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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25章 种子

    “这是?”

    徐章诧异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桌面棉布之上匣子之中那几样熟悉而又陌生的物什,脑海一下子就跟被清空了一样,内心之中转瞬就变就变得波涛汹涌,心潮澎湃,跌宕起伏起来。

    玉米、土豆、红薯、辣椒、南瓜种子······

    徐章目光挪向徐彬,眼中满是询问。

    徐彬解释道:“这几种是一年多以前就从南洋那边传过来的,我们在老家那边试着种了一下,成果很是不错。”

    “至于这几样!”徐彬指着玉米、土豆和辣椒。

    “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才从极西之地带回来的。”说着徐彬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当初咱们派出去十二艘海船,途中折损了三艘,人员损失数百,费劲千辛万苦,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从极西之地带回来这些种子。”

    “数百人?”便是徐章,也忍不住神色凝重起来:“他们的家眷呢?都安置好了吗?”

    看着徐彬,徐章郑重的问道。

    徐彬点头道:“这点你放心,家眷都已经安置妥当了,照你说的,但凡是这些····‘义士’们的子嗣,都能够免费进入咱们办的学塾里头进学,跟着夫子们读书识字,等他们长大以后,再加入咱们商会,到时候咱们会根据他们的能力和意愿进行分配。”

    航海是一件极其极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现在造船业远远不如后世那般发达,虽然能够入海远洋的海船早已经造了出来,可在技术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辛苦大哥了!”徐章由衷说道。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徐彬摆摆手,不以为意的笑道:“相比于以前每天干不完的活,现在的日子虽然奔波了些,可别提有多轻松了。”

    以前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做,耕田锄地,砍柴放牛,烧炭打渔,两季稻谷,花生大豆,油菜萝卜菘菜,光是地里这些活儿,一年到头都没个歇的时候。

    如今只要四处跑跑,查查账本,督促督促手底下的人不要被蒙混了就成,比之以前来说,别提有多轻松了。

    尤其是自己的妻儿,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日子过得清苦了,尤其是几个儿女,都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大儿子甚至已经入学塾开始启蒙了,天赋很是不错,远比当初徐彬自己读书时,可要聪明多了。

    对于现在的生活,徐彬很是满意。

    “话虽如此,可大哥也不要太拼了,多注意休息,嫂子和孩子们可还得仰仗大哥呢!”徐章惊讶诧异,心绪起伏也只是那么短暂的一小会儿功夫,惊讶过后,情绪很快就调整好了,转头就和徐彬拉起了家常。

    “我还好了,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自己,这才刚刚赶到长安,听说朝廷那边,又想让你去陇右了?”

    徐章道:“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不过消息已经到了,估计等不到明兰出月子,我就得动身了。”

    徐章也很是无奈,徐章很想在家陪着明兰,等明兰出了月子,参加完自己儿子的满月宴,到时候再离开,徐章也没话说。

    可陇西之事,已经发生大半年了,吐蕃东部分裂而成的南北两部,现在虽然仍在对峙之中,双方彼此都不肯服输,可现在情况是,刚刚经历过暴雪寒冬,关中之地还好,可关中之外,那些依靠着游牧为生的少数民族们,就说不准了。

    这个刚刚度过的凛凛寒冬,寒冷而漫长,连关中地区的百姓都受到了不小的灾害,和关中尽在咫尺的西夏还有吐蕃,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还有契丹。

    作为三国之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方,契丹方面的应对极为重要。

    可惜徐章身处西北,对契丹鞭长莫及。

    如今徐章唯一担心的就是西夏了。

    春雪早已消融,道路恢复了畅通,若是趁着这个时候,西夏挥师南下,铁骑犯边,偌大一个陕西路,就真的艰难了。

    到时候别提陇西了,能否在西夏的铁蹄之下,保住领土不丢就已经极好了。

    西夏的铁浮屠,可是天下闻名的强军,就连契丹人,也曾在铁浮屠手底下吃过不知多少次亏。

    至于大宋就更别说了,外敌入境,都只能依据坚城而守,通过拖延战术拖住来犯的敌人,然后等候朝廷的援军。

    “这么着急?就不能再等等?”徐彬尝试性的问。

    徐章摇了摇头,苦笑着无奈说道:“我也想等等,可时不我待啊!”

    “陕西与西夏还有吐蕃交界,边疆之地形势瞬息万变,我作为陕西路的经略安抚使,总领一路军政之事,岂能置之不理。”

    “也是!”徐彬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兄弟俩四目相触,尽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在其位,谋其政,你年少得志,如今又身居高位,肩挑重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那些个眼红你高升的,就盼着你出什么差错,他们好落井下石。”

    徐彬虽然没有入仕,可跟着徐青山在商会做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的也算是见惯了世面,看惯了风雨,官场和商场,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二字,区别并没有太大。

    “行了行了,咱们兄弟俩好不容易才见个面,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作甚,走走走,我已经让厨房备了酒菜,大哥赶紧先去沐浴更衣,待会儿咱们吃两碗去,就当是我这个做弟弟的给大哥接风洗尘了。”

    “都听你的!”

    ······

    徐彬被下人带着去了厢房,走之前将那个装着种子的匣子收了起来,亲自端给徐章,徐章就跟捧着宝贝似的,抱着去了匣子就去了后院。

    徐彬带来的种子当然不止这些,更多的种子都已经被放到仓库里头去了,不仅如此,徐彬还带来了几个会种这些种子的人。

    徐府后院有个暖房,在这个时代,其实不只是徐府,很多大户人家里头都有暖房,不过这些暖房大多都是用来培育一些珍贵的花草的,毕竟暖房的造价极为昂贵。

    当然了,也不乏那种拿来种蔬菜的,毕竟相较于在冬日里头,能够吃上新鲜又不是时令的菜蔬,花费的那些银钱根本不值一提。

    “听说大哥来了?”看着抱着匣子喜滋滋的徐章,坐在炕上的明兰问道。

    “嗯!”徐章抱着匣子坐到炕边,笑着说道。

    “大哥带来的?”明兰看着俆章怀里的匣子,问道:“里头装的什么?”

    徐章道:“种子!”

    “种子?”明兰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徐章继续说道:“九州大地上没有出现过的种子!”

    明兰的眼睛跟着就亮了,诧异的抬眼看了看徐章,可目光很快又挪了下去,落在徐章怀里抱着的那方樟木匣子上,眼中的迫切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明兰生平最喜欢的,不是舞刀弄枪,也不是射箭骑马打猎,更不是什么针织女红,管家理事,而是对于新奇未知事物的探寻。

    正如同当初徐章不经意间在明兰跟前提起的千里镜,后面耐不住明兰的软磨硬泡,徐章便将其中的原理对明兰说了,不想明兰后来竟然真的把千里镜给做了出来。

    徐章将匣子递给了明兰。

    “匣子里头的只是一部分,等娘子出了月子,若是感兴趣的话,就到后院尝试这种一种,剩下的那些,等明日便叫人送到渭水边上的庄子里,咱们自己先种一种看看成效。”

    明兰点头如捣蒜,将匣子横放在膝上,迫不及待的将一个个小抽屉抽了出来,看着里头形状各异的各种种子,明兰这才想起来,对于种子,她还真的没怎么了解。

    明兰虽然只是个小庶女,可怎么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纵使只是庶女,日子也过得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都要好,虽不至于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日常生活总还是有女士婆子照料的。

    “别急!”徐章伸手压在匣子上,将明兰抽出来的小抽屉一个个又推了回去,说道:“且先放着,等娘子出了月子再去侍弄。”

    “都听官人的!”

    ······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朝廷来人总算是到了长安。

    圣旨上写的清楚明白,让徐章择日动身前往陇右,调拨兵马粮草,主持对陇西用兵的一切事宜。

    “从蜀地调粮?”徐章皱着眉头闻着来人。

    带着圣旨来长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逆王一案之中大放异彩,以冷酷无情,一心为公的谏议大夫齐小公爷。

    齐衡道:“这是大娘娘和极为大相公再三商议之后的决定。”

    “从江南调粮的话,路途太过遥远,再加上这几年来,连年的动乱和天灾,国库空虚,唯有蜀中,一直偏安一隅,始终未受波及。”

    看着面色冷酷,没有半点表情的齐衡,徐章拱手道:“小公爷,不知调粮的旨意何时离开的东京?蜀中的粮草何日能够抵达?”

    齐衡可不仅仅是这次的宣旨使者,也是这次对陇西用兵的监军。

    ······

第 026章 动身

    面对徐章的问题,齐衡沉默了,这一次齐衡作为监军而且还是带着圣旨来的,虽然官阶远不如徐章,可却有对徐章监督的权利,而且还有临机奏对之权,可直接上书曹太后,虽说没有手握实权,可在军中的地位却着实不低。

    “永平侯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齐衡微微皱眉,看着俆章,神色略有几分变化。

    徐章拱手道:“小公爷别误会,这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难道小公爷是打算让西军的将士们饿着肚子替朝廷卖命征战吗?”

    齐衡目光微凝:“永平侯不要误会,齐某没有这个意思,朝廷的公文已经送去蜀中了,想必不日便会有粮草送来,永平侯无须担心。”

    “陇西之事,事关朝廷大计,永平侯还是放在心上才是。”齐衡身上那股子世家子弟,王公贵族的独特气质若是在旁人哪里还挺吃香,可在徐章这儿,却注定呀碰壁了。

    徐章微微一笑,很是和善的道:“小公爷放心,徐某心中有数,绝不会耽误朝廷大计。”

    ······

    两人的对话很官方。

    “许久未见,小公爷又是初来长安,不如徐某找个地方摆上一桌,替小公爷接风洗尘?”

    严格算起来,徐章和齐衡还算是同门,可惜徐章科举参加的早,而且中进士也中的早,齐衡到盛家在庄学究门下和长柏他们一同读书的时候,徐章已经在准备科举了,后来直接一举中第,两人之间就没怎么打交道了。

    不过齐衡和长柏的关系不错,借着长柏的关系,两人倒也不陌生,勉强能够算是点头之交。

    按理说齐衡家世好,人品也好,而且读书用功,才能出众,又没什么架子,应该挺好打交道的,可惜当初到底是年少幼稚了些,知道徐章求娶明兰,而且还成功了,就没怎么给过徐章好脸色了。

    徐章自然不会上杆子找罪受,而且这家伙惦记自家媳妇,徐章对他印象能好了才怪。

    而且当初参奏勇毅侯府的,就是这家伙。

    为此徐章还被曹太后狠狠训斥了一番,罚了三个月的俸禄不说,还被勒令禁足在家月余功夫。

    徐章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那就劳烦永平侯了!”齐衡却出乎徐章意料的答应了下来。

    徐章很是诧异:“小公爷认真的?”

    齐衡看着俆章,点头说道:“难道不是永平侯说的要宴请齐某吗?”

    徐章道:“徐某说说而已,小公爷莫要在意,如今内子刚刚产子,尚在家中坐月子,徐某出征在即,日后和小公爷吃酒的机会多得是,可陪着内子的时间却不知何时才会再有,还望小公爷体谅体谅。”

    齐衡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说:“贵夫人······”那一直未曾变化的神情,总算是有了几分改变。

    齐衡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冲着徐章拱手说道:“恭喜······”

    只是这声恭喜说的十分之勉强。

    ······

    在家赔了明兰五日,徐章终于还是选择了动身。

    明兰月子还没出,不能出门相送,徐章已经换上了一身箭袍,来到屋里和明兰道别。

    “官人路上小心,千万要保重身体!”

    千言万语别在心中,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明兰看着炕边坐着的徐章,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妾身和言哥儿,在家等着官人凯旋归来!”

    徐章拉着明兰的手,冲着明兰温柔一笑:“娘子放心,这世上比你家官人更惜命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明兰撑起笑容,感受着大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柔声说道:“官人且放心在外头办差,不用担心家里头。”

    看着明兰平静的目光,徐章心里头却明白,此时此刻,明兰心底怕是已经开始踌躇担忧了,只是不想让他看见,不想让他担心。

    “家中有娘子坐镇,有什么可担心的。”徐章咧嘴笑着道。

    炕边还放着个摇床,摇床里头的小言哥儿睡得正香甜,丹橘坐在小杌子上,轻轻的摇动摇床。

    徐章走到摇椅旁,低头俯瞰着摇椅中睡的正香甜的小言哥儿,脸上笑容更甚:“言哥儿,阿爹走了!”

    丹橘和小桃起身礼送徐章。

    徐章自小桃手中接过原本挂在衣架上的棕褐色大氅,披在肩上,绑好系带,冲着明兰摆了摆手,大步流星般的出了主屋。

    王破敌和一队亲卫早已在外院等候多时。

    帅司方面,经略相公将要巡视治下军寨的消息,也早在数日前甚至抵达长安那日,便提前发了下去。

    经略安抚司外,一身戎装的齐衡和数百甲士早已等候多时。

    不得不说,齐衡的皮相是迄今为止,徐章所认识的所有男子当中最出色的一位,连徐章在他面前,都只能自愧不如。

    齐衡一身银甲,背后是一定白色的披风,头盔挂在马背上的布囊边上,如谪仙般俊逸的面容又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若是这身打扮叫那些个小姑娘们瞧见了,估计都得立刻路转粉,化身为最最铁杆的迷妹,恨不能以身相许······

    “监军这是打算上战场冲锋陷阵去?”策马徐徐走进,徐章不由得打趣道。

    齐衡淡淡的道:“经略相公既然已经到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徐章却道:“小公爷当真决定了?不再考虑考虑?”

    齐衡道:“本监军奉的是太后大娘娘的旨意,入征西军中为监军,既是监军,那自然要跟随大军。”

    “好吧!”徐章摊了摊手,无所谓的道:“既然小公爷坚持,那徐某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出发!”

    徐章大手一挥,齐衡打马扬鞭,走在最前,身后数百甲士排成两列,紧随其后,倒是徐章,带着王破敌和一队亲卫吊在队伍后头,不急不忙的。

    ······

    徐府,后院。

    “小桃回来了吗?”明兰眼睛一边看着进来的位置,一边问丹橘。

    这已经是明兰第五次问了。

    丹橘坐在摇床旁,小言哥儿仍睡得香甜。

    “应该快了!”丹橘看着明兰这幅翘首以望,大有化身为望夫石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

    “这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明兰有些不耐烦的道。

    丹橘道:“大娘子莫急,听破敌小哥儿说侯爷他们还要先去一趟帅司那边,和朝廷派来的监军回来,然后再出城呢。”

    “监军?”明兰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几分思索的神采,说道:“看来这次,朝廷是铁了心要对陇西用兵了!”

    “依着奴婢说呀,朝廷就该早些用兵,把陇西燕云这些被那些异族占据的地方都给收回来。”丹橘说道。

    “兵战凶威,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轻易就能开启的。”明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沉的道:“况且战事一起,苦的还是寻常的老百姓。”

    听了这话,丹橘倒是没什么感觉,丹橘一家都在盛老太太手底下当差,自然也就无法体会到,外头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寻常百姓们的艰苦。

    若是小桃在这儿的话,估计还能发表几句感慨。

    当初小桃之所以被卖到盛家,就是因为家里遭了灾。

    明兰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小桃的声音:“什么苦的还是寻常的老百姓呀?”

    小桃径直走到明兰面前行了个礼,说道:“大娘子,侯爷他们已经出城了。”

    “嗯!”明兰道。

    “对了,大娘子方才和丹橘姐姐说什么呢?”小桃忍不住好奇的问,方才她就听了半句尾巴,前头一大串都没听见。

    “走了吗?”明兰低声喃喃自语道,目光有些散乱,一颗心似乎也跟着徐章一道飞远了。

    ······

    陕西路境内的禁军,全称是西北禁军,又被世人称作西军,登记在册的人马,共有十八万左右,分散在各地的军寨堡垒驻守,大多都是在便将沿线区域,似关中地区的地方驻军,则是以禁军为首,以各州府衙门的巡检司治下兵马为辅。

    陕西路与西夏和吐蕃相交,边境线颇长,大大小小的堡寨加起来能有百多个,每个堡寨的驻军数量也不一样,小一些的只有几十人不少,大一些有上万人也有。

    其中尤以长安以西的延安府,庆州,环洲、保安军、怀德军的堡寨数量最多,驻军的人数也是最多的。

    可惜这些军寨密布于与西夏交接的边境线上,不能轻易动用。

    徐章所能够调用的兵马,唯有驻扎在陇右地区的禁军和当地的乡勇了。

    边境之地,除了禁军就是当地的乡勇、巡检司,可没有什么厢军之说。

    出了长安,顺着官道沿着渭水一路逆流而上,过咸阳、兴平、武功,抵达扶风县的时候,徐章和齐衡这才开始放慢速度。

    扶风位于凤翔府境内,已经可以算是边境了,驻扎在扶风县境内的那一营西军的骑兵,就是徐章这次的目标之一。

第 027章 扶风

    此扶风非彼扶风,扶风县和历史上的扶风郡虽有牵扯,却有着极大区别。

    光是下辖的地域,二者之间就是云泥之别。

    扶风县虽然紧挨着秦岭山脉,可地势却极为平坦,又有山势为凭,是西域通往关中地区的门户,必经之地。

    是以扶风县虽不在边境线上,可却常年驻扎的有一个指挥营的人马,而且都是骑兵。

    不论是京兆府右边,还是边疆有变,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支援。

    汉时还有京兆府、左冯诩、右扶风三辅之称。

    可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风正萧萧。

    虽已入春,可整个西北却仍旧还笼罩在冬日的尾巴之中,春风带着凛冽的寒意,久处西北的人自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可徐章和齐衡却不怎么习惯。

    “这鬼天气,不吹风还好,一吹风冷的要死!”

    骑在马上,徐章唉声叹气的抱怨道。

    旁边的王破敌却咧嘴一笑,抓着缰绳的手上,明显比队伍里的其他将士多了一副手套。

    当然了,这些所谓的其他人,并不包括徐章及其麾下亲卫。

    两人身后的亲卫也一语未发,唯有呼啸的寒冷春风,在回应徐章的话。

    原本一身银甲白袍、宛若陈庆之再世的齐衡,此刻也换下了那身骚包的银甲白袍,穿上了厚厚的冬衣,幸好还在马背上,没有跑到马车里头。

    纵使天色仍然寒冷,可路上官道上往来的行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多了起来。

    进入凤翔府地域之后,官道上往来的人明显发生了变化,寻常的旅人少了许多,更多的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牵着马驾着车的商贾。

    众人没有入城,在城外十里左右的岔道处就换了个方向,径直绕过扶风县城,往扶风指挥营而去。

    午时刚过,徐章和齐衡带着人出现在扶风指挥营外。

    ······

    秦州!

    西军陇右军驻地大营。

    自从去岁陇西生变,吐蕃东部的老首领过世,留下的两个儿子争权将吐蕃东部一分为二之后,枢密院就下了军令,让西军在陇右地区布置重兵,以震慑宵小。

    陇右军的指挥使姓彭,既非勋贵,也非世代将门出身,全名叫彭学武,也不是北方人,而是泉州人士,本是海边一寻常渔夫,庆历年间被征入伍,那时朝廷和西夏打的激烈,十数年间,大大小小的战役不断,几乎就没怎么停过。

    彭学武也是在和西夏的大战之中,积功官至营指挥室,按道理说,能够爬到营指挥使的位置,彭学武这么一个没有家世,没有后台的小武官,又没有战事,定然是要止步于此了。

    不想这家伙运气好,站对了队,遇到了贵人,陆续被提拔到了现在的位置。

    可惜彭学武后来贵人倒台,树倒猢狲散,彭学武因着不是嫡系,倒也没受牵连,只是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一坐就是十多年。

    嘉佑十年换防,又被调到了陇右。

    原本在陇右做个指挥使也挺好的,虽然在官阶上只是个六品的武官,可耐不住俸禄厚,油水多。

    地方武官,位阶最高的也就是个五品,

    彭学武现如今已经是从六品上,算是地方武官当中的中上游了,作为一个底层百姓出身,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草根来说,彭学武的前半生,已经足够耀眼励志了。

    今年彭学武刚刚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有句俗话说得好,姜是越老越辣,而且彭学武在西军之中混迹了三十多年,早就养成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好心性。

    可今日的彭学武,却罕见的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听说新来的那位经略相公,文武双全,坚毅果决,是个手腕铁血的人物,这初来乍到的,在长安没把火烧起来,会不会带到陇右来烧?

    对于那些个传言什么的,彭学武向来是不信的,是以老早就托人打听过了,可打听到的结果,却让彭学武更加忐忑。

    “哎!”

    仰天叹了口气,彭学武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来了再说吧,了不起老子就辞官回乡,做个富家翁!”

    这么些年下来,彭学武早已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了,在老家还修了祠堂,在老家置了好些产业,就算是现在辞官回家,也能做个富家翁,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不愁吃穿。

    “来人呐!”

    彭学武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当即便有一个军士快步走了进来,冲着彭学武行礼道:“属下在!指使有何吩咐。”

    “过几日经略相公和监军便要到了,传令下去,让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和各营指挥说,谁要是丢了咱们陇右军的脸,到时候可别怪本将军不讲情面!”

    “诺!”军士沉声应和,快步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军营各处不约而同传来了各营指挥训斥手底下都头队率的声音。

    而且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徐章自然不知道,为了迎接他的到来,陇右军上下,已经开始了一场紧张而又严厉的突击训练。

    此时的徐章,才刚刚进入扶风指挥营,见到了扶风指挥营的营指挥杜强。

    “本官记得,扶风轻骑营在册兵员共有四百八十二人?不知其中可战之人有多少?”徐章问的已经十分婉转。

    蓝田大营虽然在近二十万人的西军智慧总,连指甲盖都算不上,可却是整个西军的缩影,当初徐章视察的可不仅仅是蓝田大营,京兆府境内的那些个军寨,徐章大多都走了一遍,最后的结果都是大同小异,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是整个西军的顽疾,想要根治,必须得下猛药才行,可先如今朝廷催着解决陇西的事情,若是在这个时候整顿西军,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而且现在还有个齐衡在旁边,徐章心中虽然早就已经有了整顿西军的打算,可现在的话······

    杜强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回答,徐章就继续说道:“一月下旬的时候,本官已经将京兆府境内的好几个军寨大营都走了一遍,对于西军的状况,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而且我身边这位,可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文武双全,兵法韬略近熟于心。”

    杜强眉梢微挑,眼神变换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比起先前多了几分勉强。

    “经略相公说笑了,经略相公的大名,末将早已是如雷贯耳。”

    杜强冲着二人拱手,微微躬身说道:“末将麾下战兵共计四百又三十二人,辅兵五十人,战马三百零七匹。”

    “哦?”徐章以为深长的看着杜强,说道:“我问的是可以上战场与敌人厮杀的战兵,不包括那些老弱病残。”

    杜强尴尬一笑,满是歉意的拱手道:“经略相公见谅,是末将糊涂了。”

    “如今营中可用的青壮战兵共有三百四十六人,可用的战马两百一十七匹!”

    “怎么这么少?”徐章还没说什么,旁边的齐衡就瞪大了眼睛,既震惊又疑惑。

    徐章道:“天下承平已久,边疆之地久无战事,军中士卒,老的老,弱的弱,战马也是一样,说实在的,扶风营还能有这么多的青壮军士和战马,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杜指挥,你很不错!”

    杜强受宠若惊,只能揉揉后脑勺,说道:“经略相公谬赞了。”

    十几年的太平,纵使是曾经精锐勇猛的西军,也被磨平了棱角,当初那些老兵老将们,如今都老的老,病的病,退的退了。

    没有仗打,就代表着军士和将领们都没有了额外的收入来源,只能靠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军饷银日子。

    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将领们还好,不禁俸禄丰厚,还能凭借职权之便,赚外快、捞油水。

    可底层的军士们,那可就惨了,朝廷发来的军饷,被层层剥削之后,最后落到军士们手上的,连一半都不到。

    齐衡这个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世家子弟,自幼便是锦衣玉食,被齐国公夫妇捧在掌心,含在口中,自然不清楚里头的门路。

    “西军如此糜烂,难道徐侯就不打算管一管吗?”齐衡冷着脸,冷冷的说,那模样就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杜强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徐章侧身对着齐衡,揖手道:“徐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着手,监军若有什么好主意的话,还请不吝赐教,徐某感激不尽。”

    “既如此,那就请徐侯······”齐衡话还没说完,却戛然而止,脑中不禁想起方才徐章的话,目光闪烁着,脸上神情也发生了变化,似乎很是纠结。

    那不怎么友好的目光,还时不时的在杜强身上扫过。

    杜强赶忙解释:“监军明鉴,末将实在是冤枉啊,末将营中人马,可都是实打实的,末将从未吃过空饷,也未曾苛待过底下的兄弟们,可年长日久,老兵老将们逐渐老迈,战马也一天天的老去,末将也没法子,总不能自掏腰包,去关外和胡人购买战马吧!”

    杜强委屈吧啦的道。

    听到这个解释,齐衡面色稍霁,可眼神依旧很冷。

第 028章 意外

    齐衡没有再发作,不过脸色较之来时,却黑了许多。

    其实早在离开长安的时候,徐章就已经提前派人去将调令送往各地的驻军了。

    年初那次视察可不是白去的,虽说徐章去的只是京兆府境内的驻军,可对于整个西军的情况还是有一部分了解的。

    扶风指挥营,只是这次被徐章调往陇右各地指挥营的其中之一而已。

    而徐章之所以会亲自来扶风指挥营,除了因为顺路之外,更加重要的是,徐章想要看看西军骑兵的水平。

    ······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樊楼二楼雅间之中。

    石头和汗牛守在厢房门外,顾二、长梧、徐文、长柏四人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眼下樊楼最火的佳肴美味,酒壶里的酒是樊楼最好的酒,就这么一小壶,就要十贯钱。

    好酒好菜,若依常理而言,席间合该是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才是。

    可席间四人的神情却都有几分不快。

    “枢密院那边怎么批复的?”见三人情绪不高,长柏率先打破平静问道。

    “还能怎么样?”长梧自嘲般的道。

    迎着长柏的目光,徐文神情也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

    “唉!”长梧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枢密院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和姐夫都上了五回书了,次次都给我们打回来。”

    当初调令刚刚下来,徐章还没动身离京的时候,长梧和徐文等人就曾上书请调去陕西,当时却被朝廷以叛乱初定,神武军需坐镇东京,震慑宵小为由给拒绝了。

    后来长梧和徐文又陆续几次上书请调,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顾二眸光微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三人倒是没察觉。

    武官想要调动,只有三个途径,要么是因为枢密院的军令,要么就是因功累积升迁,要走兵部的路子,要么就是圣旨。

    “要不仲怀去宫里求求太后?”长梧忽然看着顾二说道。

    在那场宫变之中,顾二也是立下大功的,自那之后,顾二一路平步青云,先掌殿前司,后领神武军,无不展现出朝廷和太后对顾二的信任和看重。

    “若是有用的话,当初调谨言去陕西时,就不会让他孤身前去,如今陇右情势未明,我便是去了宫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

    这次朝廷忽然调徐章去陕西,顾二其实挺意外的。

    不是意外朝廷让徐章去陕西,而是朝廷忽然夺了徐章的军权,直接把神武军摘了桃子,而且还让徐章这么一位已经差不多极人臣的大理寺卿,神武军都指挥使,去陕西这种和西夏吐蕃直接接壤的边疆之地做经略安抚使。

    陇西生变,朝廷把徐章这个能臣干将派过去,听起来合情合理,当时顾二也没多想,可现如今徐章走了这么久,思来想去,顾二却总是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大对劲。

    可究竟怎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不得不说,顾二的直觉还真的挺准。

    “算了,就别折腾仲怀了,估摸着现在他都自顾不暇了呢!”长柏说道。

    “自顾不暇?”

    长梧和徐文好奇的打量着顾二,又向长柏投去询问的目光,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莫不是侯府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徐文没忍住好奇的问。

    自从顾二娶了张家姑娘,成了英国公的女婿之后,宁远侯府那边倒是消停了几日,可去年逆王那档子事儿,可没少给顾二带去麻烦。

    张家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张大娘子了。

    张大娘子又是个性情高洁,目下无尘的性子,待在宁远侯府那个事儿堆里头,日子过得未必就顺心如意了。

    好在张大娘子娘家给力,不止是在军中,便是在整个朝堂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若是跺一跺脚,整个东京城都得抖上三抖。

    就算是曹太后,在面对英国公府的时候,也不敢随意轻慢。

    更别说顾二的那位继母小秦氏了。

    小秦氏自己不敢轻慢,却能撺掇着别人来恶心张氏,明的手段不敢动,那就来暗的,玩阴的。

    好在张氏也不是那等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这些时日以来,顾家四房五房的婶婶嫂嫂们,可没少在张氏那里碰壁。

    不论她们说什么,张氏总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高冷的就像是雪山上的白莲花,叫人不知该如何接近。

    三人的目光尽皆落在顾二身上,目光之中带着疑惑和询问。

    顾二展颜一笑,举起酒盏喝了一口,才说道:“能出什么事,不过是几个秋后的蚂蚱,想要最后挣扎一下而已,无伤大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长柏语重心长的说道:“欲治国者,先齐其家,若是连家都搭理不清楚,所谓治国平天下,不过是一句空谈。”

    “顾二哥不是已经搬出侯府了吗?”唯有长梧,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搬出侯府,不代表和侯府彻底断绝关系,顾二哥的名字,可还在顾氏族谱上面躺着呢!”徐文道。

    顾二道:“行了,好端端说我做什么,你们两想调去陕西的事儿可还没解决呢!”

    这话一出,长梧和徐文双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哎!”

    长梧一脸愁容,端起酒盏:“来,吃酒吃酒!拖了顾二哥的福,咱们才能尝到樊楼最顶尖的美酒吃食,可不能浪费了。”

    尽管有些烦闷,可长梧还是不想影响朋友们,主动招呼众人喝起酒来。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顾二忽然说道:“昨日工部将作局那件事儿,你们听说了吗?”

    长梧道:“怎么没听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附近三条街的人都被吓傻了,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一个个拖家带口,慌不择路的跑到大街上,闹出好大的乱子来,后来还是城防营出面才把这事儿给压下来,没有引起更大的乱子!”

    长柏沉声道:“听说将作局的工匠被炸死了七八人,重伤十余人,其余轻伤者不计其数。”

    “幸好当初搭建将作局的时候,工部那边听了咱们的建议,把仓库和试验的场地隔开了,否则的话,只怕小半个东京都将化为乌有。”

    这么就下来,将作局的仓库里头,堆积了不知有多少炮弹和轰天雷,若是一下子被引爆了,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徐文道:“当初朝廷把将作局调去工部的时候,咱们可是再三提醒过的,火药威力巨大,易燃易爆,极惧明火······”

    可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意识到不对:“不对呀!当初咱们将作局里的那些匠人,大半都被调去了工部,他们经验丰富,在咱们营里的时候可从来都没出过这么大的错。”

    “是意外还是······”长柏也忍不住面色凝重的问道。

    顾二道:“应该是意外,如今小半个将作局都化为乌有,还引起了不小的火势,好在将作局周边都听了咱们的做了充足的准备,设置了隔离带,再加上发现的及时,这才没有让火势蔓延,否则的话·····”

    说起这个,顾二还隐隐有些后怕,将作局就在城西,若是火势当真蔓延起来,一时半会儿可没那么容易扑灭。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朝廷就开始扩建工部将作局了,许是新招募的那些匠人们出的差错也说不定。”

    “顾二哥,你消息灵通,可知现在上头是什么意思?将作局还要继续办下去吗?”徐文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便是长柏,也忍不住好奇的问:“火炮威力之大,足以开山裂石,摧金断玉,如此神器,朝廷断然不会视而不见。”

    顾二却道:“威力虽大,可同样危险,若是像这次的事情再来上几次,这满地纸醉金迷,繁华昌盛的东京城,还会是今日这般模样么?怕不是转眼就要成为第二个长安城!”

    “当初要是早听了咱们的,把将作局挪到城外无人的地方去,哪里还会闹出昨日那种乱子。”长梧忍不住吐槽。

    “也不知工部那些大相公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在城外找个僻静人烟稀少的地方,四周再设下重兵,还能防止有心之人混入其中,当初咱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你以为人人都是五弟呀!要求那般高!”徐文没好气道:“而且朝廷也有朝廷的考量,你我人微言轻,岂能随意置喙。”

    朝廷虽然不以言获罪,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还是的有个底,

    不论是以前的将作局,还是现在的天工营,在徐章那苛刻无比的要求和条例之下,除了在引火试验的过称当中出过差错之外,似昨日将作局闹出那般大的动静的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那倒也是!”长梧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

    可随即神情却忽然一变,有些忐忑的道:“这事儿不会牵连到咱们头上吧?”

    “应该不至于吧?”徐文道:“现在的将作局,可是在工部的名下,上头就算是要怪罪,那也是怪罪工部的人,怎么也扯不上咱们吧!而且当初咱们又不是没提醒过他们。”

    长梧扭头看向长柏:“对了,二叔当初在工部当过差,和以前的同僚们仍有来往,则诚不妨请二叔去工部那边问问情况?”

    盛紘的圆滑在东京城里头可是出了名的,盛家累世官宦,儿子出色不说,女婿更为了得,传胪出身,屡建功勋,年纪轻轻就被封为永平侯,还是官家的老师之一,如今又被委以重任,派去陕西坐镇。

    盛紘如今在东京城里头,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去岁宫变之后,就被提拔到了御史台,做了御史中丞,直接从五品一跃成为正四品的朝廷要员,而且还是御史台这等清贵的衙门,盛紘今年可才四十出头,将来的话,入政事堂或许有些难度,可一个部堂长官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这倒是个主意。”顾二也颇为认同。

    长柏道:“待我回去就去找父亲打听打听。”

    ······

第 029章 猜测

    代州,雁门关。

    雁门寨中,中军大帐之内,一须发皆以银白的老将,端坐在虎皮靠背大椅之上,手里头正拿着一纸书信,看着仔细。

    “孽障!”

    信上的内容不多,须臾之间,老将就已经阅读完毕。

    “来人,磨墨!”

    老将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曹太后的嫡亲兄长,坐镇雁门关的靖安侯曹景烈。

    曹景烈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眼中闪烁着凛冽寒光,周遭大帐中的温度好似急转直下,宛若冰窟。

    曹景烈半生戎马,不知历经多少战事,见过多少生死,立下功勋无数,

    没过多久,一骑快马便出了大营,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太原府,靖安侯府。

    “大爷,侯爷来信了!”

    曹国仁刚刚回到侯府,把里里外外堆积下来的事情处理完,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拿来吧!”顾不上歇息,曹国仁立马打起精神,将书信拆了,仔细的阅读起来。

    没过多久,曹国仁放下书信,对着长随道:“去把二爷、四爷都叫过来。”

    “诺!”长随不敢耽搁,赶紧吩咐下去,没一会儿,一个瞧着年岁和曹国仁相差无几的微胖中年和一个三十左右,一身文士打扮的俊美男子一道进了曹国仁的书房。

    “大哥!”

    “大哥!”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国仁的两个同胞兄弟,曹国义和曹国信。

    曹国义只比曹国仁小两岁,倒是曹国义,远要比两个哥哥小得多。

    “大哥找我们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年前曹国信便一直在外游山玩水,寻幽访胜,探望好友,直至近日方才归家,对于家里的事情虽然听说了一些,知道的却并不全面。

    “父亲来信了,你们都看看!”曹国仁说着就把那一纸书信递了过去。

    曹国义先接过书信,看了没几句,神情就变了,“大哥,这······”

    “看完再说!”曹国义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国仁给打断了。

    匆匆看完剩下的内容,曹国义赶紧把信给了曹国信。

    曹国信只匆匆扫了几眼,看了个大概,就不在看了。

    “父亲既然说了,日后府里中馈让二弟妹来执掌,待会儿愚兄就让人把家里的账簿钥匙都送到二弟院里去。”

    “大哥,这怎么行,你才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人,于情于理,这中馈之权,都不该由······”曹国义皱着眉头略有几分焦急的道。

    曹国仁摇了摇头,说道:“这是父亲的意思,再说了,管氏犯下大错,为咱们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于情于理,都不适合再执掌府内中馈,二弟不要再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二哥,既然这是父亲和大哥的意思,你就不要推辞了,再说了,二嫂贤惠持家,处事公允,让她来执掌府内中馈,大家都没意见。”

    曹国信如是说道。

    可转头就对着曹国仁求情道:“大哥,这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大嫂固然有错,却也罪不至此,母亲疼爱自家儿子,此乃人伦之道,大哥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还把大嫂发配到庄子上面壁思过,这未免也太······”

    因着年纪小,母亲又去得早,管氏这个大嫂,对曹国信来说,就是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父亲曹景烈常年领兵在外,当初小的时候,曹国信的一切生活起居,可都是管氏管着的。

    曹国仁却面色一寒,沉声说道:“三弟不必再劝,管氏犯下大错,若非念着她嫁过来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又替咱们曹家开枝散叶,我早就一纸休书,把她赶回娘家去了。”

    曹国义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曹国仁眼中闪烁着寒芒,但更多的,确实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愤恨:“常言道:惯子如杀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和她说了多少次,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如今玉儿生死不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还替咱们家招惹了这么大的一个敌人,只是让她思过,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对于管氏,曹国仁心里还是念着情分的,这次主动让管氏交出侯府的中馈之权,还发配到庄子上面壁思过,就是为了提前把这事儿盖棺定论,待再过几年,风头过去了,到时候再把管氏给接回来。

    可曹良玉的失踪,却将这情分冲散了许多。

    “什么?”曹国信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玉哥儿生死不知?凶多吉少?”

    “大哥是不是弄错了?玉哥儿吉人自有天象,怎么会凶多吉少呢?”

    曹良玉确实纨绔,可那是在外头,在家里头,在一众长辈们面前,曹良玉一直都是很乖巧听话的,再加上因着年龄还有管氏的关系,小时候的曹良玉一直都是跟在曹国信屁股后头的,叔侄二人的关系很是亲近。

    曹国仁道:“玉哥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陕州,都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陕州四近的州县,咱们的人已经接连找了好几个月,可还是没有半点玉哥儿踪迹。”

    曹国信皱着眉头,目光中带着思索:“依着玉哥儿的性子,莫说是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了,就算是把他关在家里,不出三日,那也得哭着喊着要出门去,怎么可能几个月都没有半点消息?”

    “是不是玉哥儿恰巧已经去了别处?”

    曹国仁沉声说道:“玉哥儿身边还跟着曹三呢!就算玉哥儿有心躲着我们,曹三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往家里送信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销声匿迹好几个月。”

    一旁的曹国义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

    曹家的护卫们,尤其是曹家这些主子们身边的人,都是从家生子当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父母妻儿,亲朋好友都在曹家当差,忠诚度自然就不必说了。

    曹国信并不蠢,相反,他还很聪明,作为三兄弟里头唯一一个读书人,曹国信虽然没有参加科举,入仕为官,可不论是才学还是智计,都是极高的。

    曹国信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目光之中带上了担忧:“大哥说的有理,就算是玉哥儿怕大哥责罚,躲着不肯回来,徐三他们定然也会想方设法的送消息回来。”

    话音一顿,曹国信思衬片刻:“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玉哥儿很有可能已经落入那位永平侯的手中了。”

    “我虽没和永平侯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若是依着他以往的性子,咱们玉哥儿只怕······”

    说着说着,曹国信的目光就越来越冷。

    “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孟州之事的真相,他也知道了?”曹国义皱着眉头不确定的问道。

    曹国仁道:“可他若是知道了的话,为何却一直都默不作声?”

    曹国信道:“若我是永平侯的话,若是玉哥儿落入我的手中,知道了玉哥儿的身份之后,我一定会灭口,不让走漏半点消息,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曹国仁和曹国义尽皆一凛,现如今执掌朝政的可是他们的姑母,现在的曹家,和昔日只是皇后娘家的曹家可截然不同。

    那时的曹太后没有子嗣,嘉佑帝便是对曹家多有关照,曹家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嘉佑帝和曹太后的年纪可都大了,等他们夫妻俩百年之后,曹家在朝中再无靠山,曹家行事自然很是低调收敛。

    可自从小皇帝继位,曹太后被众大臣们请出来垂帘听政,执掌玉玺之后,曹家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其他的不说,光是在河东地区的影响力,就直接拔高了一大截。

    现如今的靖安侯,也就是曹景烈,身上还多了个河东经略安抚使的头衔,总领河东路的军政,除此之外,其余的头衔就更不必说了。

    当然了,都是一些虚的东西,瞧着好看,听起来好听罢了,其实没什么太大作用。

    主要还是曹太后也不是那种昏了头了,知道这个时候她才刚刚垂帘听政,若是一味提拔曹家人的话,难免会传出一个任人唯亲,偏私的名声。

    “大哥打算怎么办?”曹国义看着曹国仁问道。

    曹国仁目光微闪,语气却很坚定:“父亲在信里头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让咱们暂且忍耐,如今朝廷欲对陇西用兵,一切都等陇西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做打算。”

    曹国义顿时就不乐意了:“暂且忍耐?”

    曹国仁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曹国信。

    曹国信明白曹国仁的一丝,当即说道:“收复陇西,将陇右之地悉数纳入我朝疆域之中,是眼下朝廷第一等的大事,也是姑母垂帘听政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决策,此事的成败,关系到姑母在朝野之中的名望。”

    “那玉哥儿的事儿就这么算了?”曹国义仍有些不甘心。

    “不是算了!”曹国信道:“父亲和大哥的意思是暂时先放在一边,待陇右之事结束之后,再······”

    “若是当真叫那厮收复了陇西,成了朝廷的大功臣,到时候咱们要是再想对付他,可就难了!”曹国义虽然有些冲动,可这话说的却颇有道理。

    ······

第 30章 集市

    茫茫草原,漫无边际。

    绿草茵茵,蓝天白云,辽阔的草原之上,无数牛羊成群结队的低着脑袋,优哉游哉的晒着阳光,啃着青草。

    无数牛羊之中,偶尔能见几个牧民骑在马上,挥舞着手中长杆,在四周驰骋来去。

    草甸之上,积雪消融,茵茵青草翠绿如油,无数座白色帐篷连绵成片。帐篷和帐篷之间,穿着皮毛制成的衣物的男女忙碌来去。

    这是一个部落,一个位于吐蕃东部地区,陕西西部,处于大宋和吐蕃、西夏三国边境之上的小部落。

    草原的牧民,多以部落的形势抱团而居,随着季节变换,驱赶着牛羊牲畜,在草原上放牧。

    如今寒冬刚过,枯黄的草木重新焕发出生机,那些个好不容易在严冬之中幸存下来的牛羊们,自然要赶到稍微偏南边的草场上,赶上刚刚冒头,清脆碧绿的那头一茬嫩草。

    若是依着草原人的习惯,平日里这个时候,男人女人们都早早的赶着牛羊四处放牧去了,帐篷跟着牛羊走,众人虽然挨着,各家各户却早已划分好了草场,断然不会像今日这般把帐篷扎在一块儿。

    可今日却是个特殊的日子。

    中原那边的汉人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大批草原上没有的货物,如茶叶食盐这类生活必需品,到草原上和牧民们进行交易。

    而每月的月底最后一日,则会举办一场极为盛大的贸易盛会,牧民们带上自家的牛羊,攒下的皮毛,中原来的汉人商贾们,则会带来大量的陶器、茶叶、食盐、酒水等等一系列的生活用品,和牧民们进行交易,以物易物。

    今日赶着过来的商队,足足有十多支,来自天南海北,赶着马车驴车,带着大包小包,大箱小箱,便是最小的一支商队,也足足有上百人,镖师护卫更是商队里的标配。

    因着吐蕃如今内乱,原本强大的帝国也早已分崩离析,分裂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政权分立且散乱,实力自然也大不如前。

    是以这些发生在边境上的贸易,朝廷虽有心管控,可耐不住那些个喜欢铤而走险,不想受朝廷盘剥的商队们另辟蹊径,直接雇佣了大批护卫,带着大批量的货物直接来到草原上,和牧民们进行交易。

    久而久之,朝廷在陇西地区办的那些互市自然也就撑不下去了。

    “茶砖,茶砖!上好的茶砖嘞!”

    “精盐!精盐!”

    “······”

    中原富庶,茶叶,瓷器,试验,丝绸等等都是草原上的牧民们所没有的东西,就连铁器,牧民们也大多都是从宋人手中购买的。

    集市里头,衣着截然不同的宋人和草原人混杂在一块儿,各种叫卖声,砍价声不绝于耳。

    “青山商会出产的上等雪花盐嘞!快来看快来买啊,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集市靠近入口的位置,一个瞧着四十多岁,嘴上留着两撇胡须的瘦削中年站在摊位后头,外头两个二十来岁,年轻力壮的小伙正扯着脖子大声喊着。

    不过片刻功夫,摊位边上就聚集了一批牧民。

    “真是雪花盐?”有个瞧着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妇人率先问道。

    那四十多岁的瘦削中年咧嘴一笑,掀开放在身前的木桶桶盖,露出里头白花花犹如雪花一样的食盐,然后用木勺舀起一勺,提至桶上,然后将木勺歇放,随即便见木勺中那如同雪话一样结伴,似沙子一样细小的白色颗粒如倾泻而下,再度落入木桶之中。

    “是与不是,大家都有眼睛能看!”吐蕃自然有吐蕃语,恰巧中年人便是个精通吐蕃话的。

    “洁白如雪,细腻似沙,还真是雪花盐。”人群之中不乏有那种懂行的。

    可惜雪花盐的价格昂贵,两只成年的羊才能换上一斤雪花盐,而一斤雪花盐,一家子人吃的话,就算是再节省,顶多也只能支撑十天时间。

    周遭围观的人虽然不少,动心的却是也有不少,可真正想买的,却没有几个。

    瘦削中年人依旧笑脸盈盈的介绍着:“我家的雪花盐,可是从青山商会手里头弄来的,是最纯正的货色,吃起来可没有半点苦涩。”

    “雪花盐咱们也见过几次,你这些盐卖相虽好,却也未必真的是雪花盐!”中年人有些面生,是以牧民们心里头才会有所顾忌。

    中年人却依旧笑着道:“是真是假,诸位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中年人取出一个小碟子,用木勺舀出一小勺,放在碟子上,将碟子摆到木桶的盖子上,笑脸盈盈的对着围观的众人引手示意。

    方才那个第一个问的妇人率先走上前,用碟子里的小勺舀起一点白色粉末,倒入掌心,刚送入口中,一股子纯正无比的咸味便在舌尖之上迸发而出,瞬间就冲至脑海。

    纯正的咸,没有一丝一毫的苦和涩。

    看着妇人那诧异的像是见到了长生天一样的神情,周遭的牧民们一个个走上前学着妇人尝了一下,随即神情尽皆生出变化。

    可尝过味道的牧民们,紧接着脸上就纷纷露出了纠结之色。

    有个二十来岁,皮肤蜡黄的青年有些忐忑的问:“这个雪花盐是怎么卖的?”

    中年汉人依旧笑脸盈盈,很是热情的解答道:“两只羊换三斤,一头牛也能换三斤,马的话,如果健壮,一匹可换十斤,若是母马的话,一匹可换三十斤。”

    在这个时代,马匹可是最为重要的交通工具,而且还能运用到战场之上,集市上也有贩卖牲畜的,但大多都是牛羊,贩马的数量倒是不多,而且能够用来做战马的,更是少之又少。

    母马是可以带回去配种的,在价格上,自然要比寻常的健壮公马贵的多。

    更加关键的是,那种可以用来充当战马的马匹,想来都是有价无市的。

    “两只羊能换三斤雪花盐?你莫不是诓我们?”当即便有牧民发问了。

    以前的时候,也有人从中原贩雪花盐来陇西,可价格却让这些普通的牧民们望而止步,一只成年的羊才能换上一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有时候甚至两只羊才能换上一斤。

    也难怪这些牧民们觉得假。

    瘦削中年汉人冲着围观的牧民们拱手道:“诸位觉得如何?鄙人这雪花盐可正宗?”

    “正宗是正宗,就是这价格······”虽然有些犹豫,可牧民们明显是激动了,虽说这雪花盐贵,可若是买上一些,备在家里,若是家里来了什么尊贵的客人,拿出来招待的话,也能显得自家大气不是。

    看着牧民们互相交流的眼神,瘦削中年汉人眼底也跟着泛起了笑意:“真不是鄙人胡说,诸位尽可看看,这集市上贩卖雪花盐的不止我一家,可价格似鄙人这般的优惠的,诸位若是能找出第二家来,鄙人绝没有话说。”

    又以为牧民妇人试探性的问:“这价格就不能再降一些?”

    瘦削中年汉人笑着道:“这位娘子说笑了,您可以四下看看,若是这集市上,还有比鄙人的价格更低的,您大可去别家买。”

    一众牧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有人问道:“用皮子能换吗?”

    瘦削中年人道:“羊皮的话,八张换一斤,牛皮五张换一斤,若是狼皮的话,三张便能换上一斤。”

    若是在江南淮南还有荆襄等地,皮子的价格昂贵,自然没法这么交易,可在草原,皮子和牛羊就是最常见的东西,就跟江南寻常农家地里的稻米萝卜菘菜似的,随处可见,大家也都不缺,这价格吗,自然也就高不到哪儿去。

    而且来草原上做生意的商人们,也都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会不远万里的带着大批货物和人手跑过来,为的就是低买高卖,从中赚取绝的差价。

    商人逐利,便是如此。

    “你们以后每次开集都会来吗?”那个脸色蜡黄的牧民青年问道。

    瘦削中年汉人道:“若是有可能的话,我们大概都会过来!”

    “那如果下次你们还来的话,雪花盐还是这个价格吗?”青年继续问道。

    瘦削汉人眉梢微挑,不由得多看了这个青年一眼:“鄙人也不敢笃定,若是下次进的货多,且成本没有提高的话,鄙人断然不会涨价,可若是货少,而且货主那边提价了的话,鄙人也就只能跟着涨了。”

    牧民青年点累点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神色,低下头几个呼吸之后,立马就抬头看着瘦削中年汉人,语气坚定的道:“先给我来三十斤!”

    “不,来五十斤!”

    青年牧民眼中闪烁着屡屡璀璨精光。

    中年汉人脸上笑容更甚,冲着青年牧民拱手道:“客官大气,既然客官如此大气,鄙人也不能吝啬,客官是鄙人开张后的第一个客人,鄙人做主,多送两斤给客人!”

    “啊?”青年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中年汉人会多送两斤,当即便对着中年汉人抚胸躬身一礼道:“我叫扎木合,以后您就是我扎木合的朋友了,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取皮子来。”

    草原人和中原人交易,用的更多的还是皮毛,用活的牲畜做交易的反倒是不多。

    叫扎木合的青年已经跑远了,瘦削中年汉人冲着周遭众人拱手道:“鄙人初来乍到,想和诸位交个朋友,这样吧,除了方才那位小哥之外,但凡是前二十个在鄙人这里购买雪花盐的,鄙人都多赠送他一斤。”

    瘦削中年人的话音刚落,周遭围观的牧民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

第 031章 议亲

    春色撩人,院里的桃花开得正灿烂。

    日头逐渐拔高,这温度也跟着逐渐上来了。

    门窗尽皆大开着,屋子里头一片透亮,木质的地板,被擦得锃光瓦亮,似能倒映出人影来。

    窗外几支桃花斜斜的指向墙角,枝头上还有几支不知种类的鸟雀盘桓着。

    园子里头,当初徐彬从南边带过来的那几样种子,也被明兰叫人给种下了,如今都已经发芽破土,长势颇为喜人。

    摇床放在窗户边上,明兰带着丹橘小桃围坐在摇床边上,逗弄着摇床上的小言哥儿。

    出了月子,言哥儿的相貌也逐渐张开,褶皱通红的皮肤陆续变得白皙柔顺细腻起来,白里透着淡淡的红,若是孙猴子在这儿,估计都会把小言哥儿错认成镇元子的草还丹呢。

    “侯爷去了多久了?”看着襁褓中的言哥儿,明兰忽然想起徐章已经离开有些时日了。

    在月子里的时候,整日无所事事,明兰倒是经常会想起徐章,可这一出月子,家里家外这么多事情一股脑都冒了出来,还有个成天磨人的小魔王,把明兰累得够呛,得亏身边还有翠微丹橘和崔嬷嬷帮衬着,明兰这才省下不少气力。

    “姑爷去了得有二十来天了。”小桃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仔细数了数:“不算今天的话,得有二十四天了。”

    “大娘子总算是想起姑爷了!”丹橘掩嘴轻笑着道,看着明兰的眼神之中,满是打趣。

    明兰眨了眨眼,神情却不见变化,主仆三人早已习惯了这般对话,若是当初刚刚嫁到徐家的时候,说起这些,明兰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可现在却早已习惯。

    “是啊,都走了二十四天了,想必官人早就到了陇右,也不知带的衣服够不够,着凉了没有!”明兰似喃喃自语般道,手还放在摇床的扶手上,轻轻的摇动着。

    “大娘子就放心吧,咱们家姑爷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的!”察觉到了明兰眼神的变化,丹橘忙柔声安慰道。

    “况且现在这天色也越来越暖了,姑爷冻不着的。”

    虽说北方的冬日要比南方漫长,而且春夏的时节也要比南方来的更晚,可眼下已经是四月份了,早已经到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

    就连麦田里的麦子,也已经结出了饱满的果实,沉甸甸的麦穗在春风暖阳中摇曳着身姿翩然起舞。

    “不过这战事若是一起,也不知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丹橘的目光在明兰和小言哥儿身上来回变换着,清秀的脸蛋上挂着几分愁绪。

    明兰摇摇头,甩去脑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和心底刚刚涌起的思念,看着丹橘话题一转道:“不说这些了,昨日你家里不是来信了吗?信里头怎么说的?”

    丹橘脸上神情和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家里的事情。”

    丹橘的父母兄长们是老太太庄子上的庄户,并非下人,都很老实本分,不过都不识字,写信也都是找庄子里识字的人代笔。

    “不对呀,昨儿个我和丹橘姐姐一起看信的时候,信上不是还说伯父伯母给丹橘姐姐说了一门亲事吗?”耿直的小桃立马就拆台了。

    丹橘那清秀俏丽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两抹红霞,目光闪烁着躲了开,不敢直迎明兰的目光。

    “是不是丹橘叫表兄的那个?”明兰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但又不太确定。

    小桃眼睛一亮,立马激动的道:“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听崔嬷嬷说那个表兄其实早已经到婚配的年纪,他的父母几次三番的催促,可他却一直不肯成亲,非要等着丹橘姐姐呢!”

    小桃的八卦之火早已经烧成了熊熊烈火,赶忙给明兰科普起来。

    明兰眼中微光一闪,嘴角轻扬说道:“丹橘的那个表兄有多大年纪了?”

    小桃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丹橘道:“表兄是冬月生人,今年冬月就满二十二了。”

    小桃和明兰同岁,丹橘倒是比她们俩都要大上一岁,自小懂事儿,做事也细心,很得明兰的信任。

    “都二十二了?”明兰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悦:“这年纪确实大了些。”

    “都这么年纪了还没成亲?会不会是长得太丑了?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这才一直拖着,借口说是要等咱们丹橘姐姐?”一向耿直的小桃,竟然罕见的接上了明兰的话,并且很是机灵的又往后边推了几步。

    小桃看着憨憨傻傻的,其实并非如此,只是小桃生性单纯,而且跟在明兰身边,习惯着听明兰的吩咐,依靠明兰,不怎么喜欢自己动脑筋而已。谷

    “表哥长得才不丑呢!”

    小桃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丹橘就迫不及待的解释了起来,可才说了一句,就立马意识到了不对,看着明兰和小桃一副吃瓜群众的得意模样,丹橘刚刚才压下去几分的羞意,立马就又涌了出来,脸颊顿时就变得滚烫起来。

    “哎呀!”

    “姑娘!”

    丹橘又羞又恼的陡然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跺了跺脚,扭头转身就走开了。

    明兰和小桃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丹橘背对着两人,装作在洗帕子的样子,可一颗芳心早已经失了方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笑了一会儿,明兰才道:“我已经写了信,让房嬷嬷帮着安排一下,叫你那位表兄回头跟着车三娘子他们一道来长安,到时候我再替你备一份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姑娘说什么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奴婢要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一辈子。”丹橘越发羞恼,就连雪白的脖颈也跟着便的滚烫起来,虽娥眉微蹙,羞恼不已,可嘴角却不受控制的自己上扬,不过瞬息之间,这般多的情绪便同时显露出来,丹橘的神情,还真有些复杂。

    丹橘明显已经失了方寸,就连对明兰的称呼,也从‘大娘子’变成了以前的‘姑娘’。

    “原来我家丹橘不想嫁人,既然这样的话······”明兰忽然拖长话音,看着小桃说:“原来是我多管闲事了,小桃,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小桃瞥了丹橘一眼,眉眼间全是笑意:“大娘子,既然丹橘姐姐并无嫁人之意,要不大娘子派人把那封信追回来,再写一封回去,表明丹橘姐姐的心意,让那位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的表兄,不要在白费力气干等下去,尽早寻一位良善人家的姑娘,成亲身子,开枝散叶。”

    “免得那位表兄始终惦记着丹橘姐姐,不肯议亲,反倒是耽搁了人家。”

    明兰深以为然的点头称赞道:“小桃说的有道理。”

    “奴婢什么时候说不嫁了!”丹橘急了,赶忙转身看着明兰迫不及待的说。

    可看着丹橘和小桃脸上的笑容和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丹橘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明兰和小桃耍的团团乱转。

    可真是因为发现了,丹橘才更觉得羞恼。

    尤其是回想起刚才她那半点都不争气的表现。

    ······

    集市已经散去,牧民们带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物品满载而归,大包小包的东西挂在马背上,堆在板车上,集市上的牧民们数量越来越少,宋境过来的商人们也陆续开始收拾行囊,

    雪花盐的摊位前,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妥当,带过来的三千斤雪花盐,零散卖出去的不到一千斤剩下的都被一个豪客给包圆了,因着雪花盐销量极好的缘故,商队带过来的那些茶叶什么的,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牧民们抢购一空。

    瘦削的中年宋人姓李,其本职并非商贾,而是青山商会的一位寻常管事,因能言善辩,为人机巧圆滑,又能读会写,就被徐青山打发着来了陕西。

    徐青山的原本是想徐章和明兰初至陕西,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明兰怀身大肚,诸多不便,身边多几个能干得力的人,他们夫妻俩也能够轻省些。

    可没想到李管事在长安才呆了个把月,春消雪融,往西去的道路恢复畅通之后,李管事就被徐章打发到了边境和草原人做起生意来了。

    行囊收拾妥当之后,李管事正准备离开,忽然有几个商队的人找了过来,也不扭捏,直接邀请李管事一道回陇右,还说什么大家伙儿都是宋人,一起走的话也能有个照应之内的。

    而且大家聚在一块儿人数一多,那些个觊觎他们身上钱财的马贼们也就不敢轻易出手了。

    话说的无比好听,可惜却被李管事给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马贼可怕,难道这些个不明来路,不知来历,不清楚底细的商队难道就可靠了?

    江湖凶险,杀人劫货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在本就以混乱著称的三国边境之上。

    “大公子,咱们带来的货物都已经告罄,咱们现在,是继续深入草原,还是······”

    队伍里头,一家毫不起眼的马车内,李管事正逐字逐句细致认真的给徐彬汇报这次在集市上遇到的情况,以及从牧民们口中探听到的消息。

    ······

第 032章 马贼

    马车里,徐彬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李管事的回禀。

    徐彬虽然没有出面,却一直在一旁观看,这次随着徐章一道来陇右,本就是抱着借着自家的商路货物,打开陇右地区的商路。

    “不着急!”徐彬仍旧闭着眼睛,淡淡的道:“这次咱们带过来的雪花盐本就不多,这物以稀为贵,若是雪花盐成了街面上随处可见的萝卜菘菜,那还有什么价值。”

    虽不至于刻意的囤积居奇,哄抬价格,可也不会大发善心,用白菜价甩卖。

    况且售卖的对象,还是那些占据着宋朝疆土的草原人。

    徐彬心里头没有半点负担。

    “还是大公子考虑的周到。”李管事腆着笑脸拍马。

    看着徐彬那没什么表情的连,李管事脸上露出纠结之色,目光闪烁着,思衬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公子,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彬睁眼看着李管事道:“有什么事情李管事尽管直说便是,无需顾忌。”

    “那小人就斗胆一回。”

    李管事冲着徐彬拱手道:“小人听说,关外草原上,可时常有马贼出没,劫掠过往的商队,杀人害命,抢夺货物,把人卖去草原各部或是西夏契丹当奴隶,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日后像这种事情,交给小人们就是,大公子又何必以身犯险,亲自跑呢!”

    李管事出身市井,家境并不好,可运道却不错,在徐青山刚刚开始筹建青山商会的时候,就入了徐青山的麾下,可惜却受限于不能读书写字,只能从最底层的活计做起。

    原本以他的年纪,这辈子想要有所成就,苦难要远胜那些年轻人,可入了青山商会之后,李管事付出比旁人多出好几倍的时间,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剩下的时间全都拿来跟着账上的账房先生学习识字算数了。

    原本李管事一个无权无势,人到中年还是一事无成的,账房怎么也不会上心教他读书写字算数的,可李管事却遇上了一个好东家,青山商会内部组织人手,教授所有想要学习读写的活计小厮们读书认字,学习数术,待他们学成之后,就会被逐步提拔。

    李管事就是这桩福利的受益者之一,而且在青山商会之中一路青云直上,坐到了管事的位置,这次更是被派过来跟着徐彬一道,开拓陕西乃至于整个西北的商路。

    “马贼?”徐彬目光微眯,眼中有几分厉芒一闪而逝。

    正在这时,周遭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阵极为轻微却又没有半点规律的震动,马车里头的徐彬自然听不到,因为车咕噜转动的声音以及马车本身的颠簸,已经盖过了这种震动。

    直到这股子震动越来越强烈,商队里的护卫们逐渐察觉到异常,西北方向,一段黑线忽然出现在天地尽头。

    黑线由远而近,化作一排纵马驱驰,手舞弯刀,呼号叫嚣着的骑士。

    “不好!”

    护卫头领神色立变,“是马贼!”

    “快去通知大公子!”

    护卫头领显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派人去通知徐彬的同时,已经开始组织人手进行布防,队伍的行进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怎么停下来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李管事探出脑袋,高声冲着车外问道。

    “说是有马贼······”回答的声音还没落下,一个护卫就已经打马到了马车边上,勒马而停,手拿缰绳冲着李管事微微拱手。

    “西北方向出现大批马贼,数量未明,正在朝咱们靠近!统领叫属下来请示大公子!”护卫的话十分简短。

    静默片刻,马车里头才传出徐彬的声音:“叫吴统领全权负责防御就是,无需顾虑我!”

    徐彬虽然不同兵法,不知该如何排兵布阵,武艺也稀松平常的紧,只会两手猫脚功夫,气力不弱,和寻常成年男子没什么区别。

    可徐彬却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拔尖冒头逞英雄的时候,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去做。

    眼瞅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商队也依着吴统领的吩咐,把车辆围在外头,人马在里头,摆成了车阵,形成了一道简易的防线,为的就是防止被马贼的骑兵直接冲杀进队伍里头,形成骚乱,导致己方彻底失去反抗的机会。

    而且用车阵来当简易的城墙,用来阻挡马贼的骑兵,在这辽阔无垠的平原之上,无疑是当下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面对这群突如其来的马贼,商队倒是没引起什么骚乱,往日里东奔西走的,什么水贼海贼山队的人见得多了,但马贼确实第一次见,没什么经验。

    可等了半晌,甚至于护卫们已经做好了和马贼搏命厮杀的准备,可马贼们却在三百步开外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在继续往前。

    衣着打扮皆异于寻常宋人的马贼们把弯刀抗在肩上,驱马慢慢悠悠的朝着四周分散开来。

    车厢之中,徐彬手持一只千里镜,在窗边眺望着远方的马贼们,看着马贼们就像是看见了已经入了险境的猎物一样看着己方众人,徐彬就觉得心里头莫名生出一股子怒意和悲哀。

    曾几何时,他们竟变成了别人眼中,猎人眼中的猎物,看着钢刀悬在头顶,随时都能落下,却迟迟没有落下,那种子胆战心惊的感觉,足以让人崩溃。

    徐彬还没有崩溃,可他知道,若是他不做些什么的话,商队里的其他人,未必能够如他一样,始终保持着沉着冷静的心态从容应对。

    “信号发出去了吗?”随手招来一个护卫,徐彬问道。

    护卫骑在马上,并未下马,恭敬的道:“已经发了!”

    徐彬道:“叫吴统领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护卫道:“属下这就去!”

    徐彬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脸上却不见有丝毫的焦急和慌乱,反而优哉游哉的从箱子里头取出一本蓝皮线装书籍,不慌不忙的翻看起来。

    倒是把坐在旁边刚刚汇报完情况的李管事看得心焦不已。

    “大公子?”这些年来,李管事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了,可仍然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徐彬小小年纪,未及而立之年,竟有如此心性?

    李管事心中疑惑,可想着那位不过加冠之龄,就已经得爵封侯,青云直上,如今更是被委以重任,替朝廷牧守一方的年轻侯爷的时候,李管事就释然了。

    都是一个坑里头长出来的萝卜,纵使是有些差别,可大体却差不多哪里去。

    弟弟这般优秀,做兄长的,自然不会太过平庸。

    “有事儿?”徐彬自然不知道在这短短片刻功夫之内,李管事的脑海之中已经有千头万绪闪过。

    李管事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徐彬点了点头,目光回到了手中已经翻开了的书上,可才看了片刻,却又再度抬眼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李管事。

    “李管事不必担心,吴统领已经发了求救的信号,无需多久,朝廷的兵马自会赶到,区区一群马贼而已,无需害怕。”

    李管事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原来公子早有准备!倒是小人平白担心一场。”

    徐彬解释道:“李管事儿方才不是说了吗!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咱们这趟出来,可是要离开宋境的,徐某虽然胆大,却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自然要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合上书本,其实徐彬心里也有些忐忑,方才翻书,不过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惜效果甚微,方才翻看了一阵,徐彬半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头乱糟糟的,心底也担忧不已。

    虽然早已经做了准备,可现在马贼就在边上,说好的朝廷兵马,却不见半点踪迹,马贼的刀已经悬在头顶,马上就有可能会落下来,徐彬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只是在一众属下面前,徐彬这个领导者,自然要表现出一副谈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好像一切都早已经在他掌握之中的模样,以稳定人心,免得未战先乱,给了马贼可乘之机。

    正说话间,护卫队的统领吴通已经到了。

    “属下吴通,见过大公子!不知大公子何事召见属下?”吴通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身形不算特别高大,可生的却是膀大腰圆,看着就是个有气力的。

    “马贼为何忽然停了下来?”徐彬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吴通皱着眉头,看了看马贼的方向,才回头看着徐彬解释道:“据属下对马贼的了解,马贼若是看上了什么,绝不会立马动手,而是会先尾随对方,等到对方精疲力尽的时候的再动手,而且马贼动手的时间一间都会选择在大清早。”

    徐彬点了点头:“这么说,这群马贼是想把咱们拖垮?到时候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咱们?”

    “有这个可能性!”吴通面色凝重的点头应道。

第 033章 准备

    “回大公子,属下虽没有和草原上的马贼交过手,却也打听过他们习性,这些马贼,一旦盯上了什么人,要么就是在险要隐蔽处设下伏击,要么就是在目标队伍里头安插上自己的内应,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内应在目标队伍里头制造混乱,马贼则趁乱杀出。”

    “要么······”说着说着,吴通的声音就越来越低。

    徐彬的声音再度响起:“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尾随在咱们后头,叫咱们担心受怕,慌乱失措,自乱阵脚,最后被他们一网打尽?”

    “嗯!”吴通应了一声,目光却远远的朝着吊在队伍后头数百步的马贼们看了过去。

    “距离最近的关隘还有多远?”徐彬再度问道。

    吴通道:“距离咱们最近的是会宁关,估摸着还有三百多里的路程,若是咱们一刻不停的话,那也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到。”

    出关近四百里,算不上太过深入,可在这个出行只能靠车马的时代,确实算不上近。

    尤其是百余人的商队出行,车马无数,虽说货物都卖的差不多了,可带回去的那些器皿行李却一点都没少。

    这一走起来,速度自然比不上单人独骑,快马加鞭。

    吴通并非是寻常的护卫,而是徐章的亲卫出身,因着这次徐彬带人出关,徐章放心不下,这才叫吴通带着几个亲卫跟在徐彬身边,以策万全,更要紧的是,在关键时候保住徐彬的性命。

    马车里头,徐彬面色有些凝重,眼中眸光连连闪烁着,虽然早知道徐章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应,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大公子放心,方才属下第一时间就已经发信号了,相信不用多久,接应的人就能赶来,马贼们一向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到时候都不用咱们出手,他们肯定自己就跑了。”

    吴通这话说的不假,马贼又不是傻子,虽是刀山火海里头厮混的,可若是没什么甜头吃,还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的话,他们可不会傻乎乎还冲上去硬刚。

    “可知道接应的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徐彬仍旧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吴通道:“这个······这个就说不准了,得看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距离咱们有多远。”

    “不过大公子不用担心,侯爷早有部署,接应的人马距离咱们最远也不会超过五十里,而且都是骑兵,只需个把时辰的功夫应该就能赶到。

    这个时候就算马贼对咱们发起进攻,可属下等也不是吃素的,借着车阵,咱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徐彬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行了,吴统领先去布置吧!”

    吴通拱手行礼告退,十个护卫打扮,皆佩刀负弓的青壮汉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策马来到了徐彬的马车四周,将徐彬团团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留意着马贼的动静。

    眼看着马贼没有动手的意思,吴通却并没有继续让队伍前进的意思,而是借着车阵,将防御布置的更加严密,免得马贼忽然冲杀过来,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数十里外,一大队着红衣披甲胄的轻骑正徐徐向西挺近,马背之上的甲士,个个提刀执枪,背负长弓,马背之上,还各自挂着两壶塞得满满当当的羽箭。

    忽然一匹快马由远而近,飞驰而来,马背之上,是一个着红衣的黝黑汉子。

    “报!”

    人还没到,斥候的声音已经抵达。

    “禀告指挥,前方五十里处出现信号!”

    “不好!”听到这话,杜强面色一变,拉着缰绳的手陡然一紧,胯下马儿吃痛,不由得扬蹄仰天长嘶一声。

    “唏律律!”

    “速速再探!”杜强当即便命令道。

    “杜指挥,既然已经发了信号,说明他们遇上了麻烦!”一直未发一语的孙平寇,忽然出声。

    杜强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钦差监军’呢,赶忙侧身拱手一礼问道:“孙将军有何指示?”

    孙平寇目不斜视,淡淡的道:“无他,速去救援耳!杜指挥尽管发令便是,无需在意孙某。”

    杜强看着孙平寇和孙平寇身后数十名衣着和他身后的骑兵略有区别的精壮汉子,感受着他们那昂扬的精神,茁壮的精神头,以及周身隐约间透着的那股子彪悍精锐铁血的意味,杜强心里头震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羡慕和好奇。

    杜强在扶风领着一营轻骑也有好些年的功夫了,自认为麾下轻骑在西军之中,也算的上拔尖的那一类了,可是和孙平寇身后的这几十骑相比,似乎又差了许多。谷

    顾不得心里头的千思万绪,杜强振臂一呼,率先打马而出,逐渐加速,朝着斥候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

    两个时辰后。

    杜强震惊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战斗落幕已经一会儿了,可杜强心底的震惊不但没有丝毫减减少,反而愈发强烈浓郁。

    尤其是看着孙平寇的眼神,炙热而直接,没有半点躲藏的意思。

    “孙将军不愧是经略相公麾下爱将,末将佩服之至!”杜强打马至孙平寇身侧,拱手由衷的道。

    此刻的孙平寇,浑身浴血,两壶羽箭只剩下零星的几只,光是折损在孙平寇刀下箭下的马贼,就有十多人。

    其身后的数十名骑兵也同样不差,方才结成锋矢之阵,杀入马贼队伍之中后,没有片刻的停顿,如箭矢一般直接凿穿了马贼的阵型,连杀几个来回,把数百名马贼杀的是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杜大人严重了,孙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孙平寇谦虚一句,便不再言语。

    杜强见孙平寇这般模样,眼睛一转,再开口:“孙将军,那些跑了的马贼真不用追了?”

    空旷的平原之上,马贼落入下风之后,便果断的选择了车里,孙平寇带人追杀出去好几里,壶中的羽箭便是在那时候射出去的,杜强本是打算派人继续追击的,却被孙平寇给拦下了。

    孙平寇依旧风轻云淡的道:“穷寇莫追,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底盘,再说了,让这些马贼跑了也好,正好叫他们给草原上的马贼们带个信。”

    “带信?带什么信?”杜强一脸疑惑的问。

    孙平寇扫了他一眼,才道:“杜指挥莫不是忘了,临行之前,侯爷交代给杜指挥交代了什么?”

    听了这话的杜强却皱起了眉头:“这事儿怕是没这么容易办成。”

    孙平寇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饭还是得一口口吃的,况且咱们初来乍到的,想要在这边境之地打响名声,展现咱们的拳头,就必须得施以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宵小。”

    杜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不错,不论是马贼还是流寇,大多都是些桀骜不驯,杀人盈野之辈,目无法纪,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若是不施以雷霆手段的话,怕是震慑不住他们。”

    “对了,上次经略相公不是说要通过这次的事情,让那些商贾和乡绅们都瞧瞧咱们西军的手段和决心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杜强心底愈发好奇起来。

    孙平寇却道:“杜指挥若是好奇,不妨等这次回去之后,亲自去问侯爷!”

    杜强脸上神情一僵,略有几分尴尬,随即抬手揉了揉脑袋,嘿嘿的笑了笑。

    孙平寇没有继续和杜强掰扯,打马上前,来到徐彬的马车边上。

    徐彬早已经下了马车,腰间挂着一把朴刀,若非是因为自己武力不济,担心拖了孙平寇他们的后腿,方才孙平寇等人杀到的时候,徐彬就已经亲自上阵杀将出去和孙平寇他们回合了。

    “平寇见过大公子,大公子无恙吧?”孙平寇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虽然徐彬无官无职,更没有受过什么封赏,可在徐彬面前,孙平寇却一样异常的恭敬。

    “呼!”徐彬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原来是平寇呀,多亏你来的及时。”

    见到孙平寇,徐彬就彻底放心了:“对了,五弟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

    孙平寇是徐章身边最信任,最倚重的属下,能练兵,能打仗,是个难得的将才。

    “侯爷担心大公子的安危,特意让小人带一队亲卫过来接应大公子,不想果真遇上了马贼,幸好大公子没什么事儿,否则的话,小人便是万死也难辞其舅。”

    ······

    数日后,徐彬在杜强的护送之下,回到了陇西,而孙平寇在送徐彬入关之后,却并未跟着孙平寇用掉返回陇西,反倒是带着那队亲卫又折返回了草原,说是领了徐章的吩咐,掂量掂量草原上马贼的分量。

    一队亲卫,也就五十人,和那些动辄上百人的马贼比起来,这个数量确实有些少了。

    可徐府亲卫的战力,却远非寻常马贼可比。

    尤其是长年累月,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磨合,一队人马结成阵型,所造成的杀伤力更是巨大。

    旬日功夫,孙平寇就带着人救下了四支倒霉的商队,和七八伙马贼打过交道。

第 034章 应对(补昨天的!)

    草原上忽然下起了朦胧细雨,如丝般的春雨淅淅沥沥,滋润着草原上的牧草,使其长得更加茂盛。

    孙平寇带着麾下亲卫在草原上寻找马贼的踪迹已有将近一月。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惫,孙平寇自己也是身心俱疲。

    “统领,咱们这次试炼什么时候结束?”

    “这附近的马贼,可都被咱们给杀怕了!”亲卫们开着玩笑。

    这一次冒险出关,进入草原之中,追杀那些肆虐在边境附近,仗着地方官府鞭长莫及一直逍遥法外的马贼盗匪,便是徐章交给这些亲卫们的考核试炼。

    孙平寇想了想,问道:“咱们完成多少了?”

    那亲卫答道:“击溃马贼营寨八处,斩首马贼一百四十二级。”

    平均下来,每个军寨只杀了十多个马贼,这个数量,着实不算太高。

    一旁的鲁连荣插嘴道:“头几次还好,后面几次,那些个马贼们都听到了风声,还没等咱们杀过去,就逃的没了踪影,估摸着下次等着咱们的,不是空荡荡的马贼营寨,就是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的埋伏。”

    平日里鲁连荣性子沉闷,话不多,可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孙平寇发现这厮确实是个狠人,武艺高强不说,身体素质也强悍的离谱,杀起马贼来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每每冲阵,这厮都必然冲杀在最前头,杀的最凶。

    论起凶悍程度,就连孙平寇也有些自愧不如。

    “陷阱?埋伏?”孙平寇眼睛微眯,脑中却是飞速的思索起来。

    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以前马贼们各自为政,盘踞各地,那是因为没有外力压迫,他们自身又个个桀骜难驯,不甘屈居人下,可现如今咱们来了,大半个月的功夫就连拔了马贼八个营寨,杀人百余,俘虏数百,剩下的那些,还真有可能聚集在一块儿,报团取暖。”

    众人抱薪火焰高。

    “大郎有什么建议?”孙平寇问的是鲁连荣,这次出来,刚刚入伙的鲁连荣也被派了出来,因着其武艺高强,且性子沉稳老练,行事也颇为果决,就被孙平寇提拔成了副手。

    鲁连荣在家排行老大,大家伙平日里便叫他鲁大或者是鲁大郎、大郎。

    鲁连荣沉吟片刻,建议道:“不如归去?”

    孙平寇略微一沉吟,正要答应,忽的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是派出去的斥候。

    可此刻马背上的斥候,神情却极为凝重。

    飞驰而来,在孙平寇身前一丈之地勒马而停,马儿因骤然减速,惯性使然,再加上斥候手拉缰绳,不由得扬起两只前蹄,仰天嘶鸣不止。

    “报!”

    斥候神情匆忙,语气之中带着慌乱。

    “何事?”孙平寇勒马而停,沉声问道。

    斥候急忙道:“前方发现大批来历不明的骑兵,约有近千之数!”

    “近千骑兵?”孙平寇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服饰如何?”

    “看服饰应该是草原人,远远瞧着,好似身上都穿着皮甲,属下不敢离得太近,看不太分明。”派出去的斥候并不多,只有三五人,这只是几个斥候其中之一。

    而且对方这么多的人马,必然也有探路的斥候或是哨探,己方的斥候不敢靠的太近,也在情理之中。

    “大郎怎么看?”

    将斥候打发走,孙平寇扭头对着身侧的鲁连荣问道。

    一起并肩作战这么多时日,对于鲁连荣,孙平寇的心底已经有了几分认同,否则的话,也不会把他提拔成自己的副手。

    鲁连荣道:“忽然出现这么多人马,绝非寻常,而且他们行进的方向,莫不是······”

    说着鲁连荣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扭头望去。

    孙平寇也扭头朝着身后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这一看,却叫他心头一凛。

    “你是说,他们想要东进叩关?”

    孙平寇看着鲁连荣,神情凝重的问。

    鲁连荣沉声道:“近千人马,总不可能是奔着咱们这几十号人来的吧!咱们身后可就是会州和巩州。”

    若是破了巩州,那整个陇右,都将暴露在这些草原人的铁蹄之下。

    而且现如今徐章可就在巩州境内的陇西城里头,若是这些草原人的目标当真是巩州的话,那徐章岂不是就危险了?

    瞬息之间,孙平寇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此次任务结束,现在宣布一项新的任务,五人一组,第一组回去报信,其余人随我一道,去探明这些草原人的目标。”

    “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斥候了!”

    孙平寇打马走在众亲卫之间,高声安排道。

    亲卫们本就是被孙平寇依着徐章所提供的前世特种兵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基本上可以说是各个全能,临时充当一下斥候,打探消息,刺探军情,并没有太大难度。

    亲卫们的速度很快,回去报信的五人小组顷刻功夫就已经完成了组队,打马扬鞭,朝着东边而去。

    孙平寇和鲁连荣骑在马上,面对着面。

    “鲁兄一切小心,以自己的安全为上,若是遇到强敌,第一时间撤退,不要与之强斗。”尽管知道鲁连荣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可孙平寇还是的叮嘱一番,毕竟鲁连荣刚刚加入,而且孙平寇又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

    “统领放心,属下明白。”

    虽说鲁连荣现在是孙平寇的副手,可这只是临时的职位,鲁连荣真正的之位,是西军之中的队率而已,连个都头都不是。

    就连这个队率也是上次在陕州时杀了那些个马贼才刚刚升上去的。

    孙平寇微微颔首,转身看向已经各自分好了组的诸多亲卫,朗声道:“众兄弟!切记我方才说的,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为上,切记不可以身犯险,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袍泽兄弟,我不希望你们当中有任何一个,因为逞能而丢了自己的性命,拖累身边的同袍。”

    “行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孙平寇目光再度扫过众人,挥手扬鞭,高呼:“出发!”

    刹那之间,马蹄声犹如雷动,各组分散四方,只几个呼吸,孙平寇身边就只剩下四人。

    陇西城。

    徐章抵达陇西城已有半月功夫,齐衡这个监军原本也是想跟着徐章一道来陇西的,可惜来时还没离开扶风地界,齐衡就病倒了,郎中说是连日劳累,再加上水土不服导致,让齐衡好好休养,不可劳累,不得四处乱跑。

    没法子,齐衡便只能留在扶风养病,让徐章自己独自一人来了陇西。

    “报~~~”

    徐章刚刚视察完陇西大营,还没来得及进城,尚且在城外的官道之上,就见一轻骑,正打马飞速而来。

    周遭亲卫正欲拦截,待看清来人的衣着样貌时,脸上的警惕立马退去,让出道路来。

    “启禀侯爷,吾等在边境附近追杀马贼之时,发现有千余刀柄甲胄齐备的轻骑正朝着巩州靠近,其目的暂且未明。”

    徐章神情一凛,双目微凝,沉声道:“确定是朝着巩州而来?”

    领头的亲卫摇了摇头,道:“暂未确定,但观其前行方向,若是中途没有转向改道的话,当是巩州无疑。”

    陇西之地,除了一个巩州和一个会州还在大宋手中,其余由南至北,阶州、岷州等十州数十县,悉数都在吐蕃人的掌控之中。

    其中会州还和西夏的西寿宝泰军司接壤,可谓是两面受敌。

    “可通知边境附近的堡寨了?”徐章再问。

    “吾等五人,已经分散往各个堡寨通知他们早做防备了。”亲卫道。

    徐章想了想,却不放心,道:“破敌,你拿着我的名帖,亲自走上一趟,严令各堡寨加强防备,随时准备好迎接敌人的到来。”

    “······”

    徐章也算是见惯了世面,看惯了战场的,一条条命令丝毫不乱从徐章口中发出,一切都显得有条不许,不见丝毫慌乱。

    徐章可是整个陕西路的经略安抚使,若是在战时,那就是陕西路的最高长官,有权节制各州府的知州知府,调全路之兵,便宜行事。

    眼看着快到五月,小麦收割了,草原上忽然出现这么大数量的人马,徐章的心底不得不生出警惕之心。

    徐章可不信,这么多兵甲齐备的草原骑兵,忽然出现只是因为想要散步练兵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

    徐章当即带着折返,再度入了陇西大营,直接便让陇西大营的镇守将军,将麾下的所有斥候悉数都撒出去,探明那股子来历不明的敌人身份背景,以及他们的目的。

    同时也派出人手,火速前往草原召孙平寇和鲁连荣他们回来。

    徐章有预感,这伙来历不明的人,就是奔着巩州来的,甚至于他们的目的可能还不止巩州,不止整个陇右,很有可能还想挥师东进,入主关中。

    “经略相公!末将都已经照着相公的吩咐安排妥当,不知经略相公还有何吩咐?”陇西大营不比徐章的亲卫,光是命令的下达就要一阵,至于派出人手,那就更慢了。

    徐章说道:“这几日可能要辛苦陈将军了,将营中的骑兵暂时先都组织起来!”

    “营中骑兵多为轻骑,而且数量不多,经略相公不是把扶风营带了过来吗?”这位镇守将军全名叫陈实,洛阳人士,出身大族。

    “扶风营人手不够!若是这伙来历不明的草原人当真是奔着咱们来的,那他们这次出动的人马,绝对不会仅仅只是这千余轻骑。”

    徐章很是笃定的道。

第 035章 拉开帷幕

    徐章和亲卫们的反应已经够快的了,可那群草原人的速度更快,就在徐章收到亲卫消息的第三日,就已经抵达边境了。

    会宁关,丝绸之路上的一道重要关隘,会州、灵州和凉州三地间的交通枢纽,是丝路北线会州渡口群的重要组成部分。

    同时也是会州西边的门户。

    会宁关外,一马平川的草甸之上,旌旗猎猎,数千骑兵列于关前,无数凶狠冷厉甚至于带着浓浓疯狂之意如狼一般的目光,悉数落于城楼之上。

    作为会州西边的门户,会宁关内,常驻的守军有两千,可这个数字,只是登记在册子上的数字,实际上会宁关的驻军只有一千三百有余,其中还有半数都是老弱,真正拥有战力的青壮军士,不到八百之数。

    城外的草原铁骑,至少有千余人。

    守将早已下令将城门紧闭,青壮的军士们纷纷登上城楼,库房里头那些潮湿发霉腐烂的军械也纷纷都被取了出来,发放到每一个军士手中。

    一支数万人的兵马,踏过草甸上那青葱碧绿的牧草,正徐徐朝着会宁关靠近。

    “赞普,前方就是会宁关了!”中军之中,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猥琐中年人谄媚的对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形高大健硕,魁梧有力的大汉道。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瞎毡长子木征,也是如今占据了陇西北部的吐蕃族首领。

    “传林下去,全军加速,日落之前,定要赶到会宁关外。”木征沉声吩咐道。

    “赞普有令,全军加速,日落前赶到会宁关外!”

    “赞普有令······”

    作为吐蕃东部的北方首领,木征在部族中的威信不言而喻,否则的话,怎么会有这么的族人心甘情愿的跟随他。

    城楼之上,会宁关的守将早已是心急如焚。

    看着城外那千余吐蕃骑兵,守将的一颗心早已经沉到了谷底,派出去求援的人早已经出发,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方才守将命人关闭关门之时,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今关外还堵了不少原本打算入关的人。

    吐蕃人若是直接动手,守将估计还没这么担忧,可他们越不动手,就代表着事情越严重,如今城外的千余吐蕃骑兵,不过是探路的先头部队罢了,真正的敌人,转瞬即至。

    “咱们的斥候呢?都是干什么吃的,都兵临城下了才还没发现敌人?”守将一脸气愤,胸中怒火填满了整个胸腔:“今日若非本将军正好来城楼巡视,估摸着现在吐蕃人已经破了关,吾等皆成吐蕃人的阶下之囚了。”

    “······”

    守将高声训斥着麾下的将领们。

    可城外的吐蕃人,却并不会因此就撤兵退去。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秦州西南,岷州境内,原本因为继承权问题而和兄长反目,将整个吐蕃东部分裂城南北两个大部落的瞎毡次子瞎吴叱,也带领着麾下数万铁骑,冲着秦州和凤州而去。

    秦州和凤州,已经可以算是陇右腹地,相较于荒凉的陇西而言,秦州和凤州不知要富庶多少。

    瞎吴叱和木征,这两个因为继承权的问题而反目成仇的兄弟,如今竟然又重新携手合作起来,这般默契的同时发兵,这其中的缘由,着实让人有些琢磨不清。

    斥候早已经全都洒了出去,早在孙平寇派人回来报信的时候,徐章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数万大军的调动,再加上斥候的有心探查,瞎吴叱的动作终究没能瞒过已经有了准备的徐章。

    可察觉是一码事,应对却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整个吐蕃东部的兵力加起来,能有七八万之众,相对而言,区区一个陇右,驻军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五六,这还是名录上的,刨去那些已经无力厮杀的老弱,在除去吃空饷的,真正可战的兵马,连八千都不到。

    想凭借这么点人手,就和人家七八万的骑兵对拼,就算是有城楼加持,这么悬殊的兵力差距,可想而知,会有多捉襟见肘。

    调兵的军令也早在日前已经发了出去,可等徐章的调令送到地方,少说也要数日功夫,徐章能等,可那些如浪潮之势席卷而来的吐蕃人,却并不会等。

    秦州西南,与吐蕃人接壤的是天水县,秦州制置使还在秦州城里搂着他刚刚纳的第十房小妾逍遥快活,日日耳鬓厮磨,不下床榻,少女的温香软玉,已经将这位制置使彻底征服。

    就在木征领兵抵达会宁关的那日,瞎吴叱也率领大批人马,赶到了天水县境内,而且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挥师进攻,一路横冲直撞,傍晚时分,已经到了天水城外,陈兵城外。

    徐章原本还想着,借着木征和瞎吴这两个反目成仇的两兄弟争夺部落继承权的机会,来一招驱狼吞虎,拉拢一个,打压一个。

    没成想徐章这才刚刚准备着手实施此事,这两兄弟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选择了先动手。

    说实在的,徐章很是意外。

    大营之中,中军大帐内,看着面前摊开约有丈许方圆的地图,徐章一阵头大。

    巩州境内的陇右军将领,除去派出去的那些,剩下的已经悉数都汇聚在大帐之中。

    “都说说吧!”徐章站在上首,目光扫过地图两侧围坐的诸多将领,率先开口道。

    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率先开口。

    徐章又道:“世人都说,西军悍勇精锐,乃天下少有的雄军,难道只是谣传?”

    这激将法激的确实有些拙劣,可效果却出奇的好。

    “还说什么,经略相公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莫说是吐蕃人呢了,连西夏人咱们也都打过,有什么好怕的。”

    众将领之中,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只是年岁偏大的老将率先开口。

    早些年间,西夏和大宋尚未停战,双方之间常年你征战不休,陇右作为关中门户,自然也是西夏人重点关照的地方之一。

    这位老将显然是经历过当初和西夏人交战的过往的,话语间透着浓浓的英勇和果决,没有丝毫惧意。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立马就跳了出来。

    “打自然是要打的,但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这仗为什么打?到底该怎么打?”

    “说的有理,总不能咱们一个个都亲自带兵冲出去和那些吐蕃人交战吧!”

    “那怎么成!吐蕃东部,可战之兵有十万之众,如今虽分裂了,可少说也有四五万人马,咱们整个陇右,驻军加起来也不过万余人,而且这么些年来疏于训练,若是当真在城外和吐蕃人野战,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为什么打?还能是为什么,去年冬天,那么大的雪,光是咱们陇右,饿死冻死的百姓就有不少,牛羊这些牲畜损失的也不少,更别说吐蕃那边了。”

    吐蕃人以放牧为主,耕种为辅,去年那场大雪,覆盖了整个西北,吐蕃高原上的那些牛羊,不知有多少倍冻死了。

    如今春暖花开,眼见着小麦就要收了,吐蕃人突然就来了,很难叫人不往这方面想。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很快就讨论了起来,推测吐蕃人的来意,目的。

    徐章竖着耳朵,听着这群西军老将们的讨论,不由得暗自点头。

    什么既然没法野战,那自然便只能据城而守,可若是要据城而守的话,那首先第一个要考虑的问题,就是粮草的供给。

    边境各军寨之中虽有存粮,却并不多,顶天也就能挨个十天半月的,若是再加上当地衙门征收,乡绅富户们捐赠的,倒也能坚持的久一些。

    还有人建议,既然吐蕃人是想劫掠一番,索性就直接坚壁清野,把百姓们都给迁走,不给那些吐蕃人留下一针一线,免得到时候他们有了粮草,有了气力。

    不得不说,这群人里头,虽然有滥竽充数,什么都不懂的,但也有那种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

    就像方才第一个开口的那位老将,坚壁清野,把百姓们都给迁走的建议就是他说的。

    讨论了一阵,众人众说纷纭,最后只能把目光都投到了徐章的身上。

    “额咳咳!”

    徐章润了润嗓子,说道:“坚壁清野这法子倒是不错,可地里那么多的麦子,都差不多该成熟了,若是这个时候都烧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若是留着,咱们只能据城而守,岂非便宜了那些吐蕃贼人?”当即便有人问道。

    “便宜他们?”徐章摇了摇头,说道:“咱们若是把那些小麦都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吐蕃人的攻势肯定只会更凶更猛,可若是咱们把他们留着,直把人给迁走的话······”

    “经略相公的意思是,用这些即将成熟的麦子做诱饵?等吐蕃人派人去收割的时候,咱们再派兵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来不及反应?”

    “可吐蕃人要是不上当怎么办?”

    “吐蕃人又不蠢!咱们能想到的,他们难道就想不到?”

    ······

第 036章 天水

    “行了,咱们都别吵了,听经略相公的!”

    “对对对,听经略相公的!”

    众人各执一言,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服谁,有人直接建议,听徐章的决策就是。

    这话一出,当即便获得了众人的认同。

    “坚壁清野并非必要,但将边境附近的百姓迁往关内,却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徐章的态度很是坚定:“吐蕃人叩关已成事实,现如今咱们还有机会,若是再拖下去,咱们的堡寨关隘都可以据守不出,可四近的百姓,却只能暴露在吐蕃人的屠刀之下。”

    “吐蕃人会怎么做咱们且先不说,但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得做出最坏的打算。”

    徐章句句铿锵,大帐之内,众将无人反对。

    “经略相公,若是想让百姓迁徙的话,还得巩州衙门出面才行,这事儿要是咱们自己去做,可就僭越了。”

    一个年岁颇长,须发皆以染上银霜的老将谆谆说道。

    此时帐中聚拢了陇右军军中将领其人,年岁尽皆偏长,除了徐章之外,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

    老将这话一出,立马就获得了帐中其余将领的认同。

    徐章道:“巩州衙门哪里,徐某亲自去解决,尔等只要做好自己的差事便可!”

    王破敌和孙平寇都不在身边,长梧、徐文又远在东京,顾二更指望不上,现如今徐章的身边,只剩下几十个亲卫了,可这些亲卫里头,能够独挡一面不少,武艺高强,杀伐果断的也有,可能够领军出征的,排兵布阵的,却一个也找不出来。

    终究还是时间太短,而且当初徐章培养他们的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护卫而已。

    若是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面临如今的局面,徐章只怕一早就培养自己的班底了。

    “诺!”众人纷纷拱手见礼应是。

    “经略相公,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咱们陇右军中可战的军士拢共不到八千人,又分布在会州、巩州、秦州、凤州四洲之地,平均每州只有两千左右的兵力,如今木征来势汹汹,数万铁骑横在会宁关外,只攻了一日,关内守军就损失数百,粮草药物都急剧消耗,若是再没有援军和物资的话,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会宁关乃是陇右的门户,若是会宁关一破,整个陇右都将暴露在吐蕃人的铁蹄之下,到时候别说是坚壁清野了,整个陇右地区的百姓,估计都得遭殃。

    历来这些外族人来打草谷,但凡是让他们成功了的,哪一次不是尸横遍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不如把秦州和凤州的兵马先调过去?”当即便有人建议。

    “不可!”可这话刚刚说出来,立马就有人跳出来反对:“秦州和凤州皆与吐蕃相邻,若是把守军调走了,吐蕃人攻打秦凤二州咱们又该怎么办?”

    “吐蕃东部早已分列成南北二部,木征和瞎吴叱兄弟俩也早已经反目成仇,绝不可能携手合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们当真携手合作了呢?难道就这么把秦凤二州拱手让给吐蕃人吗?”

    “······”

    听着众将的争辩,徐章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微微颔首蹙眉,神情凝重,眼中透着思索。

    “秦凤二州的守军决不能调动,不止秦凤二州,和西夏接壤的所有军寨,兵力都不能调动!”徐章忽然说道。

    这话一出,帐内众将尽皆神情一凛。

    “经略相公是担心西夏趁火打劫?也挥师东进?”能够在军中坐上将领的,有几个是傻子。

    徐章没有回答,直接宣布自己的决定。

    徐章这个顶头上司都做了决定,帐中一众将领们,自然不敢再有意见,随着徐章一条条军令下发,整个陇右军也随之动了起来。

    同时徐章亲自签发的调令,也一封封都发了出去。

    光靠陇右军这几千人,纵使有坚城堡寨关隘可以坚守,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吐蕃数万铁骑的进攻。

    这场战争,势必得动到整个西军。

    屏退众将,徐章孤身一人坐在大帐之中,提笔书写,落成奏折一封,命传令兵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东京。

    傍晚时分,一份突如其来的战报,送到了陇西城外的大营之中。

    “混账!”

    大帐内,看着战报上的内容,徐章目瞪欲裂,浓郁的杀意,顷刻之间就盈满了眼眶。

    “竖子安敢如此!”

    伴随着这声怒吼厉斥的,是一声巨响,徐章已然拍案而起,用力之巨,竟将梨木做成的桌案上的文房四宝等一应事务,都震得险些脱离桌面弹了起来,掌心已然变得通红,一阵酥麻感自掌心传入。

    可此刻的徐章,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掌心的酥麻,胸腔之间已然被怒火填满。

    帐外站岗的亲卫都被吓了一跳。

    “来人,擂鼓聚将!”徐章冲着帐外厉声高喝。

    ······

    秦州,天水县。

    此刻城头之上王旗已换,象征着大宋的龙旗已然被取下,城头上的守军,也变成了皮衣皮甲,腰佩弯刀的吐蕃人。

    天水县衙。

    门口石狮子依旧完整,坐落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之上,分列与大门两侧。

    只是门口站岗的人都从衙役变成了吐蕃的士卒而已。

    县衙大堂之中,那张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一满脸络腮胡子,面白宽额的雄壮大汉坐在原本该属于知县的靠背大椅之上,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身前桌案上的一切,以及四周的情况。

    “将军,这椅子坐的可舒服?”桌案前,一躬身而立,脸上满是谄媚的白净中年一脸谄媚的笑问。

    大汉名叫达腊,乃是木征手下的先锋大将,麾下有三千勇士。

    “不错不错!”达腊脸上满是喜色,享受了一阵,才想着问:“赞普有什么指示?”

    达腊口中的赞普,自然便是吐蕃东部南方首领木征。

    谄媚的之白净中年是达腊的军师,也是智囊。

    “再有两日,赞普的大军便能赶到天水,这次将军只花了半日就攻下了天水县,比咱们预想的要快了两天,这可是大功一件,等赞普到了,肯定不会吝啬对将军的赏赐。”

    “哈哈哈哈~~~”这话可是说到达腊心坎里头去了,他拼死拼活的,带着部落的勇士们冲锋陷阵,为的是什?为的不就是想要拥有更大的权势,在木征面前更得信重,以后能有更多的金银财宝,更多的族人,以及更多的美女······

    “天水县只是宋朝边境小县,就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听说关中那边还要远比陇右富庶,只一州之地,就能抵得上整个陇右?”达腊眼里放着璀璨的精光,精光之中,是浓郁到极致的炙热和迫切。

    狗头军师脸上的笑容依旧谄媚,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将军说的不错,陇右虽然富庶,那是相对来说的,关中才是真正的富庶,关中沃土千里,土地又肥沃,肯定有更多的粮草,人口和金银。”

    “宋人怯弱,一听说咱们打过来了,连抵抗也不知道,知县和守将竟然都卷了细软逃了,若是宋朝的官员都是这样的,那咱们这一次就发财了呀?”

    达腊固然勇猛,可脑子却并不是很好使,而且天水一役,攻城不过个把时辰,因着主将和知县都卷了细软远逃,城中的守军紧跟着就选择了弃械投降,开门献城。

    “这次咱们的缴获可统计出来了?”达腊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出来了出来了!”狗头军师嘿嘿笑着道,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正应了那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次吐蕃东部原本对立仇视的南北两方同时发兵,攻打宋国,最单纯的目的,正是为了钱财,奴隶,粮草,和女人。

    宋朝女人,可是连同吐蕃在内的所有草原人、西域人的最爱。

    柔情似水,温顺听话,还能够任意施为,尤其是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们,更是叫人垂涎不已。

    “有多少?”达腊眼睛放着光,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就连脸都憋红了。

    狗头军师仍旧笑着道:“目前已经统计了的,兵器甲胄数百,还有几十驾弩机,投降的宋军有三百多人,城里的那些奴隶初步统计了一下,大概能有个三千多人的样子,金银珠宝的数量有些混乱,粮草的话,足足堆了大半个仓库,而且······”

    狗头军师脸上的笑容变得极为猥琐:“兄弟们抄了好几家大户,抓到了不少身材姣好的妇人姑娘,属下已经让人挑了几个最好的,送到将军房里。”

    达腊激动的问:“几个?挑了几个?”

    狗头军师竖起五根手指,仍旧是一脸猥琐的笑容。

    “都是妇人?”达腊心潮已经澎湃了起来,脑中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狗头军师道:“五个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身材丰腴,容貌姣好,那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这五个妇人,可是狗头军师搜遍了全城,废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找出来的。

    达腊笑着搓手,眼中放着精光,就跟那闻见了鱼腥味的猫一样。

第 037章 处置

    此时的东京城,仍旧处于一片繁华胜景之中。

    世家子弟,纨绔公子们纸醉金迷,日日沉眠于烟花柳巷之中。

    姑娘们忙着争妍斗艳,妇人们东家长李家短的,南曲班子的生意也越来越火爆,无数戏班如潮水般涌入东京汴梁。

    长梧和徐文的调令也总算是下来了,这还是两人找上了徐章的座师孙尚书的缘故,得了孙原的帮忙说话,枢密院那边这才松了口。

    调令一下来,两人就迫不及待的收拾细软,轻装简行的出了东京,一路快马加鞭,径直奔着陕西而去。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虽未至此,可相较于在家中陪着娇妻幼子而言,徐文和长柏两人,眼下最想做的,却是在自己的腰肋间插上一对翅膀,振翅一飞,扶摇九天,远去万里,赶至陇右。

    顾二如今已是神武军的都指挥使,兄长顾廷煜病逝之后,又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成了宁远侯府的当家人,还得了金紫光禄大夫的位阶,徐章离了东京,顾二就成了东京城里头那个风头一时无两的当红新贵,每日澄园门前,迎来送往的宾客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张氏是个清冷高洁的性子,整日就窝在自己府里,甚少与东京成立的命门贵妇们来往,那些个送到澄园的帖子,也大多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张氏平日里顶天了也就是和侯府以及国公府的亲戚们有些往来。

    至于侯府那边,那位小秦氏大娘子的原本在东京城一众命妇里头一贯的好名声,也早就有了变化,再加上现如今侯府掌权的是顾二夫妇。

    小秦氏虽然是顾二名义上的嫡母,可她和顾二不和,甚至于当初还曾联合家人把顾**得离开了顾家。

    现如今顾二又春风得意,正值新贵当红,取的媳妇又出身高门,娘家显赫高贵,自然没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敢明着攀上门去,和小秦氏交好。

    可宁远侯府的内宅,却并没有因此就变得太平,有些人,偏执成狂,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于连某些分明可以双赢的结局都会被下意识的忽略掉。

    而顾二的继母小秦氏,就是这种偏执到几近成狂的一个人。

    顾二的三弟顾廷炜,标准的纨绔子弟一个,整日只知道吃酒耍乐,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中,整天就是逛青楼,泡姑娘,文不成武不就,屁本事没有。

    要是叫顾廷炜继承宁远侯的爵位,执掌了侯府,那注定会让本就在顾堰开过世之后走向下坡路的宁远侯府,雪上加霜,甚至于从此一蹶不振都有可能。

    可若是让顾二执掌了侯府,以顾二的本事,振兴侯府不过反掌之间,再现昔日先祖时的辉煌荣耀也不是什么难事。

    甚至可以说,现在顾二承袭了爵位的宁远侯府,比之先侯爷顾廷煜在世之时,景象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从昔日的门可罗雀到现在的门庭若市,这就是最显著的对比。

    而且以顾二的性子,再加上他和顾廷炜之间的兄弟情谊,将来怎么也不会亏待了顾廷炜,甚至于就连顾廷炜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紧紧抱着顾二的大腿不松。

    可小秦氏······

    说实话,面对着小秦氏无休无止,不知疲惫的算计,顾二纵使并不害怕,可在心底,却也有了几分厌烦。

    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顾二并不认为,自己每一次都能够从容的应对来自小秦氏的种种算计。

    一直到现在,顾二之所以没有对侯府发难,一是因为小秦氏嫡母的身份,纵使只是个继母,二是顾念着和顾廷炜之间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三就是出自对整个宁远侯府的考虑。

    张氏的性子虽然有些清冷高洁,可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柔情,顾二最初求娶张氏,并不是因为什么狗血的爱情,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家世高,门第显贵,娘家强势的媳妇,免得日后还要受小秦氏的磋磨。

    事实证明,顾二的选择很对,面对张氏,小秦氏纵使有心算计,却也不敢明刀明枪的硬来,只能暗地里使绊子,耍阴招。

    可惜张氏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可就算是不痛不痒的蚊虫叮咬,若是咬的次数多了,也叫人心烦难受。

    顾二就是这样。

    正想着该怎么把小秦氏这边的问题给彻底解决了,可还没等他想出法子,顾二原本规律平静的生活就被彻底打破了。

    因为一封军报,一封来自山西,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天水失陷,秦州西南数县之地悉数落入吐蕃人手中,秦州治下军寨被破了五座,成纪、陇城两县也已经失陷,吐蕃铁骑,已经直逼秦州城。

    而此时的陕西路经略安抚使徐章,因正在巩州视察边军,也迎头撞上了从河州和兰州方向来的吐蕃人,如今被夹在了中间。

    虽说朝廷早有了对占据了陇西的吐蕃人动手的意思,可因为某些原因,朝廷方面一直拖拖拉拉,政令迟迟不下,现在吐蕃人先朝廷一步动了手,对于朝廷而言,这就是**裸的挑衅。

    昨夜收到到宝百里加急的军报之后,曹太后就连接召集了韩大相公等人入宫觐见,商议对策。

    可军国大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今日一早,朝会之上,才是真正做决定的地方。

    一大清早,顾二就在张氏贴心的亲自服侍之下,换上了崭新的朝服,打扮的异常庄重得体,带着石头和几个护卫,径直本着皇城而去。

    文德殿内,百官齐聚,小皇帝依旧坐在龙椅之上,带着那顶和他年岁不怎么搭的冠冕,身后是一片帘子,依稀能见,那坐在帘子后头,雍容华贵的身影。

    没有说三道四,一上来韩章就率先说了陇西之事,当即便有御史站出来弹劾徐章,说他尸位素餐,失职不查,任由吐蕃人东进,不知抵抗云云,还请求曹太后重责徐章这位陕西路的经略安抚使。

    可朝堂之中,也有和徐章交好,替徐章说话,第一个率先站出来的反对的,不是长柏,也不是顾二,自然更不是盛紘,而是户部的左侍郎杨启平,也是徐章座师孙原的至交好友。

    众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

    最后还是鸿胪寺的卿正站出来说的一句:“微臣记得,秦州不是有个制置使吗?纵观秦州军政之事,秦州制置使现在何在?没有组织人手抵御吐蕃人的攻打吗?”

    可他口中的那位秦州制置使,却老早就已经带着细软和家眷以及新納的小娘,逃出了秦州,一路东进,逃离了陇右,踏入关中平原,一刻不停的直奔长安而去。

    “启禀太后!”顾二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替徐章辩解道:“若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吐蕃人攻打咱们的时候,从蜀中调拨出来的军粮才刚刚送到,而且杨侍郎说的要道理,秦州自有制置使坐镇,徐侯虽说是一路经略安抚使,却是刚刚上任。

    可是据微臣所知,秦州那位制置使阎大人,却早已经早秦州制置使的位置上做了五年,总览秦州一路军政之事。”

    顾二手持笏板,拱手躬身,不疾不徐的道:“依微臣看来,朝廷便是治罪,那也是治那位秦州制置使的罪,而非是治永平侯的罪······”

    朝堂之上,能够爬到现如今的位置,可以上朝面前天颜,和朝中重臣同殿为臣的,又有哪一个是蠢人,自然听得出顾二话里的意思。

    而且大多数人,都对顾二的话表示认同,便纷纷开口应和。

    若是徐章要被治罪的话,那当初那些个举荐徐章去陕西的要员们要不要也一起治罪?签发调令,让徐章去陕西坐镇西军的大相公韩章,是不是也要跟着被一起治罪?

    可惜隔着一张帘子,没有人注意到,帘子后的曹太后,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微微眯起来一点,深邃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冷厉。

    ······

    于此同时,就在朝中群臣们商议着该怎么处理那些罪臣,又该怎么应付这次吐蕃人忽如其来的进攻之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陇西地区巩州境内,巩州城中。

    距离当初吐蕃人攻下天水,已经过去七八日的功夫,南边瞎吴叱的大军猛攻秦州城四日,幸而会宁关依着城池坚守了下来,骑兵又不怎么擅长攻城,倒是勉强坚持了下来。

    可付出的代价,却是会宁关内的千余守军,折损大半,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还在坚守。

    甚至于都不用再过两三日,或许只要再来半日功夫,会宁关就会在吐蕃人的铁蹄之下宣布告破。

    徐章看着面前被死死捆住手脚,嘴里塞着不知道从谁脚底下刚刚脱下的脏袜子的秦州制置使和天水知县等人,面色虽然阴沉,可眼神却很是璀璨,很是吓人。

    “从哪儿抓回来的?”徐章问道。

    王破敌指着秦州制置使答:“在渭水河畔,已经到了长安地界儿了,才抓到这老小子。”

    “至于这个!”王破敌所指之人换成了天水知县:“这厮跑的倒是快,都已经快离开长安了,幸好咱们在长安布置了人手,否则还真叫这厮给跑掉了。”

    徐章微微点头,风轻云淡的道:“砍了,脑袋送去各州各县,让那些知县和守将们都看清楚,这就是临阵脱逃的下场,至于尸首······”

    徐章眼睛微眯,语气陡然便的森然起来:“悬于城门始终七日!叫大家都瞧仔细了。”

第 038章 七尺男儿

    知道天水县被破,吐蕃人乘势挥军东进,连下数寨,连占数城,大军直接开至秦州城下,连攻数日。

    扶风县,县衙属房,一处明亮的厢房之中。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的齐小公爷窝在床榻之上,一脸病容,脸色略有些苍白,屋子里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始终不肯散去。

    “公子,是时候该喝药了!”不为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走到炕边。

    齐衡双手撑着床榻,挣扎着坐了起来,被子落在腿上,看着不为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只是语气之中透着有气无力的虚弱。

    郎中老早诊断过了,齐衡这是长期辛劳所致,先前因为年轻,身子骨硬朗,精力旺盛,恢复的快,可现如今这一病,就像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身子一下子就垮了,要想好的话,必须的好好将养,不能劳心费神。

    吐蕃犯边的消息,早就送到了扶风,可却被不为给压了下来。

    可现如今这么多日过去了,战事不但没有丝毫好转的趋势,反而每况愈下,秦州数城数寨接连被破,吐蕃人已经濒临秦州城下。

    不为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作为从小跟着齐衡一起长大的贴身长随,不为深知齐衡的性情。

    “公子~~~”看着齐衡眉头微蹙,将整整一碗药一滴不剩的悉数喝下,不为却忽然犹豫了起来。

    齐衡最是怕苦,也不喜欢喝药,可现如今却日日准时准点的喝光所有的药,为了什么,不为心知肚明。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不为才更加纠结。

    “怎么了?”齐衡何等聪明,再加上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不为神情只略略有了那么几分变化,就被齐衡收入眼底。

    “没什么,没什么!”摒去脑中那些纷乱的念头,只是语气却有些飘忽。

    齐衡脸色一沉,问道:“说!”

    只淡淡的一个字,就让不为心头一颤。

    心知瞒不过齐衡,就算自己不说,齐衡也能找别人去问,如今齐衡只是养病,又不是卧床不能动弹,无奈之下,不为只能将事实悉数相告。

    “啪!”

    一声脆响,恰如银瓶乍破水浆迸。

    仍剩下一点残渣的药碗被齐衡用力摔在地上,直接碎做无数瓣。

    “不为,你真的长胆子了,连这么大的事儿都敢瞒我!”齐衡狠狠瞪了不为一眼,一手掀开腿上的薄被,作势就欲起身。

    “公子不可!公子想做什么?”不为赶忙按住齐衡。

    齐衡没有反抗,只抬眼看着不为,冷冷的道:“你敢拦我!”语气不复先前的虚弱,反而带着满腔压抑着的怒火,那波澜不惊的平静双眸,正如那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平静的吓人。

    不为赶忙松开手,跪在齐衡身前,抓着齐衡的裤子:“小的不敢,只是郎中说过,公子这次病的不轻,需要进行修养,不然的话,容易留下病根!小的······”

    不为话还没说完,齐衡就已经站了起来:“外敌请我国土,欺我百姓,齐衡堂堂男儿,七尺之躯,岂能缠绵于病榻,还不快取我甲胄来!”

    “公子~~~”不为还想挣扎一下,可看着齐衡脸上的坚定,和眼中的无畏,却不敢再劝,强忍着眼眶中那即将溢出的晶莹泪光,说道:“公子稍后,小的这就去。”

    不为打发两个女使进来,伺候齐衡洗漱,自己则飞速去将齐衡的银甲白袍取了过来。

    ······

    会宁关早在开战的第七日就告破了,木征直接下令屠城,整个会宁关,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会宁关一破,整个会州和巩州,都暴露在吐蕃人的铁蹄之下,在加上秦州西南悉数落入瞎吴叱手中。

    巩州已成孤城。

    早在会宁关告破那日,徐章就已经带着麾下亲卫顺着渭水一路东去,入了秦州。

    秦州城之所以能够在瞎吴叱的数万铁骑之下坚持这么久,就是因为徐章的到来。

    孙平寇和王破敌已然悉数回到徐章的身边,可面对着数倍于己方的吐蕃骑兵,徐章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没能耐带着已经糜烂无比的西军,以弱胜强,在野战上胜过吐蕃的铁骑。

    是以徐章下发给各城各寨守军的命令一直都很清楚,从未有过变更,聚拢粮草兵马乃至于青壮,紧闭各门,据城而守。

    而秦州制置使和天水知县的人头悬在秦州城门附近,更是在无形之中,给守城的将士们敲响了警钟。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这位新上任的经略相公,连堂堂的秦州制置使和天水知县,说砍了脑袋就砍了脑袋。

    秦州制置使也就罢了,本就是武官,是那位经略相公的下属,受其节制,军法无情,说砍也就砍了。

    可天水知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听说家里头还有些背景,可那位经略相公,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就给砍了脑袋,还把脑袋炮制了,送往各军各寨,让所有的将领们一一观看,尸首更是悬挂在城门附近,悬尸示众,听说秦州知州都被吓病了,每天连觉都睡不安稳,既怕吐蕃人打过来,破了秦州城,又怕那位经略相公发威,直接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知州衙门里头,前堂大厅之中,秦州知州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神情紧张焦灼,叫人看着就忍不住捏把汗。

    徐章正端坐在靠背大椅之上,手里头端着一盏热茶,正细细的品茗,不见有丝毫着急的模样。

    眼见徐章如此,这位王知州不禁着急的问:“吐蕃数万铁骑,已经连续攻城数日了,城中守军损失惨重,城内粮草急剧消耗,城中人心惶惶,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逃离秦州城了。我的经略相公,您就半点都不着急的吗?”

    “着急?”徐章斜了这位王知州一眼,淡淡的道:“着急有用吗?着急吐蕃人就能退兵吗?”

    “还是王知州有了退敌之策?”

    王知州一阵头大,眉头皱成了川字,下颌的那簇鼠尾须都被拽掉了小半,变得稀稀落落,“我要是有退敌之策,还用在这儿干着急吗?”

    话音刚落,王知州忽然心中一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看着面色平静如常,没有丝毫色变的徐章,不由得小声问道:“莫不是经略相公心中早有了退敌的良策?”

    徐章依旧淡淡的道:“如今城中有存粮几何?”

    王知州答道:“就算是加上先前送来的那些军粮,咱们都省吃俭用,那也只够城内军民两月之用。”

    地里的小麦还没来得及收,去年的粮食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大户人家还好一些,家家都有余粮,尚且还能坚持,可那些寻常的百姓家,那可就不行了,纵然家中有余粮的,顶天了也只够数月之用。

    那些个穷困一些的人家,早就已经断炊了,靠着衙门的接济过活。

    如今秦州城内有守军五千,百姓三千,可城外的吐蕃铁骑,却有数万之众。

    “若是吐蕃人日日攻城的话,军士们要保存体力,自然要吃饱,可这么一来,城中的粮草,估计就只能吃一个多月了。”

    王知州虽然不怎么通军事,可到底是做了知州的人,对于粮草后勤这方面的事还是颇为精通的。

    “一月足矣!”徐章自信的道。

    “经略相公有何妙计?”看着徐章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知为何,王知州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可好奇却还是难免。

    徐章却不回答,只道:“时机未到,且容徐某卖一卖关子。”徐章冲着王知州拱手道:“这些时日,就劳烦王知州安抚百姓,尽量收拢粮草。”

    王知州忽然想起了徐章初来那阵子,让他四处搜集硝石、硫磺还有木炭以及铁器,还把城里的铁匠都给找了去,在西城那边建了个作坊,整天就听着里头敲敲打打的,也不知在铸造什么兵器。

    可徐章不说,王知州也没有法子,他可不敢逼着徐章说,毕竟这位前阵子可还是当朝三品大员,位列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而且还是先帝亲旨册封的永平侯,身份尊贵,又受太后倚重,王知州可不敢在徐章面前放肆。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两具至今还悬挂在城门上的尸首。

    天水县乃是秦州治下之县,天水知县自然就是王知州的下属,二人之间还打过不少交道,也算得上熟人。

    昔日同僚的尸首还在城楼底下示众,王知州又不是傻子,怎敢在这个时候触徐章的眉头。

    秦州城外,吐蕃大营之中。

    虎背熊腰,宽额阔面的瞎吴叱坐在首位之上,怀中搂着一个手下刚刚搜罗来的宋人少女,只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如花似玉,娇俏可人。

    左右两侧是两排桌案,桌案后坐着的便是各部的头领。

    瞎吴叱眼神一动,怀中少女立马惊恐的爬到桌边,提着酒壶拿着酒杯坐回了瞎吴叱怀中,往杯中倒满美酒,不是喂给瞎吴叱,而是送入自己口中,然后再用自己的樱桃小口,软绵小舌,将酒水一点点的送入瞎吴叱口中。

    温顺乖巧的好似小羊羔。

    品尝着满是少女唇齿芬芳的美酒,可瞎吴叱的脸色却仍不见有半分好转,冷厉的目光扫过左右诸位头领,沉声道:“诸位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第 039章 初登场

    瞎吴叱能够将吐蕃东部的半数部族聚拢到自己手底下,自然不可能是那等不知事的愣头青。

    或许他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贪财好色,喜怒无常,可其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面对着瞎吴叱的喝问,大帐之内,各部首领纷纷羞愧的低下了脑袋,眼中流连着担忧忐忑之意。

    瞎吴叱冷声说道:“三天时间,不惜任何代价,拿下秦州城!”

    “三天?”

    大帐之内,众首领目光交错间,脸上神情连连变换。

    攻打秦州已有七日了,却半点成效都没看见,每天丢在城头底下的尸体,都数以百计,这么些天下来,各部各族的都损失了不小。

    三天之内想要啃下秦州这个硬骨头,除非各部族都豁了出去,那命去填,否则的话,想要在三日之内攻下秦州,其难度不亚于使渭水倒流,灌入草原。

    众首领纷纷退去,大帐之内,随即便响起一阵衣帛被撕裂的声音,灯火阑珊之间,靡靡之音充斥着整个大帐。

    守在帐外的吐蕃士卒,都是瞎吴叱贴身的勇士,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可怎么办?赞普可只给了咱们三天的时间!”出了大帐,一众首领并未各自散去,而是聚在了一块,个个愁眉苦脸的。

    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大汉道:“能怎么办!赞普都发话了,咱们难不成还能违背?”

    “可三天就想攻下秦州,咱们谁能做到?秦州墙高城坚,宋军弓弩犀利,威力巨大,咱们身上的皮甲根本就挡不住,总不能把二郎们全都压上去送死吧?”

    若是野战的话,吐蕃人虽不敢言必胜,却也并不畏惧,可攻城之战,骑兵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吐蕃大军多为骑兵,步兵甚少,想要攻城,吐蕃勇士们就必须从马背之上下来,用两条腿用两只手,用肩膀扛着梯子还有破门锤,用血肉之躯贴到城下。

    先前七八日,吐蕃日日猛攻,可也只攻上城头两次,还没等站稳脚跟,就被宋军给宰了。

    攻城用的云梯也不知损毁了多少。

    “若是三日之后,咱们攻不下秦州,赞普那边······”这话一出,众首领神情纷纷一凛,动作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

    次日凌晨,天边拂晓,天色尚未完全大量,金乌仍旧藏在远山之间,尚未展露半分金光。

    静默的一夜的吐蕃大营动了,西、南、北三面城墙,各有数千吐蕃勇士,披甲佩刀,扛着云梯,推着撞车。

    随着一声令下,战鼓声,号角声同时作响,三面同时采取进攻,黑压压的吐蕃士卒,顶着临时制成的厚重木盾,呼喊着一路朝着城下飞奔而去,恰如那归巢的蚂蚁一般,潮水般朝着秦州城蜂拥而去。

    无数吐蕃拱手,拉弓如满月,攒射箭矢如飞蝗,铺天盖地的朝着城头而去,不求精准,但求覆盖,为冲锋而去的吐蕃勇士们争取时间。

    秦州作为边疆重镇,城墙却并不算高,连两丈都不到,各门皆设有瓮城,又有渭水绕城而过,城池四周挖有护城的壕沟,吐蕃人想要攻城,就只能选择四门的区域。

    “吐蕃人倒也有几分聪明,还知道围三缺一。”

    城头之上,看着如飞蝗的箭雨,似蚁群般的吐蕃士卒,徐章由衷感慨道。

    “若无能人,又怎会在短短半个月之内,连下秦州数城,兵临城下呢!”一旁的王破敌跟着感慨道。

    “有能人又如何?”徐章淡淡的道,语气之中充斥着某种难以言状的强烈自信,只是目光之中,却带着几分无奈。

    听着徐章略有些变化的语气,王破敌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发太过突然,吐蕃的骑兵又拦住了入秦州的道路,四处袭扰,什么物资都送不进来,咱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徐章摇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用在这儿可不合适。”

    目光扫视见,徐章感慨的道:“就是可惜了这些军士们,都是敢打敢拼,不畏生死的豪杰之士。”

    王破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确实可惜了。”

    徐章有意重整西军,要的就是这种悍不畏死的血勇豪杰之士,虽说这和徐章开出的天价抚恤以及重赏有关,可若非这些将士们的悍不畏死,秦州也不可能在吐蕃人连续的猛攻之下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瞧着这次吐蕃人像是动真格的了!”见徐章情绪不高,王破敌赶忙岔开话题。

    徐章目光扫过吐蕃大军,心中一动,道:“攻城的人数较之先前明显增多了近一倍,若是三面皆是如此的话,那就说明吐蕃人已经等不及了,这场战争,也快要结束了。”

    ······

    不到两丈高的城墙,折合下来也就五米左右的高度,吐蕃大军顶着盾牌,架着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城墙已经近在咫尺。谷

    徐章目力极佳,甚至于不用千里镜,就能看见城外那些吐蕃人的面容神情。

    “侯爷!是时候了!”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吐蕃大军,王破敌有些激动的道。

    说话间,剧烈的喊杀声已经传入耳中,城头之上,守城的将领已经开始组织弓弩手们进行于城垛之间进行还击了。

    可惜边疆安定已久,十数年未起战事,武备早已松弛,如今秦州城中能用的神臂弩只有不到三百架,看着不少,可若是分摊到各门的话,每门都不到一百架。

    说话间,无数云梯被搭在城墙之上。

    不过这回,吐蕃人却学乖了,不把云梯直接架在城垛上,反而是把云梯的顶端搭的比城头上的垛口低上那么一尺左右的样子。

    城头上的守军想要故技重施,把云梯推开,就必须得从城垛处探出身子来,如此才能用的上力。

    可冲到城下的那些吐蕃大军里头,不乏有擅射之士,时刻盯着城头,只要发现有宋军探出身子来,迎接他的,立马就是吐蕃人锋利迅捷的羽箭。

    率先登上城头的勇士称之为先登。

    眼看着守军们对吐蕃人那简陋的云梯无计可施,饶是徐章,也不禁有些色变。

    吐蕃人凶悍勇猛,若是当真杀上城头,双方展开近距离的肉搏战的话,宋军未必就是吐蕃人的敌手。

    徐章赶忙催促王破敌:“快,赶紧!不能再犹豫了。”

    若是当真叫吐蕃人登上城头,双方展开近距离肉搏战,不论胜负如何,守军都势必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徐章终于不再犹豫。

    王破敌赶忙领命退去,亲自跑去带着一众雇佣来的民夫,扛着一个个里头铺了一层层稻草的木箱子上了城头。

    每一个箱子上,都有用白灰写着的禁止明火四个大字。

    箱子别撬开,露出了里头一个个黝黑圆滚,还带着一根冗长尾巴的轰天雷。

    一支支火把被点燃,徐章的亲卫们亲自上阵,将一个个轰天雷的引信放到火上点燃,然后将轰天雷扔下城楼。

    眼看着一团团黑影掉下,底下的吐蕃士卒们赶忙举盾格挡,生怕是守军们丢下来的礌石滚木。

    乌黑的轰天雷落在木盾之上,剧烈的撞击险些险些就要让其提前爆照,引信燃烧时发出的那股子浓烟,带着独特的刺鼻气味。

    轰天雷滚落在地,引线犹在燃烧,看着脚边不愿的轰天雷,吐蕃士卒们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危险,目光仍旧放在头顶。

    只听。

    轰轰轰轰~~~

    一声声如雷鸣般的爆炸声于城下想起,在攻城的吐蕃大军之中响起,正如了遍地盛开的鲜花。

    鲜血四溅,断肢横飞,还有无数细碎的铁钉,被爆炸时产生的庞大压力,经过那狭小的空间再度压缩迸发,所产生的推力,足以让这些铁钉,威力堪比弩箭,甚至胜过弩箭,破开吐蕃士卒身上的皮甲。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可声音还没传出,就又被紧接着响起的如雷霆炸响般的爆炸声掩盖。

    一枚枚乌黑的轰天雷被丢下城头,一旦炸响,周遭丈许范围之内,再也没有一个能够站着的人。

    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无与伦比的勇气,想要冲上城头,坐那先登第一人的吐蕃勇士们,看到城下同袍们的凄惨模样,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人们总是喜欢对未知的事物冠以神秘,加之以玄学。

    事实上,当看到那些个一个个轰天雷在他们的同袍身侧炸响,掀翻土石无数,将血肉之躯炸的四分五裂之际,基本上所有没有被轰天雷笼罩着的吐蕃人,都几乎被吓傻了。

    他们冲锋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们的手里提着的弯刀不知该放在何处,那些个已经在云梯之上,快要登上城墙的,一个个也被那如霹雳般的巨响轰鸣吓的完全呆住了,不知到底是该上还是该下。

    血肉横飞的城墙底下,不过顷刻之间就化作了修罗场。

    这样的情形,在城外其余两处战场之上同时上演。

    这不仅仅是武器的差距,这是时代的差距,也是跨越时代并且难以逾越的鸿沟。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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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