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40章 扶风营

    “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雷霆霹雳,传出数里之外,吐蕃大营,中军大帐之内,正在白日宣淫的瞎吴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的浑身一哆嗦,瞬间兴致全无。

    若只是一声巨响也就罢了,顶天了也就是晴天霹雳,可接二连三,接连成片的巨响,着实有些骇人。

    瞎吴叱被吓的兴致全无,被其压在身下的少女就更不堪了。

    本就因为狂风暴雨的摧残而变得楚楚可怜的小巧精致俏白皙嫩的脸庞,变得更加惨白,那双本就充盈着晶莹泪光的眼眸之中,流连着的是无尽的惊骇和恐惧,再加上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只堪盈盈一握的柳腰,像极了受惊的小白兔,看着楚楚可怜,若是那些自诩惜花之人在场的话,只怕早就忍不住上去细心安慰了。

    “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瞎吴叱心底闪过无数念头,可那由远而近,好似在耳边炸响的雷霆巨响,却始终在耳畔回荡,好似无休无止一般。

    吐蕃大营之中,那些个未曾出战的吐蕃勇士,纷纷跪倒在地,面朝着秦州城的方向,不住的叩首祈祷,祈求神灵的原谅。

    而那接连不断的密集轰鸣之声,也被传成了上天的震怒,降下雷霆惩戒。

    城墙之上,无数架简易的长柄投石器被陆续安装完成,一颗颗足有柚子大小的乌黑弹丸被点燃引信,用投石机朝着城下已经溃不成军,四散往回溃逃的吐蕃大军投射而去。

    短短盏茶功夫之内,千余枚规格不一的轰天雷被投放在城下的战场之上,城外辽阔空旷的开阔平坦的平原变得坑坑洼洼,土石四溅,鲜血碎尸满地,充斥着无尽血腥之气的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极为浓郁的硝烟之气。

    “是时候了!”城楼之下,看着底下哀嚎盈野,四散溃逃,哭爹喊娘的吐蕃溃军,徐章淡淡的到。

    这就是热武器和冷兵器之间的差距,若非是时间太短,而且火炮又太过笨重,没能运来秦州的话,徐章又怎会在龟缩在城内避而不战七日之久。

    这些时日里头,徐章之所以一直避而不战,一是为了麻痹吐蕃人,让他们以为秦州的守军只有守城的实力,没有出城和他们野战的勇气,二就是为了隐藏轰天雷的存在,好在吐蕃人麻痹大意之际,给他们以雷霆一击。

    还有最后一点,就是为了准备这些投射轰天雷的简易投石器。

    投石器一向都是被用于攻城的战斗,可如今徐章却反其道而行之,召集了军中城内的所有工匠,将原本的投石器简化缩小,让它们能够出现在城头之上,变成一门门简易的火炮。

    “孙统领和扶风营的兄弟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侯爷一声令下了呢!”王破敌神采飞扬,尽管已经极力掩饰,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眉宇间的激动。

    随着徐章一声令下,如雷鸣般鼓声阵阵响起,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那是进军的鼓声和号角。

    秦州西城,城门之内,三丈宽的空旷街道之上,早已不见半个行人百姓,瓮城的内门大开着,一个个兵甲森然,刀枪林立,背弓带箭,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披着一层锁甲的骑兵分作两列,从瓮城内部一直排到了长街深处。

    杜强的个头不高,在一众骑兵之中只能算排在中下,身板看上去也并不壮硕,甚至和那些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们相比,难免显得有些瘦弱。

    可此时的杜强,甲胄披身,浑身上下暴露在外面的,只有面部和两只手掌,手持一杆八尺多长通体盘龙,朱漆为饰的青龙戟,腰间别着一把四尺长的直刀,背后同样负着一把短弓,样式和草原人的骑弓颇为相似,长度要比寻常的步弓短上不少,马背一侧的布囊上,自然少不了两壶满满当当的羽箭。

    杜强麾下扶风营,原本在册人员将将超出半数,根本就没有满编,离开扶风之后,徐章便在陇右之地大肆调集军马,于陇右军中遴选善弓马骑射之士,充入扶风营中,历经月余功夫,才有了如今扶风营八百铁骑。

    杜强也从昔日的扶风营指挥摇身一变,成了扶风营的骑兵统领。

    虽然名字相同,可两个扶风营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者只是扶风县内的驻军,虽属西军,可实际上却和地方的厢军没太大区别,也幸亏是骑兵,若是寻常步军的话,那就和地方的厢军一样,都是后娘养的。

    可后者,却是隶属于徐章这位新任的陕西路经略安抚使的直属部队,虽不是亲军,可却是徐章到了陇右,甚至于是徐章到了陕西之后,下过心思重整的唯一一支队伍。

    不仅仅一应粮饷待遇给的可都是最高的,一应兵甲战马弓弩也尽皆齐备,就连许诺阵亡之后抚恤,也是罕见的高。

    为的就是让扶风营上下效死。

    当然了,相对的徐章重新制定的军规,也是苛刻严峻到了极致,动辄便是重罚,严重者直接驱逐出扶风营。

    杜强紧握着手中的青龙戟,目光锐利宛若翱翔于天空之上正在苍茫大地之上搜索猎物的苍鹰,面上无惊无喜,如石头木雕一般,瞧不出有半点情绪波动,深邃锐利目光自那平静无波澜的眸子当中绽放而出。

    “咚咚咚!”

    阵阵想起,忽而变得急促起来,低沉的号角声夹杂其间,城头上的传令兵挥动着手中那面属于扶风营的黑色令旗。

    “这一刻,终于来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长戟,杜强口中喃喃说着话,瓮城下的大门被军士们费力的从里头拉开。

    厚重的大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和风霜的洗礼,纵使常年维护,也难免有些老旧,许是这场战争来的太过突然,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嘎吱嘎的艰涩声响。

    难听的开门声,淹没在厚重的战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之中。

    代表扶风营的大旗已经在杜强身后高高竖起,扶风营的每一个将士,脸上都写满了激动忐忑以及跃跃欲试。

    拉紧缰绳,胯下的马儿被勒的吃痛,不住的仰头嘶鸣,抬着马蹄在地上不住的来回动着,纷纷握紧手中的长矛钢刀,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在那面象征着扶风营的黑色大旗之上。

    随着城门洞开,光亮自门洞处射入,杜强一马当先,策马而出。

    没有什么战前动员,也没有半句豪言壮语,只有无声的杀意悄然散发,八百铁骑,并未分散,尽数汇聚在西城之中。

    旌旗猎猎,狂风呼啸,城头之上,已经停止了对轰天雷的投放,不是不想,而是时间太过紧迫,而且事发太过突然,徐章提前准备的加上自城中搜罗而来的材料,已经在方才那一轮投放之中耗去了大半。

    此时此刻,已经不再需要轰天雷这样的利器了,面对着城外那群宛若丧家之犬,心智皆无的吐蕃大军,莫说是扶风营了,怕是随意来上一支队伍,都能痛打落水狗。

    出城之后,八百铁骑逐渐拉开阵型,以杜强为中心,朝两边分散而去,形成一个大大的锥形战争,化作一支离弦的箭矢,跨越了坑坑洼洼,遍布尸首,满是硝烟和鲜血的战场,朝着溃逃的吐蕃大军飞射而去。

    杜强一马当先,正是锋矢阵型的尖端,手中长戟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出,一个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逃跑,全然忘了抵抗的吐蕃士卒,直接被锋利的月牙戟刃削断了脖颈,大好头颅临空飞起,身体却还在惯性的往前奔跑,直至被飞驰而来的马儿凌空撞飞,被无数铁蹄踏过,待大军过后,已然全然看不出还是人形了。

    城头之上,徐章看着冲杀而出的骑兵,一面倒的战场,目光再度跳远,落在数里之外,隐约可见的吐蕃大营处,仍旧风轻云淡的道:“这么大的声响,他们也该听到了吧!”

    王破敌也眺望着远方,脸上带着难以遏制的喜悦之色:“肯定听到了!估摸着这时候也差不多动身了!”

    徐章目光微斜,扫了王破敌一眼:“我说的是吐蕃人!”

    王破敌脸上笑容依旧,脸上仍旧洋溢着喜悦,好似已经看到了尘埃落定的情形:“属下说的也是吐蕃人,这会儿那些吐蕃人,说不定还会认为这是他们的长生天降下的惩罚呢,指不定已经开始准备跑路了!侯爷让平寇哥带人在他们西去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不正是算定了这一点吗!”

    早在三日前的深夜,徐章就让孙平寇悄悄带着几个亲卫乘着夜色悄悄出了城,和躲在城外一直潜伏在侧没有现身的鲁大等人回合,一是为了刺探吐蕃大军的虚实,二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等这一刻。

    徐章道:“有什么可高兴的,若不是吐蕃人不清楚咱们的虚实,被轰天雷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话,焉有现在的结果!”

    王破敌神情一凛,脸上笑容顷刻间就烟消云散,忙拱手躬身道:“侯爷教训的是,是破敌得意忘形了,请侯爷责罚。”

    徐章抬眼远眺,感慨的道:“青鸟组建已有数月,可这次吐蕃东部南北两方联合起来,竟然没有收到半点风声,连人家什么时候打过来的都不知道,若非凑巧咱们提前做了准备,留了后手,这次被破的,就不仅仅只是这半州之地了。”

    王破敌面色凝重,目光坚定的道:“援军两日便能到,城中尚有守军两千,咱们要不要乘此良机,把被失陷的几座城寨夺回来?”

    “你说呢?”徐章淡淡的道。

    王破敌当即便道:“破敌这就去安排!”

第 041章 逃!

    熙平二年五月十八日,持续了真正九日的秦州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两万六千吐蕃大军,头八日里头,攻城折损了约有三千之众,第九日最后一战,一万五千吐蕃大军猛攻秦州城,有近乎四千吐蕃勇士葬身于秦州守军铺天盖地的轰天雷轰炸之中。

    之后溃逃之时,在乱军之中被踩踏而死,被宋人骑兵追杀而死的约有千余人,器械投降者不计其数,只有零星千余人逃离了秦州城,可还没等他们退回陇西,便又遇上了早已经守株待兔不知多久的伏兵。

    最后只有几千人逃出了伏击,不少都四散奔逃,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千余人一路径直逃回了天水县。

    其中吐蕃东部南方首领瞎吴叱,被孙平寇一箭射中肩头,却仍凭借着重伤之躯,以一杆狼牙棒,凭借着一股子凶悍血勇之气,带领麾下贴身亲卫杀出了重重包围,退入天水县内,紧闭各门,据城而守。

    秦州全境,除却天水县城一城之外,其余被瞎吴叱所占领的所有城寨也悉数都被收复。

    唯有天水县,因着城高墙坚,外加此刻徐章手下兵力不足,还有巩州方面吐蕃东部木征率领的北方部族带来的巨大压力,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趁势收复。

    天水县内,瞎吴叱**着上身,一身棱角分明的古铜色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只是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叫人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肩头的羽箭已经被取下,白色的绷带绕过肩膀腰肋,缠成了一圈,如今医者正在替瞎吴叱解下包扎好的绷带换上新药。

    孙平寇那一箭射的极狠,本是奔着瞎吴叱的胸口去的,可关键时候瞎吴叱反应了过来,侧身避了一下,虽然没能躲过,却避过了要害的部位。

    可孙平寇奋力射出的一箭,却还是刺破了瞎吴叱身上那层薄薄的皮甲,自后灌入肩膀之中,若非有皮甲阻隔了那么一瞬,只怕这一箭已经将瞎吴叱的肩头给射穿了。

    医者的动作已经很是小心,可还是无法不牵动伤口,虽然动作很轻微,可疼痛却都是一样的。

    瞎吴叱全程紧咬着牙关,目光深邃而锐利,连痛呼闷哼都没发出半句,唯有那紧握的拳头和全身已经紧绷了的筋肉,那一条条在肌肉表面浮现而出青筋,暴露了此刻瞎吴叱内心的无尽怒火。

    医者小心翼翼的清理着伤口,只是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的往瞎吴叱的脸上瞥,生怕瞎吴叱动了怒,一刀砍了自己。

    好在有惊无险,换上新药,重新包扎好伤口,医者松了口气,赶忙行礼告退。

    瞎吴叱挥了挥手,医者赶忙退去。

    “赞普!”医者刚走,一直守在屋子里头的一个宽额阔面,虎背熊腰的大汉便不住道:“算算时间,宋人的援军也差不多快要到了,咱们现在下一步该怎么办?”

    瞎吴叱眸光闪烁着,可脑中却总是不受控制的回想起秦州城外那一战的情形。

    尸横遍野,麾下的勇士们被那种不知名的黝黑铁球化作的雷霆撕的四分五裂,莫说是身上的皮甲了,就连坐骑都挡不住那不知什么名字,摄取了雷霆之力的‘武器’。

    静默半晌,瞎吴叱这才问道:“木征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大汉道:“会宁关已破,前日刚刚打到巩州城,现在应该是已经在进攻巩州城了。”谷

    巩州城有陇西城的别称,是陇西之地的中心,可惜如今却成了宋朝的边境之地,整个陇西之地,有超过三分之二都落入吐蕃东部之手。

    瞎吴叱眼中目光连连闪烁着,似在横量什么,大汉不敢说话,只静静的等着瞎吴叱的决定。

    终于,瞎吴叱抬眼看着大汉道:“传我军令,全军退出天水,咱们回岷州!”

    “回岷州?”大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赞普,咱们好不容易才拿下这几座城池,现在就这么拱手把它们还给宋人?”

    瞎吴叱目光幽幽的看着大汉道:“若是不还,宋人援军到了,点齐了兵马,再打过来怎么办?我两万六千勇士都挡不住,难道让你上去挡着吗?”

    大汉一愣,脸上满是不情不愿:“可····可·····”

    “没什么可是的!”瞎吴叱目光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我的命令!是军令!”

    瞎吴叱继续幽幽的看着大汉:“难不成本赞普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大汉赶忙解释:“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末将是想说,赞普您的伤!”大汉看着瞎吴叱肩头处包扎的绷带的伤口处略有几分担忧的道。

    瞎吴叱道:“我的伤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你赶紧下去安排吧!”

    “还有木征那边,咱们怕是···怕是不太好交代!”

    提起木征,瞎吴叱的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怒火,络腮胡子也被气得抖了起来,怒声喝道:“木征?我还要给他交代?我给他什么交代?”

    大汉见状,心道不妙,立马变成了鹌鹑,不敢在说什么,赶忙行礼领命下去安排了。

    瞎吴叱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后悔,抄起屋子里头所有能够砸的东西,什么名贵的上好瓷器,碗碟,花瓶,都被砸了一地,碎片飞的满屋子都是,桌子被掀翻,凳子被踹飞,那模样比起抄家还要远远超过。

    ······

    没过多久,驻扎在城内的吐蕃大军便再一次开始了抢掠,什么金银财宝,貌美妇人,还有粮食食盐生铁之类的东西,有些过分的,就连男人也不放过,说是要抢回去做奴隶。

    不到半日,整个天水县就再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今都要走了,这回在秦州又折进去这么多的人马,若是再不带回去点东西,瞎吴叱都没有脸面回去面对那些个投效自己的部族了。

    当天傍晚,城内仅剩的五千吐蕃大军,在瞎吴叱的带领之下,连夜撤出了天水县,一路往西南而去,快马加鞭,直至越过了边境线,进入岷州境内,队伍行进的速度这才稍稍慢下来一些。

第 042章 云雾之后

    “侯爷,天水县那边斥候回报,说是昨夜看见有大批人马星夜出城,西逃而去,斥候不敢贸然进城,只能悄悄接近,可惜天色昏暗,已经看不清城内的情况。”

    一大清早王破敌就拿着天水县那边送来的加急军报到了徐章跟前,原本这军报是昨日后半夜才送到的,当时莫说是徐章了,军中除了值守的队伍之外,其他人都早已睡下。

    秦州之战历时将近旬日,大家早已是身心俱疲,不过是全凭着一股子心气借着城高墙坚,粮草储备充足这才硬撑了下来,如今大战落幕,心里头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全吐了出去,自然也就都成了那离了水的鱼儿,只剩下进气出气的力气了。

    徐章依旧起得很早,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劲装,袖口皆束,手中提着双锏,脚下踏着青砖铺成的路面,步伐变换间,行退皆在方寸之间,手中双锏好似两条黑龙,上下翻飞,似龙蛇腾空横击,棱状的锏身撕裂空气,发出嘶嘶破风声。

    “呼!”收锏而立,长长吐了口气,徐章往旁边的石桌走了过去,将双锏搁在桌面上,王破敌赶忙提壶帮徐章倒了杯水。

    徐章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才道:“瞎吴叱那厮逃了?”

    王破敌说道:“应当是逃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求爷爷告奶奶祈求咱们不要追过去才是。”

    这也是为何王破敌收到军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吵醒徐章的缘故,经过秦州城外一战,瞎吴叱麾下两万四千大军只跑了几千人,有半数人马都被俘虏了,如今就关押在秦州城外原先的吐蕃大军驻地之中,只是如今大营里的大旗换成了黄色的徐字大旗。

    按理来说,徐章虽是经略安抚使,虽领着武职,可却同样是个文官,按理来说不该亲自挂帅,可这是又不是朝廷的定例,只是以往没有这样的例子罢了,却并没有被明令禁止。

    “吐蕃东部本就不大,举全族之力,能够凑足十万兵马,就算是不错的了,这次瞎吴叱动用了三万大军,除了留守天水的四千人之外,剩下的两万六千人,折损了近五千,被咱们俘虏了一万六千人,剩下的那些,逃的逃,散的散,除了留守天水的四千人之外,他手底下应该没有多少人可用了吧!”

    放下水杯,徐章用毛巾擦了擦手和脸。

    王破敌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若是如此的话,吐蕃东部南北两分的局面,说不定就要就此打破了呢!”

    瞎吴叱手里头的兵马顶多也就是五万左右,折损了一半,还什么都没捞着。

    等瞎吴叱带着残兵败将回到陇西,回到他的领地之中,不说木征对不对他动手,也不说徐章会不会派人一路西征而去,直说瞎吴叱麾下的那些部族,会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可王破敌说起这个,徐章的脸上却瞧不见有丝毫笑容显露,反而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目光幽深的好似那深不见的古井一样。

    “自吐蕃东部前任赞普死后,瞎吴叱和木征两兄弟便因为争权而反目成仇,将偌大一个吐蕃东部一分为二,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

    “可你说已经反目成仇的两兄弟,却为何突然就联起了手,一起像我们发难?”

    徐章看着王破敌,一字一句的问道。

    王破敌被徐章问的一愣,脸上的幸灾乐祸和洋洋得意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目光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起来:“侯爷是说,幕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在推动这一切?”

    话音刚落,王破敌眼睛骤然一亮,脱口而出:“西夏!”

    话已出口,王破敌自己都震惊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怎么会是西夏?”王破敌不禁喃喃自问。

    徐章却道:“怎么不会是西夏!”

    大宋建国百余年间,光是和西夏之间的战争,就持续了差不多近百年,一直到先帝庆历年间,已经故去的蔡大相公经略陕西之时,带领西军和西夏对峙数年,数次击溃西夏攻势,还收复了榆林沿线不少城池,在榆林城布下重兵,据西夏与榆林以西。

    当时的西夏除了面对西军之外,还要面对来自于辽国方面的巨大压力,辽国的军力,便是在三国之中也属前列,最后西夏这才迫不得已,和宋朝签订了盟约,向宋称臣,而大宋每年都有岁赐送往西夏。

    这得之不易的和平,持续至今,已有快二十多年了。

    如今蔡大相公早已故去,先帝也已经宾天,新登基的小皇帝年不过十二,如今宋国朝堂之中,执掌朝政的乃是当朝太后曹氏。

    而契丹方面,如今正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欺负西夏,西夏对关中之地再起觊觎之心,其实并不算奇怪。

    西夏虽占据数州之地,还把持着丝绸之路的要道,可西夏境内却并不富庶,甚至于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杳无人烟的荒漠沙丘,根本没有办法进行耕种。

    先唐时期,长安可是都城,关中之地的富庶且先不说,光是关中那么多的人口,那么广袤的土地,就是西夏一直可望而不可得的。

    西夏一国,满打满算兵力也超不过四十万,要供养这么多的军队,仅凭着西夏那一亩三分地得来的税收,可远远不够。

    更别说那宛若吞金巨兽一样的铁鹞子了。

    西夏以铁鹞子横扫西北,从无抗手,不论是西军还是契丹的军队,可都没少在铁鹞子身上吃亏。

    也幸好西夏境内,除了商路畅通之外,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

    可矿产这种东西,是可以被开采殆尽的,是以这些年来,西夏才会想方设法的不断往外扩张,甚至于为了抢夺几个水草丰美的牧场,不惜耗损国力,和现下疆域最为辽阔,军力最为强盛的契丹开战。

    王破敌眸光闪烁着,脸上神情连连变换,最后看着俆章,有些忐忑的问:“侯爷是说,西夏会趁机出兵犯边?”

    西夏可不是吐蕃东部这些个散兵游勇可以比的,吐蕃东部说是可战之兵加起来能有十万人,可实际上真正能够拉出来打仗的,估计能有个七成就不错了。

    像这次瞎吴叱领军攻打秦州,为何就只带出了三万人马,除了是因为要留下人手守着自己的大本营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兵员的匮乏。

    整个吐蕃自然很大,可吐蕃东部,只是整个吐蕃小小的一部分,连吐蕃的四分之一都算不上。

    “你说呢?”徐章没有正面回答王破敌的问题,反而反问起来。

    王破敌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才道:“若我是李谅祚的话,我也会趁这个机会,出兵东进。”

    党项李氏一族虽然占据西北数百年,自先唐时期,其先祖李思恭官拜定南节度使开始,直到西夏的开国皇帝李元昊才正式称帝,建立西夏国,至今也不过数十年。

    一开始西夏走的时候联辽抗宋的路子,可后来随着西夏的逐渐壮大,李元昊的野心也日益膨胀,后来就和辽国关系破裂,双方也开始了相互攻伐。

    王破敌看着徐章,继续问道:“侯爷,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顷刻北上吗?”袖中双手也随之紧握成拳,手背之上,隐有青筋显露。

    虽只是家将,可对于西夏和契丹,王破敌从来都没有过好感。

    王破敌的爷爷,王大刀老爷子,还有孙平寇的爷爷孙老爷子,当年就是跟着盛老太太的父亲在和西夏大战的战场上负的伤。

    “怎么办?”徐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章初至陕西,虽然已经对陕西各处的西军分布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可对于那些将校们大多都从未见过,陌生的紧,再说了,对于自己的军事指挥才能,徐章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王破敌愣了一下,随即幽幽一叹,一脸惋惜:“是啊,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虽心有不甘,可时局如此,王破敌日日都跟在徐章身边,自然也知晓眼下徐章所面临的巨大压力。

    “齐衡那边怎么样了?不是说粮草一早就从蜀地送来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半点影子?”徐章忽然话题一转,问起了粮草的事情。

    王破敌道:“昨日大胜之后,末将就已经派人去催了,算算时间,这粮草早就该送到秦州了,莫不是因为吐蕃人攻城这才耽搁了?”

    西军之中的骑兵,大多都驻扎在和西夏交界的军寨,城池之中,陇右虽是要地,可驻守的大多都是步卒,唯一一个扶风营,也只有几百号人。

    面对数万吐蕃勇士,区区八百人,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更别说那些也押送粮草的步卒和民夫了,他们哪儿敢冒着被吐蕃游骑冲杀的危险,貌似将粮草送入秦州城内。

    徐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齐衡这人虽然迂腐刻板,心性差了些,可这品性却颇为不错,为人也算正直,还不至于贪墨咱们的粮草。”

    王破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齐国公府累世勋贵,家底何其丰厚,还有平宁郡主的娘家,日后估计也是要齐小公爷继承的,区区这点粮草,齐小公爷估计还看不上眼!”

第 043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陇州,陇州城外,大军临时驻地之中。

    营帐林立,随处可见提着刀枪在营中巡逻的军士,负责押送粮草的民夫们被赶到了营地的另外一边,单独安置起来。

    齐衡直接拒接了陇州知州把粮草暂时安置在陇州府库的建议,把这次从蜀地送来的大批粮草暂时安置在了临时清理出来的仓库之中,齐衡亲自坐镇在仓库外头,带着几百个军士日夜不停的轮换看守。

    这批粮草本是要送去秦州的,可惜秦州被围,周边又有吐蕃游骑四处游荡,要想把这么多的粮草送入秦州,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吐蕃游骑哨探的眼睛,若是强行送的话,那和送羊入虎口虎口又有什么区别。

    齐衡虽然耿直,却不是傻子,相反齐衡极为聪明,否则的话,如何会在这个年纪就高中进士,又如何能够将琴棋书画这么多的技艺集于一身。

    “公子,秦州大捷!秦州大捷!”不为拿着军报,兴高采烈的跑到齐衡跟前,激动的道。

    “秦州大捷?”齐衡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连骤然变化,眼神中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狂喜。

    不为忙将手中的军报递了过去,道:“秦州大捷,斩敌四千余,俘虏万余,敌军首领被孙将军重创,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岷州去了。”

    齐衡急忙接过军报,一目十行的将上面的内容仔细扫了一遍,眼中不由得绽放出越发璀璨的精光,忍不住激动的道:“好!好!好啊!”

    “~~~”

    “公子,咱们现在去秦州吗?”看着齐衡激动的模样,不为忙提醒道。

    齐衡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对对对!秦州被围旬日之久,城内粮草必然消耗甚巨,还有天水等几个被贼人占据的军寨,估计还有很多百姓要咱们赈济,赶紧通知下去,装车拔营,把粮草送去秦州。”

    因为明兰的缘故,齐衡对徐章是一百个看不惯,甚至于当初在审理逆王案的时候,可没少给徐章添堵,可现如今外敌入侵,齐衡想的却不是借着自己监军的身份对徐章进行掣肘,反而是如何襄助徐章,打退吐蕃人的进攻。

    可惜齐衡虽有心出力,可面对来势汹汹的吐蕃铁骑,却根本帮不上什么忙,齐国公府当初可也是以武勋起家的,齐家先祖,更是太祖麾下大将,军功之盛,还在初代宁远侯之上,否则的话,也不会被封为国公。

    待在陇州的这些时日,每每想起这些,齐衡心中都很是愧疚,觉得自己丢了先祖的脸,有负齐家盛名。

    面对残酷的现实,齐衡很想出力,可现实就是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带兵打仗他不会,领军作战,居中指挥就更不用说了,兵法之类的书倒是看过不少,可却只是纸上谈兵,至于武艺,就更不用说,估计军中随意拎出来一个老卒,齐衡都不一定打得过。

    眼见着齐衡眼中的光芒由盛转衰,激动和喜悦也逐渐消散,不为忙道:“小的这就去,公子也赶紧收拾一下。”

    ······

    秦州。

    接到斥候送来的最新消息,王破敌就马不停蹄的来找徐章,开口就是一句:“侯爷,瞎吴叱那厮果真是个没卵子的怂货,昨夜就带人逃回岷州去了,临走之前,还把城里的所有大户人家全都劫掠了一边,把那些个貌美的妇人姑娘女使们也都给抢走了!”

    徐章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侯爷?”王破敌小声的问,若是徐章的神情如常,王破敌估计还不会这么问,毕竟瞎吴叱逃离天水,早就在徐章的预料之中,可现在徐章的神情,却并不怎么好看,面色阴沉如水,眼神很是凝重,心里头像是压着一座座大山一样。

    “要不要让扶风营追过去,把那些被吐蕃人带走的钱货和人都追回来?”王破敌继续问道。

    徐章还是微微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神情仍旧不见有变化。

    顿了半晌,才又吐出一句:“你看着安排吧!”

    王破敌抬眼打量着徐章,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侯爷,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目光却落在了徐章身侧的高几上面放着的那张信纸之上,心中猜测:莫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莫不是西夏?”王破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激动的问道。

    徐章扭头目光挪了挪,落在桌上的信纸上:“今日早晨,榆林那边送来的最新战报,三日之前,西夏十万大军叩关。”

    “十万大军?”王破敌拿起军报,看过之后,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震惊:“榆林加上周边军寨,所有的守军不过两万之数,西夏竟然这么大的手笔?”

    “不止!”徐章目光微凝,说道:“若我是西夏统帅的话,必不会只派一路兵马!”

    “侯爷的意思是,环庆二州?”王破敌眉梢一挑,眼睛瞪得更大了。

    徐章又道:“如今会州已经被破,木征麾下五万铁骑,正在猛攻巩州,若是巩州再破,吐蕃大军气势如虹,眼下咱们手中的轰天雷又严重不足,陇右怕是真的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而且我调兵的军令已经发往关中各营,想必现在援军已经快到陇右了,若是这个时候,西夏派出一支大军,攻入环庆二州,只要这二州一破,关中之地,可就尽数暴露在西夏大军的铁蹄置下了。”

    轰天雷威力虽大,可却笨拙的紧,而且受天气影响十分严重,而且对上来去如风的西夏铁骑,未必就能起到最大的效果,除非是像秦州之战一样,等到西夏人攻城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关中地势平坦,沃土千里,若是当真叫西夏人破了环庆二州,届时咱们虽然可以依据城池进行防守,可城外的那些百姓,可就惨了。”王破敌亦神色凝重的道。

    “西夏人残暴,动辄便是屠村屠城,出手尤为狠辣,侯爷可有什么主意?”

    徐章摇摇头,无奈一笑,说道:“我若是有主意的话,也不会干坐在这里发愁了。”徐章的语气之中海带着几分自嘲。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瞎吴叱这边先放一放?”王破敌道。

    徐章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平寇呢?怎么不见他人?”

    王破敌道:“今日一大清早,孙强就跑过来把平寇哥给拉走了,说是要向平寇哥讨教武艺,请教骑术箭术和练兵之法。”

    徐章又问:“老伍头那边怎么样了?可联系上了?”

    老伍头就是天工营的头头,原先只是个铁匠,虽在军中,却并非军籍,当初来陕西的时候,被徐章一道带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当初徐章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留下来的几个原将作局的老匠人,于冶铁一道上,都有着极为丰厚的经验和不菲的造诣。

    王破敌道:“已经联系上了,说是现在第二代神火炮已经造出来二十门了,就是炮弹的数量少了些,才三千发左右。”

    徐章道:“炮弹的事情好解决,你去找平寇,让他亲自去跑一趟,拿着我的调令,把那二十门神火炮和弹药都运到环洲去,让他去坐镇环洲。”

    徐章忽然幽幽一叹,看着王破敌很是感慨的道:“现在我身边能信又当用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王破敌很是感动,眼眶之中眼看着就要有晶莹的泪光泛出来了,但还是憋了回去。

    冲着徐章拱手躬身礼道:“侯爷~~~”

    徐章伸手扶住王破敌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王破敌的眼睛说道:“不必多言!”

    “只是这火炮都送去了环洲,那榆林那边呢?”王破敌再度问道。

    更重要的是,现在环洲之外,还没有出现西夏大军的影子,可榆林之外,却已经有西夏十万大军了。

    徐章道:“榆林太远,而且火炮的数量太少,现在是顾不上了,而且环庆二州乃是长安北方的门户,万万不能有失!”

    “更何况~~~”

    徐章眸光越发深邃:“陇右和榆林一个在陕西路的最西边,一个在最北边,我现在越发确定现在自己的猜测了。”

    王破敌神情一凛,道:“侯爷是说,推动吐蕃人东进的幕后黑手,就是西夏?”

    徐章道:“若是先前,我还只有七分把握,现在的话····”

    “已有十分!”

    说着徐章已经走到桌案之前,王破敌赶忙铺纸研磨,徐章亲自手书一封调令,盖上了陇西经略安抚使的大印。

    王破敌接过徐章刚刚落印的调令,拱手微微躬身礼道:“属下这就去找平寇哥!”

    拿过调令,接过徐章亲自递过来的令牌和令旗,王破敌立马出门而去。

    屋子里头,便只剩下徐章一人。

    那封战报放在桌案上,徐章坐在桌案后的靠背大椅上,右手搭在桌上,手指摁着那封军报,五指轻抬,又复落下,循环往复的隔着信纸敲击在木质的桌案之上。

    “风雨欲来啊!”

    徐章不由自主的感慨着,脑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诗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 044章 蒲老将军

    “将军!”

    “西夏大军又攻城了!”

    榆林城内,已然全数被军队接管,城中百姓已然陆续迁往关内,西夏大军到来的第一时间,薄老将军就亲自带兵冲上了城头,亲自上阵指挥守城,这才稳住了军心,为求援和援军的到来,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在城头上接连待了三日,渴了就喝生水,饿了就吃硬邦邦的干粮,困了就抱着佩刀,倚着墙面合眼睡去。

    若是哪里出现了缺口,还要亲自带人拔刀冲上去把西夏贼子从城头上打落下去。

    若是以往年轻的时候,莫说是三日了,便是七日,薄老将军也不会说半个累字,可如今薄老将军已经年过耳顺,年老体衰,气力体魄早已大不如前,这才三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只能从城头上下来暂歇一阵。

    军中上至诸将,下至底层的军卒,见薄老将军拖着老迈之躯都能如此,自然个个奋勇杀敌,悍不畏死。

    薄老将军是军中宿将,一生经历过不知多少场战役,打过契丹人,追过吐蕃人,和西夏也没少交手,功勋颇高,治军颇严,在军中威望也不错,嘉佑帝在位时,原本是在东京统领禁军的,乙巳之变后,嘉佑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在一众老将之中,挑了个年纪算轻一些,又老持稳重的蒲老将军,来了榆林。

    毕竟现在英国公张老将军坐镇东京,郑老将军去了河北,河东有曹家在,陕西方面,朝廷先是派来一个蒲老将军,镇守榆林,然后又因着要对吐蕃东部动手,又派出了徐章这个朝廷新锐。

    原本朝廷方面的打算就是,蒲老将军坐镇榆林,总领榆林沿线的十万西军,而徐章身上虽然挂着的陕西路经略安抚使的头衔,可实际上能够插手的,却也只有陇右和关中两地的军权,甚至若非是特殊情况,徐章就连调兵都得请示东京枢密院。

    “我耳朵没聋,外头的喊杀声都快盖过天上的雷霆了,我听得见!”蒲老将军没好气的道。

    一边双手撑着扶手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叹道:“这人老了,身子骨也不行咯,这才几日,就浑身酸痛,哪哪儿都疼。”

    “大将军您还年轻着呢!哪儿老了!”刚进来通报的年轻军汉扶着蒲老将军,腆着张笑脸说道。

    “你这小子!”蒲老将军看着这小军汉:“油嘴滑舌!不学好!”说着还故意板着个脸。

    小军汉道:“您老人家就别在这个和小人计较了,如今西夏人可是又打过来了,您老要不要赶紧过去瞧瞧?”

    小军汉脸上的笑容已经悉数消失,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蒲老将军却不急不忙的道:“着什么急,西夏人就在那里,我去不去,他们还是要攻城,先不着急,老夫要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才能上城头去。”

    “先叫人打些水来,准备饭食,老夫要洗漱一番!吃饱了饭,再去城头。”蒲老将军眸光微凝,徐徐吩咐道。

    小军汉紧皱着眉头,眼神之中带着焦急,却还是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大将军说的是,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杀西夏人。”

    “你吃了没?”蒲老将军问道:“要是没吃的话,和我一块儿吃点。”

    小军汉赶忙摇头,拱手躬身道:“岂能与大将军同桌而食,小的待会儿自己去找些吃的就是。”

    蒲老将军看着这个叫做陈四的年轻军士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军士打来水,蒲老将军动手简单的悉数一番,甚至还用手沾水将下颌那有些絮乱的胡须整理的十分柔顺,又让陈四替他把战甲理了理,才拉着陈四一道走到桌边桌边用饭。

    桌上就两个菜,一荤一素,一碟咸菜,一盘煮熟了切成盘的肉,还有一小簸箕热气腾腾的杂面大馒头。

    陈四一脸惶恐的被蒲老将军按这坐在桌边,手脚无处安放,诚惶诚恐。

    “大将军,小的······”

    “什么小的不小的,军中不兴这些。”蒲牢将军随手抓起一个大馒头,塞到陈四手中,说道:“快吃,吃饱了好随本将军一道去城墙上杀西夏人。”

    “大将军,属下······”陈四还是有些扭捏,拿着馒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蒲老将军面色一变,沉声喝道:“这是军令,快吃,要是吃不饱,我唯你是问!”

    “吃!”

    蒲老将军这一汴梁,陈四反而轻松了,一手抓着馒头,一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谷

    不过片刻功夫,一小簸箕是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和一盘肉,一碟咸菜就被两人瓜分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好!吃得多力气才足,到战场上也能多杀两个敌人!”蒲老将军揉了揉肚子,满意的打量着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已有年余的陈四。

    “让大将军见笑了!”陈四只觉得浑身上下好似都被蒲老将军看透了一样,很不舒服,先前那种手脚无出安放的感觉再度出现。

    “走吧!去城头!”

    蒲老将军长身而起,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挂在腰间,大步流星的出了门,朝着那喊杀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榆林乃是延州门户,西夏的左厢神勇司,距离榆林不过几百里,这次攻打榆林的,便是左厢神勇司的十万大军。

    西夏举国共有兵力五十万左右,如今忽然挑起战端,可却只出动了一个左厢神勇司,明面上说有十万大军,可这么些天下来,根据蒲老将军的观察,真正只有七八万人左右。

    城头之上,铺天盖地的箭矢犹如疾风骤雨一半,不断的倾泻着,城下射上来的有,从城头上往下射的更多。

    云梯井栏,乌漆漆犹如蚂蚁一样的西夏大军,正如潮水一般,不断的朝着榆林的城墙翻涌而来。

    云梯上的倒勾勾在城垛之上,云梯顶端三尺左右的区域,皆由金属制成,便是开山用的大斧,也未必能够劈得断。

    加之又有倒勾勾着,守军便是想把云梯推掉也无从下手,只能不断的用礌石滚木把云梯上的西夏军士一个个砸下去。

    “哎呀!”

    “我的老将军,您怎么又来了!不是让您好好歇息几日吗!”蒲老将军刚刚登上城头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将领便一副没奈何的模样迎了过来。

    “城头上有末将等人在,您老人家就安心修养几日,待养足了精神,恢复了气力,再上来也不迟呀!”中年将领姓顾,生的倒是膀大腰圆,脸上的胡子刮的不怎么干净,身量倒是不算太高,手里头摁着一柄刀柄极长的战刀。

    蒲老将军没好气的挖了顾堰冲一眼,道:“行了行了,赶紧过去督战,要是被西夏人攻上城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顾堰冲出自宁远侯顾氏一族,既非嫡脉,也非庶脉,而是顾家祖地那边的支脉,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在边疆呆了有将近二十年了,如今是是军中的厢指挥使,距离都指挥使之间,只差了两步。

    也是镇守榆林的副将,蒲老将军的左右手之一。

    “大将军放心,西夏人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上来。”顾堰冲这话说的倒是颇为自信,不过却并不是什么大话,在军备粮草充足,守城的器械源源不断的供应之下,西夏人想要攻上城头可没那么容易。

    而且守军还有一件大杀器没有祭出来,此物若是一出,保管能够叫那些红了眼睛的西夏人,一个个哭爹喊娘。

    “怎么样了?”蒲老将军眺望着城下,沉声问道,目光深邃和深沉。

    顾堰冲道:“今日西夏只出动了一个万人队,不过还是老样子,弓兵射完了步兵冲,步兵冲过来了弓兵散射协助,没什么新意。”

    榆林城高墙坚,而且还有神臂弩这种利器,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守城之战,只要稳扎稳打,粮草供应充足,没有内应,不哗变,自己这边不出事,莫说是十万大军了,就算是再来十万,也未必能够在短期内啃下榆林这颗硬骨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蒲老将军自腰间取出一枚千里镜,拉长镜筒,由近到远,逐渐扫过城下正在冲锋攻城的吐蕃大军。

    “若不是蠢的话,那就是另有目的。”

    一边眺望着远处西夏大营扎营的位置,蒲老将军一边感慨道。

    可惜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而且中间还有些障碍物阻隔了视线,纵使是有千里镜,也看不见吐蕃大营的情形。

    只隐约间,瞧见一面旌旗在呼啸的大风之中猎猎飞舞。

    “大将军的意思是?西夏人的目的不是榆林,他们这么猛攻榆林,只是为了吸引咱们的目光,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让咱们把兵力都调来榆林?”顾堰冲镇守榆林二十余载,虽然和西夏人没交过几次手,可却并不代表他对西夏人就不了解。

    蒲老将军眼前的千里镜变动着方向,说道:“榆林虽是延州门户,可距离延州尚有几百里,中间还隔着银川、抚宁、绥德军,西夏便是破了榆林,想要打到延州,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更别说远在七八百里开外的长安了!”

    ······

第 045章 快马加鞭

    薄老将军乃是军中宿将,历经数朝,带兵的经验极为丰厚,目光毒辣老道,西夏打着十万大军的旗号,看着来势汹汹,可西夏最为仰仗的铁浮屠却从来都没有露过面,甚至于连半点关于铁浮屠的风声都没有。

    薄老将军虽然心有猜测,却并不笃定,毕竟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切实的证据。

    可薄老将军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写到信上,一封送去环洲,一封送去陇右,还有一封,直接送回了东京。

    西夏人攻势很猛,纵使没有成效,可仍旧日日过来攻城。

    时至六月,正值酷暑时节,西北虽是苦寒之地,可在盛夏时节,却也同样热的要命。

    西夏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榆林城内守军所面临的压力,也与日俱增。

    多年未起战事,将士们都懈怠懒散惯了,当初那批勇猛凶悍的西军老卒,现如今早已是死的死,老的老,残的残,真正剩下的没有多少。

    这些个新添进来的兵丁们,你让他们去剿剿匪,打打马贼,守着关卡,吃拿卡要这些估计哪样的不差,可如今他们面对的,却是以凶悍勇猛难以力敌闻名的西夏大军。

    若是野战放对,就凭借手底下这点人,薄老将军是一成胜算也无,可若是论起守城攻坚,再加上西军手中远远领先于西夏大军的弓弩等装备,抵御西夏大军进攻,守住榆林,薄老将军还是有信心的。

    ……

    环庆二州,同样与西夏相邻,尤其是环州,直接和西夏接壤,更有水路可以直达渭水,接入关中腹地。

    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密集的马蹄轰鸣声彻响在这广阔的平原之上,沃土千里,农人们顶着伏天,在炎炎烈日之下仍旧在田地里头忙活。

    听着耳畔传来如雷鸣般的密集马蹄声,感受着自脚底的大地深处传来的震颤敢,看着周身那些细小的土石被震的微微弹起,离开地面,然后又复落下。

    农人们第一反应不是好奇的伸长脖子极目远眺,而是赶紧丢下手里头的活计,拿着锄头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匆忙忙寻觅藏身之所,想把自己的身形彻底隐藏。

    马蹄声愈演愈烈,一杆迎风招展的大纛,一面面旌旗出现在旷野之间。

    看着大纛之上那颗斗大的‘宋’字,原本一个个都已经潜藏身形的百姓陆续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眺望着远方出现的那一道黑压压的黑线。

    待到越来越近,周遭的农人们看清马背上那一个个穿着宋甲的骑士之时,仍旧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数百骑兵,似疾风骤雨般一路疾驰而过,没有半分停留。

    而这几百轻骑,装备并未统一,乃是一路之上孙平寇东拼西凑征召而来的,乃是先锋,也是斥候。

    又半日,眼看着日头已经西陲,一直冗长的队伍似一条长蛇一样,在空旷无际的旷野上徐徐前行着。

    “统领,咱们现在已经进入环州地界了,再走个两百多里,就是环州城!”

    只有永平侯府的亲卫,才会称呼孙平寇为统领,其余那些自地方征召而来的兵将们,对于孙平寇都是以将军相称的。

    孙平寇面部表情,眺望着前方:“可有西夏大军的消息?”

    亲卫连连摇头,“暂时还没听到有什么风声!”

    早在孙平寇领命带着人离开陇右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派出亲卫前往环州,出境刺探西夏大军的动向。谷

    孙平寇抬头看了看天,虽已近暮,可天空依旧湛蓝如洗,偶有几片白云挂在天空,也被那带上了几分金黄的夕阳染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落脚的地方可找到了?”孙平寇问道。

    亲卫答:“五里外有一处,十里外也有一处,不过最好的还是二十里外那处,依着个小山包,还有一条小河绕山而过,水源充足,不用再去找水。”

    孙平寇道:“天色还早,让兄弟们再加把劲儿,再走二十里咱们再扎营!”

    “军情紧急,让兄弟们都忍一忍!”

    若只是自家亲卫的话,这些话孙平寇根本就不用说,可孙平寇带来的这几千大军,更多的都是沿途从各州府之中临时抽调来的。

    有当地的驻军,也有临时征召而来,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的乡勇。

    孙平寇眺望着北方,眉头微蹙,眉宇间隐隐闪着几分担忧。

    徐章推测西夏很有可以会派出大量兵马,走环庆二州,兵锋直指关中之地,作为徐章麾下最精通行军打仗的亲信,孙平寇自然不会以为徐章这是无端放矢。

    “尤其是火药,定要好好保存,夏日天色多变,说不准夜里头就忽然来上一场暴雨,火药可受不得潮。”

    孙平寇叮嘱道。

    亲卫连连应是,赶忙吩咐下去。

    ······

    西夏国都在兴庆府,占据五州之地,治下百姓其实并不多,甚至总数量连陕西一路都比不上,可西夏国的总兵力,却有五十万左右。

    兴庆府就在环州西北数百里开外,唐时原属灵州,后李元昊自立为帝,建国称皇,便成了西夏国都。

    兴庆府之南是瀚海,过了瀚海,便是环州。

    而此时瀚海之中,一支数量庞大,甲胄森严,旌旗招招的大军,正在朝着南方匀速前行。

    盐州城乃是西夏在环州东北方向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旧称定边城,原是依着长城而建,本是为了抵御北方的游牧民族南侵的。

    可现如今盐州落入西夏之手,反倒是成了西夏盘踞重兵,虎视关中的要塞。

    环州,知州衙门。

    后衙正厅之中,环州知州元慎之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背着双手,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目光更是时不时就往门口方向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陇右开战的消息早早就传到了环州,那时环州上下对此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吐蕃早已式微,便是折腾,也只是在蜀地边境和陇西一代,根本折腾不到环州来。

    可自从榆林那边传来西夏大军叩边的消息之后,环州上下,从知州到底层的寻常百姓,无不焦急心忧像是都捏了把汗似的,时刻担心的西夏大军打过来。

第 046章 夫妻夜话

    “边关急报!”

    “环州告急!”

    “榆林告急!”

    喧嚣的东京大街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背负令旗,身穿甲胄的骑兵一路打马自城门而入,手中还举着一支黑色烫金的令旗,一路疾驰,一路高呼。

    沿途兵将,守城的军士们,远远的听到声音就开始梳理道路,周遭的百姓也纷纷退开。

    令兵自西门而入,走西门大街一路疾驰,直奔皇城。

    不到半日功夫,西夏入侵,西北告急的消息,便似雪花一般,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上至朝堂,下至坊间,人们口中的话题也纷纷都变成了这次西夏的入侵。

    朝中诸公尽皆十分惊讶,西夏的忽然犯边,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势力,多少家族,一股脑的全动了起来,四处登门做客,明里暗里的打探消息。

    那些个文臣们还好,只是好奇此事的严重与否,可满东京城里头那些闲置在家的武勋世家们,一个个也都迫不期待的四处走起了门路,找熟人,拜托姻亲长辈故交。

    西夏入侵,对于百姓和那些文官们来说,是无比头疼的一件事情,可对于那些个做梦都想建功立业,重现先祖辉煌荣耀的勋贵之家的子弟们而言,却是一个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机会,一个建功立业,让他们平步青云,手握大权的机会。

    毕竟先有徐章和顾廷烨这两个幸运儿珠玉在前,又有颍川郡王极其麾下一众禹州来的将官们紧随其后,如今各个都入了禁军,填补了当初殿前司的那些空缺,虽不如顾二和徐章那边青云直上,却也在军中担任要职,手握军权,很是叫人羡慕。

    袁文绍如今在城门军里头当差,原是顾二麾下,如今顶头上司变成了英国公,袁家和英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也没往来,可顾二和长柏徐章的关系却极好。

    在加上袁文绍的母亲偏心兄长袁文纯夫妇,对袁文绍倒是还好,可对华兰,确实百般刁难,苛责不断。

    袁文绍有心想要外放,可武官不同文官,若是当真外放了,想要再度调回东京,那难度,可要远远超之。

    结束一天的差事,下了衙回到家里,袁文绍换下一声甲胄,沐浴更衣之后,华兰早已命人准备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带着两个孩子等在屋里了。

    “官人累了吧,快来用饭!”华兰微笑着迎到近前,扶着袁文绍到桌边坐下,两个孩子坐在两边,旁边还有嬷嬷女使们伺候着。

    “说了不用等我,近日军中公务繁忙,每日下衙的时间都不一样,庄姐儿和实哥儿都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到了饭店,你先带他们用饭就是。”

    妻子淑德贤良,持家有道,把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袁文绍根本不用操半点心,而且华兰的性情也时分温顺,夫妻俩之间很是和睦,如今又儿女双全,袁文绍的心里已经很满意现在的日子了。

    “不碍事的,下午的时候他们姐弟俩吃了不少果子蜜饯糕点,饿不着的,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不就是要坐在一块儿吃饭吗!”华兰笑容浅浅的道,语气十分温柔,还用筷子替袁文绍夹了一块儿红烧肉。

    “官人最爱吃的红烧人,军中公务繁忙,官人可要多吃些,才有气力办差。”

    “你也吃!”知道华兰喜欢吃鱼,袁文绍在在鱼腹背部区域夹了一大块儿鱼肉送到华兰碗里。

    华兰脸上笑容更甚,轻声道:“多谢官人!”

    这个部位的鱼肉肉质细腻,又没什么刺。

    夫妻俩成亲多年,对于彼此的喜好都有一定的了解。

    “你我夫妻,快吃快吃!”袁文绍道。

    袁文绍在军中是甜面无私的将军,可在家里,确实温柔体贴的丈夫,是慈祥和蔼的父亲。

    “爹爹,我也要吃鱼!”庄姐儿抬头看着袁文绍,一脸期待的喊道。

    夫妻俩相视一笑,袁文绍对着庄姐儿道:“好好好!爹爹这就给我家庄姐儿夹。”

    “肉肉!肉肉!”才一岁多的实哥儿也跟着喊了起来。

    照顾实哥儿用饭的嬷嬷忙夹了一块炖的十分软烂的羊肉,用筷子分了,准备喂实哥儿吃,可是个却看着袁文绍,仍旧招手喊着:“肉肉!吃肉肉!”

    袁文绍这才又夹起一块儿羊肉,放到实哥儿前面桌上的碗里。

    一岁多近乎两岁的实哥儿已经能够正常的进食了,只是食量不大而已,眼见袁文绍给自己也夹了肉,小实哥儿这才满意。

    “对了······”吃了几口饭菜,袁文绍抬眼看着华兰,刚想说些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使匆忙进了门。

    “书香见过二公子,二夫人。”

    女使站着不远处,冲着夫妻二人福身行礼。

    见到来人,袁文绍眉头不自觉的便微微蹙了起来。

    华兰微笑着道:“原来是书香姑娘,可是婆母又有什么吩咐?”似是很随口的疑问,可却在‘又’字至上语气加重了几分。

    书香只是袁文绍的母亲章氏身边的二等女使,也不算特别亲信的那种,模样中等,身量也不算太高,属于乍一看过去平平无奇的那种,不只是书香如此,章氏包括袁文绍的父亲袁老伯爷的身边都是一样的,伺候的女使们相貌都很是寻常,并不出众。

    可袁文绍和袁文纯兄弟俩身边伺候的那些女使们,却一个比一个生的貌美,一个比一个娇俏,身材高挑者有之,丰腴者有之,似那种弱风扶柳,楚楚可怜的也有。

    书香冲着华兰再度福身礼道:“老夫人请二夫人过去一道用膳,和二夫人说些妇人家的私房话!”

    只两句话,就把袁文绍还没出口的话都给堵死了。

    华兰正要应下,袁文绍却抢先道:“什么私房话非得现在说?没看到华兰正用饭呢吗?”

    书香冲着袁文绍嫣然一笑,再度微微屈膝福身礼道:“这是老夫人的原话,奴婢也不知缘由!”在这深宅大院里头当差,说话做事,自然不会直来直去,这大宅院里头,那些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要么就是主人家极受宠的哥儿姐儿,要么就是坟头草已经有三四尺高的那种。

    袁文绍正要再说,华兰却拉住了他,冲着袁文绍摇了摇头,眼神交错间,袁文绍嘴巴张了张,可话到了嗓子眼,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母亲喜欢刁难自家媳妇,袁文绍是知道的,本以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可自打华兰生了实哥儿之后,章氏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愈发过分,甚至还伙同大嫂小章氏,一块儿算计起华兰手里头的嫁妆来。

    光是袁文绍知道的,华兰的嫁妆已经有大半都贴补到了袁家的家用之中。

    可华兰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袁文绍,而是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到了肚子里,若不是上次顾二成亲,华兰梳洗打扮的时候,穿戴的还是好几年前的那些首饰衣裳,袁文绍还察觉不到这事儿,后来在袁文绍的一再追问之下,华兰这才吐露了实情。

    再加上庄姐儿和实哥儿那档子事儿,原本一昧对母亲愚孝的袁文绍,对于自家母亲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于华兰也满腹愧疚。

    刚才一看到书香,袁文绍就下意识的以为母亲张氏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看向华兰的目光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愧疚和怜惜。

    华兰却笑着安慰袁文绍道:“官人莫要担心,母亲只是叫妾身过去说些私房话,一会儿就回来了,没什么的,官人先和庄姐儿实哥儿用饭。”

    说着华兰已经长身而起,对着书香道:“走吧!”

    这一瞬间,袁文绍心底闪过千思万绪,自家母亲的偏心苛责,华兰的贤惠懂事,处处为自己着想······

    华兰回来的时候,庄姐儿和实哥儿早已睡下,袁文绍独自坐在院中,就着一壶冷酒,在月下独酌,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官人怎么还不睡?”华兰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可一看到袁文绍,嘴角便不自禁的上扬,露出嫣嫣浅笑,走到袁文绍身后,柔夷搭在袁文绍的肩膀上轻轻的揉按起来,柔声的关切道。

    袁文绍抬手抓着华兰的手,拉着华兰坐下,看着华兰的眼睛,问道:“娘子陪我喝一杯?”

    看到袁文绍的时候,华兰已经屏退了下人,只留了一个贴身的女使守在院子门口,等候传唤。

    华兰取了个杯子,袁文绍提起酒壶为华兰倒酒。

    夫妻二人举杯相碰,尽皆一饮而尽。

    才喝了三杯,华兰的俏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白皙的面庞,殷红的俏脸,似天鹅般白皙的脖颈······

    清冷的月光下,微黄的灯火映衬着,袁文绍看得不禁有些痴了。

    华兰提着酒壶往杯中蓄满酒水,率先打破平静淡淡的道:“官人可是想去陕西?”

    “啊?”

    袁文绍被华兰突如其来的话题直转弄得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第 047章 陇右近况

    “官人若是想去,那就去吧,庄姐儿和实哥儿有妾身照料呢!”

    袁文绍看着华兰,听着她温柔的话语,心底的愧疚愈发浓烈。

    “辛苦你了!若是在家里呆的不开心的话,就回盛家多住些时日,对外就说·······对外就说老太太身子不爽利,想见见你和两个外孙,到时候你把庄姐儿和实哥儿都带回去,我再去和父亲打声招呼!”

    袁文绍知道,自家母亲章氏的偏心和对华兰的苛责,可袁老伯爷却是个开明且心正之人,袁家之所以能够拥有现在的荣华富贵,除却先帝的恩典之外,和袁老伯爷也有着离不开的关系。

    “官人不必担心,妾身又不是那不知事的小孩子,家里这边,妾身定会替官人照顾好了,公公和婆母妾身也定会好好孝顺,不叫官人为难。”

    成亲多年,华兰深知袁文绍的性子,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更能笼络袁文绍的心。

    果不其然,听到华兰的话,袁文绍眼中的愧疚和怜惜越发强烈,拉着华兰的手,将华兰拽入怀里,略有几分哽咽的道:“只怕是苦了你!”

    “能够嫁给官人,替官人生儿育女,便是华兰此生最大的幸福。”依偎在袁文绍怀中,华兰吐气如兰,柔声说道。

    袁文绍只觉得心中触动不已,胸中有极强烈的暖意滋生。

    “明日咱们一道回你娘家一趟!”袁文绍搂着华兰,既温柔的说道。

    华兰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

    袁文绍继续说道:“这次领兵出征的,是颍川郡王和顾指使,顾指使和大舅哥交好,和六妹夫也关系莫逆,若是能入顾指使麾下,也不用担心会被闲置。”

    对于自身的武功才智,袁文绍颇有自信,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家在朝中底蕴不足,人脉关系也浅,若是入了别人的麾下,到时候徐章便是有心提拔重用,怕是也不好僭越,可若是入了神武军,到顾二的麾下,那就没这种担心了。

    华兰神情微变,眉宇间有几分犹豫之色闪过,随即才道:“那妾身明日一早就去婆母那边和婆母说一声!”

    袁文绍抓着华兰的手,柔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华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

    陇右,秦州,徐章正在整顿兵马,杜强的扶风营已经增至三千之数,战马八千多匹,人人皆备双骑,还有富余。

    这些战马都是这次秦州之战的缴获,此刻的瞎吴叱在徐章眼中,妥妥的送财童子一个,八千多匹战马,是先前扶风营的十倍不止。

    唯一可惜的是,战马虽然已经充足,甚至还有富余,可能够驾驭战马的骑兵数量却并不多,徐章已经竭尽全力,东拼西凑才凑足了三千之众。

    而扶风营的统领,也从杜强变成了刚刚从东京赶到陇右的长梧,至于徐文,还是做起了老本行,正式接掌了天工营,成了天工营的统领。

    不过现在的天工营,人员编制却连原先将作局的一半都不到,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它还算完善的构架和制度了。

    天工营下辖火器局、弓弩局以及铸造局。

    火器局顾名思义,负责的就是火器的研发和制造,弓弩局专司制作和保养修缮军中所有的弓弩,铸造局的业务范围最为广泛,所有军械的打造和修复,都由铸造局负责,上至将官统领的随身武器,下到马蹄铁,马镫,还有专门对付骑兵的铁蒺藜,以及火器营需要的火炮炮身,都是由铸造局负责。

    徐章一早便有重组天工营的打算,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战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徐章又初至陕西,根基尚浅,手底下根本没有几个信任的人可以用,哪里还顾得上。

    如今徐文和长梧的到来,可算是解了徐章的燃眉之急。

    若是论起对天工营的了解,徐章麾下,除了孙平寇之外,就连王破敌也比不上徐文。

    ······

    “末将杜强,见过将军!”长梧入主扶风营,杜强自然而然也就只能退一步,成为扶风营的副统领。

    杜强自己神色如常,言笑嫣然,语气态度都十分恭敬,可杜强身后的那几个亲兵,看向长梧的目光之中却隐隐有几分不忿一闪而逝。

    这次秦州之战,杜强带着扶风营追杀了瞎吴叱十余里,斩敌无数,立下了大功,按道理来说,如今论功行赏,杜强这个原扶风营的统领,怎么也该跟着水涨船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忽然空降了一个统领下来,硬生生压了杜强一头。

    对于长梧的空降,扶风营那些老卒里头,可是有不少都心存不满,想要替杜强打抱不平。

    “是杜统领呀。”书案后的长梧抬眼一看,见是杜强,抬了抬手中的笔,说道:“字没写完,杜副指使先随便坐。”

    杜强并未入坐,而是走到长梧桌前,有些惊讶的道:“想不到统领竟对书法情有独钟!”

    长梧神色微变,道:“情有独钟?”说着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道:“杜统领怕是误会了。”

    长梧摇了摇头,一脸懊恼的说道:“经略相公亲自下的军令,要我每日写上一百字的大字!磨练心性。”

    杜强心底一突,脸上露出笑容,“想不到经略相公对统领这般看重,有统领在,日后咱们扶风营,定会蒸蒸日上。”

    写完最后几个字,长梧这才松了口气,放下笔道:“杜统领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杜强冲着长梧拱手一礼,道:“听闻经略相公有意再度扩张扶风营,将那万余吐蕃俘虏纳入其中?”

    长梧愣了一下,“啊?”

    随即道:“杜统领哪里听来的消息,我怎么都不知道?”

    杜强仔细的看着长梧的眼睛,盯着长梧面部的表情,可长梧的所有反应,都不似作伪,不由得也在心底暗暗疑惑。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偶尔听几个同僚提起,可能他们也只是自己猜测,随口说的吧。”

    杜强解释道。

    长梧看着杜强说道:“杜统领此言差矣,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自有军规,底下的士卒们不知轻重,杜将军心底可得有数才行。”

    杜强显然没有料到,看着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长梧,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长梧的话还没说完:“今日这话,我就全当没有听到过。”

    杜强眸光闪烁着,冲着长梧拱手躬身一礼:“是末将失言。”

    长梧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杜统领就请吧!”

    长梧引手送客,杜强再度拱手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杜强出去的背影,长梧微微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杜强似乎和谨言说的有些出入呀!”

    其实也不怪长梧有此想法,原本自徐章处接到扶风营再度扩张的军令之时,杜强一度以为,自己就此便抱上了徐章的大腿,一路扶摇直上,直入青云。

    可就在杜强满心欢喜的时候,却忽然从东京空降下来一个盛长梧,直接就被徐章封为扶风营的统领,统领扶风营麾下三千轻骑。

    而杜强却只是个小小的副统领,一切都要听长梧的号令行事。

    杜强心生不忿,其实也可以理解。

    天工营内。

    徐文在前头领路,王破敌带着亲卫跟在后头,周遭是一片如火如荼的忙碌景象,工匠们在各自的工位上忙活着手头的工作,中间宽敞的过道上,负责打下手的士卒们推着板车,抬着箱子和各种各样的材料,穿梭往来于各个区域之间。

    徐文一边领路,一边给徐章介绍着:“这个作坊是弓弩局的,东边那个是火器局,西边的是铸造局。”

    “自我接手天工营以来,加上先前的,弓弩营已经陆续赶制出了弩箭十万支,羽箭五万支!现在正在赶制的这一批,有弩箭两万,羽箭三万,五天之后差不多就能完工。”

    徐文和长梧感到陇右不过五日,这样的进度已经很快了。

    徐章微微点头,问道:“火器营那边呢?”

    徐文道:“迄今为止,轰天雷的库存还有五千枚,不过都只是一号手雷,火炮的话,只有二十门,其中五门万钧神火炮,十五门野战炮!”

    徐章微微蹙眉,道:“十五门野战炮,数量太少,在数万人的战场之上,根本没有办法形成有效的火力覆盖呀!”

    野战炮是天工营研制出的第三代火炮,不禁大大的缩减了火炮的体型,更是将重量减到了万钧神火炮的一半,威力虽然也减小了,却也有万钧神火炮的七成,而且射程比之万钧神火炮也丝毫不差。

    可纵使是见减了一半,那也有近乎千斤之重,移动起来也不是特别方便,速度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陇西之地,山川较少,多是一马平川平原,吐蕃又多是骑兵,移动速度极为迅捷,若是一下子又数百门野战炮的话,倒是无惧,直接进行火力覆盖就是。

    可十五门,相较于吐蕃动辄成千上万的骑兵来说,数量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弹药呢?”徐章再问。

    徐文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这些时日,军需处送来的材料基本上都用的差多了,还要紧着轰天雷那边,是以弹药的储备并不多,只有不到五百发。”

    ······

第 048章 大战开启

    “加快进度,增加产量!”

    徐章沉声说道:“如今西夏来势汹汹,朝廷援军又还没赶到,咱们能够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不说西夏了,如今就连已经占了巩州的木征都还没解决,徐章所面临的的压力,是空前巨大的。

    西夏和吐蕃可不似天圣教那群叛逆,麾下的军队,不是山贼匪寇,就是被蛊惑的流民百姓,散乱没有纪律不说,战斗力甚至连地方的厢军也比不上,之所以能够在地方上闹出那么大的东京,一是趁着大灾混乱,而是早早便埋下内应,里应外合,一打开局面,就裹挟百姓,四处为祸,凭着数量取胜,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东拼西凑来的军队,其战力自然强不到哪里去,可西夏和吐蕃,却全然不同。

    吐蕃乃是游牧民族为主,全民皆兵,族中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上马即可成为勇猛强悍的战士,西域混乱,各国割据,各部族之间从来都不缺少征伐。西夏能够从中脱颖而出,其国内的五十万大军,自然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

    尤其是西夏的铁鹞子,更是举世闻名,便是契丹和宋国,也没有能够与之在正面抗衡的军队,也正是因为兵锋强盛,西夏才能自西北之地脱颖而出,一跃而成为能够与宋辽三分天下,鼎足而立的强盛国度。

    徐文深知徐章的担忧,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难的道:“我也知道西夏来势汹汹,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罢休的,可现如今陇右地区的硝石硫磺都都已告罄,连各大药铺的存货都被咱们扫空了,现在市面上硝石硫磺的价格也是一日一涨,铁矿就更不必说了。”

    徐章明白,徐文这话并不是推脱之语,实际上早在徐文来之前,秦州附近几个州县的硝石硫磺等原材料已经被徐章收购的差不多了。

    “放心,我已经让大哥想办法了,从关中运过来,若是不够,那就去蜀中,去荆湖,去江南。”

    徐文这次过来,径直就来了陇右,和正在替徐章准备后勤的徐彬却正好错过了。

    “东京那边,似乎也在加大力度,搜集硝石硫磺,听说现如今已经准备将硝石硫磺并入到和盐酒茶铁同等高度,禁止民间私自流通贩卖。”

    徐章微微蹙眉问道:“四哥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徐文道:“眼下东京城里头都这么传,听说是从上次五弟勤王救驾,以火炮轰开南熏门之后,朝廷就开始有这方面的意向了。”

    徐章却道:“硝石硫磺不同于盐酒茶铁,于百姓的生活并非息息相关,往日里除了扎烟花用之外,也就是驱蛇药用,除了少数人之外,并非寻常百姓家中不可或缺之物,朝廷便是对硝石硫磺的需求大大增加,也不会造成供不应求的情况,只会加大民间对硝石硫磺的开采。”

    徐文微微点头,可还是有担心,可话到了嗓子眼,嘴巴动了动,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动,道:“火器局和铸造局皆以成型,局中各类工匠皆以齐备,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招募之中,只要原材料充足,不论是野战炮还是弹药,都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

    徐文虽然在科举制艺上天赋不高,可却和大哥徐彬一样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而且考虑事情比较全面,若非因着底蕴不足,年龄尚浅,经验也有所缺乏,早已可以和孙平寇一样独领一军,担当大任了。

    “这就好!”徐章道:“走,咱们去试试野战炮的威力。”

    对于火器局研制出的第三版野战炮,徐章还是报以极大的期待的。

    此炮若只能够功成,那就是真正划时代的产物,自此面对西夏和辽国强悍且数量众多的骑兵,宋国便不再只能依靠步卒和城池来被动的防守,若是数千门野战炮一起实施炮火打击,便是面对十万之众的骑兵,也不再畏惧。

    老伍头是当初第一批进入将作局的匠人,也是天工营铸造局的第一工匠,以前是军中的铁匠,各种兵刃甲胄的打造修复都不在话下。

    当初能够被第一批遴选入神武军的将作局,也正是因为老伍头的这一手绝活。

    当初工部把将作局收归己有,徐章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和辛苦,才把老伍头给留了下来。

    从第一版本的万钧神火炮,到现在的第三版野战炮,皆出自老伍头之手。

    这次试炮,徐章特意命人去铸造局把老伍头也给请了过来。

    天工营旁边的旷野之上,周遭尽是巡逻的兵丁,军营就在不远处,这里已经成了寻常百姓们眼中的禁地,方圆十余里的平原,都被大军给圈了起来。

    其实莫说是百姓了,就是旁边军营里头驻扎的陇右军,听着耳旁时刻响起的如雷般的爆炸轰鸣声,也是提心吊胆,担忧不止,生怕下一刻就有一颗炮弹飞过来,砸到自己边上。谷

    当日秦州守城之战,轰天雷的威力,可是都被将士们看在眼里,虽说他们是获胜的一方,可那一日吐蕃大军的惨状,至今仍镌刻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每每午夜梦回,那日情形历历在目,甚至于有些心理素质差一些的,还因此日日忐忑不安。

    被生拉硬拽过来,老伍头一脸的不乐意,奈何发话的是徐章,老伍头心里头便是再不乐意,也不得不给面子。

    这可不是徐章前世,那些个技术大牛一个个都得被当祖宗供着,生怕得罪了。

    老伍头在天工营里的威望确实高,可地位只是个小小的匠人,毕竟阶级层次摆在那里,便是徐章,也只能在钱货待遇上多多的补偿他们。

    “小老儿参见经略相公!”虽然不情不愿,可老伍头还是恭恭敬敬的向徐章行礼,甚至于不情不愿也不敢表露出来半点。

    “知道你在忙,可今日是为了试验野战炮的威力,别人都能缺席,可你这个首席工匠,必须得在场才行。”

    对于似老伍头这样的工匠,徐章一向都是给与最大的尊重。

    不论哪个时代,什么样的社会,各方各面的人才都是不可或缺的。

    徐章想要将火器推行全军,不断的推陈出新,加快大宋科技树的生长,就离不开这些本土大宋本土的匠人们。

    虽然他们有可能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和知识的匮乏单一,没法向后世的那些个科学家,技术大牛们一样思维活泛,各种各样的点子层出不穷。

    可只要给了他们正确的引导,为他们指明了方向,有徐章这样的人为他们制定目标,他们就能发光发热,将他们自身所具备的潜能释放出来。

    老伍头虽然一脸无奈的对着徐章道:“现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侯爷不是让咱们加紧赶工,加快进度吗,您现在又把老头子叫过来,这不是平白耽搁功夫吗!”

    若是以前,老伍头是断然不会在上官面前说出这种话的,可自从入了徐章麾下,徐章的礼遇,也真正的让包括老伍头在内的这批匠人们真正的归心,否则的话,老伍头也不可能说出这种有可能得罪徐章,吃力不讨好的话来。

    徐章笑着道:“军情虽急,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再说了,劳逸结合才能更高效,说不准待会儿看着看着,你就忽然来了灵感,有了更好的改进法子呢。”

    老伍头冲着徐章拱了拱手,道:“都听经略相公的!”

    十五门野战炮,悉数都被徐文差人从库房里头拉到了平原上,每一门都长达丈许,炮身有一尺多左右粗细,口径比之第一版的万钧神火炮要略小一些,可威力却丝毫都不逊色,因为弹药虽然也缩小了尺寸,可分量却没有缩减,相反随着技术的提升,反而增大了威力。

    ······

    榆林的战况愈发惨烈,十万西夏大军,日以继夜,不计后果的猛攻,城内的守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减员,若是照这么下去的话,不论西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榆林一破,延州势必便会尽数暴露在西夏大军的铁蹄之下。

    无奈薄老将军只能去信,让周遭的军寨派兵来援,同时催促粮草和援军的军报也已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去了东京。

    而且徐章和薄老将军不谋而合的猜测果真一语中的,六月中下旬,西夏二十万大军已经开至环州,兵分数路,猛攻环州沿线堡寨军镇,当天横山便失陷了,紧接着不过几日功夫,在西夏的铁蹄之下,环州以北的十数个堡寨悉数落入西夏之手,那些个来不及迁徙的百姓们,也成了西夏大军的俘虏。

    西夏大军的兵锋直指环州城。环州东面,有定边和保安两军,两军满员也不过五万人马,更遑论现如今西军这般糜烂。

    西夏只出了一支铁骑,便将定边和保安两军打的节节败退,只能龟缩在堡寨之中,不敢出城与其正面交锋。

    环州立时便成了孤城一座。

    于此同时,孙平寇也带人赶到了环州。

    眼看着环州西夏二十万大军临近,环州城中守军不过数千,四下又无援军顷刻可至,而孙平寇这回带来的人马,也只有千余。

    孙平寇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进入环州,带着俆章的手令,接管了环州的防务。

第 049章 安排

    孙平寇和千余援军拢共只带了三千多枚轰天雷,西夏大军来势汹汹,攻势甚猛,环州北面的十余军寨,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有仗义死节,在被西夏大军攻破驻地之时,选择了自刎谢罪,也有那等苟且偷生,第一时间就丢下了兵刃,弯曲膝盖跪在地上选择了投降,改弦易帜,成了西夏大军的俘虏。

    也有那等不要脸面,不把祖宗从坟墓里蹦出来的,直接选择了献城投降,还自告奋勇的成了充当先锋,反攻起大宋来。

    其中不乏那等熟悉左近地形防务,清楚边军底细的,直接领着西夏先锋大军一路攻城拔寨,给环州境内的边军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眼看着西夏大军即将兵临城下,城中仅有的斥候被孙平寇一股脑全洒了出去,时刻关注着西夏大军的动向,同时准备命人在环州全境组织乡勇,收拢粮草,还有一切可以用于守城的物资。

    孙平寇这一命令还没发出去,甚至于刚刚才就遭到了环州不少将领的反对,可孙平寇心里头清楚,与其让环州境内的防务如一盘散沙一般,军队分散各处,最后被西夏人逐个击破,倒不如将所有的人手都聚拢到环洲城来,硬顶住西夏大军的压力,等待援军的到来。

    因为自己身后站着的是徐章,孙平寇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为何不行?”

    环州大军临时大营之中,孙平寇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道,面上无悲无喜,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将军,若是将四近的守军都征调过来,西夏大军定会将环州团团围住,届时环州便成孤城了!”

    “是啊将军,西夏大军十余万不止,咱们城中守军不过数千,便是加上将军带来的援军,也不足万人,而且事发突然,如今城中粮草并不充裕,就算是现在从四近征调,怕是也来不及了。”

    几个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环州眼下的形势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平寇眸光微凝,深邃的目光在众将的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问道:“不知诸位同僚有何高见?”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大堂里头肃然一静,众人屏住了呼吸,大眼瞪小眼的目光相互交错着,彼此的眼神交流着。

    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看着众人目光交流,孙平寇心底暗叹一声,却是有了猜测。

    孙平寇看着众人的神情,率先打破平静,再度朗声道:“若有高见,诸位还请尽早开口,否则的话,孙某就只当诸位若是没有意见,同意了孙某的提议,那可就依着孙某的意思来办了。”

    “将军且慢!”孙平寇的话,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落入一颗大石,顿时便在众人之间掀起无数汹涌波涛。

    当即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长身而起叫住了孙平寇。

    “裴将军有何高见?”叫住孙平寇的是环州指挥营副指挥,姓裴名东南,出身关中大族裴氏。

    裴东南走至堂中,正对着孙平寇,抱拳躬身道:“将军,西夏是十数万大军,来势汹汹,而且还有铁浮屠这等强军,届时他们都不用攻城,只需将环州城团团围住,不出半月,城中必然断粮。届时西夏大军都无需攻城,咱们便再无抵抗之力。”

    孙平寇看着裴东南,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堂中其余将领的目光也悉数都汇聚到了裴东南的身上。

    裴东南道:“庆州有三千驻军,而且四近又有定边、保安镇戎数军、依末将之见,咱们不如放弃环州,退守庆州,如此一来,便能有充足时间等待援军,也能够有更加充裕的时间来布置防务。”

    “放弃环州?”孙平寇皱着眉头,看着裴东南,面色微沉。

    “诸位同僚呢?有何高见?”孙平寇再度问众人道。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表示裴东南说的有理。

    “如今西夏大军来的太过突然,城内粮草又不充足,而且这些时日以来,城中的那些个稍微富裕一些的大户,都纷纷举家启程迁往关中避祸。”

    “不仅仅大户,便是城中的百姓也走的差不多了,如今城里剩下的那些,不是年纪太大了走不动,就是舍不得故土,不愿离开的。”

    早在西夏大军犯边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环州境内的百姓就自发的开始朝关中迁徙。

    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早早举家迁徙,甚至许多连家中的产业都顾不上,就直接逃去关中。

    孙平寇心头一凛,神情变得极为严肃,凛冽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孙某知道诸位的意思,我家经略相公也曾对孙某说过,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

    “如今西夏来势汹汹,十余万大军压境,咱们现在缺人,缺粮,诸位肩上的压力确实很大!”

    “可孙某是领着我家经略相公的军令而来,镇守环州,是孙某的使命,也是诸位的使命,弃城而逃,在秦州也并非没有发生过,诸位不妨猜一猜,若是咱们没有丝毫抵抗就弃守环州,等待咱们的,会是什么?”

    孙平寇语气平淡,似乎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一样。

    可堂内一众将领,却纷纷觉得心头一凛,后脖颈发寒,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涌泉逆流而上,直充脑门。

    秦州知州,天水知县,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二人的尸体估计现在还挂在秦州城门旁示众,其家眷也悉数都被擒拿,家产被抄没,听说徐章已经去了折子送往东京,请求东京方面重责二人背后的家族。

    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孙平寇,众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甚至于若是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个人,这些地头蛇们都未必会放在眼里,毕竟事后朝廷若是追责起来,打算秋后算账,这些地头蛇们自然有无数的法子去应付,了不起就是推出几只替罪羊,领下罪责罢了。

    至于环州失陷与否,附近的百姓们是否会受到乱兵之祸,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家人亲友,不是早早就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要么就是直接选择投降,虽然未必会受重用,但家人和自身的安危和荣华富贵,却不需要担心了。

第 050章 裹挟流民

    孙平寇的话,叫众人不敢轻视,那位素未谋面的经略相公,就像是一把悬在众人脖颈后的钢刀。

    秦州知州和天水知县之事仍在眼前,这位虽初来乍到,却霸道强势的不像话的经略相公,就像是一座压在众人头顶上空的大山。

    寥寥数语之间,厅内肃然一静,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目光对视交流着,却再无一人敢再提半句弃城的话来。

    孙平寇见状,眼中闪过几分微光,再度说道:“我家经略相公初至陕西,领圣谕接掌西军,人生地不熟的,身边又只带了咱们几个不成器的家将,如今西夏大军压境,来势汹汹,看似危机四伏,可其中的机遇,诸位同僚都是聪明人,相信不用孙某多言,诸位心中都有一杆秤。”

    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不论是带兵打仗,还是在治理地方,用人之上,都是惯见的伎俩。

    可孙平寇的话,却并非只是空头许诺,大宋朝以文抑武,武将武举出身的军中将领,或许武官,都封不了太大的官,最高的也就是顾二曾经做到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其余诸如各卫大将军,上将军等,都是只有空衔,并无实权的虚职。

    诸如枢密院枢密使,副枢密使等真正掌握兵权的枢密院大员们,都是文官出身,赵宋建国立朝以来,虽然其中不乏有勋贵世家子弟,弃武从文,做到枢密使之职的,但那只是极少数。

    武将们最后的归途,无非就是讨个封妻荫子,世袭罔替的爵位头衔,光宗耀祖,庇佑妻儿子孙后代。

    不过瞬息之间,众人心中就闪过无数念头。

    目光对视之间,众人已经有了决断。

    “吾等听凭将军指示,愿为将军效死,愿为经略相公效死!”

    “好!”孙平寇高声大呼:“诸位放心,孙某与诸君共守环州。”

    “愿追随将军誓死守卫环州!”

    “誓死守卫环州!”

    “与环州共存亡!”

    大厅里头,众人一人一句,口号声喊得震天作响。

    ······

    已入盛夏,酷暑渐至,纵使是地处西北内陆,在太阳的炙烤之下,却仍然难挡炎热。

    环州各城门皆已紧闭,城中的守军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从四近搜罗来大量的粮草和礌石滚木这等守城的器械。

    各家各户原本要由衙门统一安排人手运送出城的也想,也被聚拢了起来,家家户户的粪坑基本上都被掏空了。

    掺上水烧的滚烫的金汁,可是比礌石滚木威力更大的大杀器,滚烫的金汁浇在身上,立时便能叫人皮开肉绽,而且伤口极难处理,化脓溃烂不过寻常。

    城头之上,旌旗随风飞舞,守军们甲胄森严,刀枪林立,长弓硬弩齐备。

    忽的,北门之外出现隐约间有人影出现,远远望去,像是青色的草地之上落下了一团灰渍。

    城头上的守军立马前去禀报,不过片刻功夫,孙平寇就已经带着人亲自赶到了北门城头,立于瓮城后的城楼之上,手持千里镜,眺望着城外一俩里之外的情形。

    走在前头的是几百上千号衣衫褴褛,明显是宋人打扮,年龄各异,但一眼望去,大多都是上了年岁,须发已然透着银白的老人,男男女女,佝偻着腰杆,杵着拐杖,步伐崎岖的蹒跚前行着。

    其后数里之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骑兵组成的军阵,猎猎旌旗随风而动。

    其隐约可见的装束旗帜,分明就是已然压境的西夏铁骑。

    孙平寇面色凝重,目光阴沉如水,心底直呼可恶,这些西夏人,为达目的,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连这些老弱妇孺们都不放过。

    沉吟片刻,眼看着那群老弱妇孺距离城门越来越近,孙平寇的神情目光,也愈发阴沉。

    西夏人的打算很明显,就是想用这几百号宋人老弱,来敲开环州城门,若是城内的守军此时开门,收纳这些老弱入城,那么跟在这些老弱后面的西夏铁骑,肯定会趁着这个时机发起冲锋,冲杀夺门,届时环州必然陷落。

    可若是不开门收纳这些老弱的话,西夏人肯定会在这群老弱身上做文章,到时候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结局,谁也说不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孙平寇心里头才纠结。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今日负责的守城的将领在孙平寇身后问道。

    “不论什么情况,城门决不能开!”孙平寇斩钉截铁的道:“西夏铁骑在旁虎视眈眈,咱们决不能让他们抓到半点机会,否则的话,整个环州都将陷落于西夏大军的铁蹄之下。”

    “而且谁能保证,这些百姓之中,没有西夏人的内应混迹其中。”孙平寇看着发问的将官问道。

    那将官躬身抱拳道:“将军顾虑的极是,西夏此举,定是想以这些百姓迷惑咱们,从而在城内安插他们的内应,咱们可万万不能上当。”

    双方的兵力差距本就悬殊,若是再被安插一些内应内鬼这样的定时炸弹进来,届时他们趁机在城内制造混乱,岂非就是主动给城外的膝下大军制造机会。

    道理很简单,现在这个时候,环州城内不能出一点乱子,必须是铁桶一块儿。

    “吩咐下去,让弓手准备!三段轮射,送咱们这些父老乡亲一程,免得他们被西夏人折辱!”孙平寇强压着心底的压抑,沉声吩咐道。

    其实早在看到这群百姓的第一时间,孙平寇心中就有了决断。

    闻讯而来的几个军中将领听着孙平寇的命令,也都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身后守城的将官立马依着孙平寇的命令,让守军们准备弓箭。

    孙平寇对着几人道:“待会儿还要劳烦诸位同僚,好好安抚将士们,咱们自己可千万不能因此事而生出乱子来。”

    “请将军放心,谁要是在这个时候闹幺蛾子,我老雷第一个砍了他!”众将领们一个个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孙平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看着城外。

    城头上弓弩手们已经尽数到了各自的位置,城外的百姓们距离城门越来越近。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甚至在城头上往下看,不用千里镜也能大致看得清楚城下百姓们的面容。

    “来人止步!”

    城头之上,一小将将脑袋从城垛处叹了出来,手里头还顶着一块儿厚实的圆盾,遮住了上半身,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简易大大声筒,冲着城下大声喊话。

    “环州封城,尔等莫要再靠近城门了,尔等若还是宋人,便莫要为西夏人当马前卒······”

    城下的百姓纷纷抬头望不足三丈的城头之上望去,那一双双眼睛,浑浊老态尽显,眼中没有丝毫生机。

    “将军,快开开门吧!放我们进去,那些西夏恶人就在后头,老朽求求将军了!”这群衣衫褴褛,不知道是难民还是俘虏的百姓前头,一个杵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者蹒跚着走到队伍前头,双膝跪地,拱手冲着城头扣头行礼,大声喊道。

    其身后一众百姓,也纷纷跟着跪地叩首,大声祈求呼救。

    一时之间,哀嚎呼救之声连绵成片,不绝于耳。

    一里开外,西夏铁骑慢慢悠悠的徐徐靠近,军阵虽不见整齐,可密密麻麻的骑兵阵型,深寒的铁甲反射出幽幽寒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头沉重。

    城头之上的那个军士却恍若未闻一般,仍旧拿着大声筒高声喊道:“尔等若是还不离去,便视为投敌。”

    “将军明鉴,吾等皆是被那西夏胡人驱赶而来,并未投敌呀!”那老者声嘶力竭的高声解释,似乎浑身的气力都用在了喊话上,身子不住的颤抖摇摆。

    “要么离开,要么就和你们身后的西夏人决死一战,要么就让咱们送你们一程,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你们自己选吧!”

    军士完整无误的转述着孙平寇的话。

    此时此刻,城头上的孙平寇,却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那深邃的眸子当中,虽然满是不忍,可目光却仍旧注视着城下的无数百姓,好似要把那一张张满是风霜的脸庞,都烙印在心底一样。

    城下的难民们仍旧还在叩首祈求,城外里许之地,西夏的铁骑已然驻足停留,遥望城关,一双双虎目之中写满了自信和疯狂,好似面前的环州城,已经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半盏茶的功夫转瞬即逝。

    “半盏茶已至,尔等可有了决定?”城头之上,还是那个小军卒。

    城下,仍旧还是那个步履蹒跚的老者。

    “启禀将军,吾等愿求刀兵,与西夏人死战!让西夏人也瞧一瞧,咱们宋人的铮铮铁骨。”似是认命了一样,老者的语气之中满是绝望和坚定。

    孙平寇沉声吩咐道:“给他们!”

    须臾之后,百多把刀枪就被从城头上送了下来。

    其中大半都已残破生锈,但刃口却都被磨得十分光滑锋利,谁也不会怀疑,那锋利的刃口割不开肌肤,扎不穿皮肉。

    数百刀枪,很快就被分发至难民之中,那些瞧着年轻一些,仍有气力残存的百姓手中。

    西夏大军前方,看着此情此景,一身银灰色甲胄的领兵大将不屑的道:“区区蝼蚁也敢翻天不成?”

第 051章 城下

    “诸位,老朽年长诸位几分,便倚老卖老一回!”

    城门外,城头之下,那衣衫褴褛、杵着拐杖的老者转身背对城墙,面朝一众难民,朗声道:“那小将军说的有道理啊!”

    “吾等乃是宋人,生为宋人,死亦为宋鬼。”

    “吾等多为年迈羸弱之躯,便是当真入了城,得了活路,却又能苟且多少时日,说不定今儿个夜里咱们闭上眼睛,明日早晨能否再醒来且还两说。”

    “而今西夏蛮人侵我疆土,毁我家园,杀我亲人,吾等虽是老迈羸弱之躯,难道就能坐视?”

    老者的话,让众人都变得沉默起来,人人尽皆低头沉思起来。

    “那位小将军说的有道理,西夏蛮子凶横残暴,且又人多势众,若是此刻他们打开城门,接纳我等,西夏蛮子的骑兵一定会趁着城门打开之际想方设法攻入城内,届时环州危矣,而我等,便是这些西夏蛮人攻占环州侵占我大宋疆土的罪人。”

    “我等已经沦为阶下之囚,又是老迈羸弱之躯,难道还要在死之前背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吗?”

    “我们都是半截身子进了土里的老家伙了,若是当真背负上这些罪名,将来若是当真到了地府黄泉里头,还有和颜面去见我们的列祖列宗。”

    老者似乎是个读过书的老秀才,说起来道理一箩筐接着一箩筐。

    这世上人人惜命,可还是有更多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虽然社会地位不高,家学并不如何渊源,可却并不比那些一个个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却贪生怕死,做的那些狗屁倒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强了不知多少。

    而且相较于那些个从来都只是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每逢大事来临,或者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圣贤语录就全都成了狗屁的伪君子们。

    这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或者是那些个在某些人眼中根本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下九流,在面对生死之际,反倒是更能做出一些让人称道的抉择来。

    正如此时。

    正似此刻。

    数百难民,近千俘虏,老弱病残,在那些须发皆白,读过些书,满肚子都是些道德文章的老秀才的劝导之下。

    那些个年轻力壮些,分配到了兵刃的,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那些个年级太大,气力羸弱的,便拿着拐杖扁担木棒之类简易到了极点的兵器。

    一个满头银霜,脸上满是沟壑,透着苍老,满面风霜,皮肤黝黑的像是这片深沉的土地似的老者站了出来,对着众人道:“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到是在西军里头待过一些时日,虽然没学到什么大本事,可基本的战阵厮杀还是知道一些,诸位若是不嫌弃老头子的话,就让老头子站在前头吧!”

    老者的声音不急不躁,手里头提着一杆枪头锈迹斑斑,但锋刃却打磨的尤为光滑锋利,枪杆也仍旧结实耐用的长矛,说话的同时,已经面色坦然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此时的难民阵营,已经前阵变后阵调转了方向。

    面朝西北,背对靠城墙,混浊的目光之中带着的,是向死而生的坚定。

    里许之外,旌旗猎猎,凌冽甲胄,森寒锋刃倒映着森然寒光。

    森然的骑兵方阵之中,一队铁甲轻骑犹如舞动的黑色一般飞驰而出。

    冷煅而成的铠甲,通体幽暗,在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幽寒芒。

    千余铁骑,尽皆披甲执弓,身前马背之侧是被羽箭塞得满满当当的箭囊。

    西夏铁骑群中,立于中军之内,一身着金甲的中年将领坐在马背之上,头戴金色围颈头盔,顶上是一只白樱,背后是一面大红色的披风。

    “蝼蚁!”

    中年将领面色白净,中等身形,肤色和瞳孔尽皆和中原人略有区别。

    肤色虽然白净,可皮肤却并不细腻滑嫩。

    “杀了吧!”

    中年将领淡淡的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一样。

    风轻云淡,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波澜,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和轻视。

    城头之上,孙平寇长身而立,默然注视着前方的西夏大军,看着城下那数百难民,心中的不忍一闪而逝,随即便转化为冷酷和坚定。

    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在如此劣势的情势之下守住环州,未来将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止于眼前的这批难民。

    “神臂营准备!”

    孙平寇冷漠的下令,脸色阴沉,深邃的目光显得无比坚定。

    城垛后一个个神臂营的军卒端着沉重的神臂弩,仰倒在地,脚踏弩身,手拉弩弦,弩箭已然在弦上,只带号令一下,便可万箭齐发。

    宋之所以能够和西夏契丹两大强国在边境之上僵持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凭借着的就是这独步天下的神臂弩,两百步以内,能破寻常铁甲,一百五十步内,能够抵挡住其锋刃的就只有身披重甲的铁鹞子和宋朝自己的步人甲。

    西夏冷煅兵刃铁甲的技术虽然高明,却也挡不住大宋独有的神臂弩。

    面对来势汹汹的十数万西夏铁骑,在一城军民和数百老弱的难民之间,孙平寇很清楚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弃卒保车,衡量轻重,孙平寇心里明白,就算是徐章在这儿,也只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孙平寇能够做的,就是在保证不给城外的西夏大军提供可趁之机的前提下尽有可能的给城下的那些难民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而且要是能够打击到西夏大军的话,挫其锋,折其刃,让他们损兵折将,耗损实力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尽管相对于十数万之众的西夏大军来说,这些可能造成的伤亡,和蝇子腿上的肉一样,可有可无,杯水车薪,可对于孙平寇等环州的守军而言,却是能在西夏人的身上多咬下一口肉,就多咬一口。

    水滴石穿,积小流以成江海,积硅步以致千里,便是这个道理。

    数百弩士尽皆将神臂弩拉满,箭槽上露出的弩箭尖头,透着摄人心魄的冰冷寒光。

    踏踏踏踏!!!

    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传来,近前铁甲骑士,已然开始朝着城下的那些流民发起了冲锋。

    这些难民在西夏大军的眼中,不过是随手便可宰杀的蝼蚁罢了,和那些个摆在餐桌上的猪狗牛羊相比甚至远远不如。

    铁甲的轻骑的速度极快,不过呼吸之间,就已经推出了近百步的距离,马上的骑士纷纷提弓在手,手捻羽箭,虽不以手控缰绳,可却能够轻松写意的立于马背之上,弯弓射箭。

    不过呼吸之间,惶惶箭雨便已经挥洒而出。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百多张神臂弩也早已经秒准了这伙进击的铁甲骑兵,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瞬息之间,双方箭雨互换,领头的几十个轻骑纷纷中箭,有几个倒霉的直接被射中要害,从马背上栽倒下去,一命呜呼。

    剩余铁甲骑兵立时便将分散着冲向两边,拉远双方距离的同时,也用手中短弓射出了早已经打磨的异常锋利的羽箭。

    铁甲骑兵有损失,城下的难民损失的更严重,不过一波箭雨,虽然没有将难民完全覆盖,却也覆盖了小半左右,收割掉了几十条性命,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好在这些西夏人手中的只是骑射用的短弓,射程比寻常的弓弩更短一些不说,就连威力也有所欠缺。

    “退!”

    “速速退到城墙底下,据城门而守!”

    ······

    手持长矛的精壮老者振臂高呼,招呼着众人往城墙的位置撤退。

    其实哪里还用提醒,不等老卒招呼,人就一股脑的全都往城门附近,城墙根的位置退了过去。

    弩箭无情,虽然西夏骑兵们手中的兵刃不及咱们的先进,可威力却同样不弱,便是甲胄,顺着缝隙也能插进去,更何况是寻常的血肉之躯。

    “还想保住这些蝼蚁?”西夏大军中军之中,金甲大将看着城头之上一轮三次弩箭成蝗成阵般箭雨,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把己方派出的轻骑给打退了,眉头不由得便皱了起来。

    “加派人手,给我强压过去!”

    “杀无赦!”

    金甲大将似是动了真怒,当即便沉声下着号令。

    一场大战,立时便在环州城外上演起来。

    重甲步兵持坚盾向前,手持一人左右高的坚厚盾牌,徐徐将环州西、北二门给围了起来。

    飞蝗般的箭雨百五十步内虽然能够射穿甲胄,却也难射破这些面特意找来的盾牌。

    看着已经如火如荼交战起来的大军和百姓,孙平寇眸光闪烁着。

    与此同时,远在几百里外的徐章,也收到了环州半数沦陷,西夏十数万大军围攻环州城的消息。

    而天工营赶至的最后一批轰天雷,数量仍旧有限,可大哥徐彬那边却传回了消息,说是硝石、硫磺这些原材料的价格,随着朝廷和他们的大肆采购,价格也跟着飞涨起来。

第 052章 重担

    咚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连绵不绝,在空旷的平原之上,旷野之间不断回响,如雷鸣阵阵,振聋发聩。

    在这连绵不绝的沉闷鼓声之中,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和震天作响的喊杀声夹杂其中。

    迥异于中原官话的西夏语,在这一刻在环州这西北边境重镇之外,彻响云霄。

    浩浩荡荡的西夏大军,犹如潮水一般朝着环州城汹涌而去,呼啸着好似那拍打礁石岸边的狂怒海潮。

    城头之上,孙平寇在内的一众守军,目视着呼啸而来的西夏大军,尽皆面色凝重,一条条命令被传递而出,旗手舞动手中的令旗,各营各部的将领们高声大喊着,依着西军先辈们早已经反复试验过无数次的老法子进行守城。

    每个城门都被大量的土石封堵的死死的,西夏大军便是用再大的撞车,也绝对撞不开城门,除非他们能够用炮火硬生生把城墙炸榻,或者在挖通地道,连接至城内。

    神臂营率先攒射,然后是弓箭手集火,最后等到西夏军来到城下的时候,再用礌石滚木。

    这些个守城的法子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被祖先们反反复复的使用过来。

    看着呼啸着汹涌而来,好似自阴曹地府之中走出的修罗恶鬼一样的西夏大军,城下的那数百难民,表现各异。

    有些浑身颤抖,手里拿着的兵刃也跟着抖了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样。

    领头的那几个,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须发银白,面上满是沟壑,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却将手中的刀枪长矛握的异常稳当。

    眼看着西夏大军越来越近,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迅速蔓延。

    城头上的箭雨真真就如倾盆大雨一样,朝着西夏大军冲杀而来的军阵倾泻而去。

    可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西夏的弓弩手们便连对此展开了回击。

    城头之上几个躲闪的慢一些的,有那么几个倒霉的直接就从城垛处摔下了城头,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挣扎着呜咽了几声,身躯动弹了几下,似是想要挣扎,可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冲在最前面的西夏步卒们,却趁着自家弓箭手们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这大好时机,飞速的朝着城下靠近。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

    众人已经能够看清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西夏士卒狰狞的面目和脸上那择人欲噬的可怖神情。

    “杀!”

    几个老卒率先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似乎想将这一生仅剩下的那点生命,在这最后的时刻尽数绽放。

    如疾风过境一般迅捷,如潮水般的西夏大军,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将这数百难民淹没其中,连半点水花都能溅起。

    正如海边沙滩上的枯枝,潮水一涨一落,便彻底失去了踪影,不知被海水卷去何方。

    数百以老弱为主的难民,纵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在龙精虎猛,强悍擅杀的西夏大军面前,仍旧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力。

    顷刻之间,尘埃便已落定。

    可攻势却仍未停止,低沉而密集的战鼓声仍旧咚咚作响,勇猛凶悍的西夏大军,如蚂蚁搬堆积在城墙之下,将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垛处,争先恐后的顺着云梯往城墙上爬。

    无数礌石滚木从城垛口扔下。

    一个满脸胡子,肤色黝黑,身形矮壮,手脚粗壮有力的西夏汉子,穿着一身幽暗的铁甲,看头顶隐约可见的宋人士卒,盯着那自城头上不断被丢下来的礌石滚木,忽然咧嘴一笑,满脸的络腮胡子不断抖动,随即便将手中长刀叼在嘴里,抄起一面圆盾护在头顶,也不往上看,纵身一跃就上了云梯。

    云梯沉重,想要靠着人力将云梯的顶端从城垛处推开根本就不现实,要么就用大斧斩断云梯,要么就是用火油倾泻,然后点燃云梯。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容易做到的,是以对付云梯最好的法子,就是礌石滚木。

    你想上来,老子就用石头用巨木把你给砸下去。

    石头的重量,再加上惯性,投掷而下时提供的加速度,所造成的的杀伤力,几乎不下于那些绝世猛将用大戟铁棍大锤等钝器打出的攻击。

    ······

    巩州与会州交界之地,有城名曰定西,坐落于二州之间,既是枢纽,也是边防重镇之一。

    收复了秦州的徐章,便立即让长梧领着其麾下的扶风营,一路快马加鞭赶至巩州,与木征所领的吐蕃骑兵交锋十数场,虽然互有胜败,却也成功将木征所部逼出了巩州,退守至定西城。

    至此落入吐蕃木征部的巩州,已然悉数都被收复,重新回到宋朝手中。

    定西城外,三千轻骑,六千步卒林立,锦旗猎猎,一面“徐”字大旗随风飘展。

    “如何了?”

    立于马上,徐章一身玄甲,头戴环颈高盔,一副将军打扮。

    王破敌满面风霜,一路风尘而来,呼吸颇急:“成了!”

    不过语气和眉眼之间,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不错!”徐章也跟着嘴角微扬,笑着道:“如此一来,大事定矣!”

    王破敌道:“瞎吴叱及其麾下所属骑兵,已出岷州,一路北上,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进入熙州地界了。”

    “多少人马?”徐章眼皮微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收降被打的屁股尿流,只余部分残部的瞎吴叱,再借助瞎吴叱和木征因为继承权而反目成仇,率领麾下部族各奔东西而结下的难以开解的仇怨,再许给某些瞎吴叱没法拒绝的巨大利益,借助瞎吴叱部残余的力量,来反攻此时仍然占据着会州的木征部。

    王破敌此番大张旗鼓的赶往岷州,便是为了做成这件事情。

    王破敌虽然没有孙平寇那般心思细腻,精通练兵、用兵之道,可独立在外领兵,却也有许多孙平寇没有的优点。

    聪明机灵,擅长随机应变,长于交际,口舌颇利,而且惯会‘狐假虎威’,更关键是,不像孙平寇那般凡事稳扎稳打,谋定才后动。

    这次王破敌孤身一人前往岷州,可谓是以身犯险,深入虎穴,冒着天大的风险,才做成了此事。

    一开始王破敌主动请缨的时候,连徐章都觉得意外,一直以来徐章、孙平寇、王破敌三人可谓是形影不离,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都十分熟悉,很是了解。

    出使瞎吴叱部,行拉拢收服之举,虽说成功的可能性不小,可失败的可能性也绝不会低。

    秦州一战,瞎吴叱部折损过半,算上后头的那一场战役,有近两万人马被俘。

    如此大败,瞎吴叱若是没有想法,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只怕现如今的瞎吴叱,对徐章以及宋军,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毕竟说到底让他损兵折将,实力大损的是徐章,是大宋,如今王破敌却敢孤身一人上门行拉拢收服之事,事成则罢,若是事不成,惹得瞎吴叱大动肝火,王破敌折在里头的几率极高。

    可王破敌不仅去了,而且还做成了。

    王破敌道:“不算咱们俘虏的那些,有一万两千轻骑。”

    “三万多人马?”徐章啧啧说道:“区区一个瞎吴叱都有这般实力,看来吐蕃诸部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呀!”

    徐章这纯粹是有感而发,瞎吴叱部历经秦州一战,麾下所属折损了许多,可却仍旧能够拿出这么多兵力,那实力比瞎吴叱更加强大的木征,其实力只会更强,麾下兵马只会更多。

    王破敌深以为然的道:“若非吐蕃诸部分裂割据,各自为政,只怕会是一个比西夏更加可怕的对手。”

    “似松赞干布那样有实力有魄力将吐蕃诸部重新一统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人?”徐章说道。

    松赞干布平定吐蕃内乱,将原本混乱割据的吐蕃一统,将吐蕃打造成了奴隶主统治的王国,确实称得上一句雄才伟略。

    可这样的人,世上又能得几回见呢?

    “侯爷说的是!”王破敌道:“若非吐蕃分裂,各部割据,咱们还没这么容易收服瞎吴叱这厮呢!”

    徐章瞥了王破敌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收服?”

    随即轻轻一笑,目光眺望着身前的丁西城,道:“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王破敌一愣,随即眉头就蹙了起来:“侯爷是说,瞎吴叱这厮有可能会反水?”

    “他若是真心投效,那也就是罢了,可现在明显是被咱们的打怕了才会如此。”徐章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这次咱们和西夏的交战,或者是和木征的交战出现失了利,你说瞎吴叱会怎么做?”

    王破敌目光流转,显然知道徐章这话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即便道:“那两万吐蕃俘虏,绝不能交回到瞎吴叱手中。”

    王破敌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徐章道:“自然不能交给他,那两万人马,只能由你来统属。”说后面两句的时候,徐章是看着王破敌说的。

    王破敌很是惊讶,没想到徐章居然想着让他来统属,那可是两万人马,不是两百,也不是两千,那可是近乎一厢人马,而且都是精通骑射的骑兵。

    王破敌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指着自己:“属下····属下····”

    徐章却看着王破敌,坚定的道:“此事非你莫属!”

    迎着徐章的目光,王破敌愣神半晌,心中百感交集,最后拱手躬身行礼,语句铿锵的道:“属下领命。破敌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侯爷所托。”

第 053章 婆媳

    王破敌心里清楚,徐章让他来执掌这两万吐蕃俘虏组成的骑兵,是对他的提拔重用,但也是身边缺少领兵之人无奈之举。

    长梧已经掌了扶风营,徐文管着天工营,这两个营都是眼下徐章手中最最重要的底牌之一,必须得是徐章信重的人掌管才行。

    尤其是经历过一次被别人摘桃子的行为之后。

    原本照着徐章的计划,此时的將作局若还在他手中的话,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甚至还弄出了上次那种库房爆炸,匠人军士死伤无数的事情来。

    “侯爷,咱们当真要让这些吐蕃人去打木征部吗?虽然他们早已反目,可毕竟是同族,他们若只是不出力那也就是罢了,若是阳奉阴违起来,再给咱们来一招临阵倒戈······”

    王破敌还是没忍住,凑到徐章身侧,低声说出了心底的顾虑。

    徐章却看着他道:“若不是有这个担心,我干嘛要让你去统领他们?”

    王破敌被徐章这话说得一愣,眨了眨眼,顿时哑然。

    “还不赶紧去,杵这儿作甚!”徐章沉声道。

    王破敌道:“侯爷,那两万吐蕃骑兵现在还在秦州呢,属下这才刚刚回来······”

    徐章道:“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岂能耽搁。”

    王破敌立马收起笑脸,凛然拱手道:“诺,属下这就去!”

    方才的讨价还价,不过是想卖个乖,缓解缓解现下紧张的形势罢了,不过现在看来,徐章显然不需要如此。

    王破敌立马调转马头,带着几个亲卫,快马加鞭朝着秦州去了。

    徐章的目光再度落在面前的定西城上,斑驳的城墙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之上吐蕃大旗,都宣告着如今这座城池已然易主。

    “火器营现到何处了?”徐章对着身后的亲卫问道。

    亲卫道:“一刻钟前传令兵刚刚来报,已到三十里外,算算时间,再有一个时辰也就该到了。”

    徐章微微点头,又道:“通知盛将军,扶风营可以出动了。”

    “诺!”

    亲卫领命打马而走,没有半句废话。

    军中素来如此,尤其是徐章,虽然和善,对待下属也好,可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最不喜欢的就是拖泥带水,是以麾下亲卫也都在徐章面前也都是说的少,做得多,从来没有废话。

    扶风营三千轻骑,兵分三路,分别在其余三面城门外设下埋伏,就等着城里的吐蕃守军弃城而逃。

    ······

    环洲城,城墙之下硝烟弥漫,无数尸体堆积在地上,护城的壕沟之中也不知道躺了多少具尸体,壕沟里流淌的河水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面对西夏大军的第一波进攻,孙平口就让人动用了轰天雷,大量的轰天雷第一次出现在西夏人的眼中,不过短短半顿饭的功夫,就给凶厉精悍的西夏大军造成了上千人的伤亡,还有那如雷霆般的巨响,当真就如苍天震怒一般,纵使是在远处观战的其余西夏铁骑,也觉得无比震撼,尤其是他们座下的那些坐骑,更是都被轰天雷的剧烈爆炸声给惊到了。

    若非这些军马本就经过了极为严格的训练,而且都上过多次战场,还有马倌和骑士的安抚照料,只怕早就暴乱了。

    可饶是如此,也严重的扰乱了西夏大军原本的计划。

    只第一战就损失了一千多人,而且那种从未见过,却威力巨大的武器,更是叫人心骇,还有战败撤退之时,城头上的守军又以弓弩狠狠地收割了一番西夏大军的人头。

    一路南下东进,几已横扫之势,连破宋朝十余城寨,战战皆胜,尚未有过败绩的西夏大军,第一次在环洲城外折戟沉沙。

    两万先锋大军,折损千余,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西夏先锋大将更是头疼不已,打吧,自己手上就这么点人,想要拿下环洲估计是不可能了,而且面对宋军那种宛若天雷一样的新式武器,便是这些曾经对宋军从不放在眼中的西夏悍卒猛将们,也第一次对他们的老对手重视起来。

    其实西军并不算弱,甚至由于常年和西夏在边境对峙,多有摩擦,战事连绵,战力可以说是大宋禁军之中最强的了。

    孙平寇再度登上城头亲自巡视,城外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可孙平寇一直悬着的心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一场大战下来,孙平寇带来的几千轰天雷,已经用了三分之一,可西夏大军却又十数万,若是等到西夏大军全数在环洲城外集结,日日工程,孙平寇手里头的那些轰天雷又能用几日。

    以千里镜远远地看着城外西夏大军的营地,孙平寇脑中时时刻刻都在思索着对策,预想着西夏大军可能攻城的种种情况,自己又该做出怎样的应对。

    长安城,经略相公府。

    红漆的府门始终紧闭着,好像自从那日设宴之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平日里府上的下人们外出采买什么的,走的都是旁边的角门。

    至于那位年轻的经略相公夫人,更是神秘的紧,长安城里头那些个什么官眷贵妇们的宴会也不去参加,什么品茶插花之类的雅集也不露面,听说整日都只待在府里头照料那位刚刚出生的小衙内。

    当初那位小衙内满月的时候,这位年轻夫人连满月酒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半,只请了几个相熟的官眷去家里吃了顿饭。

    真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长安城里那些个平头百姓们自然没有这个闲工夫去管什么经略相公家的闲事儿,可那些整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贵妇官眷们,平日里最喜欢的,不就是说个口舌是非,东家长李家短的。

    明兰小小年纪,就成了侯夫人,还得了诰命,是被圣旨册封的郡夫人,长安城里头这些官眷们,有哪一个有明兰这般殊荣。

    明里恭敬有礼,背地里头指不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呢。

    不过明兰却从来都不会介意这些事情,就像当初在在东京城里,那些个眼见明兰从一个小官家的庶女一跃成了风头正盛的徐章的新夫人,就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的眼红,背地里说酸话的,冷嘲热讽的,估计能从南熏门一直排到朱雀门,甚至是宣德门。

    更别说后来徐章立下不世之功,挽大厦之将倾!直接被封了世袭罔替的永平侯,明兰也因此跟着水涨船高,得了诰命。

    此事过后,东京城里头那些私底下说酸话编排明兰的那就更多了。

    若是个个都往心里去的话,明兰早就仇家满东京了。

    后院花园里头,池子里的荷花早已凋零,只剩下零星的荷叶压在水面上,池子四周是一排刷着棕红色深漆的木制栏杆。

    池子边上的凉亭底下,明兰正坐在藤椅上,旁边放着张大号的摇床,逐渐长开,瞧着虎头虎脑的小言哥儿正在摇床里头滚来滚去,自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发出咯咯咯好似小鸡仔一样的欢笑声。

    洪氏拿着把蒲扇坐在边上,一手抓着摇床的扶手,一手轻摇团扇,一双眼睛一刻也舍不得挪开的盯着摇床里头的小家伙。

    “这天比咱们江宁倒是要凉爽一些,只是太过干燥了,可得多多的喂言哥儿喝水才行。”洪氏很是郑重的叮嘱着明兰。

    洪氏到长安不过几日功夫,可纵使是日日盯着看,却也怎么也看不够自家大孙子。

    洪氏的大嫂梁氏那是早早就抱了孙子,如今家里头孙子孙女儿都有好些了。

    二嫂傅氏那边,淑兰是个争气的,头一胎就给徐文添了一对龙凤胎,可把洪氏给羡慕的。

    好在现如今明兰也算争气,第一胎就给徐章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了自己的孙儿,洪氏总算是松了口气,就算是在大嫂梁氏和二嫂傅氏跟前,也能够挺着胸膛,拍着胸脯说自己也有孙儿了,不用在羡慕他们。

    “婆母叮嘱的是,关中比不得江宁,确实干燥了些,得多喝水才行。”明兰道。

    洪氏抬眼看着明兰,作势欲瞪,可又有些舍不得,无奈说道:“还有你,我还没说你呢,挺着个大肚子,冒着那般大的风雪,还千里迢迢的跟着那个臭小子跑长安来作甚!”

    当初洪氏忙着家里的事儿,徐章带着明兰离开东京的时候并未知会洪氏,洪氏还以为明兰安安心心的在东京养胎呢。

    明兰道:“婆母不知道,如今官人领兵在外,与西夏征战,若是儿媳带着言哥儿留在东京的话,那些个有心之人若是以儿媳和言哥儿来要挟掣肘官人,那对官人可就大大的不利了!”

    洪氏面色骤变,眉头微蹙,明兰赶忙说道:“而且东京里头规矩太多,也太繁琐,哪有长安逍遥自在。”

    洪氏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便道;“也得亏是你和言哥儿没事儿,若是出了半点差错,看我不教训那个混账。”

    对于明兰,不论是打还是骂,洪氏都舍不得,别人瞧不起明兰庶女的出身,觉得明兰配不上徐章,可洪氏却明白,能够娶到明兰这样的媳妇,自家儿子那是烧了高香,上辈子积了大福。

第 054章 婆媳间的对话

    “这臭小子,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平白让人在家担心。”洪氏一唠叨起来,那可就没完了,幸好徐章不在,而在明兰面前,洪氏一直都有些拘谨,甚至还有一点点怵明兰。

    不是怕,而是拘谨,是担心自己的言行可能会让明兰觉得不适的拘谨。

    “外敌入侵,国家危难之际,官人身为朝廷要员,受朝廷恩典,自不能置之度外。”明兰柔声说道。

    可那积攒着流波般的美眸,却不禁自发的越过了白面红顶的院墙,往不知隔了多少山水原野的极北方望了过去。

    洪氏忽然神情一滞,话音也跟着顿了一下,眸光闪烁着,抬眼望着明兰:“要不,咱们先回江宁避一避?再不济便是回东京去也行!”

    西夏数十万大军触动,分作东西两路进犯边境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关中。

    洪氏虽然才到长安没几日,却也早有耳闻。

    “听说如今城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迁往别处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早做准备了?”洪氏眉头微蹙,有些担忧的建议道。

    摇床里的小言哥儿抱着明兰亲手缝制的小布偶正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便发出会心的笑声,婴儿的笑声最是纯净无暇,不馋半点杂质,只有最纯粹的喜悦和开心。

    听着自家儿子那酣畅纯粹的笑声,明兰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浅笑,嫣然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今官人领朝廷之命,为陕西路经略安抚使,总领陕西一路军政,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陕西当真被西夏攻破,关中千里沃土悉数被西夏贼子所占,朝廷难道就不会追究官人的罪责?”

    洪氏神情略显焦急的道:“可······”

    一个徐章,就已经让洪氏够头疼的了,分明是个文官,却偏要去前线带兵打仗,而且还是和那些个穷凶极恶的西夏人。

    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不是让她和徐青山两口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个不孝子!

    洪氏不知骂了多少次,可心底的担忧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发强烈。

    儿行千里母担忧,况且还是在那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

    俗话说得好:瓦罐不理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

    洪氏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这些道理。

    可这些话,洪氏又如何敢说给如今刚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身子还在调养当中的明兰听呢。

    洪氏只能将对徐章的所有担忧都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半分,可明兰和言哥儿两人,洪氏同样担心。

    徐章身处万军之中,周身有无数兵将保护,倒也罢了,可明兰和言哥儿呢,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后宅妇人,一个是刚刚出生不瞒周岁的婴孩,连路还走不动,话都不会说,若是西夏大军打到关中,打到长安来,她们母子二人可该如何是好?

    “婆母!”洪氏话还说出口,就被明兰拉住了手。

    看着洪氏的眼睛,明兰认真的说道:“儿媳知道,婆母是担心儿媳和言哥儿的安危。”

    “如今官人可是陕西路的经略安抚使,按理说整个西军都归官人节制,官人行事素来稳重,以官人的性子,婆母觉得若是当真有什么危险的话,官人会放着儿媳和言哥儿两人在长安不管吗?”

    自家儿子是什么样,洪氏自然清楚,心思细腻,智近乎妖,徐家能有今日这般光景,从一寻常农家,一跃而成为世袭罔替的勋爵人家,可全都是靠徐章拼搏而来。

    徐家能有今日这般家底,也和徐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从一开始的豆腐乳作坊,到现在的几十家酒楼,这么大一座青山商会、船厂,还有那么多的田地宅邸,金银珠宝,古董字画······

    每年光是收益,便有几万贯。

    洪氏幽幽一叹:“话虽如此,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

    明兰自然明兰洪氏的意思,仍旧拉着洪氏的手,柔声安慰道:“若有万一,儿媳定第一时间带着言哥儿离开长安,绝不叫自己和言哥儿陷入险境之中,请婆母放心。”

    明兰语气坚定,斩钉截铁般的许诺道。

    洪氏看着明兰脸上的坚定,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你是个心里头有成算的,又是府里的当家主母,你既决定了,那便就这样吧!”

    “只是若是当真有了万一,定要提前离开长安才是!万万不能将自己陷于险境之中。”洪氏放下手中的蒲扇,反抓着明兰的手,很是郑重的叮嘱道。

    洪氏深知,明兰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心中一旦有了决断,那是断然更易的,索性也就不再劝阻,遂了明兰的意。

    明兰道:“婆母也无需太过担心,如今西夏大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过是占了先机,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才有了眼下的这一点点优势,如今各地的驻军纷纷调往榆林环州,且陇西之战事也即将平定,待官人解决了陇西,腾出手来,自然就有精力收拾这些西夏人了。”

    对于自家丈夫,明兰是毫无条件的信任,而对于自家丈夫的能力,明兰更加信任。

    ······

    定西城乃是边城,方圆不过十余里,城内无甚豪宅府邸,建筑的风格迥异于江南园林的温婉精致,极尽雕琢。

    徐章仍旧穿着一身玄甲,腰悬双锏,坐在中军大帐之中,面前是一副数尺见方的舆图,上面清晰的标注着陇西地区的山川河流,山势地形,城寨关隘。

    旁边的是秦州制置使杨尚行,也是当初在长安城外,那几个拜谒过徐章之后就立马投效,被王破敌塞入军中狠狠磨炼了一番的杨威和杨武的父亲。

    秦州一战,秦州知州弃城而逃,至满城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可身为秦州制置使的杨尚行却选择了调兵遣将,着手准备城防事宜,打算和秦州城共存亡,

    后来徐章赶到,秦州城有惊无险,不仅没有被攻破,还反过来大败了来势汹汹,气焰嚣张无比的瞎吴叱部。

    可每每身先士卒,带领麾下将士在城头上和吐蕃人血战的杨尚行,却在秦州一战之中不慎被吐蕃人的流矢所伤,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这不伤一好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定西,主动请缨入徐章麾下效命。

    若是往日,杨尚行自然不敢离开秦州,他身为秦州制置使,若是没有朝廷调令,便擅自离开驻地的话,那可是重罪。

    可现在是战时,吐蕃和西夏同时进犯,徐章身为一路军政主官,有权调动陕西境内的所有兵马,杨尚行这个秦州制置使,自然也在此列。

    “如今定西城已破,巩州悉数收复,就剩下一个会州了,末将愿率麾下部署为大军前驱,兵发会州!探清贼人虚实,请经略相公恩准!”

    杨尚行躬身施礼,冲着徐章毛遂自荐,请命领兵前往会州,探清木征的虚实。

    会州北接木征所占的兰州,西连西夏治下的西寿宝泰军司,且境内地势平坦,利于骑兵纵横,如今大军占着火炮之利,轰天雷之猛,这才能够连战连捷。

    可现在双方交战已久,吐蕃人想必已经摸索出了一点规律,若是他们放弃城池堡寨,选择在旷野之上和宋军野战,利用骑兵的速度和快捷,充分的发挥他们的长处,只怕陇右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就要被他们给拉平了。

    是以杨尚行才会有此一言,主动请缨前往会州,一则是为了探清木征部的虚实,二则也是为了速战速决,抓紧时间,拖住木征部的脚步,给徐章的大军充足的时间。

    “杨将军忠心可表,勇武可嘉!”徐章满意的道。

    “不过杨将军麾下多为步卒,若为先锋的话,恐在速度上略有欠缺。”

    徐章道:“先锋之位,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杨尚行和徐章不过刚刚接触,并不熟悉,自然不敢在徐章这个上官面前太过放肆,再加上秦州一役,瞎吴叱部没有半分悬念的被徐章击败,杨尚行早就对徐章敬佩不已,如今王破敌岷州一行,又成功的将瞎吴叱极其麾下所属悉数招降,如此心胸手段,更让杨尚行折服。

    “经略相公,属下虽然不才,却也有几分蛮力,若看得上属下,相公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便是,就这么一直待着,属下这心里头······”

    杨尚行一手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做苦闷状。

    “哈哈哈哈!”

    大帐之中,立马便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杨尚行堂堂一个七尺大汉,生的虎背熊腰,面容方正,如今却做出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小儿女姿态,着实把大帐内几人都给逗笑了。

    长梧率先走到杨尚行身边,抬手搭着杨尚行的肩膀,与其勾肩搭背的道;“愿和咱们一道杀贼的,那就是自家兄弟,况且杨兄在秦州守城时,每战必身先士卒,誓死不退,正是吾辈楷模,经略相公对杨兄必然另有重用,杨兄不必担心!”

    杨尚行略微一愣,瞪大了眼睛在俆章和长梧之间来回打量着,满脸期待的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

    徐章笑着说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457/ 第一时间欣赏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作者:混乱不堪所写的《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为转载作品,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