微臣附议。”

    “不过此案发生已有数月功夫,先前刑部便将此案卷宗送至大理寺和政事堂,微臣与钱相公商议之后,已经命刑部彻查此案,可惜却一直没有头绪,这才拿到朝会之上,请大娘娘决断。”

    刑部侍郎在这个时候奏报此事,自然早已和韩章通过气了。

    曹太后眉宇之间皱起的川字愈发深了。

    “韩大相公和诸位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必须彻查,严惩真凶,已彰显朝廷威严,维护朝廷法度,震慑宵小之辈。”

    “不知哪位爱卿能担此重任?”

    殿中群臣,已有不少人下意识便悄悄抬头,看向了立于文臣前列,躬身未语的徐章。

    可众人却出奇的默契,没有一人出言举荐徐章。

    按理说现如今徐章身为大理寺卿,年轻力壮不说,能力如何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是朝廷当真有意彻查此案的话,徐章无疑是担任主官最好的人选。

    徐章的地位足够高,若是让徐章担任主官的话,既能够彰显朝廷对于此案的重视程度,也利于协调各衙门之间紧密配合。

    可惜的是,满朝文武近百人,却无一人出言举荐徐章。

    有推举刑部侍郎的,有建议让大理寺少卿担任主官的,也有建议让御史台的官员负责总领此案的,但就是没有一人说起徐章。

    对此徐章却没有半点不快,这本就是他希望看到的。

    此案任何人都可以去主导,唯独他不能掺和。

    长柏、盛紘早已经得了徐章的嘱咐,自然不会再举荐,孙原和杨启平心底清楚,现如今徐章已经足够出挑了,若是再拔尖冒头,不给旁人机会,只怕当真就要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是以这二位也没有举荐徐章。

    孙原推举了刑部左侍郎宁宣,杨启平则举荐御史台的一位监察御史。

    甚至还有人建议让盛紘去查这件案子。

    “徐爱卿身为大理寺卿,不知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曹太后见众人意见不统一,正好又瞧见了躲在百官之中偷懒的徐章,便直接开口询问。

    徐章躬身出列,恭敬的到:“此事孟州衙门和京西提刑按察使司已经调查数月有余,却没有半点线索。”

    “孟州衙门和京西路的提刑按察使司的同僚们对于孟州和京西路的了解,远胜于臣等这些在东京城里头当差的官员,连京西路的同僚们调查数月都没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微臣是怕······”

    话说到这里,徐章却没有继续了。

    可不论是坐在珠帘之后的曹太后,还是玉阶之下,大殿之中的文武群臣们,都听出了徐章话里的意思。

    “徐卿正此言何意?”可明白归明白,还是立马有人跳出来反驳:“听徐卿正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朝廷就对此案置之不理,任由京西提刑按察使司继续对此案调查不成?”

    “调查数月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能寻到,等他们查清此案,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若是一直差不清楚,难道就仍由幕后的真凶逍遥法外不成?”

    ······

    面对几个愣头青的质问,徐章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望大娘娘明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吾等倒要看看徐卿正的高见了!”徐章神色如常,扫了一眼这个说话的愣头青,不由得心中感慨,不愧是御史台的言官,果然是六亲不认,谁都敢怼。

    “大娘娘容禀,微臣年少阅历浅,只是心中担忧,便忍不住开口,几位大相公入朝为官数十载,经验阅历远胜于微臣这个晚辈,想必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珠帘之后的曹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可惜隔着一道帘子,群臣都看不清。

    “徐爱卿言之有理!”

    曹太后朗声道:“韩大相公,钱大相公,此事如何处置,你们先行商讨,待有了结果,再上奏陛下和哀家吧!”

    曹太后虽然垂帘听政已有一段时日,但和嘉佑帝比起来,却还差了些许魄力。

    一场朝会,还是没能将主官的人选给定下来。

    散朝之后,宫门之外,长柏叫住了徐章,说是老太太许久未见徐章和明兰夫妻俩,想念的紧,今日一早已经差人去了侯府,叫明兰回家去了。

    盛紘坐上马车,徐章和长柏则驱马并排朝着城西积英巷而去。

    皇宫之内。

    小皇帝赵宗祥扶着曹太后回了宝慈宫。

    宝慈殿里,憋了一路的小皇帝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后,徐侯文武双全,对母后和朕又忠心耿耿,屡立奇功,智计卓绝,如今又领着大理寺卿的差事,此次孟州血案,正好便在徐侯的管辖范围之内,母后何不顺水推舟,将此案交给徐侯彻查?”

    小皇帝眸光微闪,眼中闪烁着几分崇拜:“以徐侯的本领,定能将此案彻查清楚,将幕后的真凶揪出来,还那些枉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曹太后拉着小皇帝的手,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可眼眸之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别样的神采。

    “此事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简单。”

    小皇帝皱着眉头:“这案子里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曹太后语气祥和的说:“陛下可知,这次被劫的那些货船和被杀的那些百姓,和徐章有何关系?”

    小皇帝摇了摇头。

    曹太后道:“被劫的货船上面装着的就是徐家的货物,那些被杀的船工护卫们,也都受了徐家的雇佣。”

    小皇帝恍然道:“儿臣明白了,此案和永平侯府有关,徐侯自然要避嫌,不好掺和进去,免得被人说他因私废公。”

    曹太后一手抓着小皇帝的手,另一只手在小皇帝的头顶揉了揉,脸上露出慈祥而欣慰的笑容:“陛下果然聪慧。”

    “这也是朝廷素来的惯例,但凡是涉及到某位朝臣的案件,朝臣们都得避嫌,徐章自然也不能例外。”、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起身冲着曹太后躬身行礼道:“是孩儿莽撞了,请母后见谅。”

    曹太后脸上笑容更甚,看向小皇帝的目光也愈发满意:“陛下关心朝政,这是好事儿,哀家的年纪也到了,精力大不如前,日后朝中诸事,迟早是要交到陛下手中的,陛下现在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朝政繁忙,母后还是要注意休息,不可过度劳累,保重身体!”小皇帝关切的道。

    随即又极为苦恼的道:“可惜孩儿尚且年幼,阅历尚浅,不能替母后分忧。”

    曹太后欣慰的拉着小皇帝的手,满是皱纹的手掌在小皇帝的手背之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着:“陛下有这番孝心就足够了!”

第 109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一进盛家,徐章就觉得盛家上下的氛围有些不大对劲,甚至于仔细一回想,先前长柏叫住他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了这是?”徐章忍不住问道。

    长柏面色微沉,说道:“长梧堂兄家中出了事,堂嫂不慎错用了寒凉之物,腹中的孩儿,已经······”

    徐章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讶到了。

    “怎么可能?”

    何氏怀孕不过数月功夫,这也是她和长梧第一个孩子,何氏简直不要太小心,每日都在家中小心养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家里头伺候的女使婆子们,不是从宥阳老家带过来的家中老人,就是长柏的媳妇海氏帮忙张罗安排的人手,都是些极当用且信得过的。

    好不容易挨过了头三个月的时间,过了最容易落胎的时间段,怎么就忽然又错用了寒凉之物呢?

    徐章心里头惊疑不定,忽然想到了一人。

    “哎!”

    前头的盛紘叹息一声,感慨道:“也许是命该如此吧!”

    尽管已经经历了林噙霜和墨兰的逼婚事件,可盛紘却还是不怎么长记性。

    “长梧家中伺候的女士婆子们,不乏有那等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听说何表嫂吃不惯北边的吃食,连厨娘都是特意从宥阳老家带过来的,按理来说,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才是!”

    徐章冷静的分析,还有几分不解的问长柏。

    长柏神色有些黯然,他和长梧是堂兄弟,他们盛家的人丁又单薄,二房这边就长柏和长枫还有长榕三兄弟,大房那边,只有长松和长梧两兄弟。

    至于跟着大房同在有氧老家的三房,家业未兴不说,人丁也单薄的紧,如今还是靠着大房的救济才勉力支撑。

    “不是家里的厨娘,昨日堂嫂去城外普济寺礼佛,在寺里用了一顿素斋,不想正是这顿素斋······”

    长柏的话音还没落下,走在前头的盛紘就是重重一声闷哼:“什么普济寺!”

    “也不知供奉的什么邪神淫祀,竟连一份素斋也能弄出岔子来,改日定要到太常寺好好参他一本!”

    盛紘越说越气,盛紘和盛维自小一块儿长大,成家之后,虽然各奔东西,却一直没有断来往,堂兄弟之间关系也一直很好。

    长梧也被盛紘视作自家子侄,如今自家好好的一个侄孙,竟因为普济寺的一顿素斋,就这么没了,连来到人世的机会都没有,可想而知,盛紘的心中到底有多愤怒。

    “礼佛?”

    没有理会盛紘的怒骂,听到长柏的话,徐章眉梢却忽的一挑。

    大宋自开国立朝以来,虽未推行崇道抑佛之举,可历代帝王,信奉的都是道教,举国上下,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也大多都是崇信道教的。

    城南的三清观,香火之鼎盛,便是位于内城的大相国寺等佛寺庙宇都无法与之相比。

    普济寺!

    与三清观一样同在城南,可若是论起香火的话,却远远不如三清观。

    就是普济寺里头供奉的送子观音了,是以平日里去普济寺的大多都是些渴望得子,好母凭子贵,让自己在夫家站稳脚跟的年轻妇人。

    寻常妇人去城外的普济寺进香添灯油,祈求神灵菩萨保佑他一举得男,倒也不算太过稀奇。

    可何氏一个外来人,来东京也不过数月功夫,除了偶尔回来盛家拜见二房的一应长辈,和同龄的弟妹以及几个姑姐妹说说话之外,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如今又有了身孕,胎像刚刚坐稳,就着急忙慌的去名不见经传的普济寺上香礼佛,这事儿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大对劲儿。

    徐章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沉声说道:“普济寺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可既然供奉着送子观音,那对于这些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们忌讳的东西,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这些个佛寺道观们,去上香的也是妇人居多,似何氏这等身怀六甲,想要求子一举得男的更是不胜枚举。

    而且普济寺主营的就是这些业务,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听说出过岔子,怎么偏偏到了何氏这里,就在素斋里头添了寒凉之物!

    害的何氏直接落了胎。

    这可是何氏的第一胎。

    不过有些话,现在无凭无据的,徐章也不好多说什么,当然了,也许真的就是一场意外也说不定,可徐章素来习惯了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旁人,说的好听些,是自身的危机感太强,说的难听些,就是多疑了。

    长柏神色一凛,眸光连连闪烁,看向徐章,虽未说话,可光是眼神和表情,就已经把他心底所思所想展露无疑。

    走在前头的盛紘听了徐章这话,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

    似自言自语一样低喃一句,盛紘的眉头也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长柏和徐章看着彼此的眼睛,眼神在半空之中交会着,虽然心中皆已有了猜测,却二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

    两人默契的收回目光,一边往寿安堂走,一边各自在心底打起了算盘。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王氏、华兰、如兰赫然都在厅里坐着,只是氛围有些格外压抑。

    “啊!”

    三人刚刚进了寿安堂的正门,跨进院子,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到了东厢那边传来一声痛呼声。

    旋即便是一道情绪极为复杂的女声,急切之中,带着浓浓的忐忑,还有慌乱。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那是何氏的声音。

    “嫂嫂莫要激动!”

    “嫂嫂莫急!”

    明兰和海氏的声音陆续也从屋里传了出来。

    二人合力劝慰起海氏来。

    屋子里头立即便传出响动,女使婆子们一齐动了起来。

    旋即便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使一路小跑自东厢房里跑了出来,见到三人,赶忙福身见礼。

    坐在正屋里的一众女眷们也坐不住了,房嬷嬷和华兰搀扶着老太太,刘嬷嬷和如兰跟在王氏身边,都急匆匆出了屋子。

    盛紘领着两人过去见礼。

    盛老太太却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盛紘和长柏也是下朝的时候听家里来人报信知道的这事儿,对于事情的始末也只知道了一个大概,了解的并不清楚。

    “长梧媳妇既然已经醒了,你们几个先进去看看她吧!”

    盛老太太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上了年纪,人难免也变得多愁善感,盛老太太心里头虽然明亮着,可遇上这样的事儿,也免不了惋惜和遗憾。

    可还是不忘对旁边的王氏和华兰他们嘱咐道。

    王氏领着华兰和如兰姐妹俩就径直进了东厢。

    至于盛紘和长柏徐章,他们都是男人,男女有别,自然不好进去。

    盛老太太也不说回屋,就站在院里,把事情的始末给三人说了。

    何氏身边的嬷嬷一大清早就急匆匆来盛家报信,说是昨日夜里,睡着睡着,何氏就说腹痛,起初嬷嬷们还以为是胎动,却也不敢大意,忙差人连夜去请了郎中。

    可不想郎中还没到,何氏的腹痛却愈演愈烈,到了最后,疼痛难耐,极为痛苦。

    长梧家里头伺候的嬷嬷女使们也都慌了,好在给的银钱足够多,郎中虽有些不大情愿,但听说是怀胎妇人,也不敢怠慢,提着药箱急匆匆就跟着来人去了长梧家里。

    不想一番诊断之后,郎中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以针灸之法辅以汤药,暂时压住些许何氏的剧痛,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折腾了大半夜,何氏的情况愈发严重,嬷嬷们不敢怠慢,天色才麻麻亮,就赶紧差人去盛家求救。

    王氏带着海氏亲自去了长梧家中,盛老太太让人拿着盛紘的名帖去请太医,太医到了之后,对于何氏的症状也是无可奈何。

    何氏腹中的胎儿不过四五个月,便是想要二保一也没奈何,于是乎便只能用药流掉了何氏腹中的胎儿。

    可四五个月的胎儿,规模已然不小了,又岂是说打就能打的。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何氏疼的受不住了昏死过去,然后又被疼醒,如此反复折腾了三四个时辰,这才完事儿。

    得到消息之后的盛老太太放心不下何氏,赶忙着人将何氏带回了盛家,带到寿安堂里头将养,何氏身边伺候的人手,也都被房嬷嬷一一撤换了,换成了寿安堂的人。

    折腾了一夜还有一个早上,太何氏直接昏睡了过去。

    可不想何氏心中惦念着腹中胎儿,这才睡了大半个时辰,就又醒了。

    东厢房里头,华兰、明兰还有海氏三人轮番上阵,王氏和如兰在一旁压阵,却仍旧拿何氏没有半点办法。

    回过神来的何氏,两手放在她那已经空空如也的腹部上,仰卧着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睁着眼睛,眼神却极为空洞,表情木然,好似没有生机的玩偶一样,呆呆的望着床顶的帷帐,泪水不断的字眼角溢出,淌过脸颊,滑落到脑袋底下的枕头上。

    ······

第 110章 蹊跷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吧!”

    屋子里头,崔嬷嬷冷着脸,身前是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女使婆子,上至何氏身边贴身的女使嬷嬷,下至外院洒扫做粗活的粗使嬷嬷,灶房的烧火丫头。

    隔壁的屋子里,则是外院的管事、家丁、门房还有马房那边伺候牲口车马的马倌们,一个不落的全都跪在屋子里头。

    周遭不乏站着的汉子,有提着水火棍,拎着木棒的,也有腰间挎着长刀的,至于屋子外头,则清一色全是穿着护卫衣裳的汉子,人人腰间佩刀。

    屋子里头,跪着的男男女女们,不论是谁,全都颤抖着身子,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表公子如今可是奉了太后大娘娘的懿旨和枢密院的军令,去岭南平叛,是在替朝廷卖命。”

    “可这个时候,却有人在背地里谋害表公子的大娘子。”

    “若是表公子知道了此事,在战场上出了纰漏,影响了朝廷的平叛大计,你们觉得,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崔嬷嬷话音就像是东京城寒冬腊月的北风一样冰冷,崔嬷嬷双手扶在小腹之前,穿着一身颜色深谙的襦裙,徐徐在众人跟前来回踱步。

    “我家夫人可说了,此等行径,无异于与叛贼勾结,行叛逆之事,造反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们自己英勇不怕死不打紧,可你们得阿爹阿娘,祖父祖母,你们的兄弟姊妹,侄儿侄女,所有和你们有关系的亲眷,都逃不脱罪责。”

    “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崔嬷嬷话音落下之际,也已经回到了靠背大椅边上坐下,抬手将高几上的茶碗端了起来,掀开茶盖,轻轻抿了几口。

    屋子里头跪着的一众女使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对视交换着信息,但严重的惊恐和脸上失措,却将她们此刻的心情一展无遗。

    崔嬷嬷就像个自身的钓者一样,静静的等着鱼儿上钩。

    一大清早被老太太差人叫回盛家,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明兰就冒出了和徐章一样的猜测,不得不说,也难怪他们俩能成为夫妻。

    紧接着明兰便叫崔嬷嬷带着人亲自回了侯府,把孙平寇一手训练出来的侯府护卫带过来三四十人,将长梧那座三进的小院里里外外围的是水泄不通,不叫一个人走脱。

    崔嬷嬷和护卫头领分别审讯男女侍者。

    崔嬷嬷的这番话,一部分是明兰教的,一部分是崔嬷嬷自己润色之后加上去的,不得不说,崔嬷嬷不愧是从老太太院里出去的老嬷嬷,气场足够强大,演技和手段也不差。

    没得片刻,屋子里头的众人便你一眼我一语的,互相卖起了队友。

    没说的几句,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崔嬷嬷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屋子里头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发声。

    “把她们带下去,分别询问!”崔嬷嬷凝眉怒喝,冷峻的脸上,似挂满了寒霜。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打开,十多个提棍佩刀的女护卫鱼贯而入,这些女护卫,皆是当初徐章从岭南带回来的那批天灾之后家破人亡的凄惨女子,无处可去的她们,又不想卖身青楼妓馆,便只能央求徐章替他们找一条出路。

    徐章将她们带回东京,或是送去庄子上做个佃户,或是签订合同,让她们给明兰打工,替明兰打理一应产业,那些个体格强健一些,具有学武天赋的,则被送到近郊的庄子上由明兰亲自训练,徐章和孙平寇加以指导,训练有成的女护卫,足足有百五十人。

    明兰给金陵洪氏那边送去一批,给盛老太太送去一批,华兰和如兰身边也都送了几个,但签订的都不是卖身契,而是雇佣契约,这些女子们也都是自由身,也不限制她们婚嫁。

    十个女护卫将屋子里头十多个女使婆子陆续带了出去,依崔嬷嬷所言,分开依次审问。

    同样的一幕,也在隔壁屋子里头上演。

    不过才个把时辰的功夫,长梧家里头一众下人们的口供便已经被整理妥当,送到了徐章和盛老太太等人面前。

    盛老太太似乎早有预料,是以虽然看到了口供的内容,却也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倒是盛紘,对于口供至上的内容有些不大敢相信。

    “这个叫做绿竹的,几次三番在长梧媳妇跟前提起普济寺,难不成这事儿当真和她有关系?”

    “是与不是,咱们去普济寺走上一遭不就得了!”

    徐章眯着眼睛,目光微冷,话音之中带着寒意。

    徐章和长梧自幼相识,也曾同在一个师傅手底下习武,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尤其是二人如今同在神武军中,一块儿平叛剿逆,已然是生死之交。

    何氏便是徐章的嫂子,何氏腹中那个还未出世就惨遭迫害的孩子,便是徐章的侄儿。

    徐章又岂会坐视不理。

    徐章话音刚落,长柏和盛紘就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朝着徐章看了过去。

    “这么一来,影响会不会不大好?”

    徐章明白盛紘的意思,他如今虽然位高权重,可年纪太轻,锋芒太露,已经引起不知多少人眼热,平日里没出岔子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只怕争相想要过来踩上一脚的,绝不会在少数。

    是以盛紘才会有这么一说。

    “无妨!”徐章却轻轻摇头说道。

    “若是连自己的亲眷都护不住,那咱们还做的什么官。”

    盛紘被说的愣了一下,长柏却目光深邃起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徐章所言,正是长柏心中所想。

    读书科举,入仕为官,除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为民请命之外,仅剩的奢求,不就是封妻荫子,让自己的亲族好友过上更好的日子。

    若是连自己的亲人都庇佑不了,那这个官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盛紘看向徐章的目光已经有了些许变化。

    便是盛老太太,听了徐章这话,也不禁微微颔首。

    那些个一心为公,不在律法允许的范围之内,替自己和家人谋半点福利,铁面无私到连自家的族人都要翻脸的人却是让人值得敬佩。

    就像已经故去的蔡大相公,人虽已逝,可名声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就连牌位都被供奉到了太庙里头,享受后人香火。

    蔡大相公却是值得敬佩,这样的人崇高可敬,是世人们都该学习的榜样,尤其是朝廷的官员们。

    可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怕是都不想自己的子侄后辈,成为蔡大相公那样真正一心为公,全然不顾家庭妻儿的人。

    至少盛老太太和明兰,都不希望看到自家被寄予厚望的外孙和丈夫变成蔡大相公那样的人。

    “哼!”

    盛老太太重重一哼,双目之中泛起了些微寒光:“咱们盛家的底蕴虽然不深,却也不是什么能够任人拿捏的门户!”

    “此事若当真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定不能姑息。”

    盛老太太素来是个什么事儿都不上心的性子,这么些年下来,一直在寿安堂里修身养性,唯一动弹的一次,还是上次顾念着盛家满门女眷的名声,拉下面皮,亲自跑了一趟永昌伯爵府,和吴大娘子定下了墨兰和梁晗的婚事。

    如今这回,着实已经触动到了老太太的底线。

    “母亲说的是!”盛紘的眼眸之中,也闪烁着冷厉的微光:“咱们盛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不是那任人捏扁揉圆了,也不知反抗的人家。”

    “今日他们敢对长梧媳妇下手,明日岂非就敢对咱们二房的子嗣动手了?”

    “如今长榕尚且年幼,海氏才刚刚替柏儿生下长子,这个时候,可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越说盛紘的脸色就变得愈发凝重,神情也愈来愈冷。

    盛紘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盛家的兴盛和传承。

    当初卫小娘的事情,那是因为没有证据,而且林噙霜又是盛紘的心头肉。

    尤其是现在徐章和盛老太太相继表态之后,盛紘自然要和他们俩常在同一战线上。

    徐章当即便叫来王破敌,叫他拿着自己的名帖,先去刑部和太常寺走上一趟,然后再亲自带人去普济寺,定要把这事儿调查清楚。

    王破敌做事颇为细腻,正是做这事儿的不二人选。

    长柏又打发了身边的汗牛叫他跟着王破敌一块儿走一趟。

    这边刚刚安排完事情,明兰和华兰就已经跟着王氏还有如兰自东厢回来了,一直在替何氏施针用药的太医也跟着进来了。

    “宋太医,何氏怎么样了?”盛老太太迫不及待的问。

    宋太医是个六十多岁,须发银白的老者,擅长的便是妇人之症,平日里主要就是给宫里的贵人和东京城里头那些大门大户里的官眷贵妇们看病的。

    “老太太放心,何大娘子只是受了刺激,一时之间,心虚难以平复,再加上刚刚落胎,身子虚弱,这才有些经受不住。”

    “待何大娘子醒来过后,只要静心休养,好好调理身子便无大碍。”

    “那日后······”盛老太太关切继续问道。

    宋老太医自然知道盛老太太问的是什么,微笑着拱手道:“只要调理得当,日后还是有机会!”

    盛老太太闻言眸光一黯:“劳烦宋太医了!”

    又对盛紘道:“劳烦老爷送一送宋太医!”

    宋太医冲着众人行礼道别,便跟着盛紘一道离开了寿安堂。

    将太医送到门口,塞上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云山雾绕的说了几句话,宋太医自然知道盛紘意思,当即便许诺此事绝不会外传。

    然后才坐上盛紘安排的马车,离开了盛家。

第 101章 普济寺

    普济寺,一间极为寻常的禅房之中,禅房内布置的极为简陋,一方方桌,四条长凳,靠着墙角是个棕红色的木柜,靠窗是一方红砖垒成的的土炕。

    桌子旁清出了一块儿空地,空地上放着一个米黄色的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和尚,脑袋锃光瓦亮,头顶还有六个极为醒目的戒疤,身披一袭浆洗的略有些发白的老旧僧衣。

    僧人的面前摆着一方长案,案上整齐的摆着木鱼,木锤,念珠,经书等事物。

    标准的禅房,标准的僧人。

    僧人手持一把念珠,拇指攒动,拨动念珠,口中低声念诵着经文,是不是还敲上一下木鱼。

    禅房之中回荡着诵经声和木鱼被敲响的声音。

    “笃笃笃!”

    虽然老旧却仍然结实无比,十分耐用的木门被敲响。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也打断了屋内连续的诵经声。

    “了尘师叔!弟子不虚求见!”

    门外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屋里正闭目打坐诵经的中年和尚紧闭着的双眼徐徐睁开,露出一丝缝隙,低声应道:“门没关,进来吧!”

    说罢便又将目光投到了身前桌案上的经书之上。

    “不虚参见师叔!”一个二十多岁模样,模样普通的年轻和尚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主持师兄有什么吩咐?”了尘没有回头,背对着不虚。

    不虚也不介意,了尘素来如此,不仅仅是对他,就算是在他那位如今贵为普济寺主持的师傅面前,也是这幅模样。

    “主持让弟子请师叔去大雄宝殿。”不虚说道。

    了尘不喜凡尘俗世,在不虚的印象之中,对谁都是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平日在寺里连面也很少露,正是不是打坐参禅,就是诵经念佛,日子过得像个苦行僧。

    也不知为何,前任主持逝世之后,不虚的师傅了因接过了主持的位置,却让了尘管起了寺里的伙房。

    这次贵人在他们寺里用了一顿素斋,回去后的当天晚上,就出了那样的事情,次日一早,那个贵人的家人就来寺里头质问,虽没有大闹一通,却将整个伙房都给封住了,主持了因也十分配合,勒令寺内的僧侣不得出寺,还放言说一定要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还他们普济寺一个清白。

    上午的时候,主持了因就已经将灶房上上下下的人都问了一遍,从灶边烧火的小和尚,到掌勺的大和尚,还有负责伙房一切事物的了尘和尚以及一应管事儿的僧人。

    普济寺自查,没查出半点错漏。

    “可是那位贵人家中又来人了?”了尘心思一动,已然有了猜测。

    不虚道:“来得是永平侯府的家将,奉的是永平侯的命令,同行的还有刑部的官吏差役,咱们寺院四周已经被封的水泄不通。”

    “刑部来人还说,要把主持和长老们以及师叔还有伙房的一众师兄弟们系数都带回刑部配合调查。”

    不虚那满是无奈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愤愤。

    可了尘却神情一僵,原本只是微睁的眼睛,听了这话之后,已然全部睁开。

    “永平侯府?”了尘拨动念珠的动作也为之一滞,“怎么会是永平侯府?”

    不虚和尚摇头道:“回师叔,弟子也不清楚。”

    普济寺不过是一间香火勉强还算过得去的小寺庙罢了,又不是三清观那等香火鼎盛的大道观,和京中的达官贵人们都有往来。

    “哎!”

    了尘叹息一声,自蒲团之上站了起来,手持念珠,转过身来正对着不虚,朗声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走吧!”

    了尘迈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既是主持师兄相召,还是莫要耽搁的好。”

    不虚抬手揉了揉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脑子里头还在思考了尘说的话,被了尘这么一招呼,思路李氏便被打断。

    不虚年岁尚轻,又常年待在寺庙之中,未经世事,难免有些单纯。

    也没多问,当即便跟着了尘去了大雄宝殿。

    此时的大雄宝殿之内,普济寺的一众高层尽皆在列,了尘讪讪是最后一个。

    “阿弥陀佛,了尘见过掌教师兄,见过诸位师叔,诸位师兄弟!”了尘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像众人见礼。

    众僧一一回礼,了因引手给了尘介绍道:“了尘师弟,这位便是永平侯府的王将军,这位是刑部的李主事。”

    “小僧了尘,见过王将军,见过李主事。”

    了尘不咸不淡的对着二人行了个佛理。

    “这位就是了尘师傅?”王破敌却眯着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了尘。

    “正是了尘师弟!”了因微笑着答。

    “正好!”王破敌对着身侧一身官府的李主事道,“既如此,那就劳烦李主事了!”

    “哎!将军客气了!”李主事道:“李某也不过是秉公处理!朝廷早已三令五申,如今新帝登基,虽然大赦天下,却也不叫那等可恶的宵小之徒钻了空子。”

    “将军放心,此事李某一定秉公处理,定不会叫将军失望,不会叫卿正大人失望。”

    王破敌冲着李主事抱拳道:“既如此,那王某在这儿就先替我家侯爷向李主事道一声谢了。”

    “我家侯爷说了,带此事过后,定亲自请去刑部,感谢严尚书和周侍郎还有李主事一番。”

    李主事脸上露出笑容,虽然知道王破敌说的不过是客套话,徐章如今可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先帝亲封的永平侯,怎么会亲自感谢他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

    可听到这话,李主事还是忍不住眼中带上了几分期待:“多谢将军,多谢侯爷!”

    王破敌道:“我家侯爷还等着我去回话呢,此处便交给李主事了!”

    “将军慢走!下官定会给将军和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主事拍着胸脯道。

    至于一旁的普济寺众人,下意识就被他们给忽略了。

    或许在他们眼中,普济寺这一干人等,本就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人。

    王破敌只带走了两个护卫,剩下的那些,都留在了普济寺。

    随即李主事便将普济寺一干人等就地扣押,将了因、了尘等普济寺的一众高层,分别关押起来,挨个问询。

    了因虽然不大情愿,可在刑部和永平侯府这两个名号的冲击之下,却也只能选择了接受。

    尤其是主管伙房的了尘,被李主事格外优待。

第 112章 感性,传染

    只三日功夫,李主事就将普济寺上上下下审问了一多半,还没等他全部问完,那位执掌普济寺伙房的了尘和尚就自己站出来担下所有的罪责。

    只是担责的语气,却叫人不敢苟同。

    “既然朝廷非要咱们普济寺给一个交代,贫僧受主持之命,掌管寺内伙房,如今有居士因本寺的膳食而出事,一切的罪责,便由贫僧来承担吧!”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李主事,就连刑部的一众官员也纷纷为之色变。

    不过却并不是震惊,而是愤怒。

    什么叫朝廷非要他们普济寺给一个交代,如今有人在普济寺出了事儿,首先何氏身为官眷,其次用的是普济寺的素斋,难不成普济寺不需要因此负责?

    刑部的人听到了尘这极拉仇恨的话之后,纷纷义愤填膺,一个个赶紧越发的足了。

    什么?你说我们仗势欺人,那我们就是仗势欺人了,你能怎么的,就是要让你们把事情交代清楚。

    刑部官吏们原本还打算对这些合上温和一点,了尘这话一出,这种想法立刻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普及寺的和尚们知道了尘站出来揽下罪责之后,却大多都是另外一种反应。

    “师叔!”

    “师弟!”

    “师兄!”

    “······”

    “阿弥陀佛!了尘师弟深谙佛法真谛,贫僧不如了尘师弟远矣!”一个颇有几分年岁的大和尚一边念着佛号,一边

    “阿弥陀佛。”

    一时之间,知道这个消息的大小和尚们纷纷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大小和尚们纷纷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的看着面色如常的了尘和尚,甚至于不少和了尘关系不错,年纪不大,涉世未深的小和尚已经被感动了泪水盈满眼眶,不停的打着转儿,随时都有可能溢出来。

    就在大小和尚们被了尘和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无私奉献精神感动的时候,李主事却忽然加大了审讯了力度。

    一日之后,普济寺上上下下,从主持到知客僧,伙房的负责烧火洒扫的杂役僧人,全都核查了一遍。

    ······

    轻纱帷帐被掀开,女使们将其挂在两边,床榻之上,何氏倚着床头而坐,头发只简单的挽着,脸色苍白宛若金纸。

    何氏相貌本就生的娇俏可人,身上有股子灵动的劲儿,可经此一番变故之后,莫说是灵动劲儿了,便是连心也死了大半。

    整日坐在床榻之上,话也不说半句,目光呆滞,以泪洗面,每日只用些许流食,不过几日功夫,人就受了一大圈。

    原本因为怀孕进补而导致的丰腴全然没了踪影。

    “表嫂!再吃一些吧!”明兰端着个拳头大小的瓷碗,拿着个调羹,舀了约莫半调羹左右的粥,何氏没有说话,只及不可查的轻轻摇了摇头。

    “弟妹这样可不行!”一旁站着的华兰也跟着着急:“还是的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看着何氏惨白的脸色,黯淡无光的眼睛,明兰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如今长梧堂哥哥还在岭南征战,追缴叛逆,听我家关人说,岭南战事不日便可平定,届时长梧哥哥便要凯旋回京了,到时候若是长梧哥哥见到表嫂这幅模样,不知该有多心疼呢!”

    明兰不说还好,这话一说,何氏原本已经止住了的泪水,一下子就在眼睛里头打起了转,没得片刻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华兰见状不但没有责怪明兰,反而将皱着的眉头松缓了几分,因为此时此刻,何氏那始终没有半点波动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那双宛若两潭死水一样的眸子当中,也隐隐有光芒煽动。

    华兰赶忙趁热打铁:“六妹妹说的是,如今长梧在外征战,不日将归,若是等他回家,见到你是这幅模样,岂不得担心死。”

    “弟妹和长梧素来恩爱,难道忍心见到长梧如此?”

    尽管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消去何氏心中的悲痛,可华兰见到何氏这番模样,却仍旧于心难忍。

    “我···我···”何氏嘴唇动了动,也不知是因为水米用的太少,还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声音极为沙哑,说话时喉咙还在轻轻颤动:“我还有何颜面见官人。”

    说着何氏眼中的泪水,就跟泄闸的洪水一般,不停的淌下。

    “呜呜呜!”

    “官人!”

    “妾身对不起你!”

    “呜呜······”

    说着说着,何氏就抬手掩面,低头哭泣起来,声音凄厉,当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明兰还稍微强上一些,华兰这个如今已经做母亲的人,更能体会何氏此刻的心情,眼中的泪水也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华兰一手拿着团扇,另一只手却瞧瞧抓着袖口轻轻的擦拭着眼角渗出的泪水。

    女人本就是感性的,明兰起初还好,可耳畔萦绕着何氏的哭声和华兰的啜泣声,眼睛也跟着酸了起来。

    周遭伺候的女使婆子们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传染一个,没一会儿,屋子里头就哭成了一片。

    ······

    暮色降临,徐章和明兰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车厢里头,明兰挽着徐章的虎腰,将脑袋倚在徐章的胸膛之上,感受着自徐章胸膛处传来的暖意,一股极强的安全感顿时便油然而生。

    明兰手上的力道下意识便加重了几分,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阖上了。

    那双长而疏的睫毛却在轻微的颤动的。

    只是颤动的幅度太小,若不凑上去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徐章能够感觉到,今日的明兰和往日有些许不同,不是身体上的变化,而是感觉上的,心灵上的。

    今日的明兰,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不住的往徐章的怀里钻。

    徐章也十分配合,微微侧着身子,让明兰能够靠的更舒服一些,一只手搂着明兰,另一只手搭在明兰的手臂上,轻轻的拍着。

    “怎么了?”徐章低着头,在明兰的耳边十分温柔的低声问道。

    “没怎么!”明兰回道,搂着徐章的手没有丝毫放开的一丝,脑袋依旧紧贴着徐章的胸膛。

    徐章的身高约莫有一米八左右,而明兰只有一米五多的样子,个头在女子之中,虽然不算矮,可和徐章比起来,差的却不少。

    明兰的身材虽然有料,但身形却要偏瘦一些,如今窝在徐章怀里,当真就跟一只小猫似的。

    徐章却继续柔声说道:“今日和大姨姐在表嫂房里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还说没事儿!”

    话音之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责怪。

    不是责怪明兰和华兰她们一块儿哭,而是责怪明兰瞒着自己。

    明兰道:“官人现如今忙着调查普济寺,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再说了,妾身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心里头有些堵罢了。”

    徐章却捻起明兰的下巴,指腹顶着光滑如羊脂白玉的下颌,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郑重的道:“与我而言,只要是你的事,就没有小事。”

    明兰睫毛轻颤,胸腔之中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眼中已经闪烁起了某种一样的微光。

    可此时的明兰,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红晕爬满脸颊。

    反而抬起双手,握住了徐章捻着她下巴的那只大手,白皙细腻的双掌将徐章的手掌包裹起来,将徐章的手拉了下去。

    同时身子前倾,仰头对着徐章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退。

    徐章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明兰。

    这般举动,与平日里的明兰截然相反。

    “有官人在,妾身便什么都不怕!”明兰着看徐章坚定而深邃的目光,忽然嘴角一扬,开口说道。

    徐章转身伸手将明兰拉着仰倒入怀中,微微仰首柔声说道:“明儿!”

    “当初娶你之前,我就说道,此生此世,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憋闷,叫你一生平安顺遂。”

    随即低头看着怀中明兰的眼睛,正好明兰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徐章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从不轻易对人许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有我在一日,就绝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除非······”

    徐章话还没说完,明兰的手就已经抵住了他的嘴。

    “妾身明白,妾身心里都明白!”明兰眼中含泪,脸上却堆满了笑容,笑颜如花,异常灿烂。

    “能够嫁给官人,是妾身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明兰由衷说道,这话不含半点虚假。

    明兰嫁到徐家,徐青山和洪氏对她的疼爱甚至于还要胜过对徐章这个亲生儿子,什么晨昏定省,婆婆叫媳妇站规矩之类的,洪氏对明兰从来没有过要求,就连明月也时常抱怨说洪氏偏心,搞得好像明兰才是她们的女儿一样。

    华兰的出身不知比明兰好上多少,既是嫡长女,又极受盛紘和王氏的疼爱,老太太对华兰也关爱有加,可华兰嫁到袁家,还不是被她那个恶婆婆来回磋磨了好几年,这几年随着盛家入京,徐章崛起,袁文绍入了神武军,在徐章手底下当差,情况这才稍微好上一些。

    至于徐章对明兰,那就更不必说了,明兰素来就不是个贪心的人,对于现如今的状态已经很满足了。

    “官人!”明兰唤了一声。

    “嗯?”

    “咱们要个孩子吧!”明兰强忍着娇羞,看着徐章的眼睛道。

    徐章有些意外,没想到明兰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个要求来。

    “只要明儿想,为夫没有半点意见!”徐章笑着柔声答道。

    至于先前所说的等过了明兰的生辰之后再说子嗣之事的话,直接就被徐章丢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去了。

    此时此刻,徐章只想凡事都顺着明兰。

第 113章 结果(上)

    是夜,大多数时候都处于被动的明兰,再一次采取了主动,热情之高,胜过以往的每一次。

    徐章自然全力配合。

    好在徐章的年纪也还轻,腰板儿硬朗,发挥了我军优良传统,硬生生在一场场攻坚战之中坚持了下来,把敌军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连连告饶。

    代价就是第二天一早,徐章的生物钟失灵,错过了每日早起晨练的时间。

    然后象征性的抡起双锏在院子里头才使了两套锏法,耍了一套枪法,开了十几次大弓,就觉得腰腿有些酸软了,手臂的力道也不如平常。

    徐章悠然长叹,一夜七次郎的代价还是有些大了,金枪不倒小郎君的名号,果真不是那么容易赚来的。

    朝廷关于新科进士的任命也下来了,许圭这个二甲下游的小萌新,借着他哥哥许贞的关系,直接混了个七品知县的肥缺。

    不过地方吗,却不是江南,而是京东路密州的高密县。

    至于许圭和明月的婚事,徐章早已经去信金陵,告诉徐青山和洪氏,自己对这事儿没有意见,全凭他们自己做主。

    许圭高中的消息刚刚传回金陵,洪氏和许贞的母亲就开始操办起儿女们的婚事了。

    头几日金陵刚刚送来消息,说是亲事已经定下,婚期就定在今年七月,在许圭走马上任密州之前,就把两人的婚事儿给办了。

    成亲之后,明月就跟着许圭一道去密州赴任。

    洪氏还在书信里头说了,要让明月在侯府出嫁,待她在金陵那边交代一番,便和徐青山一道带着明月赶赴东京,让徐章和明兰先行筹备。

    正好徐章的二叔和二婶都在东京,徐章和明兰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去请教他们二人,也可去盛家请教老太太,请教王氏。

    明兰本来已经开始筹备此事,梨园内外,也陆陆续续开始整修。

    二婶傅氏虽然不是大门大户出身,不懂东京城里的规矩,又没什么主见,但做起事情来还算麻利,

    不想却忽然出了何氏这么一档子事儿。

    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被耽搁了下来,明兰只能暂时把事情交给二婶傅氏帮忙处理,可傅氏不过是个寻常妇人,当初徐文的亲事的,都是洪氏和石氏还有长梧的母亲李氏他们一手操办的。

    歇了几日,明兰也只能带着略有些沉重的心情,投入到工作当中。

    请柬是必须要有的,徐章的嫡亲妹妹成亲,两家的亲戚远在江南,能来的都会提前赶过来,剩下的就是好友长辈了。

    徐家这边,主要就是和徐章交好的那些,孙府是必须要送一张的,杨府也得一张,顾家那边,如今顾二远在岭南,送去甜水巷给常嬷嬷即可,如今徐家也是勋贵一系,京中的那些勋贵之家,也免不得要送上一些。

    什么英国公府、越国公府、成国公府,徐章若是想在东京扎根,就不得不和他们打交道。

    徐章倒是清闲了,每日只要去衙门点卯,布置布置任务,偶尔心血来潮了,检查一下手下人做事的进度,时不时去一趟城外的大营,在天工营里头待上一顿饭左右的功夫。

    倒是明兰,一边要时不时去探望何氏,一边要忙着准备许圭和明月的亲事,忙得不可开交,头角倒悬。

    自那天晚上主动之后,每每到了夜里,徐章满怀期待的想要和明兰大战三百回合,学孙猴子来一场大闹天宫,可明兰一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呼吸就趋于平稳,直接沉沉睡去,徐章便是浴火焚身,也不忍继续折腾明兰了。

    只能轻轻的从背后将明兰拥入怀中,小心翼翼的盖上薄被,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的徐徐谁去。

    接连三四日皆是如此,明兰也知道自己太忙,没时间应付徐章,索性就把徐章打发到翠荷和翠莲院里去。

    翠荷和翠莲白日里也帮明兰打理内外诸事,不过不像明兰那般什么事儿都得过目,要轻省许多。

    徐章也不是那等只知道求欢的蛮牛,不顾姐妹二人的身体。

    不再似以前那般三人大被同眠,今日若是去翠荷房里,那明日必然就是去翠莲房里,第三日就回去陪着明兰,如此循环,雨露均沾,颇具规律。

    这日,徐章刚刚打算去翠莲房里歇息,王破敌就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侯爷,刑部那边来消息了!”

    “怎么说?”徐章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王破敌问道。

    “查是查出来了!”王破敌的面色有些迟疑。

    徐章斜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王破敌忙道:“刑部那边只查到济仁药铺,还有一个叫做叫做牛二的泼皮,线索就彻底断了。”

    “济仁药铺?”徐章微微皱眉,却没什么印象,“有什么背景?”

    一般能够在东京城里头开设药铺医馆的,不是和太医院有关系,就是世代行医的杏林世家,或者是那些个王公贵族们的产业。

    王破敌摇摇头道:“也没什么太大的背景,济仁药铺在城东,东家姓黄,祖籍河北,祖上做过太医,字在东京和附近的州县之中都开的有分铺,平日里主要是给百姓们看诊。”

    “因其祖上做过太医,和太医院里头的几个太医家里还有些许情分在。”

    人走茶凉虽然常见,但这世上也不乏那种喜欢念旧情的人。

    黄家运气不错,靠着祖上留下的交情,得以在京畿附近留存下这么一份产业。

    “可有什么疑点?”

    面对徐章的询问,王破敌继续摇头:“普济寺的香火并不怎么盛,香客也大多都是城东的寻常百姓,出手并不算大方,济仁药铺又以便宜实惠而著称,是以普济寺寻常采买药材,也都是在济仁药铺,两者合作多年,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是还有一个泼皮牛二吗?”

    东京街头的泼皮牛二,徐章不由得想起了杨志卖刀时遇到的那个泼皮了,名字也叫做牛二。

    王破敌道:“是那日驾车车夫说的,当日何大娘子带着嬷嬷和女使们去普济寺进香,车夫留在山下照顾车马,中途有些腹痛,去上了一次茅房,出来时正巧看见牛二神色匆忙的从山上下来,行迹颇为可疑。”

    “车夫?”徐章皱着眉头:“可叫他确认过了?当真是牛二?”

    虽然是一个泼皮,可徐章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冤枉别人,凡事都讲究个证据,徐章可不是那等红口白牙便污人清白的人。

    “牛二相貌丑陋,身材也有些肥胖,平日里又不修边幅,极好辨认!”

    王破敌道:“属下亲自将牛二‘请’了回来,混在一堆人里头叫那车夫辨认,接连数次,车夫都准确无误的将牛二指认了出来。”

    徐章点了点头,又问:“可问了?”

    王破敌说道:“已经在问了,不过这厮倒是嘴硬的紧,到现在也没松口。”

    “哦?”徐章颇为诧异:“一个泼皮,竟也能耐得住问询?”

    这里的问询,自然不会是大家坐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的询问。

    一些必要的手段,是不会缺的。

    “加大力度,抓紧时间。”眼睛微眯,徐章沉声说道。

    王破敌拱手领命。

    “还有事儿?”王破敌还站在一旁,没有退去,徐章只能继续问。

    王破敌拱手躬身礼道:“岭南那边有消息回来!”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徐章。

    徐章接过信,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他和顾二长柏约定好的图案。

    顾二是一只铁马,长柏是一簇修竹,徐章则是一道曲折的溪水。

    如今信封之上的图案,正是一匹简陋的铁马。

    信件并不厚。

    徐章打开信封,里头只有一张信纸,徐章摊开信纸,细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徐章的眉梢便不受控制的微微挑动了几下,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嘴角不自禁便轻轻扬了起来,露出笑容。

    待到看完信上的内容,刚刚抬头,却正好瞥见了站在一旁的王破敌。

    “你怎么还在这儿?还有事儿?”

    这话问的王破敌有些尴尬,可王破敌多机灵,当即就冲着徐章拱手躬身道:“这不是还没给侯爷见礼呢吗!”

    “侯爷晚安!”目光却始终定在徐章手中的信封之上。

    徐章轻笑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待再过些时候,仲怀就带着石头回来了!”

    王破敌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属下告退!”

    王破敌和石头的关系不错,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接触越来越多,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孙平寇的性子冷了些,半天放不出几个屁出来,说话又直,一开口就呛得厉害,王破敌在孙平寇那儿可讨不到半点儿好。

    于是乎就把目光盯到了顾二的长随小石头的身上,再加上车三娘和大石头也拜托徐章平日里关照一下小石头,王破敌和小石头的交情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越来越好。

    王破敌麻溜的走了,徐章拿着顾二的书信,脑海之中想着的确实方才王破敌说的头几件事,想了想,还是转身朝着明兰的院子走去。

第 114章 结果(下)

    何氏的事情,查到牛二处,却忽然断了线索。

    刑部和王破敌的人手双管齐下,却都没能找出半点线索。

    牛二的硬气也完全超乎王破敌和徐章的想象,先是刑部一番拷问,然后王破敌又跑去大营,把孙平寇拉了过来,孙平寇亲自动手,诸般手段一一施为,牛二被折腾的几乎不成人形,却没能从他口中问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最后还是徐章提了一句:“既然从牛二的嘴里问不出来,不如从他身边的其他人入手。”

    王破敌顿时就有了主意,立马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去牛二家附近查询盘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当真叫王破敌问出来一个先前被他们忽略了的消息。

    牛二家中还有一个老父,牛二虽然混不吝,可对于这个老父,却极为孝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事之以至孝。

    前些时日,牛二老父病了,牛二平日在东京街面上厮混,是有名的刺头,混不吝,延医问药,一番医治下来,花费了好大一笔银钱不说,病还没有治好。

    牛二和左邻右舍的关系处的极差,也没剩下什么亲戚,那些个平日里一块儿在街面上厮混的青皮无赖们也有几个讲义气的,可家里一个个比牛二家还不如,能养活他们自己就不错了。

    牛二四处奔走,求爷爷告奶奶的登门借钱,却收效甚微。

    可约莫半个月前,却再没看到有郎中上门,牛二家中日日连续不断的药味,也一下子没了,牛二的行踪也变得神秘起来,不在街面上和那群泼皮无赖们厮混了,整日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甚至连续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可线索到了这里,却又断了。

    当初上门去捉牛二的时候,王破敌就亲自和刑部的官吏一道去了牛二家中,除了牛二之外,却根本没有看到牛二父亲的身影。

    那时刑部的人也在左邻右舍之中简单的询问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牛二的父亲可能已经去了,牛二为了替其父亲治病已经耗尽了家财,无力为安葬其父,只能草草掩埋。

    只是牛二忽然的改变,不再厮混,邻居们虽然惊讶,却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遭逢如此大变,便是牛二这种烂人,有些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

    至于牛父的行踪,现如今是否还存活于世,都成了谜。

    不说天下了,就算只是一个东京城,只要有心隐藏,想要从几十万人之中找出一个老人家,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当初蕊初拿着兵符和血诏,藏在何四九家的地窖底下,禁军和城防营无数人马封锁全城,大肆搜索蕊初的踪迹,不还是没能把她给找出来。

    牛二的父亲现如今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头蹲着,只要他一直不露头,谁能把他一个老头子给找出来?

    偌大一个东京城,若是找一个经常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人倒不是很难,可若是想找一个老宅男,那就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

    牛二这边的线索就在牛二的父亲这里彻底断掉了,若是想要接续上,那就非得把牛二的父亲给找出来不可。

    更关键的是要弄清楚站在牛二背后的究竟是谁。

    普济寺的和尚们的供述之中,也提到了牛二,伙房的几个僧人那日也在伙房附近看到牛二的踪影。

    再结合先前长梧家车夫的话,牛二这个泼皮无赖,已经成为这件事情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可偏偏就卡在了这个环节,不上不下的,叫人既无奈又惋惜。

    面对这个硬骨头,就是徐章也颇有些无可奈何。

    或许这家伙唯一的软肋,就是他那个不知所踪的父亲,可偏生他父亲也没了踪影。

    刑部不是徐章开着,自然不可能一直把大量的人力物力耗在在这件案子上,若是再有一段时间,这案子还没什么进展的话,刑部便不能一直将人力物力都空耗在这上面。

    对此,徐章也表示无可奈何。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法度,便是徐章也不好打破。

    何氏的情绪依旧低落的紧,如今还是住在盛家,不过已经从寿安堂里头搬到了原来明兰在家做姑娘时住的暮苍斋去了。

    虽然狠狠的哭过一次,将心中的悲痛一下子全都宣泄出去一顿,可收效却并不是很显著。

    何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虽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终日以泪洗面,可脸上的悲痛却仍旧没有消散过。

    若不是如兰和海氏一直在身边陪着,时不时便拉着她在院子附近走一走,做一做,只怕何氏整日整日都得憋在屋子里头,总是如此,一整天下来,何氏嘴里也憋不出几句话来。

    六月下旬左右,岭南再度传来捷报,平叛大元帅顾廷烨,收降了被叛贼蛊惑的一众山民,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终于在西川路和广南路接壤的边境附近,捉到了天圣教的贼首元昊。

    贼人狡诈,顾二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弄出变故,便当着全军的面,将贼首元昊斩首示众,将头颅硝制,着人以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回东京。

    至于顾二自己,也在军报送回东京之后,也带着留下清缴残余贼众的千余人马,快马加鞭朝着东京赶了回来。

    至于长梧和徐文,早在六月初左右,击溃了叛贼之后,就领着主力部队在左近清扫残余贼寇。

    六月中旬左右,一切尘埃落定,两军会合,顾二带着长梧和徐文,率大军凯旋还朝,朝着东京开进。

    不过这次平叛,有些可惜的是缴获远远不如上一次在淮南时,岭南本就是偏远之地,叛军所盘踞的也大多都是未开化的山林,只占据了少许城池。

    虽然不如上次在淮南时的缴获多,可相较于那点微薄的俸禄来说,这一次的缴获,也不可谓不丰厚。

    基本上每个人都分到了相当于自己三年左右俸禄的金银财宝。

    这还不包括朝廷的赏赐。

    军中本就有规定,斩首多少级,立下多少功勋,都有相应的封赏,除了官衔位阶的变动之外,金银田地这些物质的奖励自然也是有的。

    至于宅邸的话,估计也就只有顾二这个大元帅和立下不世之功的功臣才有的待遇了。

    这次岭南平叛,顾二以奇谋策反了当地的土著山民,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论功劳的话,以朝廷素来的惯例,首功自然是顾二这位三军大元帅的。

    不过还没等顾二和长梧他们凯旋回到东京,洪氏和徐青山他们即将抵京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徐章和明兰这儿。

    六月二十四日午时,徐章和明兰就带着几辆马车从家里头出发,直奔汴河码头而去。

    至于大理寺那边,徐章自己就是顶头上司,自然不必再向别人请假。

    午时将尽,未时将至之时,一艘造型和江面上其他大船略有些出入的双桅大船,便出现在船只往来不绝的河道之上,映入徐章的眼帘之中。

    “来了!”

    望江楼二楼靠窗的一处雅间之中,徐章手里头拿着一个千里镜,自窗口看向窗外远处,忽然说道。

    一旁的明兰也好奇的拿起千里镜,急忙在河面上搜寻。

    一艘船头比寻常大船更翘更尖也更具弧度一些的双桅大船,映入明兰的眼帘,大床之上还有几面旗帜迎风招展,除了写有漕帮两字大字的旗帜之外,还有几面黑底描金写着青山商会几个大字的旗帜赫然也在其中。

    “官人,你看看船头上的是不是婆婆和明月!”明兰有些激动的说。

    徐章放下千里镜,没有继续看着窗外,而是微笑着看着明兰,没有说话。

    在徐章的指点之下,明兰一手打造的千里镜,如今技术已经逐渐趋于成熟,尤其是前几年,隶属于徐家的几个工匠,在城外的庄子上烧制出玻璃之后,这几年下来不断的试验,烧制透明玻璃的技术已经趋于成熟。

    在质量强度上,自然无法和后世相比,但在清晰度上,却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不只是玻璃,明兰还弄出了花露水和肥皂。

    除了肥皂交给了青山商会贩卖之外,玻璃和花露水,都只是明兰自己在使用。

    如今成品的玻璃,用的最多的就是制作千里镜了。

    前些时日,徐章还送了两只入宫,一只给了曹太后,一只给了小皇帝。

    曹太后年纪大了,虽然觉得新奇,可看得多了也就那样。

    但小皇帝拿到千里镜之后,却真真把它当做了心头肉,整日拿在手里头把玩,爱不释手,小皇帝最喜欢的,就是跑到宫墙之上,拿着千里镜,眺望宫城之外。

    虽然现如今明兰做出的这些千里镜最远也只看得到两里之地,可对于小皇帝来说,就是这么一只小小的千里镜,已经给他枯燥乏味的皇帝生活,带去了无数欢乐。

    为此小皇帝还十分大房的赏了徐章不少好东西,若不是曹太后劝着,都准备要亲自下旨褒奖徐章和明兰了。

    “哎呀!”

    明兰忽然惊叫一声,赶忙扭头看着俆章,急匆匆的说:“公公婆婆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咱们赶紧下去迎着!”

    “可莫迟了,在公公婆婆面前失了礼数!”

    “官人,咱们还是赶紧下去吧!”

    说着便匆忙起身,把千里镜交给小桃保管,拽起徐章的手就向外走。

    走到门口才想起这是在外头,赶忙松开徐章的手。

第 115章 意外之喜

    河面之上并不平静,大小船只陆续驶过,汴河码头尤为宽广,沿着汴河,绵延数里,徐青山和洪氏等人乘坐的并非是官船,而是寻常货船。

    大船徐徐靠近码头,甲板之上,船夫们纷纷动了起来,铁锚被放入水中,岸上也有专门的力夫拉着绳子,将大船用极粗的麻绳固定在码头边上的巨大木桩之上。

    船夫们取出一块块的长而厚的木板,搭在船舷和码头之间,形成一处临时的通道。

    桅杆上的船帆,也早已经在大船靠岸时就被降了下来。

    近岸的位置,河水的流动已经极慢,微风徐徐,河面之上水波粼粼,随着船上的人们来回走动,尽管已经绑在了岸边,可大船还是有些晃动。

    船头之上,徐青山和洪氏前头,还站着徐老爷子和石氏,明月正挽着石氏的手,脸上堆满笑容的看着岸边不远处站着的徐章和明兰,另一只手不停的招着。

    车三娘和大石头带着十多个漕帮的汉子也陆续露面。

    徐青山紧跟着徐老爷子,明月则扶着祖母石氏,洪氏的手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萝卜头,不是别人,正是小九明台和小十明楼。

    徐章和明兰迎至近前。

    “孙儿见过祖父,见过祖母!”

    “孙媳给祖父祖母问安!”

    “儿媳给公公婆婆问安!”

    徐章和明兰给四个长辈见礼。

    明月和明台明楼也相继给徐章和明兰见礼,尤其是明兰,姐弟三人一口一个嫂嫂,叫的别提多欢了。

    石氏一见明兰,眼睛就立马就亮了,脸上亦堆满了笑容,信步上前握住了明兰的手,极为高兴的道:“好好好!”

    “真乖!”

    寒暄了几句。

    徐章便说道:“一路舟车劳顿,祖父和祖母想必也累了,咱们早些回府,也好早些用饭歇息!”

    明兰也跟着附和道:“官人说的是,外头吵闹,不如家里头清静,咱们早些回去,祖父和祖母也能早些歇息,待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好好的四处逛一逛,瞧一瞧东京城的风貌。”

    “都听你们的!”石氏和徐老爷子对视一眼,眼中也满是笑意。

    徐老爷子和石氏可是第一次来东京,上次徐章和明兰成亲的时候,因着在家忙着兴建宗族祠堂的事情,老爷子和老太太放心不下,没法抽身,只能等徐章带着明兰回了宥阳,才见上小夫妻俩的面。

    不过两个老人家的注意力大半都落在徐章和明兰这个孙儿和孙媳妇身上,对于周边的景物风貌,倒是没怎么在意。

    一行人上了马车,徐老爷子带着两个孙子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石氏带着洪氏、明月、明兰,四个女眷坐上了第二架马车,徐章和徐青山则骑马走在前头。

    “这许久没见,我怎么觉着你又长高了些?”徐青山打量着马背上的徐章,目光上下移动着。

    徐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过没冲着徐青山:“阿爹,我都二十大几了,身高早已经定型了,怎么可能还长!”

    “就算是要长,也只会横着长,而不是竖着长!”

    “横着长?”徐青山念头一动,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即神情一变,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说:“莫不是近些时日朝廷的差事太多,把你给累瘦了,所以瞧着才高了些?”

    徐章直接转移话题:“祖父和祖母来了,阿爹怎么也不提前在信里头说一声,好让儿子提前有个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徐青山却不以为意:“你祖父和祖母可没那么娇贵。”

    徐章道:“娇贵不娇贵的不说,祖父和祖母到了,总该叫孙儿好好尽尽孝心,也让祖父和祖母再东京也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呀!”

    徐青山却盯着徐章:“看到你和明兰日子过得舒心,身体也康健,无病无灾的,你祖父和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徐老爷子和石氏老两口劳累了大半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含辛茹苦才将儿女们养大,如今临到老了,也过上了好日子,老夫妻俩也没别的什么要求,对付富贵荣华什么的看得也不重,现如今心里头就希望儿孙们日子过得开心快乐,平安顺遂。

    “对了,大伯一家呢?怎么不见他们过来?”

    “你大哥得替我看着商会那边,你大伯要照看家里的作坊和宥阳的产业,你嫂嫂如今又有了身孕,整日整日的吐,你大伯母哪里放心的下。”

    徐青山解释道。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就算是怀胎了,也有极大的可能性落胎,尤其是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尤为重要。

    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中,怀胎头几个月和后几月,接近临盆的妇人,也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的,毕竟在这个夭折率极高的古代社会,多一条血脉,对一个家庭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大嫂又怀了?”徐章有些惊讶:“这都是第三胎了吧?”

    “第三胎?”徐青山白了徐章一眼:“你也知道你大嫂这是第三胎了!”语气之中,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眼见着自己大哥和大嫂一个接着一个的孙子孙女抱,徐青山和洪氏的心里头早就羡慕的不行了,可偏偏徐章和明兰都成亲一年多了,也没见整出半点动静来。

    徐章抬手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说:“这种事情,哪是说有就能有的!”

    “你大哥家的轩哥儿都跟着先生蒙学了,你还不赶紧给我抓点紧儿。”徐青山没好气的道。

    徐章赶忙赔笑:“阿爹放心,姑祖母在闺中时,有个至交好友,嫁到了太医院的贺家,这位贺老太太长于妇人内科,当初华兰表姐生了庄姐儿之后,好几年都没有动静,姑祖母找这位贺老太太替华兰表姐看了,没几个月就有了好消息,去年刚刚生下实哥儿。”

    “明兰老早就和这位贺老太太请教过了,先前孩儿是担心明兰年纪小了些,又常年养在深闺之中,金尊玉贵的,身子难免娇弱了些,没有咱们农家女子那般的好体格,这才一直没有要孩子。”

    “如今明兰也快满十六了,前些日子,咱们也商定了,正打算近期多努努力,争取早点要个孩子,也好叫您二老安心。”

    “这才像话·····”徐青山话没说完,语气就变了:“什么叫让我们安心,生儿育女,延绵子嗣,本就是人伦天理,更何况你如今贵为当朝侯爷,若是每个子嗣,将来侯府这么大一份家业,叫谁来继承?”

    随着这些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徐青山的眼界见识也在陆续不断的开阔着,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在大湾村那一亩三分地上,只会做农活和木匠的徐家老三了。

    “阿爹说的是!”徐章很是配合。

    见徐章态度良好,徐青山自然极为满意。

    父子俩骑着高头大马,并排而行,一路说着话。

    徐青山在徐章面前,尽力维持着自己父亲的威严形象,徐章则放下自己身为侯爷和当朝正三品大员的架子,竭力配合。

    父子之间,相处的倒也极为融洽。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马车里头做了四个女人,热闹程度可远远要超出外头。

    这次大婚的主角,即将嫁做人妇的明月,自然而然便成了这次谈话的中心。

    不过这次明月的亲事,准备的还是有些仓促了,殿试的成绩,是五月初左右出来的,书信一来一回,又是两旬左右的功夫,明兰在五月底才开始筹措明月大婚的事宜。

    许家那边,自有许贞夫妻俩帮着操持,不用明兰和徐章担心。

    明月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姑娘,哪里是三个妇人的对手,只几句话下来,就把面皮极薄的明月说的是面红耳赤,羞涩难当。

    “那许仲游当初在侯府里头也住过一段时日,官人也曾亲自考校指点过他学问,其人聪慧,天资极高,为人又不甚迂腐,是个难得的良配。”

    明兰看似是在夸许圭,可话里话外,无不是在打趣明月,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就往明月身上瞟,搞得明月浑身都不对劲儿。

    “许家二郎是个不错的孩子,知书达理,很有礼貌,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当初两家有意结亲的时候,许圭的母亲就曾带着他跑了好些趟徐家,先是见了徐青山和洪氏夫妻俩,后头又去了宥阳徐氏祖地,拜见徐老爷子和石氏。

    石氏便是在那时见过许圭。

    明月微微颔首,尽管已经竭力控制,可脸上还是免不了露出些许笑容来,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张的捏着,有些用力。

    “许二郎知书达理,徐家又是书香门第,一门两进士,家境也不差,而且许夫人的脾气也好,很是温和,将来明月若是嫁了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刁难。”

    “倒是那位严大娘子,不知道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洪氏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明月嫁过去之后,是要和许贞的媳妇严氏做一辈子妯娌的,若是严氏是个心机重,且不好相与的,那明月可有的受了。

    便是明月,也有些担忧,先前虽然听说过严氏的心情,但毕竟只是听说,没有实实在在的打过交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严氏的本性如何。

    明兰拉着明月的手,送上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笑着说道:“婆母放心,儿媳和那位严大娘子接触过一段时间,严大娘子虽然处事从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手段,然却知书达理,性情温和,极好相处,不是那等心计深沉,喜欢算计之辈。”

    “再说了,严家本就是书香门第,严老夫子能够教出许家兄弟两这般英才,自然也能教好严大娘子。”

    “明兰说的有道理!”石氏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父母的教养对于儿女的性格成型过程中,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甚至于起着决定性的因素。

    “老话不是说嘛,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洪氏也很认同明兰的话,原本的担忧也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

    ······

第 116章 明月出嫁

    七月初八,永平侯徐章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出嫁,虽然永平侯府没有大操大办,只宴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可在七月初八之前,就听到消息,陆续登门送礼拜访的,早已如同过江之鲫一般。

    永平侯府已是门庭若市,六部五寺,朝中各级衙门,几乎都有人登门送礼,武将之中,除却神武军的将领之外,禁军之中,其余各军的都指挥使,也陆续有人送来贺礼。

    亲自登门的不多,大多都是差人送来贺礼,厚薄虽然不一,但送来的嘱咐却大同小异。

    为了筹备许圭的亲事,许贞和严氏忙了好一阵子,又是布置场地,又是邀请亲友,书写请柬的,费了老大一番功夫。

    还专程替许圭挑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待成亲之后,许圭小两口愿意和许贞夫妇同住,就留在现在的许府,若是不愿意,想要搬去自己的院子,那也随他们小两口的意。

    早在初七那日,盛老太太和长柏媳妇海氏还带着不少人手一块儿到了侯府,帮着明兰一块儿张罗宴席的事情。

    在喧天的锣鼓声和密集的鞭炮声中,徐章亲自背着换上了嫁衣的明月出了门,上了花轿。

    许家那边的动静就远远不如永平侯府了,不过来许家吃酒的人里头,却有着如今贵为吏部尚书,许贞和徐章的座师孙原。

    明兰和徐章作为主人家,那些个到侯府来做客的人也都是冲着徐章的面子,徐章和明兰自然得留在家里亲自招待他们。

    推杯换盏之间,一日功夫便就这么过去了。

    明月成亲,徐章打心底里高兴,这一喝起来,就有些没太控制住,喝的多了些,等徐章意识过来的意识,已经有些晕乎乎,昏沉沉的了。

    至于女眷那边,由洪氏和明兰跟着一块儿接待。

    二婶傅氏则自告奋勇去了厨房,帮着准备宴席所用的菜肴点心这些东西。

    明兰也是第一次自己亲自上阵,难免有些不太熟练,好在有老太太在幕后指点,还有海氏在一旁提点,洪氏帮衬,一场宴席,倒也办的宾主尽欢,圆满收宫。

    明月出嫁,作为徐家在东京城里头仅有的亲戚之一,墨兰和丈夫梁晗,自然也免不了要带着礼物走一趟徐家。

    梁晗人还不错,对徐章的印象也很好,再加上他和徐章本就是连襟,一直就想找机会和徐章联络联络感情,走走门路,好让徐章帮忙说说话,让他仕途能够更顺遂一些。

    墨兰虽然讨厌明兰,从小到大,明兰对墨兰也从来没有过好感,甚至可以说是相看两厌,可墨兰在梁晗面前却掩饰的极好,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

    如今明月出嫁,徐家设宴,邀请亲朋好友登门庆贺,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梁晗早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就让墨兰开始准备礼物了。

    灌徐章酒的那些人里头,就有梁晗,不过梁晗自己喝的也不少,而且他就酒量一般,醉的比徐章还要厉害。

    不过何氏没有参加宴席,仍旧在盛家的暮苍斋里头养病,连院门都没出过,还是整日待在屋里,话也不说,整日里只自己胡想瞎想。

    七月初九,徐章起了个大早,晨练过后便匆匆出门,先是去了一趟城外大营,宣布了自掏腰包给全军改善了一次伙食的消息,就当是请兄弟们和喜酒了。

    神武军上上下下,都高兴的不行,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大呼徐章的名字,大声说着贺词,祝贺他们指挥使的妹妹新婚。

    紧接着徐章又走了一趟大理寺衙门,发了喜糖,自大理寺出来之后,才入的宫。

    自从上次被曹太后抓着‘把柄’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之后,曹太后虽然没有剥夺徐章教导小皇帝读书的权利,却将徐章教学的时间,该到了每月的初九、十九以及二十九。

    频率从原来的一个月六次,削减为三次。

    这还是曹太后念着徐章是先帝亲自替小皇帝指派的老师之一,并且小皇帝对徐章的印象一直不错,希望徐章能够继续给他做先生的情况下格外开恩后的结果。

    刚刚才进福宁宫,徐章就看到一道身影急匆匆迎了上来。

    “先生早!”小皇帝很是高兴,每次徐章讲课,他都听得津津有味,不似其他几个大学士那般,听得小皇帝昏昏欲睡,只能强打精神。

    “微臣参见陛下!”尽管如今徐章的身份是老师,可小皇帝终究是皇帝,天地君亲师,君在师之前,徐章在小皇帝面前,自然还是要执臣子礼的。

    “多谢陛下对舍妹的赏赐!”昨日明月大婚之时,宫里头忽然去了个内侍,赐下不少绫罗绸缎,古玩玉器。

    小皇帝笑着看着徐章,有些埋怨的道:“先生也太不够意思了,若不是朕从皇祖母口中得知先生的妹妹出嫁的消息,到现在朕还蒙在鼓里呢!”

    徐章眉梢一挑,忙解释道:“陛下恕罪,舍妹出嫁,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于国于民皆无利害,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要处理的,自然都是朝廷的大事,微臣岂敢拿这种小事来烦扰陛下。”

    “哎!”小皇帝却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先生的妹妹,那便是朕的师姑······”

    “陛下!”徐章赶忙开口,打断了小皇帝还没说出口的话。

    “怎么了先生?”小皇帝问道。

    “陛下可用过早膳了?”徐章赶忙岔开话题,天知道现在小皇帝身边,有多少人是太后派来的,有多少人是朝中其他大臣的耳目。

    上次的事情,出过一次也就算了,徐章可不想再出第二次。

    “用过了呀!”

    徐章和小皇帝便往里走边继续问道:“哦?不知陛下早膳用了什么?”

    小皇帝没有多想,如实答道:“一碗羊肉汤,两只鸡蛋,三个水煎包。”

    先帝崇尚节俭,在吃穿用度之上并不追求奢华,一切皆以实用为主,平日里用膳,也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或者四菜一汤,

    曹太后和先帝在一块儿生活了数十年,深受先帝影响,连带着小皇帝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奢华。

    徐章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营养还算均衡,不过现在陛下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有可能的话,不妨每天早上叫御膳房多准备上一份羊奶羹。”

    “羊奶羹?”羊奶小皇帝倒是知道,可羊奶羹却是第一次听说。

    徐章道:“就是羊奶,经过熬煮之后,做成羹汤,若是可以的话,陛下不妨让御膳房的御厨们去太医院请教请教太医们,可以在羊奶羹里头加上些许其他材料,做成药膳。”

    “陛下每日习文练武,锻炼体魄,还要学着怎么处理朝政,批阅奏折,可不能忽略了身体。”

    “先生说的是,母后也经常叮嘱朕要注意身体,不可太过劳累。”

    小皇帝笑着道:“先生放心,今天晚上,朕就叫人去嘱咐御厨,明日开始准备羊奶羹。”

    说话间,君臣二人已经走至讲课的偏殿。

    而先前的话题,也早被小皇帝抛到了脑后。

    徐章松了口气。

    羊奶之说,也并非徐章信口胡诌,多喝羊奶,就和多喝牛奶是一个道理,确实有益于少年人身体发育。

    如今小皇帝年纪还小,不过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媳妇都还没说,精力和体魄自然旺盛。

    可等到他长大以后,立了皇后,纳了妃子,有些三宫六院,届时白天要忙着处理朝政,晚上还得忙着四处播种,替老赵家传宗接代。

    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子,可有小皇帝忙得。

    徐章现在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又常年习武,体格强健,可光是应付家里那三个,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小皇帝到时候要应付的,数量比徐章多出不知道多少。

    到时候还不得被后宫的女妖精们把身子给掏空榨干了。

    纵观华夏上下五千年,长命百岁的皇帝有几个?

    若是能有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日后也能活的更久一些。

    当然了,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并非绝对,若是日后小皇帝一不小心就走偏了,沉迷美色,整日酒池肉林,胡天胡地,不知节制,那就是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折腾。

    “先生,咱们今日讲什么?”这才刚坐下,小皇帝就破不接待的问了起来。

    徐章说道:“那要看陛下想听什么了!”

    小皇帝等的就是徐章这句话:“前些时日,岭南传回捷报,顾指使率军大破叛军,阵斩贼首元昊之子元武,引得叛军疯狂反扑,而后联合当地山民,里应外合之下,将叛军彻底击溃,在老熊岭上,当着大军和山民的面,将贼首元昊枭首示众。”

    “先生便和朕说一说这次的岭南之战吧!”

    徐章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陛下,臣对这次平叛的了解,也都是根据朝廷的军报分析而来,知道的并不比陛下多。”

    “微臣若是说的不好,陛下可不要怪罪!”

    “先生尽管说便是!”小皇帝期待的道。

    “那好!”

    徐章将手中折扇一展,施然说道:“既然陛下感兴趣,那微臣便说上一说,陛下且当是听个乐子,不要太当真了。”

    “嗯嗯嗯!”小皇帝立即便点头如捣蒜。

    “先生快说!”

第 117章 王师凯旋

    凯旋而归的王师,于七月十二日下午就已经抵达陈留县。

    早有信使快马赶回东京,奏报枢密院。

    七月十三日上午巳正时分,韩章钱灏两位大相公牵头,枢密院和六部的一众朝廷大员,尽皆汇聚在南熏门外,等待凯旋而归的王室。

    夏风急而迅猛。

    官道宽阔而平整,禁军早已接管了整个南熏门,周遭虽然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但都被拒在官道两侧数十步之外。

    小皇帝本想学先帝,在南熏门外亲自迎接凯旋还朝的王师,可却被曹太后给否了。

    自从经历过乙巳之变后,曹太后明显有了变化,比起以前,似乎有些多疑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最先映入众人眼帘之中的,是一面面随风飘扬的旌旗。

    在官员队伍里头的徐章,拿着一支千里镜,抵在眼前,远远的便看到了数里开外正在朝着他们行来的大军。

    “他们来了!”

    韩章和钱灏立马开始整理朝服,要让那些凯旋归来的将士,看到他们这些大相公们最完美的一面,众人有样学样。

    不多时,大军来到近前,顾二领着一众将官打马而至。

    韩大相公和钱大相公亲自上前迎接。

    枢密院的正副两位枢密使,也十分热情的加入其中。

    “顾将军辛苦了!诸位将士也辛苦了!”韩大相公对着顾二等人拱手躬身礼道:“诸位一路披荆斩棘,舍生忘死,为国用命,韩某佩服,请受韩某一拜!”

    眼看着韩大相公超出计划之外的向顾二等人拱手施礼,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能纷纷效仿,起身喊道:“请受吾等一拜!”

    顾二脸上露出惶恐之色:“韩大相公这不是折煞下官了吗!”

    “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顾二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扶住了韩章,拦下了他的行礼。

    “为将者,为国征战,镇压叛逆,本就是应尽的职责!”顾二一脸正色的道。

    “顾将军有勇有谋,智计无双,不过数月功夫,便平定了叛乱,斩杀了贼首,此等大功,韩某定会在太后大娘娘和官家面前替顾将军请功。”

    “就是不知道那贼首元昊与其子元武的首级现在何处?”

    顾二心底明亮,可脸上却依旧不见有丝毫申请变换,说道:“大相公放心,诸位相公还请放心,贼首的首级,末将已经命人硝制妥当。”

    随即便扭头冲着身后的石头使了个眼色,石头立马心领神会,没一会儿,便拿着两个深色的木盒走了到顾二身侧。

    顾二道:“贼首首级在此!”说着便亲自打开两个木盒的盖子,里头躺着的,赫然便是贼首元昊和其子元武的首级。

    “末将此行,除了带来贼首的首级之外,还将岭南山民的大祭司和几个头领也带了过来。”

    顾二冲着韩大相公抱拳道:“末将擅作主张,还请大相公责罚!”

    韩大相公捋着胡须,眼睛微眯:“山民的头领?”

    顾二道:“就是那些一开始被贼人花言巧语蛊惑了,不慎犯下大错,后来在末将的劝导之下,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是受了贼人的蒙蔽,犯下了大错,之后便和末将里应外合,大破了叛军。”

    “这次平叛,若是没有这些山民相助的话,只怕还要打上个大半年才能结束。”

    “是以这次凯旋,末将便自作主张,把山民里头能够做主的几人带回了东京,他们还带来了不少特产,想要献给官家和太后大娘娘,祈求官家和大娘娘的原谅。”

    韩章打量着顾二,转头和旁边的钱灏对视一眼,才回过头来对着顾二说道:“此事稍后再议,至于这些山民的代表,先安置到驿馆里头吧。”

    山民本就是大宋百姓,又不是外国来使,自然不需要专门负责外交的鸿胪寺来应付。

    “全凭大相公做主!”顾二在韩章面前颇为恭敬,一则是因为韩章的年纪,足以做顾二的祖父了,而是因为有宋一朝,一直以来的惯例都是以文抑武。

    若非这次叛乱的规模不大,顾二一个武将,是怎么也坐不上平叛大元帅这个位置的。

    “太后大娘娘有令,今夜在集英殿设宴,为诸位将军接风洗尘,庆贺大胜!”

    ······

    所谓的迎接凯旋而归的王师,自然只是走个过场,真正凯旋而归的王师,已经在顾二和韩大相公等人见面的时候,被带回了位于东京西南郊的神武军大营。

    大营里头,早有户部安排的人手为这群大功臣们接风洗尘,准备宴席。

    而韩大相公等人口中的迎接,接的只是顾二等一众军中将领,以及他们的护卫亲军加起来不过数百人而已。

    大军入城,沿途百姓情绪高昂,纷纷招手欢呼。

    迎接凯旋而归的王师,自然要走御街,城外这场已经了了,但从南熏门走到宣德门之后,还有一场更加盛大的迎接仪式,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基本上都到齐了,到时候还要宣读圣旨,宣布朝廷对一应有功之臣的封赏,以慰军心。

    顾二作为这次平叛大军的主帅,又是一手覆灭天圣教的大功臣,自然是头功。

    早在捷报送到东京时,曹太后就叫枢密院和兵部、吏部、户部还有御史台仔细核对,待出了结果后,便把韩大相公等人召入宫中,商议这次对于有功之臣的封赏。

    这次叛乱的规模远不如上次的淮南之乱,顾二原本就是正三品的殿前司都指挥使,这次先是把品阶给升到了从二品,然后又加了个怀化大将军的称号,赐了宅邸一座,皇庄一座,另有金银绸缎,珠宝玉器之类的赏赐无数。

    徐文这次有些凄惨,带着火器营除了前期的时候,后头都没立下太大的功劳,不过作用却一样不能忽视,诸位不变,但品阶却被升了半级,直接赏赐了五百贯钱,俸禄自然也提高了一些。

    长梧就幸运一些,虽然是后头才被顾二临时还早徐章借调过去的,但功劳也立了不少,职位依旧没变,同样是把品阶给提升了,不过升的却不是半级,而是一级。

    若说这次平叛之中,除了顾二之外,最出彩的是谁,那就要数先锋营的沈从兴了。

    承州之战,沈从兴一马当先,攻上了城头,这才有了承州大胜。

    颍川郡王赵策英麾下的一众禹州将领,也多多少少都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沈从兴直接从城防营调入禁军之中,成了厢虞候。

    至于颍川郡王赵策英,爵位自然不会轻易再加,只能在差事上给些好处了,正好自齐国公盐都转运使的差事被下了之后,这一任盐都转运使也不大给力,于盐务之上没有丝毫起色。

    赵策英的身份又有些尴尬,曹太后和韩大相公等人商议再三之后,决定把盐都转运使司的这个烂摊子交到赵策英的手上。

    盐务乃是国家财政收入最重要的来源之一,牵连之广,任谁进去了,若是没有极强的背景和实力,都难以将其厘清。

    赵策英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没怎么接触朝政的他,却欢天喜地的接受了。

    毕竟盐务可是肥的不能再肥的差事。

    至于其余诸将的封赏,都是大相径庭,升品不升职,封赏也多是银钱。

    反倒是底层的将士们,有好些都因功获得了身前,从小兵成为伍长、什长的有,从什长成了队率都头的也有。

    从队率、都头成了虞候的也有几个。

    一番封赏过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宣德门外众人散去。

    顾二找到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徐章和长柏,三人一道朝着甜水巷赶去。

    一边走一边谈论着顾二在岭南平叛的细节。

    区区几封军报,哪里说得清楚当时的情势,东京城里头的官老爷们知道的只有胜利,只有杀贼。

    可让徐章和长柏更加好奇的,却是这场胜利的背后,顾二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面对徐章和长柏,顾二自然不会隐瞒,从头开始,不疾不徐的给二人讲述这次平叛的始末。

    一月底顾二领军出京南下,二月下旬左右抵达岭南,岭南局势复杂,顾二到的时候,已经有近十个州县落入叛军之手。

    可岭南不是淮南,更不是北地,地形复杂多变,易守难攻的险地数不胜数,顾二没有莽撞的立马打上门去,而是先将手下的军队驻扎在和叛军接壤的各个城池之中龟缩不出,着人先进行了一个月反反复复的详细调查。

    期间叛军自然免不了要攻打官军所在的城池,可早已有了顾二军令的各个城池,都处于严密的防守之中,叛军虽然声势浩大,可实力却并不算特别强。

    再加上还有徐文的火器营在,守城之时,火药和火器的作用,甚至要胜过那些礌石滚木。

    叛军久攻不下,情势陷入胶着。

    四月初,顾二率军反攻,四月中旬,拿下了承州,然后不过数日功夫,就把左近的遵义和充州也给拿下了。

    然后就是连绵月余的雨天,一直到五月中旬,连绵阴雨才停了下来。

    叛军猛攻遵义和承州,这个时候,顾二没有去就遵义和承州,而是来了一招围魏救赵,借着前头月余时间的详细调查,直接带着大军直奔叛军的大本营。

    然后攻城的叛军回援,半路遭遇伏击,领军大将元武被沈从兴斩首,顾二策反了当地的山民,大破天圣教的叛军,元昊被打的抱头鼠窜,遁入山林之中。

    顾二追了好几日,却一直找不到元昊的踪迹,然后索性就直接重金悬赏,不料效果极好,六月初,元昊就被当地的山民给抓到了,送到了顾二面前。

    天圣教的余孽也被清剿的七七八八,只有少部分残余教众很幸运的遁入山林之中,失去了踪迹。

第 118章 宫中设宴

    王师凯旋,东京城内的百姓们,也纷纷涌上街头,汇聚至御街两侧,为的就是一览王师风采。

    甚至还有些百姓自发的扎起了鞭炮,大肆庆贺。

    一时之间,整个东京城,都沉寂在王师凯旋,大破叛贼的热闹和喜悦之中。

    底层的百姓们,对于朝廷的归属感还是挺强烈的。

    至于平叛大军的功臣们,自然也都成了朝臣们拉拢交好的对象。

    尤其是作为此次平叛大军主帅,领着岭南招讨使一职的顾廷烨,更是成了香饽饽,不知多少人争相登门拜访,送礼的送礼,委托冰人登门的也不在少数。

    原本已经有些冷清的宁远侯府,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可惜那些个去宁远侯府拜访的,大多都是些没眼力见儿的,前两年顾二和侯府那边闹的那般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宁远侯府嫡次子顾廷烨和继母兄长不和,被二人联合迫害,连带着顾候留给顾二的家产也被夺走的丑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就连先帝也曾下旨申斥,小秦氏太夫人的头衔才冠上没多久,若不是先帝念着先顾候为朝廷戎马半生,立下的汗马功劳,只怕也要被撸了去。

    也有些聪明的,知道徐章和顾二交好,悄悄托关系想和徐章攀上关系,从而通过徐章,交好顾二,最好是能够和顾二结亲,把自家女儿嫁过去。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顾二老早便有了打算。

    如今小秦氏和顾二的大哥顾廷煜掌管着宁远侯府,顾廷煜是个病秧子,去年一整个冬天都卧病在床,整日咳得不行,太医院中的太医,民间的郎中请了不知多少。

    顾二的嫂嫂邵氏甚至于还四处托人,从各地请那些个名望极高的杏林圣手入京替顾廷煜看诊,可惜最后所有人对于顾廷煜的病都表示束手无策。

    对于顾廷煜,所有看过的大夫,不论是宫中的太医还是民间的郎中,都说顾廷煜已经时日无多,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

    顾二又不忍看宁远侯府败在小秦氏手上,可若是随便娶哪家的大家闺秀,不论是谁,纵使双方之间的关系再恶劣,小秦氏还是能够以婆母的身份,肆意欺压顾二未来的大娘子,纵使小秦氏只是顾二的继母。

    遍数整个东京城,能够不惧小秦氏依仗婆母身份打压的闺秀,也只有那么零星几个。

    ······

    是夜,太后于集英殿设宴,宴请群臣,替凯旋而归的一众将领们接风洗尘。

    顾二无疑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文臣们居于东面,武将们坐在西面,以顾二如今的地位,便是在武将之中,也只有英国公老将军等寥寥几人能够压他一头。

    是以顾二的位置十分靠前。

    曹太后和小皇帝一同出席宴会,群臣自然免不了对曹太后一番阿谀奉承,说什么贤明圣德之类的好听话。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曹太后也不例外。

    宴席之上,曹太后自然免不了对一众功臣进行嘉奖,甚至于当场又赐下了不少东西。

    还给顾二等人每人赏了貌美的宫女。

    席间又是歌舞,又是

    宴席持续了约莫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结束。

    朝臣们陆续离去。

    曹太后却将顾二等一众功臣留了下来,不是当堂叫他们留下,而是派遣内官,在集英殿外叫住了顾二等人。

    顾二、赵策英、沈从兴、小段、老梗、长梧,徐文都被叫了过去。

    集英殿后殿。

    赵策英和顾二站在最前头,沈从兴,徐文等都在二人身后一些。

    “二郎,你说大娘娘忽然召见我们,难道是要另行赏赐?”

    顾二摇了摇头,并不清楚原因,沈从兴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郡王安心,咱们刚刚立下大功,就算不赏,怎么也不至于挨罚。”顾二风轻云淡的说道。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众人尽皆深以为然,认为顾二说的有道理。

    他们这点小小的功劳,还不至于到功高震主的地步。

    而且这次朝廷对于岭南这伙天圣教的叛逆,定义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盗贼匪寇罢了,没见主帅顾二领的差事都是招讨使。

    “会不会是和那些山民有关?”徐文却忽然冒出一句不怎么着边际的话。

    小段和老耿皆是一脸懵逼,倒是顾二和沈从兴以及赵策英,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四郎的猜测不无可能!”顾二话没说完。

    韩章和钱灏两位大相公就已经在内侍的带领之下,走了进来。

    见到如今协助曹太后执掌朝政的这两位大相公,众人对于方才徐文的话,更加坚信不疑。

    “见过韩大相公,钱大相公!”

    “郡王、顾指使,还有诸位将军!有礼了!”

    双方齐齐拱手见礼。

    韩章笑着道:“诸位刚刚凯旋还朝,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回家歇息才是,不过岭南之事,还有些问题没有解决,诸位刚刚从岭南归来,岭南的情况,怕是没人能比诸位更清楚了,左右也要不了多久。

    老朽便斗胆向大娘娘提议,不如现在就把诸位叫过来,把事情给问清楚了,等过了今日,便让诸位好好歇上一段时日,也不必来回奔波。”

    韩章向众人解释道。

    众人脸上尽皆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是韩大相公的提议。

    “太后驾到!”

    说话间,内侍那独特的阴柔的公鸭嗓便自门口传来。

    “臣等参见太后!”

    曹太后一身深色锦绣宫裙,一边往里走一边抬手道:“诸位爱卿无须多礼!”

    “折腾了一晚上,陛下也累了,方才哀家才将陛下送回寝殿,这才耽搁了,累得诸位爱卿在此久侯,是哀家的不是。”

    曹太后很是客套。

    众人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推诿几句,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这么晚还把诸位爱卿叫过来,便是因为岭南山民的问题还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虽然这些时日,朝廷已经拿出了不少方略,可哀家和几位大相公反复商议过了,觉得还是应该要问问极为卿家的意思,毕竟几位爱卿刚刚才从岭南大胜还朝。”

    “尤其是顾卿家,卿家这次能够劝降这些山民,让他们迷途知返,对于他们必然有着极深的了解,对于朝廷该如何处置这些山民,卿家有何建议,不妨说上一说。”

    曹太后亲口点名,顾二就算是不想说,那也只能说了,好在顾二本就有意上奏朝廷,妥善处置山民的问题。

    当即便道:“启禀太后,微臣是武将,是个粗人,至于治理地方,安置百姓这种事儿,也没什么经验,也就是这次和岭南地区的山民们打了些交道,对他们略略了解一些罢了,若是说的不对的,还望大娘娘不要怪罪微臣。”

    跟徐章待在一起久了,又受小秦氏和自家那位大哥哥影响,顾二早就不再似以前那般横冲直撞,棱角分明了。

    数年功夫,顾二虽未磨去自身的锋芒,却在这锋芒之外,加了刀鞘,藏刃于鞘,人自然也就变得圆滑起来。

    “顾卿家但说无妨!诸位爱卿也是一样,畅所欲言即可,哀家绝不怪罪。”曹太后这话,等于是给顾二等人吃了颗定心丸。

    顾二率先道:“启禀太后,岭南地区的山民,盘踞于岭南之地,已有千年之久,其根源了追溯至春秋战国,乃至于更久的商周上古时期。

    这些山民们维持着他们先祖传下来的传统,族人聚众而居,以村寨的形势存在,往往一村一寨,便是一支族群。

    族中掌权者,多为族长、祭祀还有长老。

    山民们的族长代代相传,以血脉为传承,祭祀和长老却不然,每一任的祭祀人选,皆由上一任祭祀指定,而长老则多由山民之中年高德劭者担任,为山民共同选拔出来的,平日里协助族长,处理族中事务。

    山民们的村寨之间,也并非全都是和睦相处的,村寨与村寨之间彼此敌对的也不再少数,甚至于还有一些彼此之间有着世代累积下来的血海深仇。

    ······

    山民们习惯了在深山之中生活,他们开山垦荒,依山而居······”

    不得不说,顾二在岭南这半年左右的时间,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对于山民们进行了一番时分深入的调查剖析。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二才能够说服那些被天圣教蛊惑的山民们迷途知返,和他们里应外合,粉碎天圣教在岭南的阴谋。

    顾二说完,赵策英等人也纷纷补充了一些自己对于山民们的看法。

    曹太后老神在在的,没什么反应,可韩章和钱灏二人,却听得尤为认真,频频点头,甚至于听到一些不理解的地方,还会开口提问。

    众人轮番述说,差不多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这才说完。

    听完之后,曹太后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

    倒是韩大相公,直接捉着顾二和赵策英就问:“若是想要治理好这些山民,叫他们日后对朝廷忠心耿耿,不再像这次这样轻易便受人蛊惑,不知二位有何良策?”

第 119章 饮酒

    徐文回到家的时候,戌时都已经过半了。

    不过今日的徐家,却和往常不同。

    徐老爷子,石氏,徐青禄,傅氏,徐青山,洪氏,还有淑兰、明兰,赫然都齐聚在花厅之中,等着徐章和徐文从宫中参加宫宴回来。

    “文哥儿和章哥儿怎么还不回来?”二婶傅氏望着门口,嘟嘟囔囔的低声喃喃自语。

    可坐在旁边的徐青禄耳朵却颇为灵敏:“今儿个是太后大娘娘她老人家摆宴,替咱们家文哥儿接风洗尘,如今在东京城里头的那些个王公贵族们,都去参加这次宴席了,你以为是咱们在大湾村哪家有喜事儿摆宴吃席吗?哪有那么快回来!”

    “官人这话说的,就跟自己吃过太后大娘娘摆的宴席一样!”傅氏似有些不忿,可这话却只敢在心底想想,哪敢当着徐青禄的面说出来。

    “我这不是太久没有见到咱们家文哥儿了,心里头着急吗!”傅氏说道。

    “婆母且宽心,官人和五弟是去宫里头吃席,说不定太后大娘娘一高兴,还会多赐下不少赏赐呢!”淑兰柔声说道。

    一旁的洪氏忽然说道:“太后大娘娘的宴席,不也是宴席,顶多就是吃的东西精致一些,有些歌舞可以看,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么大的宴席,那么多的人参加,说不定等到他们吃的时候,宴席上的才早都凉了呢!若说味道,怕是未必能有咱们自己家做的好吃。”

    “胡言乱语!”洪氏话音刚落,石氏立马就一眼瞪了过去,呵斥道:“太后大娘娘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岂能随意编排!”

    “东京可不比金陵,更不比宥阳,你这张嘴呀!若是再不管管,早晚要替咱们家惹下祸事来。”

    洪氏神情一凛,赶忙抬手掩嘴,轻轻打了两下:“婆婆教训的是,儿媳知错了。”

    “知错就改!如今是在家里,倒也无妨,若是在外头,这样的话,日后切记不要再说,这才几年功夫,咱们徐家,就从宥阳一个小小的农户人家,一跃成为了东京城里头顶尖的勋贵。”

    “现在外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呢,那些个眼热的,就等着咱们犯错,好抓咱们的把柄。”

    别看洪氏平日里在徐章面前一副悍母的模样,可在石氏面前,却乖巧的跟小猫似的,面对石氏的说教,只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石氏训自家儿媳妇,明兰这个孙媳妇,自然插不上话。

    至于淑兰,这些时日先是忙着在盛家照看自家弟妹何氏,又是安慰又是贴身照料的。

    之后又帮着明兰处理筹措明月出嫁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徐文回来,在家沐浴更衣,随即拜见祖父祖母,拜见父母,简单了用了顿晚饭后,又匆匆和徐章一道入宫去了。

    夫妻俩只温存的时间,只有短短片刻。

    淑兰已经化作了望夫崖,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尽管家里头老早就已经派人去宫门外等候,几条街外也有明兰派出去的人。

    可却仍旧没法儿阻止淑兰化身望夫崖。

    徐青禄被徐青山拉到隔壁的偏厅里头下棋,老爷子拿着个茶壶,躺在躺椅上头,手里头拿着把蒲扇,摇摇晃晃的,不要太悠闲了。

    旁边还有女使小厮陪着聊天解闷。

    忽然间,花厅外头传来由远而近的高呼声。

    明兰听得分明,是小桃的声音。

    如今侯府里头,除了小桃之外,也没人这么大大咧咧的了。

    “侯爷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花厅里头,石氏对洪氏的说教也戛然而止。

    旁边徐青山和徐青禄刚刚开始,进行了不到半刻钟的棋局也只能暂时搁置。

    小桃一阵风似的进了花厅,给众人见礼说道:“侯爷回来了,现在估摸着已经进府了。”

    众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都露出笑容来。

    没一会儿,花厅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徐章和徐文兄弟两,并排走进了花厅。

    徐章和徐文先给祖父祖母见了礼,然后是二人的父母。

    见过礼后,徐文直接问道:“弟妹,家里头可有吃食?”

    明兰微笑着道:“四哥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明兰身后的丹橘和翠微微笑着福身退了出去。

    “不是去宫里头吃席了吗?太后大娘娘亲自设的宴?还没吃饱?”洪氏疑惑的问。

    石氏说道:“当着人家太后大娘娘和朝中那么多大官儿的面,文哥儿和章哥儿自然要注意形象,不好吃的太多,他们兄弟两的饭量,你难道还不知道?”

    徐章和徐文,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徐文一顿能吃三大碗饭,半斤肉。

    徐章更夸张,饭量几乎是徐文的一倍。

    “婆母,祖母说的没错,宫里头的宴席,大多都是走个过场,文武百官们聚在一块儿,都是一边吃酒欣赏歌舞,一边谈论朝政大事,就宴席上的那点菜肴点心,也就勉强垫垫肚子。”

    傅氏也和洪氏一样,对此觉得十分奇怪:“特意办一场宴席,还不叫人吃饱?就是为了聚在一块儿谈论朝政大事?”

    “那不就是上朝吗?”洪氏表示非常赞同傅氏的话,同时自己心底也觉得更加奇怪。

    “上朝是上朝,宫宴是宫宴,两者全然不同。”徐章说道。

    明兰跟着解释道:“上朝是为了商议朝政大事,而宫宴,则主要为了给四哥他们接风洗尘,庆贺岭南大胜。”

    屋里众人正说话间,两个女使就带人送了满满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鲜美菜肴送到了隔壁捎间里头。

    徐章也跟着折腾了一晚上,也有些饿了,最后索性一大家子人,全都去了隔壁捎间,男女分作两桌,各自围坐在桌子边上,凑在一块儿吃了顿宵夜。

    老爷子和石氏怕消化不了,夜里头不好入睡,一人就只用了一小碗粥。

    几个妇人要注意身形,自然也不敢多吃,只浅尝辄止,只试了试到底是个滋味。

    剩下四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顾忌的。

    徐章还让人上了四坛酒,两队父子,就这么就这宵夜,一边吃一边喝了起来。

    老爷子和石氏见徐文和徐章到家之后,也安心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倦了,先回去歇息了。

    男人们还在喝酒,剩下的四个妇人,索性便凑到一块儿,跑到院里也闲聊起来,明兰叫丹橘和翠微端上了几壶错认水,婆媳四人就在院里就这月色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将近人定,已然喝的微醺的徐章才不急不忙的回了屋。

    “夫人!”

    “夫人!”

    刚进自己院子,徐章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可惜却并未得到回应。

    守在正屋门口的是明兰身边的绿枝和秦桑,绿枝泼辣,秦桑老实,二人都恪守本分,颇得明兰信重。

    “侯爷!”见徐章回来,两个女使赶忙迎上前福身见礼。

    “怎么是你们俩?大娘子呢?小桃呢?”徐章喝的虽然微醺,但人还不至于认错。

    徐章身上的酒气颇浓,但两个女使脸上却见不到半点嫌弃不悦。

    “大娘子喝醉了,丹橘姐姐和小桃姐姐在里边伺候大娘子洗漱!”秦桑的声音软糯。

    绿枝和秦桑都是明兰身边的二等女使,虽然颇得明兰信任,但贴身伺候这种事情,却依旧只有丹橘、小桃、还有翠微三个一等女使才能进行。

    不过如今翠微已经嫁了人,成了别人家的新妇,明兰和徐章也成了夫妻,虽然翠微依旧很得明兰信任,却是不好再进屋伺候了,毕竟男女有别。

    绿枝的声音高一些,也更尖锐,似乎天然就带着几分刻薄:“侯爷可要沐浴更衣?灶上烧的有热水!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

    徐章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说罢便径自进了屋。

    绿枝叫秦桑守在门口,自己赶忙跑向灶房,吩咐女使婆子们准备热水,让徐章沐浴。

    里屋,明兰只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半趴着躺在榻上,怀里还抱着个枕头,睡姿颇具特色,看到明兰这个模样,徐章不由得便轻笑出声。

    小桃和丹橘忙冲着徐章福身行礼。

    “怎么回事儿?”徐章问道:“大娘子怎么就喝醉了?”

    小桃和丹橘对视一眼,丹橘先解释道:“方才大娘子和太夫人、傅大娘子,表姑奶奶在院子里吃酒闲聊,许是聊的太过开心,稍微喝的多了一些。”

    “阿娘也醉了?”徐章又问。

    小桃道:“傅大娘子和表姑奶奶喝醉了,太夫人倒是没醉,就是脸有些红。”

    错认水是一种酒精含量极低的酒水,比自酿没有经过烧制蒸馏的米酒酒劲儿还要弱上一些。

    “谁喝的最多?”

    “太夫人!”

    小桃是个耿直的孩子,在徐章和明兰面前从不说谎。

    徐章笑了笑:“我竟不知道,阿娘还有这般酒量。”

    走至榻旁,尽管丹橘和小桃已经伺候明兰洗漱过了,可明兰周身还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也幸好徐章自己也喝了不少酒,这才没闻出来。

    坐在榻旁,看着明兰抱着枕头,脸上慵懒的神情,紧闭的双眼,长而疏的睫毛,弯弯的琼鼻,小巧的嘴巴,徐章一时没忍住,俯身便在明兰的侧脸上如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丹橘和小桃赶忙低下头,脸上早已经是羞红一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457/ 第一时间欣赏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混乱不堪所写的《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为转载作品,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