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135章 突然

    顾二和英国公府结亲,着实惊掉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球,不知有多少人在私底下编排,说英国公夫妇英明一世,如今临到老了,却也糊涂了,千挑万选,竟然挑了顾二做女婿。

    别看现在顾二春风得意,东京城里头不知多少人家,想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和顾二攀亲。

    可实际上真正瞧得上顾二的,着实没有几个。

    纵使是先前宁远侯府的事情被抖搂出来大半,可人们对顾二的认识,盖在顾二身上那摘不掉的标签,仍旧是宁远侯府二公子。

    一个大家族,一向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远侯府的名声坏了,对顾二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除非当初顾二被宁远侯府除了族,名字从顾氏一族的族谱上头抹了去,而且还报备了宗人府,备了案。

    尤其是宁远侯府里头传出来的那些糟烂事儿,更是让那些心疼自家女儿的将宁远侯府视作龙潭虎穴,巴不得敬而远之,哪里敢把女儿嫁过去。

    那些个一门心思想要把自家女儿嫁过去的,哪一个不是存了用自家女儿换取荣华富贵的想法。

    可说归说,做归做,那些个嚼舌根的,终究也只敢在背地里发发牢骚,如今顾二风头正盛,深得太后倚重,掌着殿前司,英国公府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如今强强联合,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去捋两家的虎须。

    再说了,顾二和张三姑娘可是曹太后亲自下旨赐的婚,谁敢在外头风言风语的乱嚼舌头,就算是说,也都只是在私底下悄悄说,不敢叫外人知道。

    顾二的亲事虽然在东京城里头引起了不少轰动,可没几日就被另外一件事情给盖了过去。

    那位如今在谏院担任谏议大夫,又被太后破格提拔,委以重任的齐小公爷也没叫人失望,带着人接连找上好几家勋贵人家,光明正大的冲入人家府里,把相关的涉案人员五花大绑的押走,关到了大牢里头。

    头前齐衡针对的,还都只是一些家族势力不大,官阶不高的小喽啰,人们都以为齐衡虽然看着冷面无私,实则心底还是存着私心,不会对和齐国公府同为开国勋贵的武勋世家们动手。

    可没曾想这还没过几日,就被啪啪打脸。

    九月中旬的时候,顾二的亲事过去还没多久,张大娘子三日回门将将才过去,齐衡就带着何四九和十多个皇城司的好手,还有刑部的官吏,找上了宁远侯府。

    当着侯府众人的面,不由分说的便将顾二四房五房的两个堂兄给捉了去,不顾顾家人的反对和求情,五花大绑的把人给带走了。

    这一下子可热闹了。

    宁远侯府和齐国公府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不是那等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就这还半点情面不讲,齐衡的名字,再一次彻响在整个东京城里。

    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刚正不阿……

    一个个标签陆陆续续被贴到齐衡的身上。

    顾家那边,也愈发热闹起来,顾二的四叔五叔接连登门,去刚刚搬去澄园的顾二家里头求助。

    可顾二的这两个叔叔却是两个大奇葩,分明是有求于顾二,却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全然忘了他们之前是怎么和小秦氏一道构陷顾二,把顾二逐出家门的,也忘了他们和他们那两个被抓走的混账儿子,先前是怎么在外头败坏顾二的名声,最后闹上了公堂,撕破了脸面的事情。

    四房五房的几个女眷也登门去找张氏,一则是想张氏吹吹枕边风,看看能否说服顾二,二则是想走张氏身后的英国公府的门路。

    张氏虽不善交际,却是个嫉恶如仇,喜好抱打不平的性子,而且目下无尘,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顾家的事儿,在东京城里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张氏对于顾家这些人,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见张氏油盐不进,顾二的四婶五婶还想用长辈的身份压压张氏,可张氏哪里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主,若是这些人一直哭哭啼啼,可怜兮兮的哀求,说不准张氏还真有可能被说动,可若是来硬的,张氏半点不惧。

    英国公张家在东京城里的风评可比如今名声极差的顾家好不知道多少倍。

    张氏甚至直言不讳说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朝廷自有公断,然后就把四房五房的这些长辈妯娌们都给打发了。

    之后她们再登门,却是连张氏的面都见不到了。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齐衡竟然再次带人去了宁远侯府,把顾二的三弟顾廷炜给抓走了。

    这一下子,顾二那位稳坐钓鱼台,撺掇着别人去当马前卒替她冲锋陷阵的继母小秦氏再也坐不住了,亲自去了澄园,找张氏求情。

    顾二不放心,亲自接见,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不欢而散。

    与此同时,何四九再度找到徐章。

    说了一个叫徐章颇为意外的消息。

    虽然关系不大,可徐章还是有些动容,和何四九确认道:“何兄弟确定是勇毅侯府?”

    何四九郑重的点头道:“确实是金陵勇毅候府,虽然不是当今勇毅候,却也是徐家的嫡支。”

    “勇毅侯府远在金陵,已然有十数年未履东京,怎么会和逆王扯上关系?”虽说如今宥阳徐氏已经和金陵徐氏分了宗,可二者之间终究还是有着关联的。

    盛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勇毅侯府的嫡出女儿,当初虽然因着盛紘的亲事和娘家那边闹了矛盾,双方撕破了脸,几十年都没有往来,可若说老太太心里头对勇毅侯府没有半点念想,打死徐章都不信。

    毕竟身体里头留着的是同样的血脉,毕竟老太太是勇毅候徐家的女儿。

    徐章看着何四九,面露感激之色,神情真挚的拱手谢道:“多谢何兄,还特意跑过来提醒兄弟一番。”

    “哥哥说的哪里话!”何四九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今儿个晌午,兄弟就得带人南下去金陵了,大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叫咱们配合齐小公爷行事,兄弟也没得法子。”

    “何兄无需为难!”徐章说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虑兄弟。”

    “大娘娘贤德圣明,自然知道,咱们永平侯府和勇毅侯府,可是早就分了宗的,这事儿在宗人府也早已报备过了,此事虽然不小,却也牵连不到心底身上,何兄不必担心。”

    何四九展颜一笑:“既如此,那兄弟就放心了。”

    其实早在来之前,何四九就已经提前调查过永平侯府和勇毅侯府的关联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回来永平侯府走上这么一遭。

    送走了何四九,徐章的脸色陡然就沉了下来。

    这些年来,他可没少让人盯着勇毅侯府那边,没成想还漏了这么一遭。

    当初逆王从江南才买了不少美貌的女子,扬州瘦马,后头大肆送人,用以拉拢,这事儿徐章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儿竟然会和勇毅侯府扯上关系。

    当初大理寺整理封存的那些证据卷宗之中,上头涉及的,徐章记得只有顾二的两个堂兄弟,现在却忽然查出来,和勇毅侯府有关系。

    更加关键的是,为逆王采买这些美貌的江南女子,是为了让逆王笼络人心,拉拢朝臣,再加之逆王后头发动的叛乱,这性质可和送美貌女子给逆王自己享用全然不同。

    急匆匆便提前下了衙,徐章先是回了趟家,找到明兰,把这事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明兰听了之后也是神色慎重。

    “这事儿不论如何,也不能瞒着祖母!”夫妻二人商量一阵之后,明兰郑重的说。

    对此徐章也表示认同:“从咱们口中得知,和将来从别人嘴里知晓,也没太大的区别。”

    这种涉嫌谋逆的案子,并没有太大的回旋余地。

    明兰还是有些担心:“这些年来,祖母虽然和金陵侯府那边断了往来,可我知道,祖母心底里还是惦念着侯府的。”

    想当初盛老太太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对盛老太太这个独生女的宠爱,甚至要胜过几个儿子,那可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盛老太太和侯府之间的感情极为复杂。

    明兰在盛老太太身边将养了七八年,对老太太的性子也摸得七七八八了,对老太太的好恶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甚至于连带着有些年代久远的东西,明兰也曾从房嬷嬷口中听到过不少,虽然多是房嬷嬷叮嘱明兰在老太太跟前不能提起的忌讳。

    想起房嬷嬷,明兰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要不咱们先和房嬷嬷商量商量,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告诉祖母的好?”

    徐章也顿时恍然,一拍大腿,高呼道:“对呀,我怎么忘了房嬷嬷!”

    房嬷嬷年轻时是盛老太太的贴身女使,当初老太太还在侯府做姑娘时,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如今是老太太跟前最贴身的嬷嬷,也是寿安堂的大管家。

    这世上若是说谁对盛老太太最为了解的话,非房嬷嬷莫属,就算是徐章和明兰,在这一点上也得靠边站才行。

    盛老太太一生起起落落,历经了不知多少波折,可房嬷嬷却一如既往的陪在身边,二人之间的关系,看似主仆,实则早已经胜似姐妹了。

    便是盛紘,在房嬷嬷面前,也是极为尊敬的。

第 136章 弹劾

    和明兰商量定之后,夫妻俩没有脸去找盛老太太,而是先叫丹橘提着不少滋补的东西去了一趟盛家,见了房嬷嬷,提了此事。

    房嬷嬷的回答虽然令人意外,却也并不显得奇怪。

    于是乎第二天小夫妻俩就亲自跑了一趟寿安堂。

    老太太听说此事之后,先是唉声一叹,随即极为感慨说:“这么多年了,勇毅侯府也早已不复昔日的辉煌,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奇怪。”

    “后世子孙不争气,愧对徐氏列祖列宗呀!”

    “种什么因的什么果,现如今面临这样的局面,也是他们自找的,与旁人无忧。”

    老太太很是一番感慨,然后才对着徐章说:“此事你看着办就行了,若是对勇毅侯府影响不大,不至于抄家夺爵毁劵的话,那也不必出手相帮。”

    老太太心里看得通透,并没有像徐章和明兰起初担心的那样,只是难免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同时也是对于原本花团锦簇,繁荣鼎盛的勇毅侯府,这才几十年功夫,就从东京成里的顶尖勋贵之家,成了退居江南,只能在金陵那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

    “孙儿知道了!”见老太太自己看得开,徐章和明兰满肚子劝说的话,也就随风消散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看得开好,就怕看不开,憋在心里头又不说,独自黯然神伤的那种,好在盛老太太比较靠谱。

    正这么想着,盛老太太却忽然冒出一句:“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你?”

    这话自然是对徐章说的。

    徐章道:“应该不至于吧!虽说此事可轻可重,但那时毕竟逆王还没有造反,这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况且之后金陵那边,也没有掺和到后头的谋逆之中,就算是当真不讲半点勤勉,也只是捉拿首犯,再下旨申斥一番罚罚俸禄。”

    “再说了,这事儿不还有宁远侯府扛在前头吗,朝廷便是当真要追究责任,难道还会只追究勇毅侯府,却不追究宁远侯府,平白落忍话柄吗?”

    后头这话,却是明兰说的。

    牵扯越多,便越是要做到公正,不能仅仅只凭借个人的好恶,否则的话,朝廷的威仪何在?律法的权威何在?

    如今幼帝继位,太后摄政,主弱臣强,朝廷方面,更加要注意这些,不能落人话柄口舌。

    “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盛老太太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宁远侯府和澄园那边,大戏逐渐拉开了帷幕。

    侯府一大家子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接着几个,直把顾二和张氏的澄园当做了戏台,唱起了如今东京城里头正时兴的南曲儿。

    尤其是自顾家三郎廷炜被齐衡带人捉走之后,顾二那位继母小秦氏,一下子就从导演变成了主演,两个职位一肩挑,领着顾廷炜的媳妇朱氏和顾家四房五房一大家子女眷,日日往澄园跑,把张氏扰的不得清净。

    张氏得了顾二的嘱咐,自然不会轻易答应,随口允诺。

    可顾家一大家子女眷又实在是太过默认,张氏和顾二又是刚刚新婚,不好回娘家待着,索性便寻了个借口,到下头视察自家的庄子产业去了。

    英国公府给张氏的嫁妆可不少,尤其是田产铺子,都是上等的,光是庄子就有三个,而且都是上等的良田,东京城里好地段的铺子也不少,江南那边,还有一座山庄别院,数十倾良田。

    江南那边张氏不好去,可东京附近的产业,慢慢悠悠的拖上一些时日,还是能做到的。

    这事儿传出去以后,那些贵妇官眷们便都在传张氏这个新妇难做,夹在顾二和侯府之间的艰难,甚至还有不少人暗自庆幸,没有被一时的富贵迷了眼,把自家女儿嫁到顾家那个虎狼窝里头。

    至于小秦氏,她在东京城一众官眷贵妇之中苦心经营的好妻子,好继母的形象,也早在当初顾家在开封府衙那场官司,还有后头和顾氏祖地的族人们闹出来的那些大瓜给冲没了。

    关于顾家的热闹,徐章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些都是顾二的家务事,顾二自己会处置,徐章和顾二的关系虽然不错,却也没有到插手顾二家事的地步。

    不过顾二若是开口找徐章帮忙的话,徐章自然也不会拒绝,还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十月初的时候,何四九已经把几个金陵徐氏的族人带回了东京,有两个是和徐青山平辈的中年人,还有几个和徐章同辈,但年岁都要比徐章大上不少。

    好在这事儿现任的勇毅候徐青睿并没有掺和进去。

    当初岭南平叛之后,徐青睿被徐章所救,当初想要效仿徐氏先祖冲锋陷阵的豪情壮志,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一直窝在金陵侯府,连指挥使的差事也不干了。

    因着徐青睿在宥阳徐氏分宗之时出了不少力气,徐章索性便拉了他一把,给他谋了一个江宁防御使的缺,兼领着金陵指挥营指挥使的差事,手底下管着三个指挥营的人马,成了一千五百人的头。

    当然了,这个一千五百人只是官面上的数字,实际的兵员,自然没这么多。

    有了徐章提携,徐青睿倒是没去抱什么兖王的大腿,一则是并不看好,二则吗,是被打击到了,没有那么大的心了,只想安安稳稳守着金陵的祖业,培养后辈子侄,期望能够像宥阳徐家那样,出一个像徐章这么出色的子侄,振兴祖业,重现先祖荣光。

    近乎月余功夫,徐章也总算是把这事儿给弄清楚了,心里头清楚这事儿动不了金陵徐氏太大筋骨,索性也就没有理会了。

    不想十月初十那日常朝朝会,御史台那些个素来没什么眼力见儿,见人就怼的言官们,忽然就把火力集中到了徐章的身上。

    “启禀太后,臣要参神武军都指挥使、大理寺卿正、永平侯徐章,识人不明,包庇同族,身为大理寺卿正,却视国朝律法于无物!”

    “臣附议·······”

    “······”

    显然是早已经都通过气商量好的,一下子都对徐章发难,搞得徐章一脸懵逼。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也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看了看徐章,又看了看那几个站出来参徐章的御史。

    曹太后问他们为何要参徐章。

    负责逆王一案的齐衡便冷着脸当着满朝文武和曹太后的面,列举起徐章的‘罪责’来:“徐章身为大理寺卿正,掌律法刑狱,却纵容族人结党营私,与逆王勾结,不知告诫,此乃罪一。”

    “徐章识人不明,任人唯亲,举荐勇毅候徐青睿为江宁防御使,掌江宁指挥营三营人马,此其罪二。”

    “逆王事发,徐章身为大理寺卿,曾与刑部一力主办逆王之案,却连自家犯案的族人都不曾查出,如此渎职不察,乃其罪三!”

    “臣请太后治永平侯之罪!”

    “请太后治用品后之最!”

    ······

    一时之间,徐章就成了御史台一大群御史和谏议大夫们群殴的对象。

    “据哀家所知,永平侯祖籍乃是宥阳,而非金陵,如何会与勇毅侯府扯上关系?宗人令何在?”曹太后朗声道。

    “微臣在!”人群之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

    宋之宗人府,与徐章前世明清时的宗人府却又不同,管的不仅仅是皇帝的九族,朝中所有勋贵的九族的宗族名册,编纂玉牒,子女嫡庶、名字、封爵、生死时间诸事。

    “启禀太后,宥阳徐氏,乃金陵徐氏分宗,永平侯之曾祖便是出自金陵勇毅侯府,微臣记得,前两年勇毅候便敌国折子上来,将宥阳徐氏从金陵徐氏之中分离出去。”

    帘子后的曹太后叫人看不清神情,却听她道:“如此说来,这同族之说,便不成立了。”

    既以分宗,那就算是祭祀的同一个祖宗,却也可有不同的名目,金陵徐氏犯的那些事,却是怎么也牵扯不到宥阳徐氏的头上了。

    宗人令道:“若依礼法而言,当是如此。”

    “启禀太后,纵使如此,可永平侯渎职不察,识人不明,却是实打实的。”齐衡继续谏言。

    御史台一众言官纷纷附议,甚至有不少眼红徐章青云直上的,也纷纷站出来附议,反正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块儿弹劾徐章,徐章难不成还能一个个都找补回来不成?

    “永平侯可有话说?”曹太后点明徐章。

    尽管隔着帘子,徐章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帘子后头的目光。

    给担心的小皇帝送上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徐章躬身出列,揖手施礼朗声道:“启禀太后,微臣知罪,请太后责罚。”

    御史台明显是有备而来,更加关键的是,这事儿究竟是出自谁的授意,徐章必须得先弄明白了,否则的话,再多的辩解也是无用。

    而且顶天了也就是训斥一顿,罚上几个月的俸禄,对徐章而言,根本无伤大雅。

    最最最关键的是曹太后对这事儿究竟是什么态度。

    从曹太后的语气之中,徐章已经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永平侯就不替自己辩解辩解?”曹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徐章索性双膝跪地,俯首躬身揖手道:“微臣无法可说,请太后大娘娘降罪!”

    ······

第 137章 结果

    偌大的文德殿之内,一片肃然,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竟全都消失了。

    文武群臣们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汇聚到了那个跪在大殿正中央的年轻官员身上。

    莫说是曹太后了,就是包括齐衡在内弹劾徐章的一应御史台官员,也很是惊讶。

    徐章竟然半点自辩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果断的认罪了!

    纵是如此,可御史台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徐章,“启禀太后,永平侯身为大理寺卿正,掌刑狱诉讼,理应罪加一等!”

    徐章那叫一个无语,劳资都让步了,还没完没了的蹬鼻子上脸,真当劳资是泥捏的不成?

    “启禀太后,陈御史所言,实在是荒谬,且先不说勇毅候并未犯下大错,只是未能及时约束自家族人,就说永平侯,若仅仅只是因为其大理寺卿的职位就对其罪加一等,那日后焉有人敢向朝廷举荐人才?”

    顾二率先站出来,替徐章争辩。

    随即和徐章交好的许贞,长柏等人纷纷出列,与御史台的官员争辩,倒是盛紘,如今身在御史台之中,一边是呼声震天的同僚,一边是自家女婿,左右为难。

    好在御史台的官员们没有变态到逼着盛紘大义灭亲,弹劾自家女婿的地步,而是让盛紘避嫌,远离此案。

    还有许多中立之人并未表态,但神色都有些变化,看向御史台官员们的目光,隐隐带着几分忌惮。

    顾二说的不差,若当真是识人不明,那依律惩处便是,若是当真只因为身上的职位就罪加一等,那刑部,大理寺,还有吏部的官员们,日后若是遇上了和徐章同样的事情,难不成也要罪加一等不成?

    眼见群臣和御史台的御史们争论不休,曹太后索性便又把站在一旁看戏的韩章给拉了进来。

    “韩大相公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韩章出列,拱手礼道:“启禀太后,老臣以为,便是要定罪,那也得厘清各种关系厉害,彰显我朝律法之严谨威仪,不论或轻或重,只要依律而行,自能服众,旁人也指不出半点错漏来。”

    “韩大相公言之有理!”便是珠帘之后的曹太后,听到韩章这一番话,也不禁下意识的点头表示认同。

    连当朝宰执都发话了,一众文武群臣们,附和着顿时便如过江之鲫。

    紧接着便是论述此事的因由经过了。

    韩章当先说道:“老臣记得,嘉佑十二年时,淮南有天圣贼逆蛊惑百姓,挑起叛乱,冲击州府,擅杀朝廷命官,永平侯奉先帝之命,与皇城司林指使一道领兵南下平叛。”

    韩章说的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众人仍旧听得仔细,无人插话,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当朝宰执,政事堂的第一把手呢。

    “彼时勇毅候徐青睿,任舒州团练使,叛军主力猛攻庐州,庐州知州派人四处求援,可左近的州县和指挥营见叛贼势大,且自身兵力匮乏,只敢据城而守,无人敢冒险前去救援。

    唯有勇毅候,率领麾下指挥营与数百乡勇共千余将士,马不停蹄的奔赴庐州,意欲剿贼平叛,解庐州之围,无奈叛贼势大,且人多势众,勇毅候兵败被俘,身负重伤,后为永平侯所救。

    后淮南叛乱平定,永平侯在军报之中写,勇毅候虽兵败被俘,然却在庐州拖住叛军主力数日功夫,给了永平侯攻取定远县城的时间,又说永平侯悍不畏死,虽被俘,却宁死不屈,不肯投降叛军,果敢英勇,不复乃祖英姿,还在奏报之中为勇毅候请功。

    彼时叛乱初定,先帝龙颜大悦,便将勇毅候封为江宁防御使,授游骑将军,还赐下不少金银田亩以作赏赐。”

    “如此说来,这个勇毅候,倒是为忠君爱国,舍生忘死的大忠臣了!”曹太后的语气已经有了些许改变。

    “启禀太后!若只以一时之胜败便断言功过,未免有失偏颇。”枢密院的枢密副使也站出来道:

    “从大局来看,勇毅候领千余人马,在庐州将数万叛军牵制数日,致使永平侯以雷霆之势,攻破定远县,大挫叛军,鼓舞我军士气,功劳确实是有的。”

    说完这话,这位枢密副使便不再出声了,不过能站出来不偏不倚的说上这么几句公道话,已经颇为难得了。

    “启禀太后,功是功,过是过!勇毅候确实立下功勋不假,可其身为勇毅候,却不知约束自家族人,使之与逆王勾结,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就凭以前立下的功勋,便能相互抵消了不成?”

    “将来若是人人效仿,有功者居功自傲,以此为凭,触犯国法,届时朝廷又当如何处置?难道也要让其功过相抵吗?”

    御史台方面仍旧坚挺。

    徐章的座师,吏部尚书孙原也站出来说话:“金陵徐氏,虽有族人与逆王有所勾连,但却并未参与到乙巳之变中,只是在早年间替逆王采买过一批江南女子罢了,虽然有过,但依我朝律例,却也不至于牵连族人。”

    “徐青睿虽为勇毅候,却非徐氏族长,虽对徐氏族人有管束之责,可彼时其远在舒州任团练使,不在江宁,鞭长莫及,一时不察,却也情有可原。”

    “永平侯举荐勇毅候,为其请功,乃是因其在淮南平叛时立下功勋,而非出自私心,然却有识人不明,视察之罪,但罪加一等,却无从谈起!请探后明鉴!”

    孙原为人刚正,若是徐章当真犯了错,便是自己看重的弟子,也断然不会替其开口辩解,可今日御史台忽然弹劾徐章,给出的理由甚至有些牵强,孙原自然看不过眼。

    孙原一开口,平日里一向和他穿一条裤子的户部左侍郎杨启平,自然也不会坐视,立即出声附议。

    眼见着这么多大佬都出面了,三省六部五寺的文官们自然不会坐视。

    武将们就跟不必说了,一向都是御史们弹劾的对象,徐章又兼着神武军都指挥使的差事,领过兵打过仗,是实打实的文武双全,在武官之中也颇有威望。

    御史言官们虽然言辞犀利,却也盖不过满朝文武。

    而且徐章认罪认得这么果断,一点狡辩都没有,倒是把曹太后给难住了。

    思衬再三之后,曹太后当朝下了决定,先是罚了徐章半年的俸禄,然后让徐章在家禁足一个月,美其名曰闭门思过,至于其他的什么责罚,暂时还没有。

    发发俸禄,禁足一个月,这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莫说是徐章了,就算是对朝堂上的一众文武大臣们二爷,也不痛不痒。

    又不是像当初孙原的那位座师,桃李满天下的蔡大相公一样,家无余钱,靠那点俸禄和皇帝赏赐的田地过活。

    至于勇毅候徐青睿,也被下旨申斥,发了一年的俸禄,身上那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游骑将军的散官,也被贬了一级,成了游击将军,差点就要从从五品落到正六品去了。

    至于金陵徐家的那几个犯事儿的族人,虽然御史台那边要求要从重处置,可量刑的却是刑部,复核的还是大理寺。

    这里头的可操作性空间多着呢。

    好在犯事儿的不止金陵徐氏,顾二的两个堂兄,还有三弟顾廷炜,同样也和这事儿扯上了关系。

    那群从江南采买而来的美貌女子,便是顾廷狄和顾廷炳两人接手的,至于顾廷炜则纯粹是被牵连的。

    其实也谈不上是牵连,纯粹是这丫的自作自受。

    顾廷狄和顾廷炳兄弟俩把这群江南女子弄到手之后,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顾二出走,顾廷煜又是那么个身子骨,将来宁远侯的爵位很有可能会落到顾廷炜的头上,于是乎兄弟俩就琢磨着提前先和顾廷炜搞好关系,左右弄来这群江南女子花的又不是他们自己的钱。

    那些江南女子实在是貌美,顾廷炜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见送上门的美貌女子,又是在秦楼楚馆之中也极为出名的扬州瘦马,哪里还按耐得住,直接就收用了,如今还在侯府里头做小娘呢。

    宁远侯府和勇毅侯府又完全不同,宁远侯府在军中经营多年,若是当真想要量刑的话,还得看看那些个和宁远侯府在军中的旧部是否和逆王有所牵连。

    好在牵连不大,那些被先顾候提拔过的军中将领,大多都是边军,京中加入逆王麾下,参与到那场宫变之中的,也只有捧日和天武两支禁军。

    不过宁远侯府还是受了申斥。

    逆王一案,也逐渐走近尾声。

    最后量刑下来,金陵徐氏的那几个族人,罪还不如顾二的两个堂兄重,不过还是都被判了刺配流放,距离比顾二的两个堂兄稍稍近上一些,各自都还罚了大笔银钱。

    至于顾廷炜,这货有顾二四处活动,只挨了一顿板子,交了两千贯的罚款,屁颠屁颠的就回家去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平定了之后,却忽然又起了波澜。

第 138章 突然

    被禁足,被罚俸。

    对徐章而言,连在夏日时被蚊子叮了一口也比不上,蚊子叮上一口,至少还有点疼,损点血,可这点惩罚,不痛不痒。

    正好还能在家好好修修,陪自家媳妇儿养胎。

    都说女子怀胎之后,性情就容易大变,可这一点在明兰身上倒是没怎么体现。

    夫妻俩还是一如往常的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虽然不能进行鱼水之欢,却并不妨碍夫妻俩和谐的夫妻生活。

    徐章又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老古板,明兰又是个对徐章言听计从的性子,在不伤及腹中胎儿的前提下,不论徐章有什么要求,明兰都是竭力满足的。

    自被禁足那日开始,小夫妻俩便在家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期间明兰那位名义上的姨母康王氏,倒也来过几回,可惜连大门都没得进,就被门房以自家侯爷被太后大娘娘下令禁足,不得接见外客为由给拒在了门外。

    康王氏虽然恼恨,对此却也无可奈何。

    难不成当真要硬闯进去不成?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都不用徐章和明兰赶她,王若弗自然会火急火燎的跑来把她这个嫡亲的长姐给拖回去。

    而且康家也断然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那位姨夫康海丰,可不会仍由康王氏这么作践康家的名声。

    心塞的康王氏只能折转。

    盛家那边,长梧带着何氏再度搬回了他们的宅子,当初宫里的太医都说了,何氏的身子受了损伤,得好生调养上数年,才有可能继续得子,就算是长梧等得起,盛维和李氏都等不起。

    好在有个盛老太太,去信给白石谭贺家的老太太,把人再次请来了东京,贺老太太本就出身杏林世家,精通医术,长于妇人内科,自家丈夫又是上一任的太医院正,只是久居内宅,声明不显罢了。

    但若是比起在妇人内科上的早已,便是贺老太医,也未必敢断言能够胜得过贺老太太。

    这不贺老太太一出手,又是针灸,又是药膳滋补调养的,何氏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可想要再度怀胎的话,怎么也得再等上一两年功夫。

    一两年的话,长梧倒是不甚在意,而盛维和李氏,心里头虽然不大乐意,却也不好逼迫长梧休妻。

    女子七年无出,才算是七出之一,如今何氏嫁给长梧,不过年余功夫,而且盛家和何家也多有合作,盛维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了,毕竟何氏还是可以怀上孩子的,只是要登上两年功夫罢了。

    何家那边,知道这事儿之后,何氏的母亲立马亲自跑了一趟东京,贴身照顾自家女儿,待何氏的身子全好了之后,这才离开东京。

    何氏并不知道的是,自家母亲已经和李氏早已经商量好了,待过了今年,何氏的心绪平复了一些之后,就把何氏的一位旁支族妹送到盛家,给长梧做小娘,将来生了第一个孩子,则过继到何氏的名下,如此一来,就算是何氏将来没法再怀胎,也不妨碍盛家子嗣血脉的延续。

    至于康王氏。

    苦苦等待,却根本没听到盛家传来何氏被休弃的消息,之后又跑去找王大娘子明里暗里的悄悄打探,王若弗对康王氏没有半点戒备,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知道消息之后的康王氏大怒不已,摔了不知都少碗碟杯子,花瓶博古架什么的,发了好大的一通气,然后又叫人把康海丰新納的第十四房小娘拖到跟前,狠狠打了一顿,打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直接昏了过去,若非康海丰回去的及时,只怕这位年轻的小娘,就要就此香消玉殒了。

    为此康海丰和康王氏大吵了一架,康海丰嚷嚷着要休妻,可康王氏哪里会怕,当场就顶了回去,夫妻俩险些就要动手,最后康海丰含怒带着新納的这位姨娘回了院子。

    至于休妻的话,康王氏半点都不怕,如今康家早就是个空壳子,康海丰清高倒是足够清高,可却是个志大才疏,没有本事的,成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妾室小娘一个接着一个纳,康家一大家子人,又没什么进项,早就成了空壳子,吃穿花用,用的全是康王氏的嫁妆,康海丰在康王氏面前,哪里有底气。

    康王氏和康海丰吵了一架,想起如今权势正盛的徐章和不过区区一个庶女的明兰,便又起了心思,想去徐家找找那个又蠢又笨的傅氏,可不想却连梨园的大门都们进去,就吃了个闭门羹。

    如今梨园是明兰当家,康王氏自然就把账算在了明兰头上,新仇加上‘旧恨’康王氏对明兰的怨恨,又上了一个档次。

    整日想方设法的想要给明兰添堵,可明兰和徐章一直窝在梨园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康王氏就算是想打主意,也没地方下手。

    这边康王氏还在叫人盯着永平侯府,静候傅氏出门。

    却不想还没等到傅氏出门,却先等到了宁远侯府的那位侯爷,却在十月二十六那日,一个没挺住,直接咽了气的消息。

    徐章还在紧闭,明兰的孕期还没过三个月,而且宁远侯是病重死的,不怎么吉利,再说了,以顾二和他这位兄长的关系,徐章也没必要登门去吊唁。

    若是依周礼的话,兄长去世,纵使关系不好,可顾二这个弟弟,也带替顾廷煜受制一年,可自唐之后,守孝的制度便一改再改,替父母和祖父母、曾祖父母守孝的规矩没改,但兄长叔伯这些关系稍微隔了一些的,则有了不少的变动。

    顾二虽然还是要替兄长受制,时间却缩减到了百日,也就是三个多月,而且规矩也没有那么繁杂严谨。

    顾廷煜在病逝之前,已经上奏太后和宗人府,请求将宁远侯的爵位传给顾二,顾二如今可是不折不扣的太后党,对于此这种情况,曹太后自然喜闻乐见,当时就直接批复,准了顾廷煜的奏请。

    就在顾廷煜病逝之后不到三日,西北便忽然传来消息,说是陕西和西川路与吐蕃和西夏交界的区域,忽然就混乱起来。

    驻守在秦州、成州和阶州的守将纷纷来报,说是吐蕃所占据的岷、洮、河、临等同属陇右的数州境内,爆发了冲突,吐蕃东部首领瞎毡病逝,其长子木征和次子瞎吴叱因继承摩正(部族首领)之位起了冲突,互相都不服对方。

    吐蕃不似大宋,有着传承数千年的文化,有着一套完整的传承制度。

    吐蕃本就是生于高原和草原之上的游牧民族,因着五代十国时期中原的混乱,这才占据了陇右西部的部分州县。

    自大宋建国,契丹和西夏陆续兴起并且愈发强盛之后,原本强大的吐蕃,却分崩离析,化作了无数大小部落。

    作为吐蕃东部首领的瞎毡也是个枭雄人物,本只是个小部落的首领,却凭借着手下的数千骑兵和和万余族人的支持不断壮大,逐渐壮大吞并了四周的小部落,占据了陇右西部的数州十余县,北拒西夏,东扼宋朝。

    拥兵数万,族人更是多达十余万,麾下所治之地,汉民也有十数万之中,尤其是其麾下的吐蕃骑兵,作战悍勇,武力强盛,在西北地区,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如今瞎毡这么一去,他的两个儿子互相不服,原本因为瞎毡一人而凝聚起强大的势力顿时便分崩离析。

    如今木征占据着河州、临州陇右西部北边的部分州县,瞎吴叱则占据着洮州、岷州等陇右西部南边的地区。

    两人之间也时有摩擦,互相都不服对方。

    这一消息才刚刚传回东京,以韩大相公为首的一应大臣们,便聚在了一块儿,先商议了一阵,随即便一齐入宫,求见曹太后。

    当天下午,英国公,越国公,郑老将军,蒲老将军、以及甘老将军等一众老将,也都被召入宫中。

    时间很快就来到十一月初一,也是大朝会举行的日子。

    徐章仍旧在家禁足,没有出门半步。

    顾二忙着操持兄长的后事,自然也没法去上朝,只能告假。

    倒是长梧和徐文是军中将领,位阶也都不算高,平日里又忙着训练士卒,一般也都不会去上朝,除非是有诏令。

    也就长柏和许贞两个,巴巴的在朝堂之上凑数。

    可等下了朝,两人立马在宫门外凑在一块。

    原本两人是约好了下朝以后一道去宁远侯府吊唁的,可现如今却顾不得此事,二人商量之后,许贞去了顾家,而长柏则急匆匆的往梨园去了。

    先前门房之所以不准康王氏进门,那是得了徐章和明兰的授意,曹太后只说禁徐章的足,要他闭门思过,却没说让明兰也闭门思过。

    长柏是明兰的兄长,兄长看望怀有身孕在家养胎的妹妹,这事儿合情合理,就算是专门挑刺的御史言官们,也挑不出半点错漏来。

    长柏到了徐家之后,和小夫妻俩打过招呼之后,竟然罕见的拉着徐章去了书房,有意识的避开了明兰。

第 139章 看开

    没一会儿,两人就从书房里头出来了。

    长柏面色略有些凝重,徐章却神色如常。

    “二哥哥这是怎么了?”明兰拉着徐章的手,好奇的问。

    徐章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没什么,陇右那边出了点事儿,朝廷想派个人过去坐镇,于是乎便有人在朝会上举荐了我。”

    “陇右?”明兰皱着眉头:“而今陇右之地,有大半都被吐蕃占据,只余四洲之地,仍在我朝治下,朝廷莫不是相对陇右用兵?”

    不得不说,明兰嗅觉之敏锐,有时连徐章都有些自愧不如,对于形势的把握,也丝毫不差于朝中那些个要员大臣们。

    徐章看着长柏,眼中说道:看吧!我就说瞒不过你妹妹。

    长柏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个六妹妹聪慧机敏,素有机智,只是平日在家,喜欢藏拙罢了,却不想明兰的聪慧,以及对天下形势的把握,远远超出他心中的预期。

    “前些时日,吐蕃东部的首领病逝,其膝下二子,为何人继承首领之位起了争端,吐蕃东部被一分为二,还有不少部族夹杂在其中左右摇摆。”

    明兰微皱的眉头已然有了几分松缓:“所以朝廷认为这是收复陇右的好时机?”

    长柏点头道:“陕西路的安抚使秦昭远年事已高,精力已然大不如从前,自先帝驾崩之后,便曾数度上表乞骸骨。”

    “如今陇右又出了这样的变故,朝廷急需一位年轻力壮,且文武双全,知军事,能领兵的重臣前往陕西坐镇。”

    此赵宋皇朝虽与徐章所知晓的那个历史上的赵宋皇朝略有区别,很多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也都没了踪影。

    诸如忠烈勇武的天波府杨家,铁面无私的包黑子,一力促进变法新政的王安石,全都没了踪影。

    可在许多制度上,却又和徐章所知的那个历史上的‘北宋皇朝’有着很多类似的地方。

    诸如每路的长官,分别是负责军政的安抚使司,掌一路财政的转运使司,掌刑狱律法的提点刑狱司以及掌管常平仓等事的提举常平司。

    转运使司和提点常平司看似职能略有重合,实则二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前者掌一路财政,主要是漕运商贸之类的,后者则掌常平仓、义仓、免役、市易、坊场、河渡、水利之政令,并有举刺地方官吏之责。

    二者之间的职能也有不少重合之处。

    如今朝廷正在挑选的,就是阶梯秦昭远的位置,掌管陕西一路军政之事的安抚使。

    “已经定下来了是我家官人了么?”明兰问道。

    长柏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

    “不过百官之中,推举谨言去陕西的官员不少,我瞧着太后和几位大相公的意思,似乎也有意让谨言去陕西。”

    明兰对此似乎并不惊讶,看向徐章。

    “若当真是朝廷委派,官人也无需推诿,官人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不论是陕西还是东京,都是一样的。”

    其实相较于东京这个大笼子而言,明兰更加向往东京以外的世界。

    东京虽然繁花似锦,却也多规矩束缚,一言一行,顾忌太多,相比而言,若是去了外头,至少还能得几分清静自由。

    而且以徐章的性子,断然不会将明兰约束在后宅之中。

    “六妹妹看得通透!”长柏有些诧异于明兰的反应。

    明兰微笑着道:“况且官人若是去陕西接任安抚使一职,只需坐镇长安,发号施令即可,又无需他在前头冲锋陷阵。”

    明兰看得确实透彻,一路安抚使,又不是统兵的大将,纵使是负责军政之事,也无需亲自冲锋陷阵,麾下自有无数大将奔走效力。

    而且对于徐章的能力,明兰是一万个相信的,区区一个安抚使而已,徐章足以胜任。

    再说了,徐章又不是没做过安抚使,当初淮南平叛之时,徐章不就兼领淮南路安抚使的差事,虽然只是临时的。

    明兰估摸着,太后和大相公们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这才会倾向于让徐章去陕西接秦昭远的位置。

    因庆历年间,朝廷对西夏用兵,彼时为百官之首的范文正公便被嘉佑帝委以重任,兼领了枢密使的差事。

    而后数任枢密使陆续更迭,也都是文官出任,乙巳之变后,嘉佑帝驾崩之前,便让韩章这位大相公也兼领了枢密使的职位,以节制一应武官和军中将领。

    以文抑武,总好过以武压文来的强。

    “说实在的,我也觉得东京城里太过拘束了些,做什么事儿都顾虑太过,哪有在地方上来的逍遥。”

    徐章拉着明兰的手道,神情温柔,眼底却闪烁着些许异样的光芒。

    外放啊!徐章期待已久了呀。

    与其在东京城里头战战兢兢的过活,处处都要谨小慎微,看人脸色,倒不如谋个外放,去地方上做个天老大我老二的土皇帝,岂不逍遥快活,惬意自在的多。

    “况且若去陕西路的话,也能更加近距离的和吐蕃以及西夏接触,届时于陕西路再练新军,防止吐蕃东进,西夏南侵。”

    “可······”长柏刚想说,当初他们三人的志向不是整肃超纲,收复燕云,可转念一想,朝廷落在外族手中的土地,又何止燕云。

    陇右诸州,西夏所占之土,皆与燕云十六中一样,是为汉土。

    “如此看来,倒是我多虑了。”长柏自嘲一笑,脸上的担忧却已悉数散去。

    “既然你们夫妻二人心中有数,那便最好。”

    徐章说道:“许是则诚多虑了呢!朝廷不是还没下指令呢吗,朝堂之中,资历和能力皆远胜于我,适合外放的同僚不胜枚举,我年纪轻轻,入朝不过五六年,资历尚浅,虽有些许功绩,就去掌管一路军政之事,怕是会有不少人反对吧!”

    明兰却忽然微笑着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最后做决定的又不是咱们,官人去不去陕西,不还得太后大娘娘和韩大相公他们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六妹妹说的是,咱们便是考虑的再多,最后若是当真下来调令,咱们也一样没辙。”想起这一点,长柏也不由得哑然失笑。

    朝廷若是当真想要用你,就算是你昨天刚刚死了爹娘,明日就能下旨,叫你去给朝廷办差,这还有个名目,叫做夺情,是礼法和律法之中允许的。

    都是给皇帝一家子打工的,皇帝是总裁兼董事长,文武百官就是公司的高管,各州县衙门就是分公司。

    那还不是朝廷要你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想去的,辞职就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辞职也有个不错的说法,叫做挂印。

    可若是当真辞了官,虽说读书人的身份仍在,功名依旧,可先如今自己和家人族人们所享受的种种便利,可就少了大半。

    接下来几日,政事堂和枢密院以及三衙的大相公大将军、柱国们,基本上日日都往宫里跑,雪花般的奏折被送入政事堂,送到曹太后的手中。

    朝中文武百官,为这次领旨去陕西总领军政大权的美差争的不可开交。

    陕西又称关中,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有沃土千里,良田万顷,往西还有丝绸之路这条下金蛋的母鸡,更是和西夏、吐蕃交界,每年不知有多少牛羊马屁从草原之上流入陕西,在辗转至大宋其余各路。

    虽说安抚使掌的是军政,而非财政。

    可若是能为成为陕西经略安抚使,那意义可和江南路那些经略安抚使全然不同。

    陕西与西夏吐蕃交界之地,驻有边军十余万,其战力之盛,便是比起京畿之地的八十万禁军,也丝毫不差。

    (以前战时的边军战力!)

    能做陕西路的经略安抚使,权势可比徐章以前平叛是兼领的淮南路经略安抚使含金量要高的多。

    若是能够坐上这个位置,在军中的话语权,势必会再度上升一个档次。

    可喜的是,朝廷早有祖制,经略安抚使一职,非文臣不得担任。

    不只是各路的经略安抚使,府州军监各有司长官,也都只能是文官。

    当初岭南平叛之时,担任大军主帅的分明就是皇城司的林季荣,可领淮南路经略安抚使一职的,却是文臣出身的徐章。

    由此可见。

    朝廷里头,为这事儿争论的是不可开交。

    以英国公和越国公以及郑老将军等人为首的军中宿将,尽皆支持由徐章这位后起之秀。

    可反对者也并不在少数。

    就连一向穿同一条裤子的孙原和杨启平,也因为这事儿有了不同意见。

    杨启平认为,徐章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卿了,位列正三品,九卿之一,比起一个从二品的封疆大吏来说,要强出不知多少,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徐章将来如政事堂或者枢密院是迟早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选择出京外放。

    可孙原却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徐章现在还年轻,虽然聪慧,可谨言和阅历终究是浅了一些,而且此时北边尚有西夏和辽人虎视眈眈,西边的吐蕃也不安生。

    与其让徐章留在东京城里头徒耗光阴,倒不如放到地方上,磨砺上一些时间,将来再回东京,便可真正的独当一面。

    最后杨启平被孙原说服,一起上奏曹太后,举荐徐章远赴陕西,接秦昭远的班。

第 140章 朝廷决定

    凛冽的北风霍霍如钢刀,带来无尽的寒意。

    今年冬日的雪却来的要比往年更迟一些。

    寿安堂里早早便燃起了炭盆,尽皆是一身裘衣的盛老太太和明兰,手里头各自捧着一个暖炉。

    “哎!”

    老太太叹息一声,看着一声雪白狐裘,面容一如往昔般精致的明兰,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明兰嫣然一笑道:“明日辰时出发。”

    “怎么这么急?”老太太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这胎像才将将稳下来,现在又入了冬,外头天寒地冻的,可不比家里,自东京一路西去长安,有千里之遥,你这身子骨怎么禁得住。”

    看着满脸担忧的老太太,明兰伸手握着老太太的手,柔声道:“兵贵神速,如今陇右局势变换,官人早一日到长安,也能早一日部署,不至于耽搁朝廷的大计。”

    “再说了,如今我身子骨好着呢,祖母不必担心。”

    自从两个多月的时候,明兰的胎像就已经逐渐趋于平稳,先前时常出现的干呕,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再现,每日里神采奕奕,吃嘛嘛香,胃口好了,就连饭食用的都比以前多了。

    用徐章的话说,明兰现在是替两个人吃,吃的多些才正常。

    老太太看着神采奕奕,脸上透着喜悦,以及眼底那竭力隐藏,却怎么也藏不住的期待,不由得摇了摇头,心底的担忧却仍未退去。

    可看着明兰,老太太却怎么说不出半句重话来,满腔的担忧的关爱,系数化作一声叹息。

    “你这丫头,如今长大了,有人护着,翅膀硬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已经管不了你了。”

    老太太感慨着道。

    明兰拉着老太太的手,轻轻的揉搓着:“翅膀再硬,那也是祖母的孙女儿,祖母若是实在放心不下,那孙女儿就暂时先留下来,叫官人自己一人去长安,等腹中的孩儿出生之后,再做打算。”

    听了明兰这话,老太太心里头莫名便涌出一阵暖意,苍老的大手覆住那双雪白的柔夷,柔声道:“那我岂非成了拆散你们小夫妻的罪人了!”

    老太太轻拍着明兰的手道:“如今太后既然已经下了旨意,那便不能再耽搁了,我知道你们的打算,想趁着现在还没下雪,道路交通未阻,好尽早赶去长安,免得等再过些时日,下了大雪,道路受阻,便是再想赶路,也没了法子。”

    北方可不比南方,若是往年,到了十月中下旬左右,就会陆续开始有雪了,若是再往后,等到隆冬,皆是大雪纷飞,积雪数尺,就真的像老太太说的一样,到时候就是想赶路也没的赶了。

    明兰道:“如今陇右局势一日一变,若能早日赶到的话,也能早日了解情况,做出应对。”

    盛老太太眸光闪烁着,“自古以来,陇右便隶属关中,本就该是我大宋疆土,如今不过是一时被吐蕃蛮夷占据罢了。”

    “朝廷怕是想对吐蕃用兵,收复陇右诸州了!”

    盛老太太说道。

    明兰嫣然一笑:“祖母不愧是将门虎女,孙女儿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揣摩出朝廷的用意!孙女佩服!佩服!”

    说着还以拳抵掌,冲着老太太做佩服的动作。

    老太太被明兰逗的笑了:“你个鬼灵精,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难怪章儿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对你事事依从。”

    明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微微仰头,一脸骄傲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一手带大的孙女儿!”

    老太太强忍笑容,故意板着脸,没好气的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胖?”明兰顿时神情一变,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抬手揉了揉脸颊,又低头环顾周身,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最后两只手停在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之上,低头看着,顿时就一脸苦意:“竟然真的胖了些!”

    盛老太太顿时破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明知明兰这是在逗自己开心,却还是耐心的拉着明兰给她讲解起来。

    明兰初为人妇,又是第一次怀胎,虽然身边时常有崔嬷嬷和翠微这些亲信之人提点,可在老太太跟前,却还是作出一副懵懵懂懂,乖巧听话,又极为受用的模样。

    老太太心里头虽然跟明镜似的,可祖孙二人却谁也没有点破,就这么说笑着逗起了乐子。

    至于现在这个时候出远门赶往长安,已经下意识的被祖孙二人抛到了脑后。

    已经定下来且难以更改的事情,便是说的再多,那也是无用功。

    老太太心里头虽然担心明兰的身体,却也不希望明兰小夫妻俩刚刚成亲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就过起两地分居的日子。

    且先不说其他,若是徐章当真独自一人去了长安,还能耐得住寂寞?男人是什么德行,老太太可是深有体会。

    光是盛家这些个男人们,就已经叫老太太看透了男人这种物种。

    从盛紘的父亲一直到盛紘,骨子里都是一个模样。

    就连一向沉稳老练,沉默寡言,正派无比的长柏,也有一个叫做鼠须的通房,更何况这世上的其他男人。

    若是明兰这一胎是儿子也就罢了,纵使两地分居,那也不影响明兰和徐章的孩子日后在徐家的地位,可若是明兰这一胎是个女儿,徐章去了长安又没管住下半身,造出个庶子来,那可就是庶长子了。

    庶长子素来便是乱家之源,虽然这话说的有些太过绝对了些,有些失了偏颇,可道理却还是有的。

    这也是老太太的顾虑。

    就像墨兰如今的夫家永昌伯爵府,就是因为庶长子现在比吴大娘子生的几个嫡子都要出息,家族资源难免就要向庶长子倾斜,可这人心呐,就是个无底洞,怎么喂也喂不饱的。

    将来若是永昌伯百年之后,就吴大娘子和几个嫡子,只怕未必能够压得住那位出息的庶长子。

    老太太对于明兰的徐章都是一般的疼爱,心里头既希望徐章赶紧多生几个孩子出来,替徐家传宗接待,也好叫永平侯府后继有人。

    可心底里又心疼明兰,世上女子,有哪个女子不想自己的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两个人携手共度,相濡以沫,在没有什么妾室小娘的出来恶心人。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这个婴幼儿夭折率极高的古代社会,女子永远都只是男人们的附庸。

    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已是常态。

    是以老太太才会在明兰的三言两语之下,就放弃了让明兰留在东京安心将养,待孩子出生或是开春之后再去长安寻徐章的打算。

    与此同时,徐章已经赶到了孙府。

    秋收刚过,如今朝中最忙碌的,不是孙原这位吏部尚书,而是杨启平这位管着朝廷钱袋子的户部侍郎。

    孙原对徐章一番叮嘱,将前对杨启平说的那番话,却没有对徐章说,只是叫徐章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分内的差事,同时还不要忘了戒备西夏方面云云。

    拜别孙原,出了孙府,徐章没有再去别家,而是径直出城,去了位于东京外郊西南区域的神武军大营。

    徐章去陕西接任陕西经略安抚使,身上神武军都指挥使的头衔,也终于被卸了,如今担任神武军都指挥使的,不是旁人,正是顾二。

    而殿前司都指挥使的的差事儿,则被蒲老将军给拿下了。

    蒲家并非是武勋世家,却也是累世将门,蒲老将军的祖父起于草莽,后投入真宗皇帝麾下,征契丹,退西夏,击吐蕃,于百战之中脱颖而出,奠定了蒲家的基业。

    可惜蒲家没有徐章这般运道,立下勤王救驾这等不世之功,否则的话,以蒲家对朝廷的贡献,以蒲老将军的本事资历,老早就可以封爵了。

    徐章也不知道韩大相公和曹太后这一番操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刚刚把顾二从神武军调走不到两年,就又给调了回来,又把充足的捧日天武两军交给了在军中声望颇隆的蒲老将军。

    可转念一想,却明白了过来。

    禁军之中有上四军之说,分别是捧日,天武,神卫和龙卫四军,其中捧日和天武两军便属殿前司,受顾二统属,可同为上四军的神卫和龙卫两军,却在英国公老将军的麾下。

    现如今顾二又成了英国公的女婿,这么一来,岂非整个上四军,都成了英国公张家的了。

    神武军虽然战力强横,但那是依靠着先进且威力巨大的火器之故,如今火器制造之法,已经归到了工部,只等朝廷缓过一些元气,便可将火器普及全军,皆是神武军这支刚刚组建数年的新军,在那些老军面前便不再有优势了。

    再加上神武军之中,还有小郑将军和顾二分权。

    这也是徐章和顾二再三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神武军是两人共同组建,亲手训练出来的,顾二在神武军里头花费的心血可并不比徐章少。

    相较于刚刚接掌的殿前司而言,顾二更不希望看到神武军落到别人的手中,将来不知会迎来怎样的结果。

    还没进辕门们,隔得远远的就听到了大营里头哼哼哈哈的吼声,那是将士们操练的声音。

    相较于其他禁军的三五日一练,神武军依旧保持着一日一练的良好传统。

    尤其是在顾二回归之后,对神武军的操练明显更加上心,和小郑将军一番合计之后,两人便亲自下场,领着一干兄弟训练起来。

第 141章 送别

    冬日的清晨,寒风冷冽如刀,天色不过蒙蒙亮,新郑门外就已经汇聚了不知多少百姓。

    有挑着担,担中堆放着刚从地里采摘下来的新鲜菜蔬的,有推着独轮车的,车上摆着多是一筐筐的木炭,其中也不乏菜蔬。

    还有担着柴火,想趁着现在天色渐冷,到城里卖个好价钱,好为家里多添些过冬物资的。

    百姓们自发汇聚在门洞两侧,将正中间的官道给空了出来。

    直至城门大开,百姓们才在守门兵丁们的目视之下,排着整齐的队伍鱼贯着自两侧朝着城内而去。

    辰正时分,三驾马车,三辆驴车,还有护卫在马车四周的五十个护卫自固子门而出。

    同行的还有顾二、许贞、徐文、长柏还有长梧,五人尽皆骑在马上,一路相送。

    固子门外约莫数里左右,官道旁有一茶棚,茶棚里头除了卖茶之外,还卖酒水以及炊饼之类的吃食。

    茅草盖顶的茶棚,四周都悬挂着草席,可惜却根本无法阻止猎猎的寒风。

    如今还是早晨,茶棚的生意冷清的不行,过路的百姓的,也就零星几个会买上一两个炊饼。

    茶棚做的也不是这些穷苦百姓们的生意,而是那些个过路的商贾江湖客的生意。

    官道两侧,是阡陌纵横、整齐有序的麦田,麦田之中,已经有成片成片的麦苗破土而出。

    茶棚边上停着三辆马车,三辆驴车,五十护卫分散在茶棚四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茶棚前头,徐章冲着五人拱手道:“就到这儿吧!”

    “长安路远,谨言和弟妹一路珍重!”

    茶棚外头,徐章辞别众人,转身便上了马车,挥手和众人道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至于明兰,原本也想出去和众人道别的,可惜却被长柏等人一力反对。

    “出发!”

    放下帘子,徐章低声一喝,原本停靠在茶棚旁边的队伍,立马便动了起来。

    护卫打马在前,徐章和明兰的马车跟在后头,然后是丹橘和小桃几个女使们的马车,第三辆车里头,却是个带着两个小药童的郎中。

    郎中姓杨,乃是东京人士,与贺老太太的娘家有些亲戚关系,先后跟着贺老太太的兄长和贺老太医都学过一阵子,医术颇为高深,就是性子有些古怪。

    再往后就是三辆装满了箱笼的驴车了。

    箱笼里头装的不是衣物,就是徐章特意叫人搜罗而来的药材,名贵的,常见的都有,为的就是防止途中明兰身子不舒服,也能叫杨郎中替明兰延医用药。

    车轮滚滚,碾过颇为平整的土石夯实的官道,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徐徐远去。

    茶棚外头,忽然响起一声叹息:“就这么走了?”

    说话的是许贞,愣愣的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有些出神,心湖之中却早已泛起了如水波般的阵阵涟漪。

    “为了将我调回东京,谨言不知出了多了力,现在他自己就这么走了?”许贞的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这是朝中几位大相公商议再三之后才做出的决定,是太后大娘娘亲自下的懿旨,谨言若是不去,那便是抗旨不尊。”

    小皇帝年幼,没法治理朝堂,曹太后垂帘听政,执掌玉玺,其懿旨便等同于圣旨,若是抗旨不尊,那便是大不敬,是要治罪的。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谨言确实功勋卓著,可入仕不过五年,资历尚浅,为何几位大相公偏偏就挑中了谨言?”

    长柏并不是说徐章去陕西接秦昭远的班不合适,相反,在长柏的心里,满朝文武之中,除了徐章之外,怕是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长柏只是遗憾,若徐章留在东京的话,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几位大相公和太后自己才清楚。”

    顾二道:“不过不管怎样,现在谨言去陕西,倒也不是坏事儿。”

    说着顾二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略有几分神秘的笑容来。

    “哦?”长梧平日里脑回路比较简单,喜欢直来直去,可也听出了顾二华丽头似乎还藏着一些什么别的东西:“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直盯着徐章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却始终一言未发的徐文忽然问道:“莫不是和边军有关?”

    徐章最擅长的是什么?带兵打仗?

    不,对于带兵打仗,排兵布阵,徐章虽然也算是精通,可若是和顾二这等出身将门世家,家学渊源,自小就被言传身教的武勋子弟相比的话,却还是差了一丝。

    徐章真正擅长的,是练兵,是徐章脑子里头那层出不穷的治军之法。

    “仲怀的意思是,朝廷有意让谨言去陕西重练边军,为以后收复陇右,征伐西夏做准备?”长柏眼中闪烁着微光,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忐忑。

    朝廷想收复陇右,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可征伐西夏,收复失地的话,却是长柏的猜测。

    顾二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长柏的问题:“自与契丹签订檀渊之盟,与西夏罢战之后,边疆之地,已有十数年未有战事!”

    “边军之中,军纪涣散,器械老化,战力大幅降低,类似于吃空饷这类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顾二的父亲曾戍边十余载,对于边军的情况不说了解的十成十,却也了解了七八分。

    庆历年间,边军之战力,与东京的禁军也分毫不差。

    可自庆历之后,朝廷和西夏国握手言和,于边疆之地建立互市,一方面没有了来自外敌的压力,另一方面,随着天下承平,全国人口增多,荫补制度却始终没有改善,朝廷冗官、冗兵的情况愈发严重,莫说是远在边疆之地的边军了,就算是位于京畿之地的禁军,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长梧却忽然笑着道:“以谨言的本事,只要给他三年时间,便能练出一支百战强军出来!”对于徐章,长柏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以前的时候,两人在一块儿进学,长梧就佩服徐章读书的本事儿,后来岭南平叛,见识过徐章带兵打仗的本事之后,长梧对徐章的钦佩,已然上升到了全方位。

    这话一出,就得到了其余四人的一致认同。

    “对了,如今五郎已经走了,朝廷打算怎么安置咱们?”徐文忽然问道。

    长梧愣了一下,也赶忙问道:“对呀!顾二哥哥,现在你可是咱们神武军的都指挥使,朝廷现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自从徐章辛辛苦苦建立的将作局被工部摘了桃子之后,长梧和徐文这些个亲眼看着徐章是如何一步步将将作局建立起来的神武军旧部亲信,心里头都替徐章打抱不平。

    可那是朝廷的决定,他们这些做小卒子的,哪里能够左右。

    神武军中,有少数是从禁军其他各部遴选而出,有超过半数是从地方厢军之中补充上来的,可省下还有不少,是当初在淮南平叛之时,那些个因为徐章而去投奔的乡勇,还有一些是被天圣教蛊惑从贼的俘虏。

    朝廷对徐章接二连三的削权,已经让底下的不少将士们心生怨言,替徐章打抱不平了。

    这次又把徐章都指挥使的差事儿给撸了,若不是把当初和徐章一起在淮南领着神武军平叛的顾二调回去做了都指挥使,只怕现在神武军早就乱套了。

    说起这个,顾二的神情略有些凝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听说朝廷似乎有意让咱们北上驻防。”

    “北上驻防?”长柏有些好奇的问:“去何处驻防?”

    顾二转身遥望北方,长长的吐出一口白气,说道:“或许是真定府,或许是定州,亦或许是代州,保定、雄州。”

    众人不约而同的眨了眨眼,这话说了不和没说一样吗,北边除了常驻的边军之外,需要驻扎的拢共就这么些地方。

    “别看我呀!”顾二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护在两肋之前:“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听说!听说!若是当真要调咱们北上驻防,还得枢密院下令呢!”

    “顾二哥哥的老丈人不是英国公老将军吗,哥哥就没从老将军那儿听说些什么?”长梧搂着顾二的肩膀问道。

    顾二道:“岳父大人近些时日忙着练兵,听岳父大人说朝廷似乎有意调他去黄河北岸在换防!”

    禁军之中,上四军一般都不会调离京畿之地,除非是边疆实在告急,或者是皇帝亲自下了圣旨。

    一般的话,上四军都会在京畿之地四周轮换驻守。

    其他禁军倒是有不少会被调去地方驻守,或是和边军换防。

    其实武将也不好做,武官们虽然各自领兵,看着威风八面,实际上都只有统兵之权,却无调兵之力,真正可以调兵做出决策的,是由一窝子文官组成的枢密院。

    还有就是执掌玺印的曹太后了。

    “去什么北地,直接把咱们调去陕西多好,到时候还能陪着五郎一块儿并肩作战。”长梧很是遗憾的抱怨道。

    徐文也不住点头:“若是能去陕西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顾二眸光微闪,脸上露出微笑:“想去陕西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 142章 密信

    “大娘娘!”

    宝慈殿内,曹太后本就上了年纪,又不是皇帝那般,每日有那么多的妃子要宠幸,是以每日皆是早睡早起,自打上次宫变之后,曹太后每日的睡眠就更浅了,还时常会在睡梦之中惊醒。

    虽然已是冬日,可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宝慈宫里已经亮起了灯火。

    曹太后已然在贴身宫女们的伺候下更衣洗漱。

    宝慈殿的后殿之中,更是在那之后就到城外三清观请了真人的画像回来,曹太后每日晨起之后,势必要在真人画像前诵经数遍,以做早课。

    “大娘娘!永平侯已经带着盛大娘子上路了!”

    老内侍姓曲,原本也是在曹太后宫里伺候的,不过并不得宠。

    原本曹太后最信任的是一个姓朱的内侍,可惜朱内侍太过忠心,拼死也要护着曹太后,于是乎就在那场宫变之中,被兖王一剑给捅死了。

    朱内侍死了,曹太后身边不能缺了伺候的人,这位原本在朱内侍手底下讨生活的曲内侍,就这么上了位。

    曹太后刚刚做完早课,正在用膳,听到这话,用膳的动作不禁一顿。

    “先帝曾经说过,徐章此子,文武双全,擅务实,有管仲乐毅之才。”曹太后回忆着道。

    曲内侍脸上堆着略有几分谄媚的浅笑:“先帝目光如炬,看人极准,永平侯瞧着年岁不大,可却屡建奇功,是个难得的人才呢!”

    “难得的人才?”曹太后微微颔首道:“这话倒是不差,永平侯文武兼备,年轻一辈之中,确实少有能与之比肩者。”

    “只可惜却不能为哀家所用!”说着曹太后忽然叹息一声。

    “这······”曲内侍在曹太后身边伺候也有一年多的功夫了,上一次太原那边来的信,曹太后也没瞒着他,显然是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却也未必,只要首尾清除的干净,此事便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更何况永平侯如今已经调离了大理寺,就更不会知道了。”

    曲内侍的只停顿了片刻,立马又继续谄媚的说道。

    可曹太后却不这么想:“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朝一日,永平侯知道了此事,你说那时他会不会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而选择将此事放下?”

    曲内侍道:“永平侯对大娘娘忠心耿耿,想来看在大娘娘的份上,纵使是将来知道了此事,也绝不会为了几个下九流的江湖汉子,和曹家计较此事。”

    只是这话说的,连曲内侍自己都没有太多的底气。

    曹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淡淡的道:“这世上最叫人难以捉摸的,就是人心。”

    “然才高者势必自傲,可此子却非如此,为人谦逊,行事谨慎,要么就是其心志坚韧,克己自律,要么······”

    说到这儿,曹太后忽然眉梢微挑,眼中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

    在曲内侍的疑惑之中,曹太后这才继续沉声说道:“要么就是志向高远,难以掌控。”

    而今曹太后缺的是治理天下的人才吗?不,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世家大族,更是不胜枚举,正如曹太后方才说的那句,才高者势必有满腔傲气,而今小皇帝年幼,曹太后自己又年迈,且又是妇人,虽得了先帝的遗命,先朝老臣们的拥戴,得以垂帘听政,执掌玺印。

    若是现在再来一个治世能臣,焉知将来待他掌权之后,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董仲颖、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天下大权呢。

    曹太后想要的,不是一个能够替她开疆拓土,将国家经营的蒸蒸日上的能臣干吏,而是守住嘉佑帝交到她手中的这座江山,遵循嘉佑帝留下来的旧制,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有半点波澜。

    相较于那些个满腹豪情壮志,骨子里头流淌着热血和冲动好战的年轻人们,曹太后更喜欢的,是类似于韩章、钱灏这等年近花甲,更沉着稳重,阅历和经验都极其丰富的老臣。

    甚至就连当初嘉佑帝提拔徐章为大理寺卿的之后,曹太后心底都有些后悔,当时她自己也顾念着徐章奋不顾身的救命之恩,却全然忘了顾全日后的‘大局’。

    封侯已是泼天的恩典了,更何况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将徐章推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在曹太后看来,着实有些不大理智。

    曲内侍谨立在侧,脸上依旧堆着略带着几分谄媚,可有无比真挚的浅笑,可却不敢再发一言。

    宦官不得干政,上位问起,偶尔答上一两句还则罢了,若是当真摆错了自己的位置,把自己当做张子房一样的人物,那可就是取祸之道了。

    曲内侍给自己的定位很正,不该开口的,绝不多说一个字。

    “老奴一介阉宦,不过粗粗识得几个字罢了,哪里晓得这些军国大事。”静默半晌,曲内侍才笑着继续道:“况且大娘娘心中想必早已有了主意,老奴是个蠢笨人,怎敢揣摩上意。”

    曹太后侧首看着曲内侍,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浅笑,话音却跟着就是一转:“对了,皇帝现在在做什么?”

    曲内侍忙道:“方才老奴已经差人去问了,官家今日起得比往日要稍晚一些,洗漱晨练,用过早膳之后,已经提前去垂拱殿温书去了!”

    小皇帝读书便是在垂拱殿的后殿之中。

    曹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如今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皇帝还是小孩子,贪睡些也属寻常。”

    曲内侍笑着道:“这也是咱们官家,若是换了外头那些勋贵家的子弟,若是不到日上三竿,怕是都舍不得起身。”

    曹太后脸上笑容更甚,下意识便点了点头说道:“官家确实勤勉!”

    小皇帝如今年纪尚幼,自然不能处理朝政,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跟着几位夫子太傅们读书写字,习经典,明道理。

    曹太后批阅奏折之时,也时常会把小皇帝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如今这天色是越来越冷了,白昼也越来越短,官家现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确实不宜太过劳累,这样吧,待会儿去通知一下几个学士们,让他们日后入宫教官家读书的时间再往后推半个时辰。”

    “大娘娘体恤官家,官家若是知道了,必然十分高兴,打心底里感激大娘娘。”曲内侍继续拍着马屁。

    曹太后有些感慨的道:“哀家的年纪大了,说不准哪天夜里闭上眼,第二日就再也睁不开了,官家年纪还小,哀家实在是放心不下。”

    “大娘娘对官家一片良苦用心,官家必然感受的到。”

    ······

    于此同时,一封书信,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送出东京。

    五日后,太原府。

    书房内,曹国仁看着这封自东京送出的信报,总算是松了口气。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曹国仁放下书信,抬头对着外头道:“进!”

    书房的门被推开,管氏带着两个女使走进了书房,其中一个女使手中还端着一个精美汤盅。

    托盘被放到外间的圆桌上,管氏轻轻挥了挥手,两个女使便躬身退了出去。

    管氏亲手端着汤盅,往曹国仁所在的里间走了进去。

    “天气越发冷了,妾身瞧着官人昨夜嗓子似乎有些不大舒服,便亲自下厨熬了些清咽利嗓、润肺止咳的梨汤,官人不妨用上一些。”

    管氏将汤盅放到桌上,拿起调羹和小碗,舀了一碗,温柔的将热气腾腾的梨汤递给曹国仁。

    “娘子有心了!”曹国仁面上露出露出温暖的浅笑,接过梨汤,道:“许是昨日在外头着了凉,眼下并无大碍,娘子无需担心。”

    曹国仁记得,昨夜入睡之时,他咳了几声,管氏却记在了心上,如今更是贴心的送上亲手熬制的梨汤。

    夫妻俩成亲多年,也正是因为管氏的这份体贴入微,曹国仁纵使纳了**房小娘,可管氏在曹国仁心中的分量却从未减少过。

    “眼瞅着就要下雪了,北风不断,外头越发愣了,娘子若是无事,还是莫要出屋受凉才好。”曹国仁也关切的道。

    “谢官人关心!”管氏温柔的走到曹国仁身后,“只是成日待在屋子里头,难免闷得慌,还是得偶尔出来走走,散散心。”

    曹国仁道:“那可得穿厚实些,手炉汤婆子可也得备齐了。”

    “官人放心就是,这些东西,底下人自会备好。”管氏道。

    曹国仁一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梨汤,一手拿着调羹,尧起一勺,轻轻的吹了几下,这才送入口中。

    “嗯~~~”

    曹国仁嘴角翘起,露出笑容来。

    赞道:“娘子好手艺!府上这么多厨娘,可论起做羹汤,却无一人能够比过娘子!”

    “官人若是喜欢,便多吃些。”

    管氏双手搭在曹国仁的肩上,轻轻按揉着,目光却往下瞥,落在了那张曹国仁放在身前桌案上,并未遮掩的信纸之上。

    “如今公公在外领军镇守边疆,家里头里里外外这么多事情都得官人一人操持,官人可得注意身子,莫要太过劳累了!”

    说话间,管氏已经将信纸之上的内容悉数阅尽。

第 143章 代州

    北地,代州,雁门寨。

    雁门寨依托雁门山而建,雁门山中雁门寨,雁门寨便是雁门关。

    雁门山位于代州城往北二十余里。

    而雁门关则是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之一,以“险”著称,被誉为“中华第一关”,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

    曹太后的嫡亲兄长,如今的靖安侯,便亲自坐镇于雁门关中,防备北方的契丹人越过长城,直入中原大地。

    靖安侯麾下有雄兵五万,分别驻扎在代州境内的各个军寨之中。

    其中尤以雁门寨的驻军最多,有两万人马。被曹国仁发配而来的曹良玉,按理说应当在这座军寨之中才是,可现在的曹良玉,却身处数十里外的代州城。

    曹良玉是被曹国仁‘发配’而来,又不是被朝廷发配,军中主将又是他爷爷,雁门寨中,从上至下,除了靖安侯之外,谁又敢给这位小公子脸色看。

    恰逢靖安侯巡视治下诸军寨,曹良玉便趁此良机,偷摸到了代州城。

    暖春阁,代州城最大也是最高档的青楼。

    一处布置的奢华精致的房间之中,床榻之上,曹良玉躺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二八年华的俏丽女子。

    三人的发梢还有些许凌乱,并未整理,显然是刚刚进行过一番颇为激烈的大战。

    曹良玉原本好容易显得有些健康的脸色又变的苍白。

    这也难怪,任谁泡在青楼之中,日日饮酒作乐,夜夜搂着两三个姑娘大被同眠,都免不得要觉得身子被掏空。

    辰时已尽,巳时过半,可外头却不知何时已然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大雪纷飞,铺天盖地,将偌大一个代州城,都罩上了一层银衣。

    两个姑娘也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昨夜先是陪着曹良玉吃酒玩乐,一直到深夜,然后又被曹良玉拉着折腾到大半夜,三人这才睡去。

    好在青楼的姑娘们本就是做的夜间生意,也习惯了晚睡晚起的生活。

    暖春阁平日里也是在午时过后才会开门,下午的人不多,多是来阁里听曲看舞的,到了入夜时分,生意才会逐渐好起来。

    在这边塞之地,周遭生活的多是大字不识的军汉,似那等春花秋月,挥金如土的公子纨绔们可没几个,暖春阁作为城里最大的青楼,也难免要做些皮肉生意,才能支撑下来。

    咚咚咚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屋里的清静顿时便被打破。

    “公子!公子!”

    外头传来贴身小厮的呼唤。

    屋子里头,半梦半醒之间,曹良玉的眉头下意识便皱了起来,虽未睁眼,可眉宇之间,却隐隐见有几分戾气闪过。

    两个女子也都没敲门声和喊叫声惊醒。

    “怎么了?”两个女子还是一脸茫然。

    曹良玉却已经冷着脸做了起来,掀开被子起了身。

    “公子!”睡在外边的那位,身上盖着的被子自然免不了被掀开。

    “啊!”

    那姑娘赶忙把光溜溜的身子往里头缩,和里头那位姐妹挤成一团。

    紧接着姐妹两反应了过来,匆忙下床,随意抓起两件衣服披着,走到屏风旁将曹良玉挂着的衣服拿了过来。

    曹良玉在两个女子的伺候下披上了厚实的裘衣,满脸寒霜的走到门口,粗暴的抽开门栓,拉开大门,黑着脸目光冰冷的看着门外的小厮。

    “什么事儿?”曹良玉虽然恼怒,却也知道自家这个一向了解自己性情的贴身小厮,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自己的。

    喉结涌动,咕噜一声,小厮咽了咽口水,赶忙解释道:“公子,太原那边来人了,是夫人身边的尤管事儿,等着要见公子呢!”

    曹良玉眼睛顿时一亮:“尤管事儿?莫不是母亲说服父亲了?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小厮摇头道:“是关于东京那边的事儿。”

    曹良玉有些失望,目光阴狠的咬着牙道:“东京的事儿?”似是想起了某人,曹良玉的眼中闪过几丝恨意。

    心中依然闪过无数怨念,都怨那个姓徐的,自己不过叫人劫了他几艘船,杀了几个江湖人罢了,他就这么大动干戈,紧咬着这事儿不放,甚至还说服太后动用了皇城司。

    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如此大发雷霆,把他打发到代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靖安侯治军颇严,从曹国仁的信里也知道了曹良玉是犯了什么错才被曹国仁特意打发到边军来磨砺,希望能够改掉他那糟烂性子的。

    是以对于曹良玉自然颇多‘关照’,虽然不似训练士卒那般狠得下心,却也不让曹良玉出军营半步,生生叫曹良玉在雁门寨里头憋了好几个月。

    曹良玉不敢怪靖安侯,更不敢怪曹国仁,便只能把气都撒在那素未谋面的徐章头上。

    “走!我倒是要看看,东京那边来了什么消息,竟然连母亲身边的尤管事儿都出动了。”

    说着曹良玉便出了屋子,带着小厮一道去见那位尤管事儿去了。

    至于屋子里头,那两位同他一夜**,对他伺候的十分尽心的小娘子,曹良玉却连半句话都没留下,甚至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任由屋外的冷风呼呼的往屋子里头灌。

    两位姑娘心有怨言,却不敢表露出来分毫,赶忙找到自己的衣物,匆忙的套了起来,同时还不忘匆忙招呼各自的丫鬟过来伺候她们洗漱。

    至于屋子里头,早已是狼藉一片,酒壶、碗碟都倒了一地,甚至于两个姑娘贴身的衣物有不少地方都被撕毁了。

    “姐姐!这位曹公子可真难伺候!”

    两个小娘子中,那位年纪小上一岁,瓜子脸的看着曹良玉和小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对着旁边的姐妹抱怨道。

    那位被叫姐姐的叹息一声,拉着同病相怜的姐妹的手,“这就是咱们的命,谁叫咱们命苦呢!”

    纵使是那些个名满天下的名妓花魁,也不过是男人们手中的玩物罢了,更何况她们这些边塞之地的青楼女子。

    都是些苦命人。

    “姐姐,你说昨晚······”

    年少些的小娘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纤纤玉手抵住了红唇,将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妹妹可知这位曹公子的身份?”年长的小娘子问道。

    “听说是靖安侯府的公子?”年少的小娘子眼睛一转回道。

    年长的小娘子看着这位刚刚入行,许是太过年少,涉世未深,还有几分天真的妹妹,解释道:“如今坐镇代州的,便是这位曹公子的祖父,连咱们代州的知州大人,对这位曹公子都奉若上宾,亲自接待,叫妈妈让咱们尽心伺候,万不能有丝毫怠慢。”

    “这样的人,是咱们能够非议的吗?”

    年少的小娘子一脸后怕的赶忙抬手掩住樱桃小口,眼中闪烁着惊惧。

    随即赶忙拉着年长的小娘子的手,既庆幸又感激的道:“多谢姐姐提醒!若不是姐姐,只怕妹妹今日便要惹祸上身了。”

    年少的小娘子虽然有些天真,却也不是那等不知道好赖的蠢货。

    “妹妹记得就好,咱们身份卑微,平日后伺候这些客人们也都鱼龙混杂,不论咱们听到什么,也只当做没有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切莫乱传,免得祸从口出,如此方能活的长久呀!”

    连身子都能出卖,为的不就是活下去嘛!年长的小娘子虽然年纪不大,可心里头却颇为透亮,看得清楚。

    年少的小娘子赶忙点头如捣蒜:“我都听姐姐的!”

    与此同时,伺候两人的丫鬟也都进来了,将两人各自带回自己的房间,沐浴更衣,伺候洗漱去了。

    “三公子!”

    在曹家城里的宅子里头,曹良玉见到那位管氏身边颇为当用的尤管事。

    “尤管事,母亲身子可好?”曹良玉虽然混账,可对管氏却还是挺孝顺的,否则的话,管氏又怎么会这么宠他。

    只是孝顺归孝顺,套路归套路。

    “大娘子很好,身子骨很好,精神头也不错,就是心里头总惦记着公子!老是念叨。”尤管事不卑不亢的答道。

    “父亲那边呢?还没松口?”

    尤管事摇头道:“公子见谅,来之前大娘子特意嘱咐小的转告公子,说现如今老爷还在气头上,等过些时日,老爷的气消了,大娘子在好好劝劝老爷,让人接公子回府。”

    曹良玉苦笑一声,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尤管事儿这次来是?”

    尤管事面色颇为严肃的道:“回公子,东京那边来了消息,大娘子在老爷的书房里头亲眼看到的,说是如今永平侯被调为陕西路经略安抚使,十一日之前,已经带着家眷从东京出发,一路西去,往陕西上任去了。”

    “出京了?”

    曹良玉眼中顿时有精光显露,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容来:“我就说嘛,姑祖母还是疼我的,你瞧瞧,这不就把那个该死的永平侯给贬出东京了!”

    说着又忽然啧啧叹道:“经略相公?真不知这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

    虽说一路经略相公的地位和官阶都不低,可和大理寺卿这种九卿之一的要职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还有别的吗?”曹良玉看着尤管事,再度问道。

    尤管事摇了摇头,管氏嘱咐他转告曹良玉的东西就这么多。

    ······

第 144章 炒栗子

    十月底,徐章和明兰不疾不徐,距离洛阳都还有近办的路程。

    夫妻俩一路走走停停,一边欣赏沿途的山河风光,一边慢慢悠悠的赶路,哪里像是去上任的,完全一副外出游玩的模样。

    明兰的几个女使们也格外的开心,比起窝在东京城里小小的侯府之中,外头广阔的天地,壮丽的山河风光,更加叫人神往。

    一路之上,明兰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有断过。

    每日天色大亮,用过早膳之后,一行人才出发,到了中午准时休息一个时辰,寻找合适的地方就地埋锅做饭,每顿都吃的热乎的。

    下午继续出发,走到申正时分,就开始找地方落脚过夜了,若是有客店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没有客店,四周有人烟也行,花些银子,总能有瓦遮头,有墙挡风。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前两者的条件都没能满足,那就只有搭帐篷,在野外过夜了。

    出了东京之后,沿途购置的生活用品,杂七杂八的又增加了好几车。

    好在这次出行带的人手足够多,那些个护卫们闲着没事儿,赶车打柴这些粗活也都是能做的。

    夫妻俩在郑州城还停顿了一日,尝了尝郑州当地的美食,不过大体上和东京差别倒是不大,没什么新意,而且还没有东京那边花样繁杂,做的精致。

    走郑州至荥阳,而后渡汜水,便至河南府境内。

    孟州就在河南府北边,可惜天色愈发冷了,就在徐章和明兰渡过汜水那日,天空之上已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度过汜水,便是巩县,徐章和明兰还没进巩县县城,鹅毛般的大雪已然开始飘飞了。

    冷冽的北风伴随着飘飞的雪花,天地之间,开始陆续变了颜色,白雪积于道上,枝头、山巅······

    入了巩县县城,一行人便住进了官驿。

    官驿不同于寻常客店,并不用担心在肉包子里头,或是肉粥羹汤里头吃出来手指甲,长头发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

    “外头可真冷!”小桃解下已经附着了一层雪花的斗笠和蓑衣,丹橘拿着鸡毛掸子过去,帮小桃掸去身上残留的些许雪花。

    “赶紧过来烤火!”明兰坐在火炉便,笑着招呼小桃。

    小桃忙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坐在火炉边上的小杌子上,把手伸到炉子四周,脸上露出享受之色。

    “怎么样,侯爷回来了没?”

    小桃摇着头说道:“还没!”

    明兰有些担心的看着外边,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飞着。

    “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明兰担忧的呢喃道。

    “大娘子且安心,咱们侯爷是去找向导,到城外探路,再说了,侯爷又不是那等羸弱文人,体魄强健的呢!”

    徐章日日习武,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间断,丹橘、小桃这几个在明兰身边伺候的贴身女使自然一清二楚。

    “杨郎中不是说了吗,大娘子现在要多休养,不宜太过费神。”

    这一路西去,舟车劳顿是必然的,再加上外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明兰的胎像虽然已经稳定了下来,可免不了会出现什么差错,自然要小心谨慎为上。

    基本上每日杨郎中都会替明兰号两次脉,时刻注意着明兰的身体变化,免得出什么差错。

    明兰自己也很是上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可是她和徐章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孩,那便是永平侯府的嫡长子,日后是要承袭永平侯的爵位的,若是女孩儿,那也是嫡长女。

    明兰又是期待,却又忍不住担心,徐章在的时候还好,若是徐章一刻不在身边,就容易多想。

    “也是!”明兰虽然点着头,可心底的担心却没有全然放下。

    而且明兰知道,徐章这一次出去,可不止是找向导和查看西去的路况这么简单,巩县往西数十里便是孟州城。

    如今徐章身边最得力的孙平寇和王破敌,都在孟州附近调查年初时在孟州发生的那桩案子,毕竟是涉及到漕帮百余条性命,还有数十个无辜的船工。

    两人结为夫妻虽只有一年有余,可却是自小相识,一道长大的青梅竹马,明兰心里很清楚,以徐章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轻易揭过此事的。

    徐章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善,对于外事,平日里也大多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的姿态。

    可若是一旦涉及到了和徐章自己有关系的人,徐章的态度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娘子,方才奴婢在街上,看到有个妇人在街边卖炒栗子,于是就买了些回来!”小桃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将纸包横放在膝上。

    自从炒菜之法在全国各地陆续兴起,短短数年之内,各种各样的花样也紧跟着层出不穷。

    炒栗子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似乎是怕明兰不喜欢,小桃继续说道:“买之前奴婢已经尝过了,滋味还不错。”

    “傻小桃,外头那么冷,这炒栗子被你带回来,不都凉了么,大娘子如今有孕在身,可吃不得凉的。”一旁的丹橘说道。

    小桃自信满满的道:“我一直捂在怀里,怎么会凉?丹橘姐姐不信,先尝一个试试!”说着小桃已经从打开了的油纸包里头抓出一把炒熟的栗子,递给丹橘。

    丹橘嘴角微微咧开,笑着接了过去。

    “嗯嗯!”刚一入手,便点了点头:“确实还是热的。”说着将手中的栗子放到腿间的衣襟上,拿起一个,很是熟练的把壳剥开,取出里头微微焦黄的果肉,放入口中。

    银牙一咬,丹橘的眼睛就亮了!

    “味道还真不错!”丹橘不住点头赞道。

    小桃仰着头略有几分骄傲的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买的!”

    看着两个丫头一唱一和的模样,明兰顿时就被逗的笑了。

    小桃和丹橘相视一笑,麻利的把还温热着,却并不是很烫的栗子剥开,递给明兰:“大娘子也尝尝!”

    栗子的个头不小,每一个基本上都有大脚趾头那般,明兰接过剥好的栗子,尝了一下,也不住赞道:“还真别说,这栗子炒的还真不错,看着微微焦黄,可一口下去,却只有干香脆粉,便是比起翠微炒的,也不遑多让了。”

    “嘿嘿!”小桃嘿嘿笑着说道:“奴婢还买了一大筐生栗子回来,已经放在厨房那边了,那天要是大娘子想吃了,咱们不用出去买,自己就能炒着吃。”

    一旁的丹橘立马补充道:“还能烤着吃!”

    明兰看着丹橘,有些疑惑的问:“什么时候我家丹橘也变得和小桃一样,嘴里只剩下吃的了?”

    虽然明知明兰这是在调笑自己,可面皮一向薄如白纸的丹橘,还是忍不住脸颊发红。

    一旁的小桃虽然极力憋着,可那因为强憋着没有笑出声而已经胀红了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

    丹橘又羞又恼的挖了小桃一眼,小桃却视若无睹,径自看着丹橘发笑,手里却还不忘继续给明兰剥栗子。

    丹橘见状,脑中灵光一闪,赶忙转移话题:“大娘子,杨郎中可说了,您得少吃多餐,便是零嘴吃食,也不能吃的太多,免得撑着了!”

    看着丹橘一脸正色的劝自己,脸上堆着的是满满的担忧,明兰不由得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了!”

    明兰忽然堆着另外一边的小桃说道:“小桃,你瞧丹橘像不像崔嬷嬷?”

    小桃立马就点头道:“大娘子这么一说,丹橘姐姐和崔嬷嬷还真有几分相似!”

    “什么相似?”

    小桃的话音刚落,屋子外头就传来了崔嬷嬷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一身对襟襦裙的崔嬷嬷端着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个白瓷汤盅,几个小碗,几只调羹。

    “嬷嬷这是熬的什么?”

    眼看着崔嬷嬷进来,小桃的眼睛立马就放光了,动作十分迅速的把腿上的炒栗子放到对面的丹橘腿上,随即便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期待的几步便走到崔嬷嬷身边,又是好奇又是期待的问。

    那模样,好似这盅汤是给她熬的一样。

    崔嬷嬷面色微沉,一个十分严峻锐利的眼神就瞪了过去,小桃立马就萎了,赶忙接过崔嬷嬷手中的托盘,很是狗腿的道:“这些活怎么能让嬷嬷来做呢,嬷嬷您快坐着烤火,吃些炒栗子,我来给大娘子盛汤。”

    崔嬷嬷没有拒绝,将汤盅递给了小桃,自己也围在火炉边上坐了下来:“方才午饭时,大娘子用得少,老婆子就让厨娘们熬了点羊汤,都是今日新下的羊肉羊骨,给大娘子补补身子。”

    明兰有些无奈的道:“嬷嬷,日日吃这些,又没怎么动弹,要是发胖了可怎么办?”

    平时便是赶路,明兰也多是坐在车里,基本上都不下车,平日里和徐章一道去看风景,也就偶尔走上一走,动的时间并不多,可吃的分量不仅没有少,还比往日更多一些。

    自从过了最开始的那阵子孕吐,明兰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饭量比之怀孕之前增加了不少,崔嬷嬷和翠荷她们又变着法的做美食类诱惑自己。

    明兰虽然已经竭力控制,奈何嘴巴和手都太不争气,眼看着美食当前,又怎么可能不吃。

第 145章 大雪阻道

    “呼!”

    冒着风雪,徐章快步走入屋内,解下斗笠蓑衣,掸去身上的沾着的雪花,长长吐了口气,如柱般的白气自口中喷出,似是火炉上水壶里蒸腾而起的热气。

    “这鬼天气可真冷!”

    徐章望着外头飘飞的雪花,感受着自门吹来的瑟瑟北风,只觉得浑身冰凉。

    “侯爷回来了!”

    屋子里头一众女眷赶忙起身冲着徐章福身行礼。

    明兰也从铺着厚厚毯子的藤椅上站了起来。

    “行了,外头不比家里,一切从简即可,不必多礼!”徐章说着便迈步朝着里屋走去,掀开布帘,便看到了围在火炉便站着的众人。

    “官人回来了!”明兰浅笑嫣然的道。

    徐章赶忙信步上前,“站着做什么,赶紧坐下,赶紧坐下!”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按着明兰的肩膀,将明兰扶回了藤椅之上。

    至于小桃和丹橘崔嬷嬷他们,早在听到徐章回来的时候,就很识趣的退到了一边,将明兰身边的地方都让了出来。

    把明兰弄回藤椅上,徐章就立马松开了手,生怕自己手上的冰凉传到明兰身上。

    “官人快坐,烤烤火!”明兰拉着徐章的衣角,招呼他坐下烤火。

    炉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炉子上头的铜壶壶嘴之中,也有白色的水蒸气不断升腾而起。

    徐章坐在明兰身边,把手摊开伸到炉子边上,有感而发:“这外头还真冷!”

    “还是江南好,冬日虽冷,穿的厚实一些,倒也扛得住,这北边一出门,那冷风一吹,就跟拿刀在脸上刮一样,生疼生疼的。”

    虽说南方的湿冷比北方的干冷更加难防,但只要穿的厚实,注意保暖,便是大冬天的走在雪地里,那也能抗的过去。

    可这北边的冬天,要是走在外头,那可是要人老命的。

    放在以前,每年只要一到冬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冻死饿死。

    看着俆章衣服上还有几片雪花没有掸掉,明兰赶忙伸手轻轻的替徐章拂去那几片雪花,紧接着又立马对着丹橘她们吩咐道:

    “丹橘赶紧去打水,让官人洗洗脸,泡个脚,!”

    “小桃,盛碗热羊汤来,给官人驱寒!暖和暖和!”

    “诺!”

    丹橘和小桃立马分工。

    小桃走到明兰身侧的高几上,打开汤盅,舀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递给徐章:“崔嬷嬷亲自熬的羊汤,侯爷尝尝合不合口!”

    刚在火边烤了会儿,纵使是带着手套,也被冻得冰凉的手总算是暖喝了一些,徐章笑着接过羊汤,捧在掌心,感受着自碗壁之上传来的热意,不禁不觉得烫,反而觉得异常的舒爽。

    “我说怎么一进屋就闻着一阵香气呢!房嬷嬷难得下厨一次,今日可有口福了!”

    “侯爷若是喜欢,日后老婆子便多做些!”做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崔嬷嬷和明兰身边的翠微都是一把好手,就算是精通厨艺的翠莲,也不敢说自己的手艺就比她们的好。

    “顶好!”徐章笑着道:“我这也算是托了我家娘子的福了!”

    “汤鲜味美,又无羊肉的膻味,崔嬷嬷当真好手艺!”尝了一口,徐章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侯爷若是喜欢,便多用一些,若是不够,灶上还有呢!”房嬷嬷笑着说道。

    就是一旁的小桃,看着俆章咕噜噜好似牛饮一般,将一碗羊肉汤半点不剩的送入口中,眼中略微有些遗憾。

    徐章的食量小桃和丹橘可都清楚的很,一顿饭能吃两斤米,一斤肉,饭后还得吃些水果。

    房嬷嬷熬的那点羊汤,估计都不够徐章塞牙缝的。

    咽了咽口水,小桃自告奋勇的道:“我去把剩下的羊汤端来!”

    明兰嘱咐道:“官人还没用午饭,叫灶房在做些吃食过来。”

    徐章道:“不必麻烦了,方才我和兄弟们在外头的野店用过午饭了,把灶上剩的那些羊汤端过来,大家伙分了就是。”

    “听侯爷的!”明兰对小桃道。

    小桃脸上顿时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奴婢这就去!”话音刚落,就一溜烟的快步小跑出了屋子。

    “这蠢丫头,一说起吃的,就什么都忘了!”看着小桃雀跃着离去的背影,崔嬷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道。

    徐章却道:“小桃性子简单,没有城府,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对明兰忠心,既懂规矩,又知进退,嬷嬷也不必对她太过严苛。”

    “侯爷和大娘子心善,却也不能太惯着她们,免得她们日后无法无天起来!”崔嬷嬷道。

    徐章想了想,崔嬷嬷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便笑道:“嬷嬷心里有数便好!”

    小桃还没回来,丹橘就已经带人提着热水木盆和毛巾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平日里负责伺候徐章的翠荷和翠莲两姐妹。

    徐章洗了手,又洗了洗脸,换了件新的外套,就这么坐在明兰身侧,火炉边上,脱下鞋子泡起了脚。

    幼时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好在徐章自小便颇为讲究,很是注意,这才没有留下脚气的毛病。

    “侯爷试试水温如何?”翠莲伺候着徐章洗了脸,翠荷便在木盆之中倒好了热水,亲自试过水温,这才对着徐章道。

    “舒服!”

    “水温正合适!”

    徐章坐在丹橘搬过来的靠背大椅上头,贴着明兰,两只脚泡在热水里,只觉得浑身通透,一阵舒爽。

    “叫灶房多少些热水,给那几个随我一道出去的兄弟,都送去一些!让他们也洗洗脸,泡泡脚,暖和暖和!”

    徐章吩咐道。

    明兰紧接着道:“吩咐灶上,在多熬些羊汤,给护卫兄弟们都送过去一些,外头天寒地冻的,叫护卫兄弟们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徐章紧接着吩咐道:“河东的汾酒不错,待会再去酒铺买些汾酒回来,晚饭的时候,叫兄弟每人喝上几碗,暖暖身子!”

    护卫们在外头警戒巡逻,光靠衣物和炭火,可驱不了寒,尤其到了夜里,温度降得更厉害,喝些酒水,暖暖身子,大家伙睡得也能更舒服些。

    崔嬷嬷领着丹橘下去置办东西了,小桃则留在屋里,在明兰身边伺候着。

    翠荷伺候着明兰泡好脚,便也和翠莲一道退下了。

    小桃也识趣的去了外间,坐在火炉边上,吃着买回来的炒栗子,确保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听到明兰的召唤,又不至于在两人跟前碍事儿,将里屋完全留给了徐章和明兰夫妻俩。

    “官人查探的如何?可能继续上路?”明兰端着羊汤问道。

    徐章道:“上路倒是能上路,如今道上积雪不厚,可若是这雪明日还不停的话,到了后日就说不准了!”

    若是积雪太深的话,马车肯定是走不了了,现在队伍里头,光是马车驴车加起来就有十多辆,如今在城里还好,若是到了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不知会被困多久。

    “水路呢?”明兰问道。

    “洛河如今还未结冰,倒也可以行船,今日我去找了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船工打听,他们都说,如今只是初冬,从巩县到洛阳这一段倒是还能行船。”

    明兰点了点头,再度道:“巩县距离洛阳尚有百余里的路程,若是坐船的话,大概得花上几日功夫?”

    徐章道:“若是往日,约摸着两日功夫也就到了,如今外头天寒地冻的,速度也不敢走的太快,不过三日功夫怎么也能到了。”

    明兰眼睛一亮,笑着对徐章道:“要不咱们明日就动身,先坐船去洛阳!”

    徐章也笑着点头道:“坐船倒是比坐车舒服一些,正好沿途还能欣赏一下沿岸的雪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待会儿我就让崔嬷嬷他们吩咐下去,大家收拾东西,咱们明日一早便动身!”明兰略有些期待的道。

    徐章道:“倒也不必太早,如今早晚要比白日可还冷一些,咱们起晚些,走上三日,怎么也能到洛阳。”

    徐章担心的倒不是天气,再恶劣的天气,也总有办法应付,洛阳和开封沿线,不过是华中地区,便是冷也冷不到哪儿去,远不如更北的华北和东北。

    徐章真正担心的是那群神出鬼没,劫了自己的船,可至今仍旧没有漏出马脚,好似当真销声匿迹了一样的贼人们。

    或许那群本就不是什么贼人,而是一群见不得光,打着贼人旗号的某些人或者某个势力的爪牙。

    早在数日之前,大雪还没降临的时候,徐章就已经提前派人去和王破敌孙平寇他们联络了。

    估摸着现在他们已经碰了头,甚至已经带着人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五十人的护卫,终究还是少了一些。

    徐章如今也不再是神武军的都指挥使,原来在神武军之中的亲兵营,自然也不能再带出京。

    就是天工营的匠人们,徐章已经命人提前将伍老头他们几个‘技术骨干’率先送去了长安。

    现如今估摸着差不多已经到长安,安顿下来了。

    明兰脸上挂着浅笑,脸颊两侧的两个小酒窝甚是好看,“都听官人安排!”

第 145章 半阙

    石能文自然不能继续把时间空耗在这。瓷砖一直没有。当天傍晚时分,王破敌和孙平寇就已经带着大批人手赶到了巩县,与之同行的,还有被石能文留在河南府继续追查那桩悬案的大石头和车三娘夫妇二人。

    作为漕帮副帮主,更是漕帮之中主导了和青山商会合作的核心人物,石能文自然不能继续把时间空耗在这桩至今仍没有半点线索的案子上。

    漕帮北方诸分舵,不能一日无主。

    而且漕帮上下,也并非是一团和气。

    以帮主为首的一众漕帮元老,和以石能文叔侄为首的一众新兴势力。

    双方因为他们各自对于漕帮未来发展的不同认知以及一些其他方面的矛盾,逐渐分为两派。

    其中犹以石能文叔侄为首的一众新兴派势力占据了漕帮超过八成的势力。

    石能文已经在孟州空耗了大半年,只能带着遗憾带着一众护法长老们撤离了孟州,将车三娘和大石头还有一部分亲信兄弟留了下来,配合朝廷继续彻查此案。

    因着这事儿,石能文在漕帮之中的威信也收到了些许损伤,麾下不少兄弟,都因此转投到了以漕帮帮主刘震为首的漕帮元老一系。

    对此石能文叔侄虽然心里头不大乐意,却也无可奈何。

    孟州一行,他们直接损失了百余兄弟,对于漕帮而言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更何况因为货船被劫,揽下运送职责的漕帮,还得赔付青山商会和那几个绸缎商货物的损失。

    三艘大船的货物加起来,拢共赔了一万多贯钱,其中最值钱的,不是青山商会的那批雪花盐,而是江南以为丝绸大商人委托漕帮运送的那批上等的丝绸。

    光是这匹丝绸,就价值近六千两,尽管心里头再舍不得,石能文还是忍着心疼,赔了银钱。

    漕帮这批货物是按最后的售价赔的,而不是成本。

    虽然赔的多了些,又出了这么一桩子事儿,可漕帮的生意不仅没有受到打击,比起以前甚至更加兴旺。

    尤其是经过那位丝绸大商人自发的四处宣传之后,漕帮信义之名在江南一地彻响,算是彻底打出去了,无数大商人闻言之后,争相上门来找漕帮合作。

    ······

    翌日清晨,飘飞的大雪总算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停了下来,整个巩县县城,都已经笼罩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衣。

    辰正时分,徐章和明兰从驿站动身,辗转至码头,登上车三娘的大石头带来的大船,乘船徐徐朝着洛阳而去。

    沿河两岸,也是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景象。

    北方不比南方,一旦入了秋,山上山下,沿河两岸的那些林子里的树木,大多都成了光秃秃的,下了一昼夜的大雪,恰有不少积雪堆积在树枝上。

    极目望去,好似神话之中,那只生长在太阴星之上的冰桂玉树一般。

    明兰手里头捧着个手炉,穿着一件月季色的褙子,下身是覆住鞋面的浅色长裙,背后还披着一件白色的鹤氅。

    鹤氅又称斗篷,类似于带着帽子的风衣、披风,宽大无袖,由鹤毛与其他鸟毛合捻成绒织成。

    明兰身上的这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是徐章特意定做了送给明兰的,所谓大红羽绉面,意思就是说斗篷的面层是用大红羽纱制成的,里子则是轻柔保暖,透气性极好的白狐狸皮,两相叠加,既保暖又不惧风雪。

    光是做里子用的这几张白狐狸皮,就花了徐章整整三千贯,还是从现如今在辽国统治之下的长白山托人弄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间鹤氅,徐章才敢带着明兰在外头四处浪,欣赏冬日的壮丽山河风光。

    一路走来,基本上每日明兰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

    船舱最顶上,中间放着一炉子炭火,明兰和徐章紧挨着坐在长案一边,靠近船尾的方向,两侧的草帘子已经被卷了起来,丝毫不影响夫妻俩的视线。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还真是壮阔!”

    饶是徐章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前世徐章就是南方人,一辈子去过最北的地方就是荆湖,虽然从电视上连北极南极的景象都见过,可那毕竟是电视,不是亲眼所言。

    似这般壮阔的山河风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身侧的明兰却忽然眼睛一亮,“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寥寥数语,便将如今的眼前的壮丽山河悉数囊括其中,官人大才!妾身佩服!”明兰送上一个香喷喷的马屁,看着俆章的目光之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崇拜。

    “这是一位前贤做的一阕词中的几句,娘子可想听听整阕词?”徐章问道。

    明兰顿时点头如捣蒜:“想听,想听!”

    徐章极目远眺,看着外头白雪皑皑的景象,胸中顿时便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朗声诵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最后一句落下,胸中豪气尽吐,徐章周身气势再无半点收敛,悉数显露在外,好似当真要气吞万里如虎一般,端的叫人心骇震惊。

    “好词!”

    徐章话音刚落,周遭众人被徐章方才的气势一摄,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呆愣在原地。

    直到明兰一声不由自主的赞叹,众女这才惊醒,赶忙拍手叫好。

    “好豪迈的词,好壮阔的句!”虽然小桃才是从小就跟着明兰一道读书的伴读,可四女之中,学识最为渊博的却不是傻傻愣愣的小桃,而是聪慧善良,事事周到的丹橘。

    “侯爷真厉害!作的词真好!”这才是后知后觉的小桃,虽然马屁拍的慢了些,但也没有拍到马腿上。

    “前人之作,确实惊艳!”想起那位顶天立地的伟人,徐章的心中也满是敬佩。

    甚至不只是敬佩,更有拍马不及的折服。

    相较于这半阙词的作者,徐章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只有半阙?下半阙呢?”明兰眨了眨眼,拉着徐章的手臂摇了摇,一脸期待的追问。

    相较于那些春花秋月的诗词来,似这等豪迈壮阔的诗词,显然更合明兰的心意。

    徐章取过手炉,塞到明兰手里:“当时看到这阙词的时候年岁太小,时间又太过久远,下半阙词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明兰顿时便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出神,嘴里低喃着复述着徐章丢下的这最后一句,机械似的松开徐章的手臂,将手里捧在手里。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看着明兰不断的低喃回味,沉寂在这一句词之中,徐章并不觉得奇怪,徐章犹记得当初自己少年时第一次读到这阙词,顿时便惊为天人,心绪接连澎湃了好几节课,最后才勉强平复下去。

    当时的徐章,半大少年一个,自小学的便是白话文的课文,却也被这阙词的自带的那种豪情所感染。

    更遑论明兰自小便随着长柏和徐章在夫子门下读书,对于诗词一道,造诣虽然不算多深,却也是能够随口做出几句的人。

    “娘子!回神了!”

    徐章抬手在明兰眼前晃了晃,焦距的猛然改变,和眼前忽然闪过的手掌,总算是将明兰从沉寂之中唤醒。

    随即便一脸幽怨的看着俆章:“官人太坏了,这么好的词,却只说半阙出来吊人胃口!”

    徐章摊开手很是无奈又一脸无辜的道:“娘子误会我了,此词不全,我也很遗憾!却也没有办法,呜呼奈何!”

    “哎!”

    明兰叹了口气,看着徐章的目光仍有些许幽怨:“是妾身福薄,似这等足以流传千古的名篇,却不能窥其全貌,甚至于连是何人所作的都不清楚。”

    “做出这阙词的人,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大豪杰!可惜却无缘与之一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说着说着,明兰还很是惋惜的摇着脑袋,脸上眼底,神情之中尽皆写满了遗憾。

    徐章见明兰这幅模样,也不禁摇了摇头,心底暗叹一声戏精上身,就这演技,便是放在徐章前世,那也是妥妥的影后,若是去拍电影的话,估计那些个什么大奖都能拿到手软。

    剩下的那半阙词,徐章却怎么也不敢告诉明兰了。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这几句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若是明兰因为这几句而误会了徐章,以为徐章是想效仿那唐宗宋祖,那可就悲催了。

    还有剩下的那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就更不好解释了,成吉思汗是谁?现在估计连铁木真他老爹都还只是个细胞,就更别说铁木真本人了。

    徐章倒是可以稍加润色一番,改改人物,可这一改的话,这下半阙的词,立马就变了味了,甚至低上好几个档次。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改,留个悬念。

第 146章 大雪阻路

    过了永安县,便是偃师县。

    洛水北岸,有一座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的冗长山脉。

    看着那座气势恢宏的山脉,明兰不由的指着好奇的问道:“官人!那是北邙山吧!”

    徐章哪里知道,可面上却不显露半点,点头道:“应该就是了!”

    数中记载,洛水以北,便是北邙。

    “书上记载,北邙山乃是秦岭余脉,崤山支脉,内里有帝陵无数,东周八王,东汉五帝,曹魏······”明兰回忆着关于北邙山记载,一旁的小桃则掰着手指头替明兰数说了多少个帝王。

    “官人,听说洛阳城北崔云峰上的上清宫香火极为鼎盛,风光更是一绝,等到了洛阳,咱们去上清宫拜拜真人,上柱香,顺道看看风景吧!”

    若是以前,明兰对于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不怎么信的,尤其是在她生母卫小娘被林噙霜害死,可林噙霜却依旧逍遥法外,受着盛紘的宠爱,在盛家里头作威作福,整日和王氏打擂之后,明兰已经对神佛失去了信心,每次去上香,都是陪着老太太或者王氏,亦或者是给卫小娘添些香火灯油。

    可自打有了身孕之后,明兰竟然忽然对这些东西上了心,在东京时,甚至还到香火鼎盛的三清观里头烧过两次香。

    “听说洛阳南边的香山寺和白园景色也都不错,娘子若是喜欢,咱们在洛阳多停留一些时日也无妨。”

    朝廷给徐章的赴任时间是整整三个月,只要在明年二月初之前赶到长安完成交接就行。

    “都听官人的。”

    明兰依偎在徐章怀中,感受着徐章的体贴入微,和徐章身上的温热以及安全感,脸上不知不觉便露出了笑容。

    夫妻二人依偎在船头,阳光落下,照在二人身上,将天地染成白色的积雪却仍未有消散的倾向。

    大船在水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只花了两日功夫,便到了洛阳,停靠在洛阳码头。

    夫妻二人在洛阳停留了五日,逛了崔云峰,也去了上清宫,位于龙门洢水边上的香山寺和白园以及西山石窟也都去逛了一遍。

    尤其是看到龙门石窟里头那些精美绝伦的雕像彩绘,明兰先是震惊,随即就高兴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十一月十二日,夫妻俩离开洛阳,继续动身北上,这一次走的却是陆路,因为天气越发寒冷,黄河的许多支流河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结冰了。

    离开洛阳的时候,队伍里头的马车加起来已经有二十多辆了,人手也增加到了百二十人。

    孙平寇和王破敌也不在河南府继续逗留,而是带着人跟着徐章一道西去陕西。

    调查无果,大石头和车三娘也准备回家去了,毕竟年看着就要到年关了,他们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是有家室的。

    众人行进的速度依旧不快,每日都只走上三四十里路左右,若是天色好了就多走些,若是天色不好了就少走些。

    众人离开洛阳的第三天就天空就再度飘起了雪花。

    这一次却不同于先前那次,雪花不断,北风猎猎,真正持续了三日都没有停歇的意思,而且还有几分愈演愈烈的趋势。

    众人刚过洛阳西边的新安县,进入到渑池县境内,掉头自然不可能,众人只能冒着风雪加快速度赶了三日的路,总算是到了渑池县城,住进了驿站。

    渑池县位于京西路西部,与陕西路交界,过了渑池就是陕州。

    可惜风雪越演越烈,明兰也在队伍里头,徐章可不敢在这个时候作出冒着如此风雪,仍继续赶路的举动。

    众人刚刚离开洛阳不过六日,便又在洛阳一杯的渑池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众人刚刚在渑池住下的第二日,就传来了黄河河面结冰,船只难行的消息。

    徐章也正好有了时间,停下来好好的分析分析孟州的事情。

    孙平寇和王破敌两人在孟州和洛阳待了月余功夫,虽然仍旧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也把整件事情来来回回都捋了一遍。

    “有意思,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好似神兵天将一样,劫了三艘价值数万贯的船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徐章听罢二人汇报的情况之后,脸上不禁露出意思笑容来。

    “强弓硬弩,以雷霆之势便将漕帮数百人迅速击溃,来去如风,不留半点线索,若想做到这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孙平寇道:“莫说是京西路了,纵观整个北地,能够做到这些的势力也屈指可数。”

    王破敌补充道:“河南府境内的那些世家大族咱们也都摸了一遍,虽说家家户户都豢养的有大量私兵家仆,可数量都有限,而且也没有这般精锐。”

    “出货呢?咱们那批货被劫之后,就没有在市面上流通吗?”徐章再问。

    二人尽皆摇头。

    王破敌道:“咱们和石大哥他们往北摸到了太原府,往昔到了京兆府,都没有那批货的踪迹。”

    一般来说,就算是货物被劫了,劫货者势必也要把这么大批量的货物出手。

    如今雪花盐的生意,可是青山商会的独家买卖,每月送往各地的数量都有记录,这么些年下来,各地每年每月能够消耗多少雪花盐,基本上都是定数,便是有出入,也不会太大,若是市面上涌出一批来历不明的雪花盐,势必就会影响到青山商会的生意,如此一来,只要顺藤摸爪,顺着这些流通的雪花盐,自然便能找出幕后之人。

    “南边呢?”

    二人还是摇头。

    徐章眸光微臣,沉默半晌,忽然又道:“再北边呢?有没有去查过?”

    王破敌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去,不过漕帮的兄弟已经派人去探查了,可一直都没消息穿回来!”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若是真有情况的话,也早就被发现了。”

    “难不成这批货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不成?”王破敌不甘心的道。

    徐章的嘴角却忽然上翘,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王破敌身边你的孙平寇看到徐章嘴角的笑容,想起方才徐章的那句“再北边呢?”顿时眼睛就亮了。

    “侯爷是说契丹境内?”孙平寇沉声说道。

    王破敌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对呀!我怎么忘了契丹!”

    随即却又苦恼的道:“若是那些货物当真被送去了契丹,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咱们就算是现在赶过去,只怕也未必能够找出线索来。”

    孙平寇却道:“却也未必,如今我朝和契丹虽然开的有互市,可这些货物本就是黑货,不可能出现在互市之上,定然是走私去契丹的,北地之中,胆敢走私去契丹的可没有几家。”

    “而且根据咱们先前的推测,那批劫船的人,八成是出自军中,而且还是精锐。”

    徐章道:“有些事情,未必就要有确凿的证据,只要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不论看上去有多么的不可思议,也必然就是事情的真相。”

    孙平寇继续冷静的分析道:“孟州虽划在京西路之中,可却被黄河从中隔开,和河东路更近一些。”

    “河东······”

    说道这儿,孙平寇的话音却忽然一滞,抬眼看着徐章,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王破敌有些焦急的问:“河东路怎么了?”

    孙平寇回头目光复杂的看了王破敌一眼,却没有说话。

    见状王破敌愈发焦急。

    徐章却说话了:“河东路有大半都是边境,军寨无数,驻军也是五花八门,还有禁军常年驻守!”

    王破敌揉了揉后脑勺,皱着眉头道:“旁人若是想要走私大批货物去契丹境内难度不小,可若是这些驻守在边境之地的军寨们监守自盗,岂非轻而易举!”

    “有可能并不只是河东一路!还有驻扎在各地的禁军,都有能力并且有动机。”徐章道。

    其实边军也属禁军。

    驻扎在陕西路境内的边军,正式的名字就叫做西北禁军,又称西军。

    另外还有河北禁军和中央禁军之分。

    至于南边的,就大多都是厢军和地方乡勇了,这些就都是些杂牌军,战力不强,装备也差。

    这也是为何天圣教的数次叛乱,都把地点选择在南边而非北边的缘故。

    孙平寇和王破敌尽皆深以为然的点头。

    “数万贯钱的无本生意,任谁都会动心。”

    就算是寸土寸金的东京城里头,一座占地十几亩且位置上佳的宅子,也不过几万贯罢了。

    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花费,顶天了也就十贯钱。

    数万贯钱,能养后不知多少户人家几十年了。

    “财帛动人心!这么些年下来,咱们独揽着雪花盐的生意,赚的确实是盆满钵满,却也不知惹来多少人眼红,咱们家的生意只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徐章不由得感慨道。

    孙平寇面露难色:“若是侯爷猜的没错的话,那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禁军总数有八十多万,西军十多万,河北二十多万,剩下的都在中央。

    而且各个军寨之间互不统属,各军之间也各自为政,互不统属,统一归东京枢密院调遣。

    若是当真想要彻查禁军,真的就是难于登天。

第 148章 消遣

    “能够做的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论是在禁军还是在地方,都必然有着极大的势力。”

    “禁军之中这样的人虽然不少,却也不多。”徐章沉声说道。

    “这些人里头可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王破敌皱着眉头说道,神色有些阴沉。

    “哼!”徐章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冷厉的光芒:“难道我就是好相与的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尽杀绝!”

    冷冽的话语落入耳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寒冬腊月时节掉到冰窟窿里头一样,透体生寒。

    王破敌和孙平寇心里头都清楚,徐章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二人自徐章幼时便被盛老太太送到了徐章的身边,可以说是跟着徐章一块儿长大的。

    既是徐章的书童、长随,也是徐章自小到大的玩伴儿。

    基本上徐章有什么事情,自己不方便出面的那种,都是兄弟俩去办。

    这么些年下来,兄弟二人对于徐章的性情虽然不敢说掌握了十分,却也窥得七八。

    这次徐章是动了真怒了。

    不是因为那价值数万贯的盐货,也不是为了那三艘造价不菲,就这么报废掉的双桅大船,而是因为那百余名因为此事而丢掉了性命的漕帮兄弟,那些本可以说是无辜的船夫们。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话说的虽然很有道理,却也并非绝对,更加不适合用在那些本分做生意,既不触犯律法,又不伤害他人的无辜之人身上。

    徐章用人,首重品性,其次才是能力。

    那些个当着自己的面本本分分,老实憨厚,背地里却仗势欺人的,欺压百姓的,徐章是决然不会用的。

    “看来皇城司是靠不上了!”

    没头没尾的,徐章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莫说是王破敌了,就连素来智计不弱、颇有成算的孙平寇,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徐章这话的意思。

    可紧接着徐章的下一句,却叫他们二人尽皆眼前一亮。

    “看来是时候发展一些咱们自己的耳目了!”

    徐章很清楚,更加快速便捷的辨别和接受信息,有多么的重要。

    前世为何能够发展那么迅速?除了和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脱不开关系之外,和信息传递的快捷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发展咱们自己的耳目?”

    孙平寇道:“侯爷是打算自己组建一个类似于皇城司的组织?”

    孙平寇就是孙平寇,一下子就猜到了徐章的打算。

    “不错!”徐章点头道。

    “现在不是有漕帮给咱们传递消息吗?”王破敌有些疑惑的问:“何必在花费那么大的力气,重新组建一个新的组织呢!”

    不用徐章解释,孙平寇就告诉王破敌答案了:“虽说现在漕帮和咱们的关系不错,也会定期的把各地的情报送到咱们手里,可毕竟漕帮只是个江湖组织,虽按着我的方略进行了整改,但终究不是咱们自己的势力,而且漕帮内部,也并非是一团和气。”

    王破敌并不笨,相反还很是机灵,颇有眼力见:“漕帮帮主?”

    “大石头的叔父,近几年才坐上漕帮副帮主的位置,虽说因着咱们的关系,将漕帮经营的不错,势力发展的也很快,短短数年,就分去了漕帮七八成的力量,威望颇高,可漕帮终究不是姓石。”

    王破敌也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能够做到一帮之主的人,纵使只是个江湖草莽,也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况且漕帮那位帮主能在石老爷子和车嫂子夫妻二人的强压之下,仍占据着帮主的位置,拉拢了一批亲信,断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能以等闲视之!”孙平寇也很认同这个观点。

    “而且孟州之事到了现在都都还没有定论。”徐章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颗惊雷落在了孙平寇和王破敌的心中。

    “是了!”孙平寇先是震惊,随即眼中便闪过释然之色:“孟州之事,贼人能以雷霆之势,在一夜之间扫灭漕帮百余好手,不留下半点蛛丝马迹,想要做到这些,可不仅仅是有足够的人手就行了的。”

    王破敌也道:“侯爷的意思是,漕帮之中很有可能有贼人的内应?”

    “是不是内应还不好说,但必然有人和这群贼人有着联系。”

    沉默半晌,孙平寇忽然道:“侯爷,要不要查查漕帮?”

    徐章道:“查自然是要查的,敢吞咱们的货,不论是谁,都必须得付出代价!”

    “不过漕帮的话,不用咱们自己去查,告诉车三娘和大石头,让他们自己去查,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孙平寇点了点头,王破敌道:“待会儿属下就去传讯。”

    “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也不必急于一时,倒是准备些咱们自己的耳目这事儿,得马上提上日程了。”

    如今徐章已经远离东京,虽说领的是经略陕西一路军政的差事,可在某些程度上,已经等同于是贬谪了。

    地方大员,哪有京中要员的分量重。

    “你们两先各自列个章程出来,等到了长安,就立马着手施行。”

    “诺!”

    孙平寇和王破敌拱手领命。

    屏退二人,徐章静坐了半晌,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飘落的雪花。

    雪花簌簌,好似没有止境一般,入目所见,便只有洁白的雪花。

    屋子里头忽然就静了下来,静的只剩下徐章自己的呼吸声。

    一阵极低的叫卖声自屋外的长街之上传了进来,声音不大,若是屋里有人说话的话,还真听不到。

    “卖梨,卖梨!新鲜的上好雪梨,水嫩多汁嘞!”

    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大,声音的主人听着像是个少年。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也从屋外传了进来,而且不止一个。

    门口还没出现人影,徐章就已经率先起身了。

    换上了一间白色鹤氅的明兰领着丹橘捧着个汤盅出现在门口。

    徐章赶忙迎了上去,“大冷天了,娘子差人过来说一声,我过去就是,还特意跑过来作甚!”

    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责怪,眼神之中充斥着的却满是温柔和疼爱。

    边说还便拉着明兰往屋里的火盆边上走,扶着明兰坐下之后,还立马转身把窗户给关上了。

    尽管早已习惯了徐章的温柔,可听到这话,看到徐章细心体贴的举动,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暖。

    “外头天寒地冻的,房嬷嬷带着翠微熬了些姜汤,给大家驱寒,妾身在屋里呆着无聊,便想着过来寻官人说说话,正好带些姜汤过来给官人驱驱寒气。”

    明兰说话之间,丹橘已经把手中的汤盅放到了桌上。

    舀出两碗,一碗端给徐章,一碗端给明兰。

    “是我没有考虑妥当,若是咱们不急着上路,而是在洛阳多停留一些时日,就不用困在这座小城里了,也不至于叫娘子整日只能空坐做房里,也每个消遣解闷的地儿。”

    徐章有些自责的道。

    明兰却微微一笑,温柔的道:“官人说的什么话,在何处不都是一样的,外头这么大的风雪,就算咱们现在还在东京,不也是一样只能呆在家里。”

    徐章幽幽一叹,目光落在明兰的小腹之上,“这个小家伙,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语气之中,竟还带上了几分责怪。

    明兰却道:“小家伙可是上苍赐给咱们的礼物,官人可千万别这么说,小心他听了不高兴。”

    “娘子这还没做母亲,就这么护着他,日后若是等他出生了,娘子的心里,我这个官人的位置,怕不是得被扫到某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头去了。!”

    徐章幽怨的道。

    明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幸好口中的姜汤已经咽了下去,否则非得一口笑喷出来不可。

    ······

    纷飞的大雪终于在连下了五日之后,开始逐渐变小,第六日半夜时分便彻底停了下来。

    被大雪困在渑池县城里的这几日,徐章和明兰一样,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窝在屋里,陪着明兰说话解闷,夫妻俩一块儿看书,写字,绘画,猜谜,对对子。

    五子棋和象棋更是成了众人解闷的必备品。

    孙平寇和王破敌整日凑在一块儿对弈,王破敌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被孙平寇打击的体无完肤。

    偏生孙平寇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任凭王破敌如何贿赂哀求,就是不肯放水,搞得王破敌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徐章和明兰也整日凑在一块儿下象棋,可惜明兰不宜多思,每日下上几盘之后,徐章就会把棋盘换成围棋的棋盘,拉着明兰下起五子棋。

    或是把象棋翻面放在棋盘的一侧,玩起不需要怎么思考,全凭运气的翻翻棋。

    正儿八经的对弈,夫妻俩的水平倒是半斤八两,因着明兰怀孕精力不济的缘故,徐章是胜多败少。

    可若是下起翻翻棋来,连续数日,徐章竟然从来没能赢上明兰一回,搞得徐章郁闷不已,可看着明兰每回赢棋之后那欢呼雀跃的开心模样,徐章心底的郁闷却又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至于翠荷和翠莲还有几个女使,则整日凑在一块儿下五子棋,偶尔也会在院里打打雪仗,堆雪人,徐章和明兰每每都是坐在廊下观战,也看得不亦乐乎。

第 149章 将至

    十一月二十三日,雪后初晴,阳光温暖。

    徐章和明兰却并不急着上路,而是出了门,逛起了渑池城。

    渑池陈晓,方圆不过十余里,两条成十字交叉的大街贯通东西南北四门。

    城内的布局类似于西京洛阳。

    雪后初晴,街面上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好似一下子全都涌出来的一样。

    喧嚣的叫卖声,街道两侧摊贩身前罗列着鳞次栉比的物件。

    难得出门,明兰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再加上本身就财大气粗,看见什么新奇的,好玩的,便忍不住叫丹橘和小桃去买回来。

    接连数日,夫妻俩基本上每日都要出门,在城内闲逛,等到二十五那日,王破敌带回消息,说是西去的管路已经可以走了。

    二十六日上午。

    尽管冷冽北风仍旧如刀,可众人还是再度启程,准备了更多的物资,离开了渑池县城。

    出了渑池,再往西走上几十里,就是陕州了,陕州隶属陕西路。

    原本众人的行进速度就不快,再加上地面上仍旧还有残留的积雪,是以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一日走上三四十里就已经是很快了。

    渑池与陕州交界之地,有个集镇名曰乾壕。

    徐章等人赶至乾壕,便停了下来,乾壕虽只是个小集镇,却是自洛阳入陕西的必经之地,镇内有不少客店,也有不少想趁着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路好发一笔横财的商贾,江湖客。

    徐章等人包下一间客店,稍作休整,次日一早还得继续西进,奔陕州而去。

    与此同时数十里开外,往陕州去的必经之路上,崤山山脉,一处原本荒无人烟山道两侧,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个营地。

    临时搭建出来的营帐虽然简陋,还不足以抵御风雪,暂避严寒,好在周遭的山林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树木。

    伐木生火,火光升起,自然便能驱走严寒。

    营地中心,立着一座明显不同于其他营帐的宽大营帐。

    营帐之内,一个二十多岁,脸色颇为苍白,浑身包裹在厚实的白色鹤氅之中的青年坐在宽大的靠背大椅之上。

    青年头戴玉冠,面容白净俊秀,身前还放着一个火盆,盆中是一堆燃的正旺的炭火。

    “这鬼天气可真冷呀!”

    火盆边上,还坐着一个身着绯色外袍,内里是厚实的袄子的中年大汉。

    大汉约莫四十多岁,面容坚毅,身形颇为壮硕,只是头上的发髻却不如青年绑的那般精致,不少发丝或是凌乱的搭在脑袋上,或是自两侧垂落。

    “已经好很多了,代州可比这儿冷多了。”大汉搓着手道。

    火盆上头架着个铁锅,锅中有水,白色的水气徐徐升腾而起,水里头还有个酒壶,旁边还有个小厮打扮的青年拿着夹子将酒壶取出,往手边桌上的大碗上倒了两碗。

    “他娘的,都是那个姓徐的害的,老子好好的在侯府里头待着,就他给得整出那么多事情来,还得父亲把我发配到代州那个苦寒之地。”

    俊秀青年自鹤氅之中生出两只手,捧着酒碗不住骂骂咧咧道。

    大汉道:“这个姓徐的可真不是东西,把公子害的这么苦!难怪公子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价钱,也要把我们雇来。”

    大汉名叫周刑,本是燕云人士,会一手相扑的本事儿,又使得一手好棒法,家境颇丰,却因一时意气不慎打死了人,无奈只能逃出家乡。

    本想逃往宋境,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群落难的浩瀚,一群人便在宋和契丹的边境落了草,做起了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

    后来又和代州那边搭上了关系,帮着靖安侯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替曹家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保驾护航,用来换取靖安侯的庇佑。

    养寇为重,自古有之,并不算稀奇。

    这一来二去的,周刑手底下的势力越来越大,慢慢就发展成了现如今名震契丹和宋朝汴京的大寇,麾下聚拢起了五百兄弟,个个敢打敢拼。

    听得周刑提起此事,俊秀青年的脸上就露出肉疼之色:“周大当家的,本公子可是花了整整五千贯,这事儿你们可得给本公子办妥当了!否则本公子可不饶你!”

    这位面容白皙俊秀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曹家三公子曹良玉。

    趁着靖安侯巡视治下军寨的机会,悄悄联系上了周刑,偷偷离开了代州。

    这次为了请动周刑,曹良玉也算是下了血本,整整五千贯钱,他好不容易劫了漕帮货船攒下来的那点儿私房钱,一下子就去了将近一半。

    若是别人,莫说是请动周刑了,估计刚刚找上门,就被绑了。

    可曹良玉是曹家嫡子,自然大不一样。

    周刑也是看在这一点上面,这才接下了这份差事,在曹良玉的掩护之下,带着两百个精锐的手下,装作从北边南下的商队,带着大批货物,光明正大的入了宋境。

    曹良玉自己没什么本事,却耐不住有个极疼爱他的母亲,曹良玉要什么,管氏就给什么,更何况这事儿曹良玉可是瞒着管氏做的。

    对管氏那边,曹良玉的借口是说他托人从契丹那边弄来一大批皮毛牛羊,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瞧瞧去洛阳出手。

    对于曹良玉,管氏半点都没怀疑,有了管氏点头,曹良玉和周刑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公子放心,我老周办事儿,断不会出差错!”周刑一口就把碗里的热酒灌入口中,咕噜噜没两下吞入腹中,随即抬起袖子,十分豪迈的擦去嘴角残留的酒渍。

    “此事若是不成,不用公子动手,老周我自己把脑袋摘下来给公子当夜壶用!”

    轻喝一声“好酒!”

    “满上!”

    一碗酒下肚,一股子暖意自口腔流过喉管,落到胃里,整个腹部也跟着暖了起来。

    曹良玉也端着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至于那些个什么以袖遮面的礼仪,在曹良玉和周刑这儿可没有半点意义。

    “我要你的脑袋做什么!”曹良玉没好气的道,随即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我要的是姓徐的那个杂碎的脑袋。”

    看着曹良玉因怨毒而略有些狰狞的神情,周刑脸上笑意更甚,心里却有些后悔,当初曹良玉找上门来的时候,开的价码低了些。

    若是早知道曹良玉这么恨这个人,周刑怎么也得狮子大开口一回,好好地宰这小子一顿。

    “听说那家伙的大娘子生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好似仙女下凡,你可得把他大娘子给本公子留着!”曹良玉眼中放着精光。

    酒色财气,曹良玉最好的就是一个色字。

    整个太原府的青楼妓馆,就没有他曹三公子没去过的。

    那些个楼子里的花魁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曹三公子的旗号却越来越响。

    就算是到了代州,曹良玉从军寨里头偷跑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城里最大的青楼里头接连住了三天三夜,换了六个姑娘。

    色中饿鬼,不外如是。

    周刑嘿嘿一笑,拍着胸脯,谄媚的道:“公子放心就是的,定给公子留着,谁若是敢先碰,老周剁了他的爪子。”

    投其所好嘛!周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门清。

    曹良玉看着周刑那粗鄙的模样,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子恶心之感,挥了挥手,一脸嫌弃的道:“行了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本公子要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别喝醉了,耽误了本公子的大事儿。”

    眼见着曹良玉下了逐客令,周刑没有候着脸皮继续留下,冲着曹良玉抱拳一礼就退了出去。

    眼看着周刑出了大帐,曹良玉这才一脸嫌弃往递上吐了口唾沫。

    “什么东西,一个下三滥,也敢过来和本公子套近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曹良玉小声骂骂咧咧的道。

    “就是就是!一个草寇盗匪,也配和咱们公子拉关系,那周刑真是蠢得可以!”先前那个伺候二人,一言未发的小厮立即开始拍马。

    “哼!”曹良玉看着仍旧还在晃动的帘子,不屑的道:“若不是因为上次孟州之事后,父亲把母亲那边的人看的死死的,本公子没法动用,又怎么会平白花费这么大的价钱,去找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糟烂货。”

    “五千贯呀!那可是整整五千贯!”饶是曹良玉也觉得心疼不已。

    当初就是听说青山商会雪花盐的名头,曹良玉才会动了截货的心思,销完那批货,刨去损失,曹良玉一共得了白银一万五千两,虽然价格比之原本的价格低了足足四成,可对曹良玉而言,已经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了。

    便是管氏疼爱他这个幼子,任凭曹良玉挥霍无度,也没有给过曹良玉这么多钱。

    “若是能把那个姓徐给宰了,解了本公子的心头之恨,区区五千贯而已,又算得了什么!”此刻的曹良玉,宛若精神分裂一般,一会儿一句,听得小厮一愣一愣的。

    “还有那位盛大娘子!”小厮赶忙拍马屁道:“听说那可是位顶尖的美人,公子这回可有艳福了!”

    小厮的脸上满是淫荡的谄媚笑声。

    曹良玉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想起那未知的美貌妇人,曹良玉只觉得小腹处一阵火起,浑身燥热不已,可身边又无女子。

    曹良玉心思一转,不由得便把目光落在了面前唇红齿白,面容白净的小厮脸上,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还咕噜咕噜的咽了咽口水。

    眼中燃烧着的,是炙热无比的火焰。

    “过来!”

    曹良玉冲着小厮招了招手,邪笑着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457/ 第一时间欣赏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混乱不堪所写的《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为转载作品,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