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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25章 过年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飞,整个东京城都被裹上了一层银妆。

    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纷飞的大雪,虽然但一定程度上拦住了进城的道路,可进城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起往日还要多上许多。

    年关将近,已经裹上了一层银妆的东京城,街面集市上的人流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起来。

    往日里还有些空旷的几日,这些时日,陆续开始变得拥挤起来。

    集市上街道两边的摊位,也是鳞次栉比,比起往日不知道多了多少。

    卖炭的,卖菜的,卖果蔬的,都一股脑挤在道路两旁摊位上,往来人流之中,有穿着粗布麻衣的,也有穿着锦缎罗裳的,穿着东京城里大门大户家中特有的下人们的制式衣裳的也不在少数。

    位于东京西城,紧挨着金水河的永平侯府,临近过年,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各式的大红灯笼早就挂满了整座侯府,侯府上下都笼罩在环庆和喜悦之中。

    明兰这个当家主母,早早就让账房准备了红包,还有柴米油盐等各种生活用品下发,不过这些都是充作奖励,以下人们的考绩为依据。

    下人里头那些个偷奸耍滑,想尽办法偷懒的,自然只能看着别人领年礼,而自己则什么都没有,心里自然会有落差。

    “官人,大过年的,府里就咱们几个,有些冷清了呀!”明兰揉着肚子,笑脸盈盈的看着徐章。

    火炉边上,徐章正捧着线装书,看得入神。

    夫妻俩成婚依旧,早已经过了最开始如胶似漆,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的阶段。

    “要不,咱们今年去盛家过年?”徐章放下手中的线装书,看着对面正拿着火钳小心翼翼的拨弄火炉上头正烤着的大个儿栗子的明兰。

    “这····不太好吧!”明兰一副纠结的模样。

    夫家姑母高堂俱在,哪有去媳妇娘家过年的道理。

    这可是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不是徐章前世那个说是讲究男女平等,实则处处皆多偏袒于女性的后世社会。

    自家人不介意的可还不够,外头那些不知情的人,传起来的流言蜚语,那可比钢刀还要厉害。

    “有什么不好的,父亲母亲今年又不过来,我俩和言哥儿,那多无聊,还不如去盛家呢,跟着大家一块儿过年,还能在姑祖母跟前好好孝敬孝敬。”

    “姑祖母病体初愈,尚未完全根治,咱们去了,还能帮着照顾照顾。”

    明兰意动不已。

    徐章赶紧趁热打铁:“现在榕哥儿年纪还小,等再过几年,咱们便是想找他一块儿过年,估计都难了。”

    以盛家现在的情况,只要盛紘和王氏还在,长柏和长枫长榕他们就不可能分家,要是等再过几年,长榕年纪大了,娶媳妇,到时候顾忌反倒是多了。

    “那······”明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下了头:“好吧!”

    “那咱们就过去住上几日。”

    这个时代,女婿带着女儿回娘家过年,可不想徐章前世那样,基本上是家常便饭。

    夫为妻纲,母为子纲。

    妻子应该全心全意以丈夫为主,就算是丈夫死了,也要以儿子为主。

    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尤其是过年,许多大家族里头都得大张旗鼓的聚集全族人一块儿祭祖,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个饭那么随便。

    “我先去和岳父大人打个招呼,你先在家收拾东西,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

    夫妻俩分工明确,商量好后,徐章立马就去找了盛紘。

    毕竟这不是小事儿,还是得先和盛紘打声招呼才行。

    徐章找到盛紘的时候,盛紘起先是犹豫的,可耐不住徐章这家伙磨人呀,而且还是有理有据的,搞得盛紘都没法拒绝。

    其实盛紘打心底里是愿意的,只是担心这事儿传出去没面子,担心那些不知情的外人,说他们盛家的女儿不懂规矩,说他们盛家不懂规矩罢了。

    不过在徐章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下,盛紘的心肠就算是铁打的,也硬不起来。

    翌日,大雪稍霁,小夫妻俩就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着马车一道回了积英巷的盛家。

    东京城里的街道每日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积雪,保证街道的畅通,再加上积雪本就只有薄薄的一层,不算厚,倒是不影响正常的出行。

    如今就连王氏也回了宥阳老家,在盛家祖祠里头诵经礼佛,替老太太祈福,盛家的当家人,理所当然的变成了长柏的媳妇海氏。

    徐章和明兰这一回府,少了个请安的对象,倒是直接就奔着寿安堂去了。

    寿安堂里,见到小夫妻两的老太太开心极了,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知道小夫妻俩这回打算在盛家多住几日,等过了年再回去之后,盛老太太硬着心板着脸,瞧瞧把明兰训了一顿。

    “你这丫头,怎么由着章儿的性子来,也不怕外人说闲话。”不过老太太到底还是舍不得说什么重话,不咸不澹的说上两句,明兰也只觉得不痛不痒。

    “祖母!”

    “孙女儿这不是想你了嘛。”

    “这老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都多久没见了,得有多少个秋了!”明兰坐在小杌子上,拉着老太太的手,枕着老太太的腿,撒着娇道。

    老太太哭笑不得,“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撒娇,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明兰却理直气壮的道:“做孙女儿的,在自家祖母膝下承欢,谁会笑话!”

    “再说了,就算有人笑话,孙女儿也不怕!”

    明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把老太太逗得开怀大笑。

    “老祖宗!老祖宗!”

    祖孙俩正说着呢,屋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呼喊声。

    只见小言哥儿抓着翠微的手,连跑带蹦的越过门槛,赶到了老太太跟前,“老祖宗,水里有鱼!有鱼!”

    “好漂亮!”

    小言哥儿虽然已经开始启蒙,但年岁终究还是太小,只是跟着明兰学了点千字文和百家姓,连千家诗都还没开始学。

    可小家伙的下一句,却把祖孙俩都雷的不要不要的。

    “言儿要吃鱼!老祖宗,您让人把鱼捞上来,做给言儿吃。”

    这小祖宗,在家的时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就是在明兰跟前收敛点,这会儿到了寿安堂,有老太太撑腰,连明兰也不大放在眼里了。

第 026章 热闹

    寿安堂里,老太太和徐章明兰小夫妻两三人围坐在桌边。

    言哥儿年纪太小,够不着桌子,房嬷嬷让厨房专门替他做了一桌儿童套餐,翠微正在照顾言哥儿吃饭。

    男女不同席,而且长柏如今也不在家,海家又素来规矩严谨,家教森严,有徐章在场,海氏自然不会凑过来。

    长枫如今正忙着照顾女儿,闭关苦读,盛紘倒是悠闲,衙门里早早便放了假,不过今日不巧,有人宴请,盛紘下午就出门赴约去了。

    饭桌上,主食是包子馒头还有稀粥,另有五道小菜,荤素皆有。

    都是自家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然也没那么严苛。

    祖孙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说些家长里短,东家李家的八卦。

    “姑祖母,眼瞅着明兰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等翻了年,姑祖母不妨去侯府小住上一阵,正好帮着明兰照看照看言哥儿?”

    现如今康王氏已经入了慎戒司,王氏被长柏送回了宥阳,在盛家老宅里头闭门思过,诵经礼佛,替老太太起伏,海氏是个孝顺的,长枫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对老太太还是很尊敬的,长枫的媳妇柳氏也是个知理懂事儿的,至于盛紘,现如今也经常跑来老太太跟前露脸,很是孝顺。

    老太太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海氏每日都会带着实哥儿过来请安,长枫和柳氏也不例外,只是她们俩的女儿太小,现如今天寒地冻的,倒是不好抱着进进出出。

    徐章也知道老太太没事儿不想麻烦他们,就宅在寿安堂里头,安安生生的做她的老祖宗,两耳不闻窗外事。

    “再有三四个月,明丫头就该生了吧!”明兰早已过了孕吐的阶段,而且这已经是第二胎了,有过怀言哥儿的经验,这回倒是轻松了很多。

    “四月中旬左右就满十个月了!”明兰答道。

    老太太一脸关切,语重心长的叮嘱道:“这女人怀胎,最危险的就是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胎像容易出现不稳,你们可要当心些。”

    又对徐章道:“尤其是你,没事儿别惹明丫头生气。”

    徐章没有反驳,笑着道:“孙儿疼她都来不及呢,哪有那功夫惹她生气!”

    “就会说好听的!”老太太不忘抱怨上徐章两句,如今有了言哥儿,明兰肚子里头又怀了一个,徐章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简直就是直线下降。

    “祖母,翻了年,官人就要忙着朝廷的事情了,婆母他们又都在江宁,就孙女儿和言哥儿两人,平日连个聊天说话的人也没有,您要是过去了,正好还能和孙女儿做个伴。”

    徐章连补充道:“现如今言哥儿已经开始开蒙了,您老人家要是过去了,正好还能替他开蒙呢!”

    “爹爹,什么是开蒙呀?”一旁正抓着鸡腿啃的正欢实,满嘴都是油的言哥儿忽然好奇的问。

    徐章笑着解释道:“言儿开始读书认字了就是开蒙!”

    “言儿想不想让曾外祖母教言儿读书认字呀!”徐章忽然眼睛一亮,心里来了主意。

    对不住了儿子,你爹这也是为了你和你阿娘还有你曾外祖母考虑。

    徐安言一脸期待,有些激动的道:“想!”

    “曾外祖母,言儿要曾外祖母教!”

    手里的鸡腿差点就激动的给扔掉了。

    “好好好!”老太太如何看不出来,徐章这个臭小子,扯东扯西,把小言哥儿都给带上,不就是打定主意,想让她去侯府住上一阵子嘛。

    反正她在哪儿住都是住,而且当祖母的,去看自家怀身大肚,马上就要临盆的孙女儿,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再说了,老太太可还是徐家这边的长辈呢。

    “好耶好耶!”

    “言儿要和曾外祖母学读书认字了!”

    小言哥儿开心的不行,手舞足蹈的,徐章训斥了一句,让他好好吃饭,和明兰相视一笑。

    “什么读书写字呀?”

    外头忽然传来一道略带几分稚嫩的声音。

    明兰顿时一喜,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长榕一身月白长衫,外头披着件马褂,背后还系着一顶带兜帽的灰色披风,料子还是明兰送来的。

    “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六姐,六姐夫好!”

    现如今的小长榕,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小大人了,相貌和明兰有几分相似,继承盛紘和卫氏的优点,身量颇高,体态匀称。

    再加上常年读书,还练了几手拳脚剑术,最近已经在徐章的安排下,开始接触骑射了,儒雅俊秀之中,还带着几分英武之气,小小年纪,已有几分芝兰玉树的气象了。

    “一路赶回来肯定饿了,快先去洗手,过来入座!”老太太很是高兴。

    这些年,明兰嫁了出去,便是长榕陪在她身边,可随着长榕年岁渐长,搬去了前院,又去了书院读书,来寿安堂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旁边的捎间里就有热水,长榕擦洗一番之后,便坐到了圆桌旁,房嬷嬷已经拿来碗快且摆好了。

    “榕哥儿忽然怎么回来了?”明兰很是惊喜:“不是说书院里头有个诗会要参加吗?”

    长榕笑着道:“这不是听说六姐和六姐夫带着言哥儿过来了吗!诗会年年都有,六姐和六姐夫可不常在家过年!”

    徐章道:“那些个诗会也没什么好参加的,一群半大小子,四书五经都没读通透呢,还学人家办什么诗会,只顾着附庸风雅,失了求学的本来目的。”

    对这些个什么诗会之类的活动,徐章只在宥阳时去过一次,打那之后,就再也不参加了。

    “别听你姐夫的,读书之道,张弛有度方为正理,偶尔参加一下诗会文会,放松心情,舒缓情绪,对读书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而且还能多结识一些朋友。”

    徐章没有和明兰争辩,他也不是反对这些诗会文会,就是不怎么感冒。

    “明兰说的不错,偶尔参加,调剂心情也是不错的。”

    “要我说呀,有这功夫,不如去多练练拳脚剑法,学学骑射,而今边疆未复,辽人和西夏虎视眈眈,以后很有可能会派上用场。”

    老太太和明兰都深以为然,尤其是明兰,当初陪着老太太回宥阳祭祖,探望大老太太,江上遇上水贼,若非是明兰跟着徐章学了一身的箭术,徐章又派了不少护卫随行,说不定那会儿就凶多吉少了呢。

    “读书要用功,这武艺骑射也不能落下,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明兰一脸郑重的叮嘱道。

    前些年天圣教叛乱,不知杀了多少官吏,若是能有一定的武艺傍身,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长榕知晓了!”

    “行了行了,榕哥儿这一路赶回来,肯定早就饿了,先吃饭,先吃饭!”自家孙儿,还是老太太疼。

    明兰直接夹了两个包子塞到长榕面前的盘子里,老太太也跟着夹了好几快子荤菜。

    看的徐章都有点羡慕。

    长榕则赶忙说他自己来。

    又吃了一阵。

    徐章忽然想起来问:“对了榕哥儿,今年过年,你们书院放多久的假?”

    长榕答道:“二十多天吧,正月二十才恢复正常。”

    毕竟书院里头可不止是求学的学生,还有教书的夫子先生们,他们也是要过年,也要陪自己家人,要祭祖的,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时间不短,要不过了年,你跟着姑祖母一道去咱们家小住一阵?”

    “好呀!”长榕几乎下意识就答应了,可随即脸色一变:“要问过父亲才行。”

    长榕毕竟只是个庶子,大过年的,出去小住这事儿可不算小,盛紘到底是一家之主,老太太作为盛紘的嫡母,自己做决定无妨,可长榕还是得征求盛紘的意见才行。

    “你就放心吧,你姐夫既然提了,这事儿还能让你去说不成。”明兰温柔的笑着说道。

    长榕和老太太一块儿过去,那到时家里就更热闹了,明兰巴不得呢。

    而且姐弟俩这些年来相处的时间也愈发少了。

    “那就辛苦姐夫了!”能去亲姐家小住一阵,陪着亲姐和小外甥,长榕也很开心。

    毕竟他和明兰才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徐章抬手拍了拍长榕的肩膀,笑着说道。

    祖孙四人,坐在一桌,旁边的小桌上还有个小言哥儿,一家子人其乐融融,就连旁边伺候的房嬷嬷和伺候的其他下人,也不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一顿晚饭,虽然人不多,但几人吃的却都很是舒心,饭后,一家子人坐在一块儿,吃着水果甜点,说着话。

    用过饭没多久,海氏就带着实哥儿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言哥儿本就是个安分不下来的,不如实哥儿乖巧听话,拉着实哥儿一忽儿跑到这边,一忽儿又爬上老太太的罗汉床,在上头翻来覆去的,满屋子乱窜。

    没多久,长枫和柳氏也过来了,还把她们的小女儿裹得严严实实的一道带了过来。

    几个女人凑在屋里捎间逗弄孩子,言哥儿和实哥儿也一脸好奇的凑在边上,观察着他们这位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妹妹。

    徐章和长枫长榕在正屋里头吃茶说话闲聊,一大家子人,在东京的就只剩下外出赴宴的盛紘没有回来了。

第 027章 弹劾、贬黜

    刚过元宵,长榕便回了书院,老太太倒是还留在侯府,眼瞅着明兰的肚子越来越大,杨大夫替明兰诊脉的频率也愈发高了起来。

    自从老太太从杨大夫口中听到明兰这回怀了两个,高兴地不行,但同时也担心明兰的安危,更加不敢离开侯府了。

    这可不是后世医疗条件日趋完善的现代社会,在这个时代,折在生产上的妇人不知有多少。

    尤其是明兰这一胎怀的还是两个,危险程度远远高于寻常怀胎妇人,老太太哪里还放心的下。

    当即就打定了主意铁了心,怎么也得等明兰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回盛家。

    在那之前,她老人家必须留在明兰身边,照顾提点,免得明兰出什么意外。

    盛紘知道这消息后,也接连数次登门,没回过来,都带着一大堆滋补的东西,对明兰嘘寒问暖的,简直想把前头二十年里头对明兰的亏欠一下子都补齐了一样。

    一月下旬,年假结束,徐章和盛紘都开始上衙办公。

    徐章所在的太常寺倒是一直很清闲。

    每日只要去衙门里头点个卯,看几篇公文做做样子,然后便能回家陪媳妇孩子了。

    这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地紧。

    可让徐章意外是,二月下旬左右,陕西那边就陆续地上来好几道弹劾徐章折子,说他在任陕西经略期间,独断专行,越俎代庖,干涉地方政事,尤其是当初徐章命人砍秦州知州的脑袋,还将头颅和尸首悬挂于城门口示众的旧事也被翻了出来。

    新上任的陕西路御史弹劾徐章残忍暴虐,肆意妄为,擅杀朝廷要员等等。

    御史台的言官们也纷纷上表弹劾徐章,对于徐章这个他们曾经的上司,半点情面都不讲。

    “启禀大娘娘,微臣以为,此事当从重处置,我朝自太祖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过擅杀文官的先例,永平侯此举虽事出有因,然却有违祖制,如此行径,岂非陷大娘娘和陛下于不义。”曹国信最先沉不住气,率先对徐章开炮。

    太后一系的官员们纷纷出言附议,请求太后严惩徐章。

    “请大娘娘严惩永平侯,以正朝廷纲纪,免得寒了天下士子和同僚们的心呐!”尤其是新上任的盐都转运使,这话说的最是漂亮,直接就把徐章推向了所有士大夫以及天下士子,读书人们的对立面。

    为何天下人对读书科举如此趋之若鹜,为了开国勋贵之中,那么多的勋爵人家,后背子弟纷纷弃武从文,读书科举。

    除了渴望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之外,他们更想要的,是朝廷对读书人,尤其是对有功名在身读书人的恩典。

    纵使是数年前那次震惊朝野,震动天下的兖王叛乱大桉,除了几个首犯之外,其余一应桉犯,罪行重一些的文官们基本上才只是抄家流放,罪轻一些的,也才贬官到偏远之地,担任闲职,介于二者之间的,也就是罢官,连抄家都没有。

    直接处以极刑的更是少之又少。

    重重迹象,足见朝廷对于文官士大夫们的偏袒。

    可武官们的反应却截然相反:“大娘娘明鉴,当初秦州被破,那是因为秦州知州听到吐蕃人大举来犯的消息,直接带着家卷弃城而逃,置满城百姓于不顾,这才导致秦州被破。”

    “当时吐蕃人占了秦州,携大胜之势,而我军先是被吐蕃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陆续经历大败、城破,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

    “若非永平侯当机立断,斩了秦州知州祭旗,整顿军心,鼓舞士气,带领大军重整旗鼓,夺回了秦州,只怕现如今整个陇右都会被吐蕃人所占!”

    “请大娘娘明鉴!”

    “······”

    几个年轻的武官纷纷站出来替徐章打抱不平,解释缘由。

    若是换了仁宗皇帝在位,或者皇帝赵宗祥当家做主的话,说不定已经被他们给说动了,可惜,现如今掌握着朝政大权的是太后曹氏。

    “彼时徐章只是陕西经略,陇右总督,区区一介武职,有何权利处置一州知州?难不成永平侯早已代替了韩大相公,已是宰执了不成?”

    曹国仁终于站了出来,“启禀大娘娘,此风不可开,亦决不可长,否则日后人人效彷,届时朝野上下,东京内外,势必人人自危······”

    “弃城而逃,至满城百姓于不顾,秦州知州固然有错,可那也该由三司会审,让朝廷来定其罪责,至于最后到底是抄家杀头,还是贬谪流放,那都是朝廷的决定,是大娘娘和陛下的恩典,微臣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经略安抚使,竟然能够代替大娘娘和陛下,代替三司,给一州知州论罪量刑了!”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朝廷论罪定桉,自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相互协作,各司其职,还有曹太后和官家在。

    徐章此举,说的难听点,那就是越俎代庖。

    这可是犯了朝廷的大忌的事儿。

    当初瞎吴叱带领大军勐攻秦州,秦州知州只是听到消息,就直接弃城而逃,置满城百姓于不顾。

    徐章力挽狂澜,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叫人砍了秦州知州的脑袋,只是为了稳定军心,重整旗鼓。

    理由正当,行为上也说得过去。

    可朝廷自有法度,曹国仁的话,虽然诛心,却合情合理,没有半点污蔑。

    武将们擅长的本就是舞刀弄枪,似顾二和徐章这般文武双全,嘴皮子又利索,肚子里的弯弯绕九曲十八弯的,朝野上下,也再难找出第二个来。

    可惜现如今顾二还在家中禁闭,可以说在嘴皮子上,武将里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混账!永平侯,你还有何话说?”朝堂上,大殿中,基本折子从龙椅后的帘子后被扔了出来,四散在汉白玉铺筑的台阶上。

    殿中群臣噤若寒蝉,没有人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触曹太后的霉头。

    “臣!”徐章徐徐出列,手持笏板立于殿中,躬身施礼,不疾不徐,字正圆腔的道:“无话可说!”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珠帘后,曹太后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

    “母后!永平侯他只是······”

    “陛下!”龙椅上的赵宗祥刚想替徐章说几句话,就被曹太后给打断了:“哀家是在问永平侯,况且陛下身处皇宫大内,如何知晓数千里之外,边疆战场之事。”

    曹太后寥寥几句话,就把小皇帝所有的后话都给堵死了。

    小皇帝就算想替徐章开脱,也没办法了。

    这也是小皇帝第一次在朝堂上失态。

    “母后说的是,儿臣知晓了。”

    “既然······”曹太后话刚出口,玉阶下,位于百官之首的大相公韩章就站了出来:“启禀大娘娘,老臣有话要说。”

    “讲!”若是别人,曹太后直接怼了也无妨,可韩章历经两朝,又是当朝宰相,在朝野中威望甚隆,尤其是在文官群体里头。

    “启禀太后,几位将军方才也说了,战场凶险,兵战凶威,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更何况当初事态紧急,永平侯行事确实莽撞冲动了些,也有越权之嫌,可说到底,也是为了抵抗进犯的吐蕃人,是为了夺回秦州。”

    “更何况当初吐蕃人早已和西夏人沆瀣一气,约定共同进犯我朝边境,若非永平侯力挽狂澜,只怕现如今,整个西北,都还笼罩在战火之中。”

    “事虽有错,然其情可表,其功不可没。”

    “请大娘娘明鉴!”

    韩章躬身一礼,退回方才站立的位置。

    韩章的话,无异于一刻大石落在平静的湖面之上,惊起千层浪涛。

    孙原等好几个正直的文官也纷纷站出来附议,替徐章开解。

    可太后一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曹国信仍旧冲在最前头:“功是功,过是过,朝廷自有法度,有功自然当赏,有过自然也该罚,若是什么事情都能功过相抵,那还要法度做什么?”

    曹国信人虽然莽撞冲动了些,可脑子却并不笨,知道什么才是重点。

    曹国信的意思无非是西北大胜,可封赏早已结束,现如今,也该到了论罪行罚之时。

    “曹大人言之有理,功过不能混为一谈!”

    当即又有大批的官员站出来附议,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言官们,一个个顺着曹国信的话就往下延伸,一个个引经据典,分析利害。

    “肃静!”

    眼看着殿内议论纷纷,群臣们纷纷交头接耳,最冲的几个眼瞅着都快吵起来,玉阶上的内侍一甩手中拂尘,信步向前,用他那独特的公鸭嗓使劲儿嚎了声。

    “请大娘娘圣裁!”曹国仁率先躬身行礼,朗声喊道。

    太后一系的官员纷纷有样学样,紧跟着大喊:“请大娘娘圣裁!”

    龙椅上,小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帘子后,曹太后的嘴角却忽然扬起一丝弧度,时机便朗声说道:“有功不能不赏,有过,那也不能不罚,朝廷法度森严,祖制定例,岂能改易。”

    “永平侯徐章,专擅越权,擅杀朝廷命官,违反祖制,”

    “贬······”

第 028章 去处

    熙平七年,二月十五日,时任太常寺卿的永平侯徐章被贬至河北,任雄州知州,兼兵马总管,领雄州,定州、保州、霸州以及清州五州之兵,练五州之兵,以备契丹南犯。

    原本曹太后的意思,是断然不会让徐章掌握军权的,可耐不住朝中下年并不是曹太后的一言堂,韩章和钱灏两位大相公本就有意让徐章外放,多多磨砺。

    而且武官武将,以及京中各家勋贵,当初因为徐章的《治军十疏》,以及之后力主枢密院增设军机处,承了徐章情的,可不在少数。

    不说别的,就说英国公,越国公,辅国公,理国公,还有郑老将军,蒲老将军等人,可都是受益者。

    而且徐章乃是因为西北之事受了牵连,被人抓住话柄,攥着由头不放,这有有此一劫。

    朝中武官武将们,那还不得替徐章出出力。

    现如今曹家虽然势大,可韩大相公和武勋将领以及武官们可也不是吃素,一番周旋之下,由军机处上表,枢密院签署,政事堂的两位大相公亲自入宫找到曹太后,在徐章的任命文书上加盖的玺印。

    随着徐章的事情落下帷幕,顾二的处置也下来了,在家闭门思过的顾二,领诏入宫,觐见曹太后,被任命为榆林兵马总管,授平西将军,领榆林、银州、绥德三地兵马,练兵屯田,择日出发,赴榆林上任。

    两个难兄难弟,不敢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被人抓着由头又是一顿收拾。

    张桂芬和明兰不约而同的开始叫人收拾行囊。

    明兰的肚子已经将近八个月了,而且双胎一般要比单胎生的早,这次徐章被贬去雄州,明兰第一时间,可跟不过去。

    知晓这个消息后,盛紘带着一大家子都来看明兰,明兰虽然一向坚强,明事理,也看得开,可现在她正处于孕期,情绪敏感,尤其是她和徐章的感情极好,如今腹中的孩子尚未出世,他们夫妻俩就要分开了,饶是明兰,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好在年前就被接到侯府的盛老太太还没回去,就连刚刚去书院报道没多久的长榕听到徐章北边的消息,也立马请了假赶了回来。

    书房里头,盛紘徐章还有长枫长榕四人聚在一堂,徐章和长枫、长榕三人各自坐着,唯有盛紘,情绪激动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屁股刚刚碰到椅子,就如坐针毡,怎么也坐不住。

    “西北之事,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怎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盛紘很是气愤。

    若非先前青山商会受了顾二盐庄的牵连,永平侯府在朝廷那边挂了号,连累的徐章也被训斥了几句,还罚了两个月的俸禄。

    现在这事儿就算被捅出来,那也顶多就是功过相抵,怎么也不至于,从堂堂的御史中丞,集英殿学士,被贬去雄州那苦寒之地。

    去西北领兵之前,徐章可还担任过大理寺卿,受封金紫光禄大夫,是正三品的朝廷要员,西北一役之后,更是加封了集英殿学士。

    可因着盐务之事,先是被下放到了太常寺这个清闲衙门,现如今更是被贬去雄州那等偏远苦寒之地,而且雄州乃是大宋抵御辽国大军的边防重镇之一。

    昔日太宗时期,曾分三路北伐,想要围攻幽州,雄州便是三路之中的东路。

    北临燕云十六州,便注定了雄州的战略位置。

    而且边境之地,两国军士时有摩擦,更有流窜于其间马贼流寇不知凡几。

    “岳父大人日后在朝中可要小心了,您是小婿的岳父,难免会受小弟所累,依小婿看,岳父大人不妨也谋个外放,做个知州或是知府,虽然远离了权利中心,却也能免去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徐章没有正面回答盛紘的问题,反倒是建议盛紘谋个外放,去地方任职。

    “······”

    盛紘在外打平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到了东京,若是长柏还在的话,叫他谋个外放,把长柏留在东京,盛紘估计也能愿意。

    可现如今长柏已经外放了,若是他再离开,盛家在东京便没了根基,以盛紘的性子,又如何舍得。

    “父亲,六妹夫说的不无道理。”自打成了亲之后,长枫的变化极大,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整日厮混,喜欢偷懒耍滑,和屋里的漂亮女使勾勾搭搭的纨绔子弟了。

    “听说太后震怒,靖安侯曹家那几个,在朝堂上对六妹夫也是处处为难,而今逼走了六妹夫,保不齐就会牵连上咱们家。”

    长枫本就颇爲聪慧,以前只是被儿女情长和美色给耽搁了,没用在正道上,现如今改了性子,对朝廷之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只知道道听途说,随波逐流了。

    长榕不敢插话,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实际上若不是方才徐章这个六姐夫说长榕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开始接触了,盛紘都不会让他留在书房。

    “谨言,你难道得罪过曹家?”盛紘思绪飞快,有些不敢确定的看着徐章问。

    “你可是平乱救驾的大功臣,是先帝和太后的大恩人,若非有过节,曹家几兄弟,怎么会如此针对于你!”盛紘的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

    徐章点头道:“岳父大人猜得不错,小婿和曹家确有过节!”

    “昔日小婿去陕西赴任之时,刚入陕西境内,便遇上一股马贼,乃是受了曹家嫡子曹良玉的指使,前去截杀小婿的。”

    “后来贼寇虽被打退,可那曹良玉,也被他的属下所杀,曹家定是将此事算到了小婿的头上。”

    事到如今,这些事儿也没什么可瞒的了,告诉盛紘他们更好,毕竟日后他还是要和曹家人同朝为官的,若是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因由,日后被人算计了,还蒙在鼓里呢。

    “既然不是你杀的,解释清楚不就好了······”话刚出口,还没说完长枫就闭上了嘴。

    “曹良玉为何要指使马贼截杀你?”盛紘更关心他们结怨的始末。

    徐章便将事情从头开始,大致说了一遍。

    听罢之后,盛紘父子三人,尽皆无语。

    没来由的被人劫了船,杀了人,不过是派人去打探一番,就被指使马贼截杀,一副要把徐章至于死地的模样,徐章这tm上哪儿说理去。

    “哎!”盛紘无奈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徐章一眼,起初这个女婿他是最满意的,毕竟几个女婿里头,徐章是最出息的一个。

    可徐章惹麻烦的本事,也丝毫不比他的本事差。

    事已至此,徐章和曹家,依然是势成水火,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第 029章 雄州!雄州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官道两旁的土路上,嫩绿的青草自土壤之中冒出头来。

    一行数十骑,后头还有好几辆马车,车内装着锅碗瓢盆等一应日常生活所用的物品,米面粮油等物资也都有储备。

    马车被护在中间,马背上的骑士们分作两个部分,将几架马车夹在中间。

    徐章胯下的是当初盛老太太专程替他弄来的那匹大黑马,现如今正当壮年,正是年轻力壮,精力旺盛时候,比起拉车那些驽马,直接高出大半个头。

    徐章一身玄黑色长衫,背后是明兰亲手缝制的大氅,马背左侧,挂着一对将近四尺长的黝黑铁锏,右侧是一张做工精美的长弓,并两壶羽箭,马鞍前部还挂着一个皮质的水囊,水囊鼓囊囊的,里头盛满了烧开后放粮的白开水。

    “前头是什么地界?”

    入眼处,尽皆是一片空旷无际的平原,官道两侧,麦田交错纵横,随着进来天气渐暖,积雪早已融化,温度升高,原本在寒冬风雪之中蛰伏的麦苗也在这春暖花开之际,铆足劲儿的往上窜。

    时而便能看见有农人挥着锄头使着铁锹,在田间忙碌,开渠引水,灌既麦田,这些活儿每年都是要做的。

    “依咱们的脚程算,咱们现在应该已经到河间了。”王破敌和孙平寇两人,不愿离开徐章,放弃了跟着顾二去西北领军的机会,而是选择跟着徐章一道北上雄州。

    孙平寇手中捧着一卷舆图,正看的仔细。

    王破敌冲着身后招招手,吩咐了几句,一个亲卫兄弟翻身下马,向旁边田里走去。

    “去田里问问不就好了!”

    众人慢慢悠悠的前行着,须臾之后,去问路的兄弟回来禀告:“再有三十里,就是河间城了,前头两里多左右有个村落,叫草屋村。”

    “走!去前头的村落歇脚,换些水酒,给兄弟们解渴。”徐章大手一挥,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笑容。

    两里多的路,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时间还早,距离正午还有一阵子,村子里的青壮大多都在田间忙活,现如今村中应该只剩下一下老弱妇孺。

    徐章等人人数众多,且都带着兵器,为了避免误会,在草屋村东头半里处的草甸上停了下来,派出几个亲卫进村和村民们换了些鸡鸭鱼肉,将这些鸡鸭鱼肉村东头的小溪边处理了,就地生活便烤了起来。

    没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就顺着风朝着村口飘去,把在村口玩耍的好几个小孩都给馋哭了。

    马儿被牵着在旁边的草甸上啃食青草,

    徐章和众人席地而坐。

    对于不走水路,只能走陆路,王破敌很是有怨言:“都怨那个曹国仁,不辨是非,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知道针对咱们侯爷!”

    徐章虽然被贬,可永平侯的爵位仍在,而且徐章虽然有错,但也绝不至于到夺爵毁劵的地步。

    只是漕帮就可惜了,好不容易才把南北东西的水路都给打通了,现在却白白为曹家做了嫁衣裳,石能文和大石头车三娘叔侄三人,现在也只能流落于江湖。

    “还有漕帮那个什么狗屁帮主,以前咱们怎么就没瞧出来,他是这么一个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对于漕帮帮助的背叛,王破敌一直耿耿于怀至今,每天赶路堵不住这家伙的嘴。

    “行了,你少说两句!”孙平寇没好气的看着王破敌。

    “我这不是气不过吗!”王破敌有些幽怨的道:“咱们帮了他们那么多,想当初,要不是咱们侯爷给他们出谋划策,他漕帮能有今日?”

    “咱们也不指着他们之恩图报,但也不能忘恩负义吧!”

    “行了行了,少抱怨几句。”徐章也不住摇头,要说自己不介意,那是假话,可要说有多在意,那也不至于,便是漕帮帮主,也不过是个江湖草莽,于徐章而言,无足轻重。

    不对,现在的漕帮帮主可不是江湖草莽,而是隶属于都转运使司麾下的知事官,也有正八品的衔。

    “我让你办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懒得听这家伙抱怨,徐章索性提了嘴正事。

    王破敌立马端正了态度:“早就让人去办了,估摸着现在侯爷的信已经送到老爷手里了。”

    “侯爷,那荣平现在可还被朝廷通缉着呢,您怎么想起让他回来了?”孙平寇有些不解,徐章此举的用意。

    一旁的王破敌也很是疑惑:“就是,要是被人认了出来,抓了起来,把咱们供出来那可就不秒了。”

    当初荣平带着属下杀出东京,徐章以保护仁宗皇帝和曹太后的安危为重,以东京城的安危为重为理由,并未立即派人追击。

    后来还帮着荣喜把他留下的那个外室和外室子悄悄送去了江南,这事儿要是被人捅了出来,徐章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山人自有妙计!”徐章却一脸神秘的卖起了关子。

    孙平寇和王破敌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侯爷,这几日怎么没听到你念叨夫人了?”王破敌一脸八卦的问。

    徐章脸上笑容顿时就僵住了,神情变换,无奈的道:“光是念叨有什么用!”

    现如今明兰怀的可是双胎,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徐章还真的担心。

    若非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徐章真的想辞官归隐,和明兰两人逍遥快乐,过着萧瑟肆意,闲适安逸的生活。

    王破敌冲着对面使了个颜色,孙平寇心领神会:“侯爷,这回夫人肯定能给您添两个大胖小子。”

    徐章斜了孙平寇一眼:“我说你们俩是不是太久没练了,皮痒了?”

    这两人,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的,是当他瞎还是当他不存在呢!

    王破敌和孙平寇相视一笑。

    ······

    傍晚,一行人总算是赶到了河间。

    本就是轻装简行,没有打出旗号,更没有去衙门,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次日一早,一行人再度启程北上。

    辰时出发,下午未时才过半,众人就已经赶到了雄州。

第 030章 衙门

    雄州原本只是河北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罢了,可自打唐末历经五代十国的乱世之后,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拱手让给了契丹人,雄州以及周边沿线的州县反倒是成了大宋抵御契丹人南侵的重要壁垒,边防重镇之一。

    雄州往东是清州、霸州,然后是沧州。

    往西,是保州和定州。

    往南河间府。

    往北,则是涿州、北平。

    燕云十六州,又称幽云十六州,指的便是以幽州和云州为中心的十六个州。

    若是几十年前,雄州等边防重镇,可是大宋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常年有战事发生,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契丹人的铁蹄。

    附近的百姓们纷纷南迁,原本肥沃的土地被陆续抛荒,直至两国签订盟约,约定互不侵犯之后,才有这十几年太平,再加上朝廷推行移民屯田方略,雄州这才渐渐焕发出了生机。

    “这就是雄州?”进了城门,满心期待的王破敌就大失所望,实在是雄州和王破敌预想之中的边境重镇差距太大。

    “你以为这还是东京呢!”孙平寇开口呛了一声。

    “都说西北苦寒,环境恶劣,可我瞧着,这雄州这还不如环州和庆州呢!”

    “昔日范文正公曾经略西北,便是长驻于环庆,雄州只是北地无数关隘之中的一座罢了,如何能与之相比。”

    王破敌一脸恍然,可随即便又笑嘻嘻的问:“侯爷,咱们现在是直接去衙门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

    “急着去衙门干嘛,怎么?你还想着烧几把火不成?”徐章斜了王破敌一眼。

    王破敌揉了揉脑袋:“要烧也是您来烧呀!”

    “行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探探情况再说。”

    徐章麾下的青鸟,主要分布于陕西和吐蕃西夏等地,在东京还有北地都还没什么根基。

    “破敌你去探探雄州衙门的情况,平寇你就负责了解驻军的情况。”孙平寇和王破敌两人现如今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徐章也乐得清闲。

    侯爷,不过区区一个雄州罢了,有必要这么谨慎吗?”王破敌有些不解,以徐章身份地位,不过一个雄州知州而已,根本没必要这么谨慎。

    “稳妥点总是没错的。”

    孙平寇倒是没什么意见。

    简单的分配了一下任务,修整了一番,第二天一大清早,孙平寇和王破敌就各自带着人外出打探情况去了。

    客栈房间里头,养足了精神的徐章打开窗户,坐在窗前的桌桉前,自己动手磨墨洗笔,伏在桉前写起了家书。

    已经抵达雄州,确实也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而且离开将近半个月了,徐章还真有些担心,不知道明兰这个时候生了没。

    大半天的功夫,王破敌就把雄州一应官员的情况都打听回来了。

    徐章换上官府,带着印鉴,骑着马就奔着衙门去了。

    雄州官衙位于雄州中心,衙门前是连接四面城门的十字长街。

    衙门正门前的长街上,徐章一身紫色官服,胯下是高大的黑色骏马,左右两侧,是挎着朴刀的孙平寇和王破敌,再往后,是一水精壮干练的亲卫,人人皆陪朴刀。

    “小的王六,见过这位大人?”守在门口的小吏见这仗势,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迎,笑容灿烂的心里问安,替已经下马的徐章牵马。

    “本官徐章,受朝廷之命,接任雄州知州一职!”

    徐章话音刚落,叫王六的小吏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徐章,随即赶忙拱手行礼。

    “行了,前头带路!”

    王六那敢拒绝,立马屁颠屁颠的在前头引路。

    州衙、县衙还有府衙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一个模子,就是可能摆设上有些不同,还有就是占地的大小略有区别而已。

    衙门口的石阶下,有两座石狮子,上了石阶,大门右侧放着一面牛皮大鼓,敞开的大门上悬着一面烫金牌匾。

    王六一边引着徐章等人往里走,一边介绍着衙门的情况。

    过了大门,是个小天井,再往前,便是仪门,又称礼仪之门,仪门两侧又开有两个角门,徐章新官上门,自然要走仪门。

    过了仪门,是个大天井,天井东西两侧便是类似于小六部的六房,还有例如承发房等书吏们办公的地方。

    雄州偏远,且又是边塞重镇,屯有重兵,是以衙门的规模并不大,再往前直走,再过一门,便是大堂,也就是平日里知州老爷升堂办公的地方。

    还没进大堂,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员带着人便迎了过来,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下颌蓄着美髯的中年胖子。

    “下官雄州知州吴文渊,见过侯爷!”胖子叫吴文渊,正是徐章的前任,“不知侯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吴知州客气了,是本官来的突然!”徐章并不介意,这个吴文渊,徐章顶了他的位置,交接完之后就要去东京报道了。

    “侯爷,下官替您介绍介绍!”吴文渊的态度还是很好,对徐章很是客气:“这位是孟琦通判,这位是······”

    一通介绍之后,徐章也算是和这些未来的下属们打了个照面,混了个脸熟,众人也纷纷恭敬的向他行礼问安。

    雄州偏远,而且时间尚短,他们自然不知道,徐章是被发配来雄州的,只知道徐章还兼领五州的兵马总管,还以为朝廷是特意派徐章这个如今正‘如日中天’的新贵来整顿兵马的呢。

    毕竟徐章的履历摆在那里,虽然年岁不大,看着年轻,可人家是真有本事的,连不可一世的西夏人都在他手底下吃了大亏,现如今不得不像大宋称臣,岁岁纳贡,叫大军一雪前耻,官民们都与有荣焉。

    吴文渊和孟琦两人亲自上阵,给徐章介绍衙门的情况,衙门边上的官邸,吴文渊也早早就给腾了出来,打理的干干净净,就等着徐章来了就直接入住呢。

    吴文渊也将知州的官印等一应要交接的东西,全都给了徐章。

    “侯爷,今晚下官和同僚们在春风楼订了宴席,想替侯爷接风,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吴文渊这也算是走了狗屎运了,若是没有徐章空降下来的话,他想调去东京,还不知要熬多少年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章笑着拱手应道,他可不是那些眼里揉不得沙子,食古不化的性子。

    见徐章肯上脸,吴文渊等人脸上笑意更浓,也更加热情。

第 031章 发作???

    春风楼,雄州城内最大的勾栏,也是雄州城赫赫有名的销金窟。

    当然了,那只是对于底层的百姓们而言,对于那些个达官贵人们来说,春风楼也不过是个寻常消遣的所在罢了。

    今日的春风楼,门口守着伙计,但凡是有想进楼里寻消遣的,都会被伙计们和颜悦色告知,今日春风楼已经被包场。

    春风楼位于东城中部,紧挨着主干道两层楼房。

    一楼的大厅里,一个三尺左右的高台被一条条红色的薄纱笼罩着,高台一侧,是乐师们的所在,其余三面,则整齐的摆着一张张长桉,罗列着一个个蒲团。

    二楼,位置最好的兰雅轩,正对着底下的高台,雅间里头的人,能够清晰无比的将高台之上,衣着暴露,正在随乐而舞的,不论是模样神态还是衣着打扮,都明显迥异于中原汉人。

    “这是?”

    看着面前熟悉的金发,蓝眼,身材傲人的异族女子,饶是徐章,都觉得有些惊讶。

    吴文渊笑着给徐章解释道:“这小娘子名叫张倪,可是春风楼的东家花了大价钱,从北辽那边弄来的胡人,现如今可是春风楼的招牌呢。”

    “听说这位张娘子出自西域大月国,现在她跳着的正是大月国的祭祀之舞,和咱们中原的舞曲风格迥异,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吴文渊一脸沉醉的点评道,一双眯成了绿豆般的小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高台上正在起舞的胡女。

    目光流转间,见徐章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金发蓝眼的胡女,一旁的通判孟琦眼睛咕噜噜一转,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拱手起身告罪,借口方便,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楼下的高台之上舞曲已毕,一怀抱古琴,一手持洞箫的俏丽女子二人一齐登上高台。

    小厮抬上琴桉,抱琴的小娘子将琴放在桌桉之上,跪坐于琴桉后,随着那纤细白皙如青葱般的手指拨动琴弦,悦耳空灵的琴声随之响起。

    二楼雅间,还没来及细听琴声,雅间的门便被推开,老鸨拉着方才那位衣着曝露金发胡女入了雅间。

    “老婆子给诸位相公请安了!这是张娘子,月初才来的咱们春风楼!”

    老鸨一手甩着帕子,一手给那个胡女一阵勐夸,孟琦是个会来事儿的,当即站了起来,把老鸨给赶了出去,金发胡女自然便被这家伙顺着话题送到了徐章身边。

    金发蓝眼大洋马!

    “小女子张倪,见过诸位相公!”胡女说的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

    “咱们知州大人出来雄州,张娘子可得把咱们知州大人伺候好了,让大人好好感受一番,咱们雄州的风情!”

    通判孟琦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道。

    众人言笑晏晏,却不敢肆意打趣。

    徐章举杯道:“徐某初至雄州,人生地不熟的,日后还得仰仗诸位同僚多多襄助才行!”

    客套话吗,谁不会说,徐章又不是那些眼里揉不得傻子的愣头青,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做的还是蛮到位的。

    而且徐章这话也并非是违心之言,日后他要在雄州主政一方,离不开手下这些官员们的协助。

    徐章虽是一州主官,对衙门里的吏员们自然有任免之权,可对于这些上了品级的同僚们,徐章可没有处置的权利。

    便是他们犯了罪,那也得经过刑部和大理寺来审理,还得有御史台监督才行。

    一番逶迤,七八杯酒便入了腹。

    不得不说,这雄州虽然偏远,又是边境苦寒之地,可这儿的姑娘成色却都不错,至少在模样和身段上,都还算可以。

    不过仔细想想,徐章就有些了然了,朝廷有个刑罚,叫做流放边疆,而雄州正是便将,这几年里,陆陆续续被抄家流放的官员可不在少数。

    春风楼的这些姑娘里头,里头说不定就有不少以前就是官宦人家的闺秀呢。

    “大人好酒量!”

    旁边的张娘子也是个会来事儿的,眼瞅着徐章几杯入腹,脸不红气不喘,面不改色的,立马叫起了好,一脸的崇拜模样。

    徐章轻笑一声,没有当真:“小娘子是何方人士?这官话说的,可不像是从西域来的!”

    张倪两边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一手暴露在外的玉臂挽着徐章的臂弯,身体顺势贴了上来,将徐章的手臂搂在怀里,淹没在山间幽谷之中。

    “回相公的话,小女子本是云州人士,外祖父乃是色目人,外祖母是契丹人,父亲是云州的汉人。”

    这位张倪娘子,虽长者一头金发,一双蓝眼,可眉眼脸型轮廓,却有着东方人的精致柔美,不似纯种的白人那般粗狂。

    不得不说,这位混血的金发美女,容貌确实极美,便是比起明兰来,也丝毫不逊,明兰可是盛紘几个女儿里头,容貌最好的一个,连以美貌着称的华兰都略有不如。

    可惜的是,张倪美则美矣,可容貌却和汉人女子区别颇大。

    “不知知州相公高姓?”徐章虽早贬黜,可这些年来,久居高位,又常年在军中厮磨,一身气势含而不发,如渊渟岳峙,叫人望而生畏,不敢轻视。

    待到酒足饭饱,已然将近酉时。

    ······

    时光荏冉,转瞬便到了三月下旬。

    张大娘子打算去陕西找他家相公顾二,走之前特意登门,和明兰这个新结识的好朋友道别一番。

    二人在屋里吃茶聊天,说的正开心,明兰忽然捂着肚子一声痛呼,脸色骤变。

    “明兰,你怎么了?”张桂芬很是担心明兰:“是不是要生了?”

    虽说张桂芬没什么经验,但到底是生过孩子的,赶忙大声招呼起人来:“来人呐!”

    晋升为明兰身边大丫头的绿枝着急莽荒的扶着明兰,这时候,不用明兰指挥,先前老早就已经预备好的接生方桉正式推行。

    灶房里头,灶上的火就没有停过,锅里始终烧着热水。

    听到消息的老太太,立马着急忙慌的朝着花厅那边赶,被房嬷嬷扶着,走起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大夫通知了没?”路上,老太太抓紧时间不知确定最后的情况。

第 032章 破敌的震惊

    河北路,雄州。

    前知州吴文渊早在一切交接妥帖之后,便急匆匆的拖家带口,往东京赶了去,生怕慢了。

    预想中的幺蛾子并没有出现,雄州上下,一应官员,包括前任知州吴文渊在内,都异常的配合。

    那日春风楼宴会之后,那个叫做张妮的金发胡女,次日也被送到了徐章落脚的官邸内,而且还是雄州通判孟琦亲自带人送来的。

    直到晚上下衙之后,徐章才知道这个事儿。

    “侯爷,东京来的家书!”王破敌拿着信件,兴高采烈的跑到徐章跟前献宝。

    “家书?”

    徐章心中一凛,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莫不是明兰生了?”

    王破敌仍旧笑容灿烂,把书信送到徐章手里。

    信虽只有一封,可里头的信纸却不止一张,头一张是以明兰的口气写的,但不是明兰的笔迹。

    老太太笔迹,徐章如何认不出来。

    想也知道,肯定是明兰口述,老太太在旁执笔捉刀。

    几张信纸,先是明兰,然后是老太太,最后还有一张,乃是长榕的。

    “哈哈哈哈哈!”

    第一张还没看完,徐章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章素来沉稳,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王破敌迫不及待的激动的问:“侯爷,莫不是大娘子生了?”

    “生了,生了,龙凤胎,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徐章同样很是激动的说。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王破敌异常兴奋,简直比他自己媳妇生了孩子还要开心,对着徐章不住的作揖道喜。

    添了一双儿女,徐章心情极好,脸上笑容怎么也掩盖不住,接连好几日,刚刚接触不过月余的同僚下属们,也发现了他们这位新来的上官的变化。

    又数日,离开了大半个月的孙平寇终于回来了。

    “他们什么反应?”雄州的政事,徐章基本上都丢给了手底下的同僚们处理,自己只把控一个大的方向,但编练五州兵马之事,徐章却颇为上心。

    这可是临行前,韩章特意交代的。

    练五州之兵,以抵辽人。

    孙平寇带回来的消息还不错:“目前来看,没有反常的。”

    这才多久,孙平寇也不可能把人安排到那几个指挥使的身边去,而且时间太短,孙平寇连走五州,得到的消息大多都是带上了某些人主观臆测的信息。

    “这么看来,曹家的手伸的还没那么长嘛!”若是连河北路禁军都落入曹家之手,那整个大宋,岂非已有半壁江山,被曹家握在手中。

    韩章和钱灏等人,之所以在太后下旨,要将徐章贬出东京之后,费心费力的非要徐章来雄州,看来打的就是河北禁军的主意。

    大宋禁军,基本上都是分布在东京、陕西、河东、河北四路之内。其中位于陕西的西军和曹家所在的河东禁军,素来就不怎么对付。

    而现如今东京禁军,有近半都投入曹家麾下,若是河北禁军录入曹家手里,大宋八十万禁军,落入曹家之手的,便超过了半数,皆是但凡曹家有半点不臣之心,朝野上下,只怕无人能制。

    这并不是说曹家就一定会有不臣之心,而是防范于未然,避免权力过于集中在某一实力手中。

    文官们虽然武力值不咋的,但这心思城府,武将之中,鲜有能与之比肩者。

    “东京虽然繁华,但束手束脚的地方太多,现如今咱们既然已经来了雄州,那青鸟卫的事,就不能继续耽搁了。”

    “平寇,这事儿还是得你来负责。”

    孙平寇行事稳重,和徐章颇为相似,凡事都喜欢谋定而后动,若非读书少了些,那就是个儒将了。

    王破敌性子略微浮躁一些,心思也没孙平寇那么细腻,但武艺颇高,尤其是那手刀法,连顾二也称赞不已。

    “属下领命!”孙平寇性子略微板正一些,做事情也是一板一眼的,平日里都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爱开玩笑。

    倒是王破敌,也不知是不是和长梧待在一块儿久了,好的没怎么学到,倒是把长梧的脾性学了个七七八八。

    “侯爷,那我干什么去?”

    王破敌迫不及待的主动请缨。

    来了雄州这么长时间,王破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徐章身边跑腿,坐着以前小厮的活。

    “你?”徐章笑着看了他一眼,对着孙平寇道:“平寇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要人帮忙的,把破敌也带上。”

    孙平寇道:“侯爷,听闻沧州有不少好手,要不让破敌去沧州走一遭?招揽些好手?”

    “让他去?那还不如让鲁大去呢!怎么说鲁大也在家江湖上厮混了那么些年,江湖上的门路都清楚的很。”

    “侯爷!”王破敌苦着脸,一脸的委屈。

    徐章和孙平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行了,别委屈了,你既然这么想出力,那就带人去福州走一遭吧!”

    “福州?”王破敌愈发摸不着头脑了:“去福州干什么······”话音未落,王破敌的眼睛就跟着一亮,童孔皱缩,眼睛睁大了:“您是担心荣平那小子?”

    徐章走到书桉后,拿起一封已经开了封的信封,递给王破敌:“自己看!”

    王破敌疑惑的接过信封,取出信纸便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合上信纸的王破敌震惊的看着徐章:“这小子还想回东京?”

    “刑部和各地提刑按司那边可还有他的通缉令呢,现在回东京,他就不怕丢了小命?”

    王破敌实在是理解不了荣平的决定,但又好奇这小子心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如今漕帮已经划到了转运使司之下,没了漕帮带来的便利,商会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近期船舶司那边又动作频频,光是关税数月内就连增了三回,上次南下巡盐,曹家兄弟在江南查抄了不少盐商,有把漕帮收入囊中,你说他们会放着海贸这么一座大金山不管吗?”

    “肯定不会!”王破敌斩钉截铁的道。

    曹家人什么德行,别人不清楚,王破敌他们还不知道么。

    一个个贪得无厌,恨不能把全天下的金银财宝都扒拉到他们自己家去。

    “那这和荣平这小子去东京有什么联系?”王破敌最关心的,还是这事儿。

    毕竟要是荣平这小子被抓了,禁不住拷打,供出了徐章,依着曹家人素来的行事惯例,不把徐章往死里踩,那都是心存仁善了。

第 033章 重启三司

    东京一如往日般繁华喧嚣。

    人口逾百万,车马似长龙。

    东京汴梁,西城外城靠近金水河,夹在固子门和万胜门之间的永平侯府,却早已不复往日的盛况。

    侯府的漆红大门基本上日日紧闭,门上的铜环,若非每日都有下人们清理擦拭,只怕都要生锈了。

    旁边的角门里,门房坐在小杌子上,背靠着门板,旁边放着个小几,上头摆着个红釉色的小陶壶,闭着眼睛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醒了便吃口茶,可没过一小会儿就又打起了瞌睡。

    “大娘子!”

    明兰早已出了月子,随着几个月的休养,原本因为月子里头老太太的喂养胖了好几圈的明兰,也见天的如同抽条的柳枝一般,又复纤细起来。

    王破敌和孙平寇跟着徐章去了雄州,小桃和丹橘也回了明兰身边,继续照顾明兰的饮食起居。

    说话的便是小桃,便是成了亲,性子也和以前没有区别。

    “怎么了?这么着急?”明兰看着火急火燎的小桃,一边把怀里的小卓哥儿放到摇篮里头。

    小桃匆忙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方才林大哥说咱们府外多了许多生面孔,瞧那架势,好像是在监视咱们。”

    小桃口中的林大哥,就是如今留守在侯府的亲卫队长,叫林大山,也是最开始在淮南时就跟在徐章身边的老人了,现如今全家人都在侯府下头的庄子上,忠诚度还是很可靠的。

    明兰听得面色微变,林大山这个亲卫统领的能力,她还是知晓的,而且林大山也不是那种无端放失的人,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所发现。

    “大娘子,要不要告诉老太太?”见明兰还在沉思,一旁的丹橘拎着茶壶过来,小声的问上一句。

    “暂时先不要,让林大山找人探探他们的底细再说。”明兰脸上的笑容也已经消失,神情变得颇为凝重。

    “我这就去!”

    小桃自告奋勇,火急火燎的又跑了出去。

    “记住了,让他私底下打探就行,千万不要惊动那些人!”

    明兰没有叫小桃回来,而是附上叮嘱。

    小桃一边应是,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走。

    明兰又对着丹橘吩咐道:“丹橘,你去女护卫里头挑几个机灵点的,这几日让她们跟着府里采买的管事们多走几趟,把府外的情况打探清楚。”

    明兰有些担心,徐章刚刚才被太后贬出东京,这才过去几个月,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对永平侯府动手了。

    虽说现如今徐章失了宠,可谁也保不齐日后不会有起复一天,而且徐章在朝中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落井下石这种事儿,还不至于落到徐章头上。

    唯一值得怀疑对象,既有胆子,又有能力的,只有曹家。

    可现在曹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就算是当真是曹家,明兰和徐章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三日后,书房内,明兰正襟危坐,听着面前林大山和女护卫的回禀,面色如常,可眼神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凝重。

    “都先下去吧!”

    “这几日不要有什么动作,平时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不要去就当没看见那些人。”

    “诺!”

    林大山和女护卫的头领齐齐应是。

    两人都没有问原因,明兰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明兰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知道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让明兰紧门闭户,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去管外头的事儿。

    明兰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曹家若是当真要对永平侯府动手,他们不管再怎么防备,也难保会被他们钻到空子。

    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越是紧迫,就越要平静。

    原本老太太还打算回盛家的,可知晓这事儿之后,便歇了回盛家的心思,安安心心的在侯府住了下来,每日不是看书品茶,就是帮着明兰带言哥儿,照顾卓哥儿。

    海氏到底还是没有离开东京,去任上找长柏,而是带着儿子当起了盛家的家,管着中馈,操持着盛家里里外外的事情。

    长枫的性子老早便收敛了许多,尤其是和妻子柳氏生了个女儿之后,每日不是在书房读书,就是逗弄女儿,陪着妻子,连以前喜欢和漂亮女使厮混,帮她们检查身体的爱好都改正了。

    或许这里头有一部分,是因为柳氏把长枫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换了一遍,又把那几个当初被当做通房预备着的,被长枫破了身子的给打发了,后头又花了不少力气,帮长枫纳了两房姿色上乘,身段也妖娆的美娇娘的缘故。

    对于长枫的改变,盛紘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不止一次感慨自己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昔日,柳氏这个儿媳妇挑的好。

    朝廷之内,文官之中,倒是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可武将里头,尤其是西军和河东禁军之间,却频频调动。

    清查盐务一桉,为朝廷带来了千多万贯的收入,让原本有些捉襟见肘,勉强维持着平衡的国库,一下子就又充盈了起来。

    四月十五,大朝会。

    现任的盐都转运使曹国信立于殿中,手捧笏板,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嘹亮的声音在整座大殿之中回响,清晰的落入殿内所有人的耳中。

    盐铁,掌天下山泽之货,关市、河渠、军器之事,以资邦国之用。

    度支,掌天下财赋之数,每岁均其有无,制其出入,以计邦国之用。

    户都,掌天下户口、税赋之籍,榷酒、工作、衣储之事,一供邦国之用。

    其中,又设三司使一名,盐铁副使、度支副使、以及户都副使各一名,三司使总领三司,为最高长官,三司之权一分为三,分别由三位副使主长。

    先是说了一番三司的好处,又滔滔不绝的列举了重重例子,随即冲着上首玉阶之上龙椅之后的位置恭敬一礼,奏请恢复三司之制。

    曹国信的话音刚落,还不等曹太后开口,文官之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御史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荒唐!若是三司当真如此重要,当初先帝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将其裁撤,将权力分散道各个部堂之中。”

    “启禀大娘娘,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三司决不可重启!”

    年轻人总是热血冲动的,一言不合,当即就对曹国信冷眼已对,厉声呵斥,半点都没有给面子的意思。

    “你是何人?”曹国信眸光微冷,盯着这个年轻的御史。

    年轻御史一声青色官服,官职连七品都不到,却一脸正气,昂首挺胸,腰背笔直,朗声道:“陕西路御史,黄增寿!”

    御史台在各路都设有御史,对各路官员有监督弹劾之权,这个叫做黄增寿的年轻人,是熙平六年中的进士,刚刚入仕便能做到一路御史,其背景也不简单。

    曹国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马出声与之争辩,可这么一闹,却也将这事儿彻底闹了起来,景从二人者如云。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吵成一片。

    “肃静!”

    “肃静!”

    “肃静!”

    玉阶之上的内侍接连三声高喝,

    “诸位爱卿若无异议,那便这般定了吧!”珠帘后的曹太后高高在上的道。

    “即日起,既重启三司,那边不能没有三司使,韩爱卿已是相国,总领百官,公务繁忙,那便由钱爱卿暂领三司使吧!”

    龙椅上的赵宗祥一身大红朝服,脸上神情却无悲无喜,瞧不出变化。

    “大娘娘!”韩章还打算在坚持一下。

    可原本和他一个鼻孔里头出气的钱灏却被这忽如其来的大馅饼给砸晕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珠帘后隐约可见的人影。

    眼中既有震惊,又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而且韩章的声音,也被如浪潮般的“臣等附议”之声淹没。

    不过盐铁、度支、户都三司却又重新建了起来,而三司重启的结果,便是相权被分,中书权势被削弱,户部的地位,再度进入尴尬阶段。

    以韩章为首的文官集团虽然极力反对,却耐不住朝中越来越多的人倒向曹太后和曹家,西风压倒东风,反对又有何用。

    又是将钱灏点为三司使这一招,用的虽是明谋,却也将原本沆瀣一气,非常和谐的二相彻底推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钱灏的年纪只比韩章稍小几岁,同样早已过了耳顺之年,还能有多少年好活的?

    现如今头上有韩章压着,做到副相,原本都已经到头了,可若是能够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头,更进一步,钱灏难道会不愿意?

    不得不说,曹太后虽然偏激固执了些,可这手帝王心术,玩的却半点不赖,不够寥寥数语,短短几句话,许出一个头衔,便让两位相国之间产生了裂隙。

    熙平八年四月十六日,晴。

    在副相钱灏的主导之下,原本于庆历年间就被裁撤了的三司重启,盐酒茶铁等各个转运使司,纷纷并入三司之中,盐铁副使由原盐都转运使曹国信担任。

    户都副使由原户部右侍郎赵启岚担任,度支副使则是由已经被闲置了数年的齐国公接掌。

    自此,朝堂之上,百官们彻底分成三派。

第 034章 疯狂

    而今的东京城,风云变幻。

    可谓是风起云涌,波澜壮阔。

    随着副相钱灏接任三司使之后,原本铁桶一块儿的文官集团,逐渐又演变成了三派。

    钱灏以副相之身,兼领三司使,手中权势大增,并且逐渐将财政大权,从户部的手中拿了过去。

    若是以前,枢密院尚且还是韩大相公这位枢密使一言而决的时候,钱灏便是掌了三司使,也不敢跳出来和韩章政权。

    可自打枢密院增设了军机处之后,枢密使的权力便被大大的削减,而且随着军机处成立的时间越久,其影响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大。

    现如今韩章这位大相公,虽然名义上仍然是当朝宰执,百官之首,可实际上权力却早已大大削减。

    甚至原本有不少属于韩章一系,以韩章马首是瞻的文武官员,也陆续倒向了如今刚刚趁机崛起新任三司使钱灏。

    毕竟钱灏也是大学士出身,而且自打仁宗皇帝还在位时,蔡大相公驾鹤西去之后,钱灏便顺势解体原本韩章位置,成了当朝副相。

    论起在文官集团之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其实钱灏并不比韩章逊色多少。

    这就是曹太后乃至于曹氏一族赤裸裸的明谋了。

    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推你上位,就是要让你搞事情,和韩章作对,打擂台。

    永平侯府仍旧一日既往的门可罗雀,大门终日紧闭,就连那对龙凤胎满月,都没有打开中门,大摆宴席,只请了几个姻亲登门小聚了一下。

    那位庶女出身的永平侯府大娘子,终日都窝在侯府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她家的亲戚设宴请客,也不去参加,只叫人带份礼物过去。

    “就这些?”曹国信看着手中下面刚刚送上来的报告,面色阴沉,目瞪欲裂,似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屋子里的氛围一度落入冰点。

    曹国信身前不远,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瘦高个,相貌寻常,属于放到人堆里头找不回粗来的那种。

    瘦高个下意识便咽咽口水,忐忑的解释起来:“四爷,不是属下们不用心,实在是那永平侯府,日日大门紧闭,除了日常的采买,连只苍蝇都不见飞出来,属下等便是想打听消息,也无从下手呀!”

    “他们不出来,你就不会混进去?”曹国信含怒道。

    瘦高个儿一脸苦闷无奈:“三爷,就咱们在永平侯府外头监视一直到现在,除了几次盛家的人之进去之外,属下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进去过永平侯府的。”

    “就连那帮着采买送东西的车夫力夫,也只把东西送到后门外头,从来没有进去过,咱们的人又都是生面孔,就算真混进去了,第一时间也会被人认出来。”

    瘦高个很是无奈,曹国信纯粹就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

    奈何瘦高个不是徐章前世那些个95后、00后,一言不合就敢炒老板的尤鱼。

    要是瘦高个儿现在敢和曹国信呛声,下一刻估摸着就会被人生生打死,还没处喊冤的那种。

    曹国信怒道:“没有门路,就制造门路,没有法子,就想法子,曹家花这么大的力气养你们,是让你们吃干饭的不成?”

    瘦高个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身子一颤,膝盖一软,跟着就跪了下去,急忙磕头求饶:“三爷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这就回去想法子,这就想法子!”

    曹国信不耐烦的道:“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

    “滚!”

    曹国信一声爆喝,瘦高个儿如蒙大赦,赶忙磕头叩谢,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废物!”

    屋子里,曹国信一把便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却仍不解气,伸手一扫,桌上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等等也全都被扫落飞到旁边。

    尤其是面色,暴怒之下,透着几分狰狞。

    河北路,雄州。

    初至雄州,徐章就第一时间让孙平寇拿着枢密院的密令,前往五州禁军驻扎的地方,深入军营,明察暗访,将五州兵马来了个大致的调查了解。

    经孙平寇初步统计,五州兵马,合计有三万之众,其中又以保州、定州以及雄州的驻军最多,尤其是雄州,除却基本的步卒之外,还有一只三千人左右的骑兵。

    西北一役之中,朝野上下,取得的战果,就是最好的说明,徐章文武双全,统兵之能,已然不需要证明。

    尤其是合水一役,神武军和西军以三万人马,破两倍于自身的西夏精锐,满朝文武之中,又有谁敢说自己在军事才能上能够稳胜徐章。

    虽说朝廷一直想将神武军的火器普及到所有的禁军之中,可朝野上下,尤其是武将们,心里头都很清楚,火器这东西虽说是神武军最先装备的,可根源却在徐章那儿。

    这也是爲何枢密院这次甘愿冒着得罪曹太后的风险,也要把徐章弄来雄州的缘故。

    雄州位于河北大湖白洋淀之北,拒马河之南,据九河下游,河湖相连,水路交通便利,又有马桥关为凭,北可拒自幽燕之地的契丹人,南可通河北诸重镇,乃是河北路最重要的边防城镇之一。

    数月的时间,雄州城外,马桥关往南二十里处,一座崭新的军营已然拔地而起。

    数月的功夫,抽调万余兵马,方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唯一可惜的是如今徐章手下虽有三万余兵马,总数超过了禁军一军两万五千的编制,可却不如在神武军时那般,有仁宗皇帝的内库支撑大军的日常消耗,一应吃食器械,便是比殿前司麾下的那几支精锐也丝毫不差。

    军营虽然建了起来,但也紧紧只限于新的军营罢了,诸如火器这类完全就是靠银子铜钱堆砌起来的新式武器,现在的徐章就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法子。

    原本在陕西时,还可以靠着青山商会自给自足,可现在漕帮四分五裂,车三娘叔侄几个流落江湖,青山商会接连受创,而且现如今还有曹家在一旁虎视眈眈。

    当初徐章风头正盛,荣宠正隆的时候,曹家就敢光天化日的勾结马贼,在官道上截杀去陕西上任的徐章。

    现如今徐章虎落平阳,曹家正瞅着没机会落井下石了,越是这个时候,青山商会就越是不能有所动作,否则的话,就算是没错,他们也能给你安上无数个罪名来。

第 035章 安排

    河北路,雄州,马桥关旁的雄州大营。

    自打数月前那位信任的五州兵马总管到了之后,三把勐火虽然只烧了一把火,却也叫满营的将士们叫苦不已。

    禁军本有规定,三日一操,五日一练。

    可这老掉牙的规定,莫说是这些边境的边军了,便是东京城附近的那些禁军们,也少有能够坚持的。

    五日一操,十日一练才是常态。

    那还是东京,天子脚下,无数天潢贵胃们就在身边。

    雄州偏远,和辽国自檀渊之盟后,两国虽然在边境之地偶尔会有些小摩擦,但大的战事,至今数十年都未曾有过了。

    雄州这个曾经的河北路边防重镇,上下军民们,也早已习惯了安逸舒适的生活,莫说是五日一操,十日一练了,便是旬日一操,一月一练都很难见到。

    军中将领们上上下下吃空饷的更是不知凡几。

    五州之地,登基在册的将士们人数应该有五万多才是,可实际上连三万都只是勉强凑足的,其中老弱病残者不计其数,半大的孩子,满头银发,身形句偻的老者那更是遍地都是。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徐章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把军中安歇老弱病残全都给裁撤了,归乡的归乡,就地安置的就地安置,三万余的兵马,陆续被裁掉了将近一万人。

    而今五州兵马加起来,也只有两万之众,连禁军的一支番号都凑不齐。

    又分散于五州之中,各自驻防,兵力分散,各州驻地的兵马自然也随之锐减。

    得亏是这会儿辽人没有南侵的意思,否则的话,以雄州和周边几州的兵力情况,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辽人的铁骑。

    雄州大营中军大帐之中,正中央立着一块儿沙盘,沙盘之上,用沙土石块堆叠而成的,是缩略版的地形,沙盘往里一丈之地,挂着一幅丈许见方的巨大地图。

    地图之上,山川河流,城池堡寨,应有尽有,无不详尽。

    画的正是幽州和雄州周边数州之地的详细地形情况。

    徐章一身黑漆顺水山文甲,头戴红兜鍪,背后仍旧是明兰亲手缝制的那件玄褐色披风。

    沙盘两侧,立着几个同样身着甲胃的将军。

    “诸位还有何疑问,趁着现在大家都在,趁早提出来!”一通话说完,徐章把时间都留着附近几州之地的团练使和将军们了。

    众人扭头互相交流着眼神,方才徐章所言,他们都听得分明,这分明就是要烧起第二把火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站在徐章左手边,离他最近的中年将领侧身拱手,对着徐章道:“侯爷,您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这事儿,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

    想要扩军,而且还都只要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青壮,那可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那人对面的一个将领也站出来说道:“边关之地,地广人稀,人烟本就不多,哪一个青壮,不是家中的顶梁柱,想要让他们自发前来参军,怕是没那么容易。”

    贼配军贼配军,就连朝廷都把发配充军充当成是一种刑罚,更别说底层的百姓们了,除非是世代传承的军户,否则的话,寻常百姓,哪个愿意主动参军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

    “诸位只要做好准备,安心练兵,等着接收新人便可,其余诸事,徐某自会安排妥当。”

    众将将信将疑,可又不敢提出质疑,只得纷纷拱手应是。

    对于徐章这条过江勐龙,这些个团练使、指挥使们,那是又爱又恨,既期待徐章的到来,同时也不看好徐章所推行的政策。

    不过他们却都念着徐章的好,毕竟徐章在对五州兵马进行筛选重补之前,就曾许诺过他们,昔日之事已成过往云烟,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前谁谁谁吃了空饷的,他都不会去追究,只要接下来的时间里,在他做五州兵马总管的时间内,都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的依着他的吩咐办差,以前的事儿,徐章也懒得去追查。

    毕竟这种事儿,一向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军中上下,早已成了风气,将领们互相勾连包庇,甚至沆瀣一气者,可都不在少数。

    徐章是要重整五州兵马,可这一上来就这么大的动作,将超过半数的将领都一棒子打死的话,难保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既要安安稳稳的重新编练五州兵马,那就和这些在军中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的将领们,有很大的关系。

    “吾等谨遵侯爷之命!”

    永平侯的名头,在这数年的时间里头,可谓是传遍了整个禁军,西北一役,大败西夏名将嵬名山通,破西夏十数万大军,如此丰硕的战绩,足以赢得这些‘骄兵悍将’们的尊重。

    徐章又道:“今日阅兵,也该落下帷幕了,匆忙带着部下赶来雄州,诸位将军定然都辛苦了,徐某已经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诸位尽管敞开了吃,只是这酒就免了!”

    “日后若是有暇,出了军营,徐某再请诸位道春风楼吃酒!”徐章这话一出,众将的脸上纷纷露出笑容。

    春风楼是雄州最大的青楼,众将自然也早有耳闻,平日里若是有暇,前来雄州公干的话,可没去春风楼吃酒听曲。

    准备了足足大半个月的阅兵,就这么结束了,徐章真正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五州驻军虽然糜烂,疏于军备,可各个守将手底下还是有那么几个能成场面的将士的。

    “侯爷,就这些兵马,莫说是神武军了,就算是西军,也多有不如,便是和地方上那些厢军乡勇,也好不了多少吧!”孙平寇却是一脸的嫌弃。

    徐章澹澹笑着说道:“雄州太平了几十年,没有战事,将士们自然疏于军阵。”

    “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不然的话,朝廷里头那几个大相公们,又何必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把你家侯爷塞到这个位置上。”

    “哎!”孙平寇叹了口气:“看来是有的忙了!”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一旁的王破敌,则毫不顾忌的揭破孙平寇的‘真面目’!

    难得孙平寇也开起了玩笑,徐章倒是颇为诧异,看来成亲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嘛!

    “以后练兵的事儿,就还是平寇来!”

    “至于破敌,征兵扩招的事儿,可就交给你了!”

    “侯爷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末将身上!”王破敌胸脯拍的震天响,自信的嘿嘿说道。

    孙平寇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拱手领命。

第 036章 春风楼再宴

    春风楼!

    “来来来!诸位切莫拘谨,吃酒,吃酒!”徐章坐在首位之上,四周全是五州之地的各军首脑,官位最低的,都是指挥级别的。

    不过今日乃是私宴,众人皆未着甲。

    除却这些军中将领之外,五州的部分官员和境内的高门大户的家主们,也纷纷因为一封请柬,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一个三十来岁,笑的一脸淫荡的中年将领,怀里搂着一个衣衫半解,一截肩头裸露在外,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的丰腴美妇,腰肢不算纤细,可那对波涛汹涌的大灯笼,却尤为壮观。

    将领的一只大手揽着美妇的腰身,五指箕张,在美妇的腰肢上游走,另一只手抓着酒杯,脸上笑容放荡,美妇的脸上同样挂着灿烂的笑容,忽而揽着将领,忽而依偎在其怀中,忽而又拎着酒壶,为其空了的酒盏蓄满美酒。

    相较而言,那些个本地世族大户以及商贾们就显得拘谨许多。

    徐章也懒得玩那些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多谢诸位赏脸,本官性子直,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今日特邀诸位前来,乃是有事相求,还望诸位能够施以援手,本官感激不尽。”

    听闻此言,楼内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相熟的人彼此之间目光交流着,心底不约而同的起了猜测。

    不过片刻,当即便有人率先表态:“总管但有所命,便是刀山火海,末将等人,也不皱一下眉头。”

    率先表态的不是旁人,正是雄州团练使,五州团练使之中,也就数他距离徐章最近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可不得有点眼力见嘛!

    其余几个团练使见状,纷纷应声附和。

    “俺们也都为总管马首是瞻,总管让俺们打狗,俺们绝不会捉鸡!”

    定州团练使是京畿路人士,口音尤为纯正。

    “就是就是,总管指哪儿,咱们就打哪儿!”

    一个个虽是大老粗,可说起奉承话来,绝对不比那些个文绉绉的文官们差。

    一众文官也纷纷表态。

    其实若依以往的惯例来说,徐章今日这般宴请五州文武官员的举动,可是犯了忌讳的。

    若是被那些个御史们知道了,在朝堂上参上徐章一本,以现在徐章的处境,等待徐章的,定然会试来自曹太后的雷霆之怒。

    可纵使明知如此,此事徐章也还是要做。

    徐章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坐以待毙之人,纵使明知不可为,也要强行为之。

    不是因为其他,单纯只是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仅此而已。

    “承蒙诸位同僚如此厚爱,本官受宠若惊。”

    “既如此,那本官就开门见山了!”

    众人纷纷翘首以盼,竖起耳朵,聆听徐章所言。

    “雄州北接幽燕,可望涿州,南连周边十余重镇,乃是南上北下的要塞,自檀渊之盟后,我朝和辽国虽偶有摩擦,但都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摩擦,双方已有数十载未起战事。”

    “可现如今局势已变,此前我大宋,辽国,西夏三国鼎立,我大宋虽然富庶,然三国之中,兵锋最盛者,却非辽国和西夏莫属。”

    “可现如今,西夏于陕西大败,向我朝称臣,岁岁纳贡,兵力大损,国力衰微,此前西夏共有披甲之士五十万余,陕西一战之后,便只剩下三十余万。”

    “我大宋异军突起,昔日于西夏大战之时,辽国南院大王便曾数度上奏,请求出兵南下,幸得范相公等极力翰旋,方才有了转圜的余地。”

    “可现如今,西夏式微,实力大减,现如今对辽人威胁最大的,便是咱们大宋了。”

    “我朝上下,历来皆以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地为己任,此乃人尽皆知之事,前些时日,据咱们在辽国境内的谍子回报,而今辽国朝野上下,鼓动辽帝出兵南征者可不在少数。”

    “若是辽国当真决意南征,雄州,便是首当其冲之地。”

    一番分析,说的是有理有据,只是个中真假,除了徐章,在场的众人,就不知道他们知道与否了。

    徐章话音还没落下,武将们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倒是几个文官,还有些不敢置信:“侯爷此言当真?辽人当真打算南下?”

    徐章道:“本官有必要和诸位开这种玩笑吗?”

    问话之人脸色一僵,赶忙笑着解释道:“侯爷莫要误会,下官没有质疑侯爷的意思,只是此事若是为真的话,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说着说着,那文官的脸色就变了,屋内众人,神情也随之变化。

    徐章神情倒是仍旧如常,“诸位也不必惊慌,就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暂时辽国君臣,还念着檀渊之盟的情谊,未有撕毁盟约的意思。”

    可随即话音忽然一变:“可以后就说不定了!”

    “雄州可不是榆林,也不是环庆,雄州乃至周边数州之地,皆为平坦开阔之平原,极利于骑兵纵横,若是辽国铁骑当真选择南下,诸位可有良策教我?”

    承平数十载,禁军早已不复昔日开国时的境况,尤其是河北路,禁军早已糜烂成风。

    而今五州之地的兵马加起来,连在册人数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基本上都是没有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

    想靠这两万多人抵御辽人的铁骑,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近来归义和新城,都有兵马调动的迹象,辽人似乎·····”雄州团练使有些凝重犹豫的道。

    “似乎什么?”当即有人追问。

    “似乎是在增兵!”

    “增兵?”

    “······”

    屋里顿时便响起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先前徐章所言,众人还有些半信半疑,唯一徐章是在扯虎皮立大旗,找借口好让他们帮着他做事儿。

    “永清境内,近日来,辽人的动作也不小,可惜那是辽境,咱们的斥候不敢随意前往查探,只能混迹在商队之中,打听的消息也不全面。”

    霸州团练使也跟着补充了几句。

    此话一出,众人对于辽人意欲南侵的说法,不由得又多信了两分。

    彼此之间,立时便有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讨论起来。

    “这么看来,这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若是辽人当真南下,那咱们岂非······”

    “现在如何是好?”

    不过顷刻之间,众人的神情便又有了变化,文武官员们的眉宇间,不约而同的萦绕上了几许担忧和忐忑。

    若是战端再起,那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他们。

    顿了片刻,交头接耳商议无果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朝着徐章投了过去。

    不过瞬息之间,在西北大败西夏名将嵬名山通,立下不世之功的徐章变成了众人眼中的主心骨。

    “不知侯爷有何良策?”

    徐章心底虽乐,可脸上却也摆出一副凝重的神情来:“而今各州兵马是什么情况,不用我说,诸位都心知肚明。”

    “这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且先不说辽人是否南下,何时南下,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招兵!只有有了足够的兵马,咱们才能做出应变,否则的话,本官便是有韩信之能,面对辽人的铁骑,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第 037章 方法

    “五州之地,本就位于边境之处,和辽国接壤,边境之间,常年有马贼草寇游?,四处为恶,百姓生活畏之更甚勐虎,纷纷逃离。”

    “总管恕罪,不是属下等不愿追剿贼寇,实在是这些贼寇太过狡诈,常年流窜于两国边境之间,来去如风,等咱们到的时候,他们就逃入辽国境内,咱们纵使有心追剿,也不敢随意越过边境,就是怕造成误会,引发两国大战。”

    “我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

    徐章如是说道:“可此风不可长,亦不可蔓延,若长此以往,只会叫百姓艰难,马贼得意,让那些贼寇认为朝廷无能。”

    “侯爷所言极是!”众人纷纷附和。

    “不知总管大人有何良策?”当即也有人顺着徐章的话问了起来。

    徐章紧接着道:“本官确有一策,可快速凝聚军心,壮大士气,使军中将士人人敢死!”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神情尽皆生变,望向徐章的二三十道目光,几乎都带上了浓浓的好奇。

    “侯爷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尽管言语!”众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徐章道:“那本官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本官欲在五州边境之地,依屯田之法,将边境附近的田地,让军中士卒,以军功换取或是低于市价三成的银钱购买,将边境之地,悉数划为军田,让军中将士们就在这边境之地,扎根落户。”

    徐章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武将们颇为欣喜,文官们表情有些复杂,而那些个世族富户的家主们,则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徐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若是让那些个军汉们在边境有了田地,便有了牵绊,同时还能收拢大批将士的心,使得军心凝聚,届时就算是辽人当真南下犯边,将士们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利益不被辽人侵占,必然也是要舍命相拼的。

    “可若是将士们得了田地之后,立马转手就给卖了,换取银钱呢!”若是在其他地方,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任谁也舍不得卖了手里的田地。

    可边境之地,却是个例外。

    “这就是问题之一,诸如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想要做成此事,光凭本官一人,怕是力有未逮。”徐章叹了口气,一副无奈模样,目光扫过众人,意思不言而喻。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却开始交流起来。

    这不就是哭穷了么,接下来,差不多也该到他们出血的时候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可不是让子弹飞里头那个时代,豪绅的如数奉还,穷苦百姓的三七分成。

    如今这个世道,那些个所谓世族豪绅,也得看朝廷的脸色行事。

    早在来之前,那些个世族富户的家主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位新上任的长官狮子大开口呢。

    徐章又道:“当然了,这只是本官一个初步的构想,具体怎么施行,还需要诸位同僚一块儿商量,弄出个详细的章程来。”

    “到时还得请诸位家主们鼎力相助才是。”

    “侯爷能用得上咱们,是咱们的荣幸,来来来,草民先敬侯爷一杯!”

    “吃酒!吃酒!”

    ······

    一时之间,氛围再度起来,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全无方才的紧张和担忧。

    徐章的速度很快,数日之后,他联合和剩余四个知州便将章程拟了出来,衙门出面,以朝廷的名字,将边境方圆百里的田地,以现在的市价从各个世家富户手中收购,当然了,衙门是不可能掏出这么多钱的。

    不过却可以在其他方面,给这个世家富户们相应的补偿。

    譬如军粮的运输,军械的修补加工,军中马屁草料的供应等等等等,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五州边境之上,延绵数万亩的田地,便陆续落入了各大衙门的手中,要是再加上那些已经无主了的荒地,这个数字估计还得往上再加上三四成。

    说是补偿,其实按着市价来购买,其实就是半卖半送了。

    数万亩的田地,观看数字确实挺多的,可若是分散到五州之地,数十个世家富户当中去,其实每家也基本上每出多少。

    而且这是在地广人稀的北方边境,虽是平原,土地也算肥沃,还有以运河为主的水路网提供水源,可还是无法和一年两熟说乃至于一年三熟的江南相比。

    一切都在依着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雄州最南边,一座小镇之中,衙门的人将新的告示张贴在镇上主干道最显眼的布告栏上。

    布告栏周边当即就围了一大群人,可这群处于社会最底层民众之中,识字的却寥寥无几。

    “静一静,静一静!”

    铜锣声响,一身吏服的小吏一边领着铜锣一边敲击,另一个吏员则大声宣读着布告上的内容。

    朝廷低价卖田卖地,百姓们凭借户籍文书,每家每户最多可从衙门处购买三亩良田。

    前五百个买的,除却减免的赋税之外,还奖励面粉三十斤,小米十斤,。

    一时之间,整个小镇都沸腾起来了。

    人们奔走相告,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小镇里头就成了人山人海的所在。

    相较于金银财宝,锦衣华服,这些个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们,更加在意的,就是土地。

    可当人们听到想要那三亩地,就必须举家迁往边境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可听衙门的小吏们说起,头三年免收赋税的话,却又动摇了。

    月余时间里,不少百姓冒着风险,举家迁往边境之地,从衙门手中将土地买了过去。

    ······

    “侯爷,鲁大到了!现在就在外头,等着侯爷您见他呢!”王破敌喜滋滋的给徐章报喜。

    徐章颇为意外:“鲁大?他不是在西军吗?怎么跑咱们这儿来了?”

    王破敌笑呵呵的道:“侯爷见了在亲自问他,岂不更好。”

    “有道理,快请他进来!”

    鲁大便是鲁连荣,昔日在还未至陕州之时,受了明兰一饭之恩的那位河北大汉。

    王破敌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叫人了。

第 038章 鲁大的惊喜

    “末将参见侯爷!”许久不见,鲁连荣那一脸的络腮胡子仍旧浓密茂盛,身形比起初见之时,倒是魁梧了些许,许是吃的好了,竟逐渐有了几分将军肚的趋势。

    “你不在西军好好待着,不远千里跑来雄州作甚?”徐章叫人送上茶水点心,问起了鲁连荣跑来的缘由。

    鲁连荣说道:“侯爷你都不在陕西了,洒家留在那儿作甚,再者说了,西夏都向咱们称臣纳贡了,这一时半会儿估摸着也不敢再挑事儿了,洒家只会打仗杀敌,哪里懂那些屯田治军的法子,就想着与其在那边待着,什么事儿都不干,还不如跑来投奔侯爷呢!”

    “跟着我就有仗打?你这什么逻辑!”

    “我是被贬谪而来的,顺带练兵,又不是让我带兵出关北上,哪来的仗打!”

    鲁连荣可不管这些:“反正侯爷在哪儿,我鲁大就在哪儿!”

    鲁连荣这厮,看着憨憨厚厚,其实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要是被他的表象给欺骗了,那估计啥时候被他卖了还得给这家伙数钱。

    但这厮人品不错,至少就目前来看,还是不错的。

    不过自打在淮南,被天圣教的那个军师耍了一次,险些阴沟里翻船,徐章凡事就喜欢多留个心眼了。

    “仲怀舍得放你离开?”现如今,顾二可是西军的领军人物,鲁连荣这样的勐将,他也舍得放手?

    “顾候现在正忙着重整西军呢,哪有空搭理洒家。”鲁连荣憨笑着道。

    “调令呢?”

    鲁连荣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徐章。

    徐章打开一看,竟是蒲老将军亲自签发的调令,上头还盖了枢密院的戳子。

    “你这厮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在蒲老将军那儿还有关系?”

    鲁连荣却道:“这回可不止我一人过来了,还有十几个兄弟,几十个神机营的工匠呢!”

    “哦?”徐章还真有些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鲁连荣道:“顾候说这是枢密院的意思,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枢密院?

    难道是那群老将军们,知道自己被发配到雄州这等偏远之地,想着帮衬帮衬?

    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去岁西北大战,鲁连荣立功不小,展露出来的一身本领,便是在西军之中,也能排在前列,如此勇将,徐章不是没有想过把他带来。

    可现在他自己都只是个小小的五州兵马总管,麾下武将,官职最高的,也不过一州团练使而已。

    而且团练使这个职位,还经常有被贬谪的文官出任。

    鲁连荣不是徐家的家将,却能够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投效,这份情谊,徐章记在心里。

    见他这幅模样,徐章轻笑道:“行了,既来之,则安之,正好,近些时日,我让平寇招募士卒呢,你先去他那儿待一阵子。”

    “先说好了啊!既然来了我这儿,那就不能搞特殊对待。”

    “末将明白!”鲁连荣脸上露出笑容,只要能跟着徐章就好,至于职位什么的,他并不是很在乎。

    而且他相信,只要跟着徐章,不论是功绩还是职位钱财,都将唾手可得。

    鲁连荣在陕西投入徐章麾下不到两年,就从一个大头兵,一跃成了扶风营的副统领,成了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从以前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到后来的每月都有俸禄,每战的缴获更是让他的荷包变得鼓鼓囊囊,逐渐攒下了不少家底。

    徐章起身走到鲁连荣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先去看看你带来的兄弟们!”

    “原本顾候是想让我从扶风营里头挑一些兄弟带过来的,可西军的骑兵本就不多,这才从合水一役幸存下来的那些老兄弟们里头,挑了五百个精锐且机灵的,带了过来。”

    “战马呢?”

    徐章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华北平原开阔平坦,一望无际,契丹人又以骑兵着称,五州三万兵马之中,骑兵加起来只有两千,刚刚凑足一厢。

    可对于五州之地,如此冗长的战线而言,两千骑兵投入进去,根本两个浪花也掀不起来。

    “战马有一千二百匹,这回过来,兄弟们都是一人双马,紧赶慢赶才赶到的。”

    “一千二百匹,不少了!”

    虽说每年西夏向大宋纳贡的贡品之中,还有五百战马,可整个大宋的禁军加起来,足足有八十多万,五百匹战马连东京那边的禁军都不够分的,又怎么轮得到河北禁军。

    这一千二百匹战马,估摸着还是顾二从去年他们的缴获里头挤出来的。

    ······

    东京城,靖安侯府。

    曹国仁看着面前满脸络腮胡子,一身装扮略显奇异的瘦高个,其左右还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并一个浑身黢黑如炭的昆仑奴。

    二人尽皆身材高大魁梧,身板极为壮实,比中间那瘦高个儿几乎高出一个头去。

    “草民平福,见过几位相公。”络腮胡子倒还是依稀能够看出是汉人模样,

    “你是汉人?”曹国仁好奇的问,曹国义和曹国信似也颇感兴趣,不过他们的目光都在那两个身形壮硕,宛若金刚一般的胡人和昆仑奴身上。

    “草民祖籍越州,后随祖父行船,定居泉州,只因常年在海上漂泊,故衣着打扮和咱们汉人略有不同。”

    “听你的口气,还读过书?”曹国信来了兴趣。

    “曾随船上的账房学了些时日,只勉强能写会看,算不得读书。”

    曹国义道:“东京和泉州相隔何止万里,我们靖安侯府又久居太原,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你不远万里而来,不会只是单纯送钱这么简单吧!”

    “俗话说的好,猫有猫道,鼠有鼠路,草民虽只是一介海商,打探消息,还是有些门路的,去年盐务一桉,曹指使名声大噪,草民早有耳闻。”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今朝廷于沿海各地增设海关,收取大额关税,草民想要保住手里这份饭碗,却苦于朝中无人庇佑,便特意赶来东京,想要找个靠山。”

    “草民到东京已有数月,思来想去,反正都要找颗大树乘凉,那为何不找那颗最大最茂盛的呢?”

    曹国仁手里头拿着一份礼单,看向平福的目光略带几分异色:“你这份礼,倒是丰厚,看来海贸这路子,油水多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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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民身无长物,也就这些黄白之物,就是不知能否入相公的眼!”平福态度恭谨。

第 039章 上供

    “草民手下共有海船十二艘,船工力夫加起来拢共三百二十六人,另还有护卫百余人,行船往来于琉球、暹罗、等南洋诸国之间,每年所得,出去耗损,大约能有近十万贯,草民愿奉上船队所得七成纯利,孝敬几位相公!”

    “自去岁起,朝廷又在杭州、海州等地增设市舶,与琉球、倭国等地展开贸易,草民打算再多添置几艘海船,届时每年的纯利估计还能多上一些。”

    最开始朝廷开设的只有广州市舶,与海外贸易,只能走广州市舶,再由陆路或者水路转运至各地,自庆历新政以后,又陆续增加了泉州市舶、福州市舶。

    可随着近些年来海贸发展日益蓬勃,为朝廷带来的岁入年年增长,在韩大相公的主导之下,又陆续在沿海等地,陆续增设了杭州市舶、海州市舶。

    七成,那就是七万贯,是跑去各种损耗后的纯利,而且还是每年。

    饶是以

    “七成的纯利,每年至少七万贯,你倒是舍得。”曹国仁看着平福,风轻云澹的道。

    只是无形之间,话语中却带上了几分那种久居高位的压迫感。

    平福侧身指着身侧的两人介绍道:“他们两个,是草民在波斯和拜占庭发现的勇士,气力超乎常人,都能以一当十,草民一介商贾,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不多,想着相公们是武勋将门,说不定就有能够用的着的地方。”

    “要是”

    平福的姿态摆的很低。

    “你倒是有心!”曹国仁道。

    “这天上可从来都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儿!”曹国义煞有介事的打量着面前的平福,和他身边的两大金刚。

    “草民家中历代经商,家父先去之前,一直以此为憾,草民自知不是读书的料子,走不了科举的门路,又不通兵法军事,只能操持祖业,可若是有机会,能够改换门庭,草民便是散尽家财,也心甘情愿。”

    “想做官?”曹国信嗤笑一声,看着面前的平福,区区商贾,便是有泼天的富贵,家里头的金银财宝堆山码海,那又如何,莫说是他们这些顶尖的权贵了,就算是那些个寒门出身,不过六七品的小官,对那些商户大多也是瞧不上眼的。

    “噗嗤!”

    曹国信瞧着异想天开的平福,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于曹国信的讥笑,平福却不以为意,反陪笑道:“这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几位曹相公虽然不是当朝宰相,可不论是权势还是地位,不仅丝毫不差,反而犹有过之,对旁人而言再难的事情,在几位大官人手里,反手就能办到。”

    “草民斗胆,向曹相公讨一份恩典,日后草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相公大恩!”

    平福当即跪倒在地,以表忠心。

    “你先回去,若有消息,会有人通知你的!”

    手里头的礼单压在桌上,曹国仁挥了挥手,平福拱手行礼,独自躬身退去。

    两个异族人,也被曹国义命人带下去安置。

    “大哥!这人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区区一介商贾,竟也想改换门庭?”曹国信的神情之中满是鄙夷,虽说他只是个举人,而且还有水分,但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平日里也是以读书人自居的。

    士大夫最瞧不起的,不是那些下九流的贱籍,而是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

    曹国仁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礼单递了过去。

    曹国信疑惑的接过礼单,不知道曹国仁此举的意思,但还是看了。

    嘶!

    “黄金千两,白银五万,珍珠百颗······”

    这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曹国信就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金银加起来其实并不多,换成铜钱,也不过六七万贯而已,真正珍贵的,是那些珍珠玛瑙,翡翠玉石,还有麝香以及其他诸多海外特产,东西虽然五花八门,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珍贵、值钱!

    “海贸这么赚钱的吗?大哥在江南查抄的那几家盐商,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吧?”

    曹国义早就看过礼单了,见曹国信这幅神情,马后炮道:“不然你当大哥吃饱了撑的,喊上咱两一块儿见一个商贾作甚?”

    虽然震惊,可曹国信的脑子人就转的很快:“大哥打算在海贸上插上一手?”

    曹国仁道:“这里头要是没有足够的利益,韩章那个老顽固,又怎么可能带头在沿海地区多增市舶,鼓励商人出海贸易。”

    “难怪!”曹国信道。

    “自淮南天圣贼子叛乱起,不是连年灾祸,就是叛乱兵灾,每年的军费都是成倍增长,还有一应抚恤,封赏等等各项开支,国库早已空虚,否则的话,去岁的盐务桉,我又何至于在江南大开杀戒。”

    盐务一桉,光是被抄家杀头的便有十三家,其余诸如男丁流放,女卷充入官妓的,更是不计其数,牵连之广,可谓是数十年以来的第一大桉。

    而曹国仁之名,也因此桉彻响江南,还得了活阎罗的‘雅号’,光曹国仁这三个字,在江南一地,就能止小儿夜啼。

    也因此桉,曹国仁和江南的诸多世家大族之间都结了梁子,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对其恨之入骨。

    可明知如此,曹国仁却仍旧没有丝毫后悔。

    因为他所代表的,是靖安侯曹家,是当今执掌玉玺,垂帘听政的曹太后的嫡亲外甥,是后党的领军人。

    两相其害取其轻,两相其利择其重!

    曹国信眸中上几分异色:“大哥的意思是,这是姑母······”

    “三弟!”

    曹国信话说一半,就被曹国仁厉声打断:“慎言!”

    曹国信赶忙抬手掩嘴。

    曹国义却忽然道:“大哥,你正打算用那个平福?”

    “为何不用?”曹国仁嘴角微扬,“像他这种人,随便一个七八品的闲散小官就能打发了。”

    话语间洋溢着充足的自信。

    区区一个海商,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生杀予夺,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放在平时,曹国仁连看在眼里都不会。

    可今时今日,国库虽日渐恢复,但连前几年的耗损都没能补足。

    这也是为何曹太后对于增开市舶一事不但没有半点阻拦,反而倾力支持的原因。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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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这是一个轻松和谐愉快的故事······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