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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乱不堪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txt下载     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 090章 得子

    “姑祖母!听说表舅家又添了个表弟?”

    寿安堂里,徐章问老太太。

    老太太苦笑着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是个苦命的孩子,刚一出生,生母就没了。”

    徐章一愣,老太太这才解释。

    原来明兰的生母卫小娘发作的时候难产,原因是腹中的胎儿过大,又受了刺激,一下子提前发作,虽然房嬷嬷带人去的及时,几个婆子也是接生的惯手,但卫氏腹中的胎儿不知为何受到了刺激,竟移了位置,本就颇大的胎儿差点没憋死在卫氏的腹中。

    好在稳婆还算有几分手段,再加上老太太命人请来城里有名的妇科圣手来的及时,一番施针辅以汤药外加接过懂得接生婆子的独门手法,好歹算是将胎位给重新掰正回来了。

    折腾了大半日,卫氏已经去了半条命,哪里还有气力生孩子,最后在卫氏的苦苦哀求之下,郎中用了刺激潜力的针法,又辅以虎狼之药,激发卫氏体内残存的潜力,硬生生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孩子倒是平安落地了,可卫氏却么这么好的运气了,先是透支了潜力,然后又遇上了大出血,那位妇科圣手直接宣告回天乏术,表示他也无能为力,除非是大罗神仙降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徐章有些感慨,时也命也,他已经尽力,明兰也已经尽力,老太太也尽了力。

    “许是卫氏命该如此!”老太太幽幽说道,神色戚然。

    “六妹妹呢?”相较于卫氏,徐章更关心显然是那位听话乖巧的六表妹。

    “六丫头摔倒受了些伤,再加上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我已经让房嬷嬷把她抱回来了,如今就在屋里昏睡着,还发着热,嘴里不停说着胡话。”

    “哎!”徐章也有些惋惜:“六妹妹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头上又有这么多的哥哥姐姐,她一个庶女,日后·····”

    徐章忽然一愣,意识到自己的有感而发似乎有些过了,忙改口道:“姑祖母,孙儿·····”

    不想老太太却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妨事,况且六丫头素来与你亲近,你关心她也没什么。”

    “总之,这些时日你多来看看,陪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

    徐章点头,“孙儿知道了。”

    明兰足足昏迷了三日,等她醒来的时候,盛紘和王氏他们也带着长柏华兰如兰回到扬州了。

    方一进门,就听说了卫小娘难产,血崩而亡的消息,但幸好还给盛紘留下了一个儿子,如今被老太太抱去了寿安堂。

    徐章没有去管盛紘是如何处置盛家内务的的,而且就算徐章想管,也没那个能力,只是每天抽出一段时间,来寿安堂陪老太太和明兰说话。

    时间一日日逝去,小小的盛家之中,却是风起云涌。

    徐章不知道内里具体出了什么事情,老太太便是再疼爱徐章,可涉及到盛家的内宅之事,却也不会对徐章明言。

    毕竟盛家也是要脸面的,幸好有个机灵的王破敌。

    听说林噙霜派去伺候卫小娘的那个一等女使直接被打死了,剩下的两个直接发卖,偌大的盛家,一时之间,竟变得风声鹤唳,满府上下,人人自危。

    可大家预想之中的清查并没有到来,处理了那三个伺候卫小娘的女使之后,盛紘的怒气似乎也消散了,全家上下都松了口气。

    倒是林栖阁那边,林小娘的管家权被夺,被盛紘禁足在林栖阁。

    明兰被老太太要了过去,养在膝下,而明兰刚出生的弟弟则因为太小,生母又刚刚去世,便被送去大娘子王氏身边养着。

    庶子养在嫡母手底下,这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三月初六,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要带去汴京的行礼都早已经陆续送上了大船,先行一步北上开往汴京了。

    就剩下一众主子和仆役,还有些随身的物品。

    码头之上。

    徐章和长柏、顾二相对而立,相互拱手作揖。

    长柏道:“父亲已经去信给庄学究,待到了汴京安置妥当,庄学究便要来家里教书了,表弟既已立志科举,可千万不要错过才是。”

    顾二道:“再有两年便是会试了!五郎可得抓紧了。”

    徐章也笑着道:“放心,这次回家见过父母之后,我便动身北上,去汴京寻你们。”说着便看着顾二:“我可没忘记某人说过的,要在樊楼摆下宴席,给我们接风洗尘。”

    顾二也笑了,看着徐章:“只要五郎能来,休说是樊楼了,便是满汴京的酒楼都吃一遍也无妨。”

    徐章打量着顾二,啧啧说道:“有钱就是任性呀!”

    顾二微微一笑,拍了拍荷包,“没办法,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银子比较多。”

    徐章很是无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典型送上门挨宰的暴发户土大款,不宰白不宰,徐章可不会心软。

    顾二摊了摊手。

    徐章面色一变,叮嘱道:“财不露白,你小子虽说有侯府护着,可财帛动人心,难免会有人对你动心思,凡事还是谨慎些才行。”

    顾二也慎重的点头,“我明白。”

    “时候不早了,该上船了!”徐章看了看旁边,盛紘和老太太他们都已经上了船。

    长柏也点了点头:“是该上船了!”

    徐章再度冲着二人拱手道:“此去汴京,山高路远,两位兄长一路顺风。”唇角轻扬,微微一笑。

    “汴京再会!”

    二人也朝着徐章拱手,郑重说道。

    三人目光于半空相会,相视一笑。

    高大楼船缓缓驶离码头,船帆扬起,逐渐远去,化作黑点,消失在水天一色之中。

    徐章在码头之上驻足良久,摇了摇头。

    “公子,快到时辰了!上船吧!”

    王破敌跑了过来,催促徐章。

    徐章吸了口气,露出笑容,“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这里的回去,自然是说回宥阳,而非是石鼓巷。

    船上,王孙两个老爷子坐在靠背大椅上,手里头各自端着的酒壶,坐在甲板上,说是要好好吹吹江风。

    翠荷和翠莲在舱里替徐章收拾床铺,江都至宥阳,虽只要一日的功夫,可中途还是要休息的。

    至于扬州的一应产业,徐章都交给了老太太打理,当起了甩手掌柜。

    其实从很久以前徐章就是甩手掌柜,只是偶尔去看一下梨花庄而已,如今既然要离开扬州,只怕很久都不会回去了,便一道都交给了老太太手底下的管事打理。

    左右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徐章只要负责数银票就好。

第 091章 亲事

    “我说五郎,你可算是回来了!”

    码头上,徐文那是满满的怨言,“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准备亲自去江都把你小子给抓回来了。”

    徐章笑着说道:“五哥,这你可怪不到我头上,姑祖母一家前脚刚上了去汴京的大船,后脚我就立马赶了回来,连一刻都没有多待。”

    徐文无奈的摇摇头:“行行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赶回来。”

    徐章很是无奈:“这才刚翻年,四哥的书信就一封接着一封,都快赶上朝廷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战报了,做弟弟那里还敢懈怠,这不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嘛!”

    徐章靠了过去,伸手便搭住了徐文的肩膀,随着时间推移,徐章的个头也慢慢赶上了徐文,两人站在一起,若是刚看外表的话,还真看不出来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徐章凑了过去,很是好奇的小声说道:“四哥,给我说说呗,你是怎么骗到咱们淑兰表姐的。”

    淑兰比徐文还要大上几个月,自然也是徐文的表姐。

    徐文没好气的白了徐章一眼,抬手把他搭在肩头的手拿掉,“什么叫骗?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太久没挨揍了,皮痒了?”

    徐文扬了扬拳头。

    徐章却不以为意,拍手打掉徐文的拳头,兄弟俩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家。

    要说这徐文和淑兰的亲事,这还真和徐章有关系。

    秋闱过后,徐章中了举,而李氏一直颇为看重的孙秀才却落了榜,更关键的是时候长梧和俆章打听起了在金陵时对孙秀才的印象。

    得到俆章的回答之后,长梧顿时就生了心思,回禀了盛维后即刻便差人去金陵打探,寻找那些与孙秀才有交情的同科,明里暗里,旁敲侧击的问询,又暗中委托交好的几个读书人,试探孙秀才的人品性格。

    不想这一番打探下来下来,竟真有不少人的说法和徐章大同小异,李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可盛维却生了别的心思。

    最后在与大老太太再三商议,及长梧的提议之下,问过淑兰自己的意见之后,就定下了徐文。

    能够娶到盛家的女儿,这可是傅氏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又怎会不答应。

    于是乎两家这么一合计,便把徐文从江都给叫了回去,纳吉问名,合八字,下聘这些流程走下来,一年的功夫也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的亲事定在今年的四月,若是徐章再在扬州待上那么个把月,真就要赶不上了。

    年后盛家学塾便停了的事情徐章早已写信给家里说过了,是以徐文催徐章回宥阳的书信从年初开始就从来没断过。

    徐章虽有些好奇,却也没傻乎乎的找上门去,问盛家为何忽然改了主意,放弃了前途一片‘光明’的神童孙秀才,转而选择了徐文这个没有半点功名在身的平头百姓。

    两家能够结亲,徐章也是喜闻乐见。

    对于这位淑兰表姐,徐章接触的虽然不多,却也知道这位表姐是个人美心善,温婉贤淑的,当然了,更关键是作为盛家大房的嫡长女,淑兰的嫁妆肯定是极丰厚的,徐文能够娶到这样的媳妇,估计做梦能够笑醒。

    为了儿子成亲,傅氏和二伯拿出了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在宥阳城里头置下了一间二进的院子,给小两口成亲之后用。

    一切从年前就开始准备了,由徐文的父母操办,大伯和大伯母夫妻俩帮忙,祖父和祖母坐镇,以免出什么疏漏。

    徐章刚回到家,只简单的和父母叙了一会儿的旧,就赶回了大湾村去给徐文帮忙。

    写请柬的事情自然就交给如今家中学问最高的举人老爷。

    四月初十,徐文带着徐章,徐彬和几个表兄弟,一路上吹吹打打的来到了盛家。

    在大门外被长梧带头的一众女方亲眷刁难了一两刻钟,最后一拥而上,冲破重重阻碍,拜谢过岳父岳母,亲自带着新娘子出门上了花轿。

    徐文穿着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端的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盛家的下人们拿着竹竿,挂着扎好的鞭炮,噼里啪啦震天作响,热闹极了。

    一抬抬的嫁妆从盛家抬出,敲敲打打,锣鼓喧天,一路往位于溧水镇的大湾村而去。

    安静祥和的大湾村也变得热闹起来,鞭炮声打破了寂静,宴席从屋里摆到屋外,除了小两口的新房之外,堂屋正屋里头都被喜宴占的满满当当,就连隔壁徐章家的宅子和另一户邻居家的院子和堂屋也被借过来暂用。

    席间给徐章敬酒的,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就连溧水镇的乡正也亲自端着酒杯,给徐章这个举人老爷敬酒,言语之间多有恭敬。

    “徐兄!”

    徐章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相貌颇有几分俊朗,做读书人打扮的青年。

    青年端着酒杯来到他身边坐下,嘴角轻扬,微微一笑,眸若星辰,给人一种如浴春风的舒适感。

    “兄台是?”徐章问。

    闻言那人不仅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的越发灿烂,拱手说道:“徐兄难道忘了前年贡院之外援手的那位同科?”青年看着徐章,举杯敬酒。

    徐章也端起酒杯,看着眼前之人,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有几分面善,请恕徐某眼拙,竟没有认出兄台来。”

    “无妨,无妨。”说着还冲徐章拱了拱手,毫不介意徐章没记住他:“在下许贞,字瀚林!高淳县人士。”

    “原来是瀚林兄。”

    “不知徐兄可有表字?”

    徐章道:“游学归来之际,先生赠了谨言为字。”

    “谨言慎行?”许贞眼睛一亮,旋即笑道:“谨言兄!”

    去岁学塾结业之际,在盛紘的提议之下,权夫子这个先生给即将束发的徐章和长柏各自都取了字。

    徐章是谨言,长柏是则诚。

    确实如许贞所说是取谨言慎行之意。

    徐章前世之时,思想解放,信息大爆炸,在文学造诣之上,徐章确实不如古人良多,可在各种天马行空的思维上,徐章却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

    在学塾课堂之上,徐章虽然有意收敛,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超前的思想和观念,展现出极强的大局观和前瞻性。

    当然了,在私底下的课堂上,自然没有什么,可日后若是到了朝堂之上,做了官,那可就未必了。

    所以权夫子才给徐章取了这么一个字,希望他日后能够谨言慎行,斟酌再三,免得祸从口中,着了有心之人的算计,也免得木秀于林。

    徐章很清楚一个道理,超前一步两步是天才,可若是超前四步五步,乃至六步、七八步,那就是疯子了。

第 092章

    热闹的鞭炮声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乡下小地方不似县里州府,没那么多规矩,村里的孩子们被自家大人带着围在桌边,看着席面上那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肉菜,一双双眼镜都跟饿极了的狼崽子似的,放着强光。

    瞧着这一幕,徐章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上回在贡院之外,若非是谨言兄及时出手相救,将在下送去医馆,只怕·····”许贞语气真挚,眼眸之中,满是感激。

    说着便起身冲着徐章躬身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

    徐章赶忙一把扶住他,急忙道:“瀚林兄何须如此,快快坐下。”

    说着便将其硬拖着坐下。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如何能当瀚林兄如此大礼。”

    许贞却道:“于谨言兄是举手之劳,于瀚林却是救命之恩。”

    徐章摇摇头:“就算是没有我,贡院的差役,还有周围的同科也会出手相助的。”

    “再说了,真正救下瀚林的是医馆的郎中,可不是我这个小小同科。”

    许贞没有选择和徐章争辩,而是端起酒杯,敬了徐章一杯,说道:“你我年龄相仿,就不必那么见外了,以后我叫你谨言,你叫我瀚林如何?”

    徐章有些无语,大哥您是从哪儿看出咱们年龄相仿的,你都二十大几快三十的人了,我才十四,你跟我说年龄相仿?

    这要是你成亲再早一点,只怕儿子也比我小不了几岁好吧。

    “来谨言!借着你家四哥的喜气,咱们再饮一碗!”

    许贞很是高兴,徐章也没拒绝,举杯与其对饮。

    等等。

    徐章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上下打量着许贞,不太确定的问道:“前年秋闱的解元好像也叫许贞?”

    “正是区区在下。”许贞施然一笑,爽朗的道:“不过侥幸中了解元,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徐章心里头那个五味杂陈哟。

    顿时觉得自己的举人功名也不香了。

    徐章是碰巧赶上朝廷扩招,这才侥幸搭上了举人行列的末班车。

    可眼前的许贞,堂堂解元,江南路乡试第一人。

    如此成绩,下次会试摘榜基本上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甚至就连三甲也不是没有希望。

    徐章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学渣,突然遇到了一个学神级的人物上前来打招呼,

    ······

    “谨言可是叫我一番好找呀!”许贞由衷感慨道。

    当日徐章将其送到医馆,留下银子之后就径直离开了,休说是姓名了,就连一星半点的信息都没留下。

    好在那日许贞的事情只是个例,而且那时周边围了不少人,还有个贡院的小吏一路陪同他们到了医馆,可许贞还是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打听到徐章的身份。

    徐章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随手帮的一个小忙,对象竟然会是他们这一届的解元。

    徐章解释道:“因家中表舅在扬州为官,又专程请了夫子开办学塾,为家中子弟传道授业,小弟便厚着脸皮去了扬州表舅家中学塾一道听夫子讲课,便是在宥阳县里,识得小弟的人也不多。”

    许贞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谨言在宥阳如此名气,可识得你的人却寥寥无几。”

    先前为了打探徐章的情况,许贞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的。

    “此间事了,谨言可是要回扬州继续读书?”

    徐章摇头道:“表舅一家已经迁往东京,只待禀明父母之后,我便打算启程北上,去东京求学了。”

    许贞劝说道:“白鹿洞书院近在咫尺,书院之中不乏名师教导,谨言何必舍近求远,要去千里之外的东京求学呢?”

    徐章轻笑道:“表舅请了庄学究为府上西席,教导盛家一众子弟读书,小弟惭愧,也想去听一听庄学究的课。”

    “庄学究?”许贞眼睛一亮,好奇的问:“可是东京城里的那位祖籍江都的庄儒庄学究?”

    徐章点头:“正是。”

    许贞顿时释然:“这就难怪了。”

    “庄学究乃是当世大儒,谨言兄能够拜在学究门下,实在是令人羡慕。”

    徐章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延伸,转而问道:“瀚林此来宥阳,不会是专程来寻小弟的吧?”

    许贞道:“·····”

    徐章:“······”

    “五郎!”

    这时,徐文领着酒杯寻了过来,脸颊已经喝红了。

    “四哥!”徐章起身拱手。

    徐文拍了拍徐章的肩膀,注意到了徐章身侧的许贞:“这位是?”

    许贞也起身拱手自我介绍道:“高淳许贞,是谨言的朋友,知道徐兄今日成亲,特意前来喝杯喜酒,沾沾徐兄的喜气。”

    徐章紧接着补充介绍道:“四哥,瀚林兄与我同科,也是这次乡试的解元。”

    乡试解元,那就是整个江南路的第一名。

    徐文着实被震惊到了,诧异的看着许贞:“原来是许·····许·····”

    许贞微笑着说道:“我与谨言平辈论交,徐兄跟谨言一样唤我瀚林就好。”

    “瀚林!”徐文忙端起酒杯,冲许贞敬酒,客套了几句,嘱咐徐章好好招待许贞,让他吃好喝好,然后又拎着酒杯匆匆敬酒去了。

    今日徐家的亲眷基本上都来了,除了那些个距离太远,实在是来不了的。

    盛家二房那边,因着盛紘刚刚升迁,举家迁往汴京,诸般事多,而且路途遥远,自然也是不方便过来的,不过贺礼却一早就差人送了过来。

    许贞并没有在徐家久留,今日是徐文的大日子,徐家上下都很忙碌,许贞自然也不好过多打搅,只留下一句过几日再来拜访,便离开了。

    徐文挨桌敬酒,没一会儿步子就有些踉跄了,敬完酒之后又被一些相熟的人拉去喝酒,最后只能用装醉来蒙混过关了。

    好在大家也都知道,今日是徐文的大喜日子,也不揭破,顺着徐文的意思配合的结束了这场灌酒,毕竟今日最最重要的事情,徐文还没做呢。

    华灯初上,今日的盛家,注定是要灯火通明的了。

    回到家,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河,夜风微凉,翠荷从屋里翻出来一块薄毯,给徐章披上。

    “翠荷!”

    翠荷正要离开,却被徐章给叫住了。

    “公子有何吩咐?”翠荷驻足,转身走到徐章身侧,恭敬的问。

    屋里传来的昏黄灯火,夜空中洒下的点点星辉,徐章上下打量着翠荷,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公子,奴婢今年十六了。”

    “翠莲呢?”

    “翠莲妹妹比奴婢小半岁。”

    徐章点了点头。

    翠荷不禁有些好奇,徐章忽然问她们的年龄做什么。

    还没等她发问,徐章就说了:“可曾打算过成家?”

第 093章 许贞

    徐章话音刚落,翠荷的脸上就升起了一片红霞。

    “公子!”

    可目光也随之变得复杂,“奴婢都听公子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徐章看着满脸通红的翠荷,又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贴身女使,顾名思义,暖床沐浴这些贴身私密的活计的都是她们负责,徐章在她们面前,可以说是坦诚以对了。

    “哎!”徐章幽幽一叹:“承诺不可轻许,我今年才十四,若是此番会试不中的话,且还得再等三年,才会考虑自己的亲事,你和翠莲·····”

    三年之后又三年。

    那时徐章十九,翠荷和翠莲二十一。

    二十一岁,在这个时代如果还是大龄未婚青年的话,和徐章前世那些三十大几快四十岁的剩男剩女在婚恋市场上的地位还略有不如。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不是又隐疾之类的。

    翠荷却坦然一笑:“奴婢都听公子的,便是在公子身边伺候一辈子,奴婢也心甘情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章若是再纠结,那就是真的矫情了。

    “也罢,若是什么时候你和翠莲有看上的后生了,就与我说,到时候我替你们把把关。”

    在看人上,徐章自认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若是不愿嫁人,日后便留在我身边!”徐章给不了她们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自己身边的一个位置,却还是能给她们留下的。

    “奴婢多谢公子!”翠荷淡然一笑,冲徐章福身一礼,问道:“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徐章摆摆手道:“有事我再叫你,先下去休息吧。”

    说实话,习惯了翠荷的伺候,翠莲做的饭菜,徐章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两个丫头,若是换了旁人来伺候,只怕未必能有她们这般得用尽心。

    ······

    三日之后,许贞再度登门,翠荷和翠莲端上好茶好菜,好好的招待了许贞,二人在屋里聊了许久,又相邀出去踏青,上山下河,在田间看农人们插秧引水。

    见许贞对插秧颇为意动。

    徐章提议不如下去试试,不想许贞竟没有拒绝。

    两人脱下鞋袜,撸起裤腿,两个丫头用襻博帮着他们将衣袍束起,下田插了小半个时辰左右,许贞就有些受不住了。

    拉着许贞到沟渠边洗漱,徐章看着这家伙一副脚步虚浮的模样,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许贞也不以为意,反而不好意思的生活:“让谨言见笑了,我这身子骨素来如此,说来惭愧,平日在家也是四肢不勤,家中诸般事务,都是母亲和内子打理。”

    徐章说道:“瀚林这身子确实应该多练练才行,体魄强健,气血磅礴,方能百病不侵。”

    许贞一愣,但细细一想,好像确实如此,“谨言言之有理。”

    徐章又道:“我这儿倒是有几样锻体的法门,简单易学,若是瀚林不嫌弃的话,不妨学上一学。”

    许贞爽朗笑道:“既如此,那愚兄便厚着脸皮,跟谨言学上一学。”

    徐章便邀许贞现在徐家住下,两人一道读书,探讨学问,徐章还能顺道传他强身健体之法。

    许贞欣然答允。

    徐章传给许贞的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是跑步,外加一些配合跑步的呼吸节奏,还有就是一套简单易上手的剑法。

    剑乃君子之器,古时儒门士子外出游学,可都是要佩剑的,先秦之时,诸子百家,哪个先贤腰间不悬着柄宝剑。

    而且剑体轻灵,剑法更是以轻灵翔动为旨,甩起来也颇为美观。

    只是若想用剑对敌的话,非得狠下一番苦工不可。

    许贞只带了个小厮,在徐章的邀请下便暂时住了下来。

    每日早间,鸡鸣之始,就被徐章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带着他跑步锻炼,时常提醒督促他控制呼吸的节奏。

    回到家后,又手把手的教他剑法,当然了,许贞用的剑只是徐青山随手削的木剑,锋刃皆无,也不怕伤人伤己。

    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之后,又拉着许贞请教书法,一道读书。

    在大湾村住了半个多月,徐章又拉着许贞到宥阳住了半个多月,说实在的,若非是快到启程北上的时间,徐章都有些舍不得和许贞分别。

    这家伙可是个妥妥的学霸,诸般经义典故无所不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会抚琴弄萧,就连一手字也写的极好,不亚于一些沉吟许久书道半生的书法名家。

    在学识上,便是权夫子比起许贞也多有不如。

    二人说是互相讨论切磋,可基本上都是许贞在指点徐章,短短一月功夫,徐章便觉得自己获益良多。

    不过一个月下来,许贞的皮肤较之一个月前,略略带上了几分古铜,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涨了好几分,再加上那一身浓郁的书卷气,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时间来到五月十七日,两人在宥阳码头分别。

    许贞要去白鹿洞书院读书,而徐章则从宥阳码头坐船去金陵,然后在换船北上汴京。

    知道徐章要北上汴京的消息,车三娘和大石头自告奋勇,带着七八个兄弟过来给徐章保驾护航,充当护卫。

    从宥阳到汴京,数千里之遥,坐船的话至少要花两旬左右的时间,一路之上穿山过水,不知要经过多少地方,如今这世道看着太平,可盗匪水贼还是有的。

    徐章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武艺高强,能够纵横天下。

    大船上,看着一众孔武有力的漕帮汉子,徐章很是满意。

    顶层甲板上,徐章和大石头夫妇倚着栏杆,眺望着江景。

    “石大哥,小石头在汴京呆的可还习惯?”徐章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因办事利索,被顾廷烨收作小厮,带去汴京的小石头。

    大石头摇摇头道:“哎,刚刚收到那小子的回信,说是要跟着顾二公子去什么白鹿洞书院念书。”

    “公子,你说顾二公子好好的侯府嫡子不当,去念什么书呀!”

    宁远侯府是大宋有名的武勋世家,历代皆在军中效命,深受官家倚重。

    顾廷烨是当今宁远侯的嫡次子,若是能够进入军中,平步青云那是妥妥的,还能向官家讨个恩荫,又不用从底层的大头兵做起。

    大石头显然很不理解顾二这种弃武从文,要跑去读书参加科举的做法。

    徐章也很是诧异:“顾二那厮竟要去白鹿洞书院读书?”

    徐章可是记得分明,那日在船上,长柏邀他一道去家里学塾跟着庄学究读书,那家说什么他家行伍出身,他的性子也不合适,婉拒了长柏。

    可这才过去半年不到,这家伙就改了主意!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徐章表示很是好奇,等到了汴京,定要好好问问长柏。

第 094章 抵达

    六月二十日,正午时分,长柏于昨日便和庄学究告了假,这可是素来勤奋用功的长柏第一次告假。

    庄学究准了,可盛紘却有些奇怪的追问缘由,这才得知原来是徐章明日便到汴京了。

    长柏和徐章交好,盛紘自然乐见其成,

    码头上,大船靠岸,徐章在车三娘夫妇和几个漕帮汉子的簇拥下,带着两个女使还有两个小厮缓缓走下大船。

    钱老汉年纪实在是不小了,不好来回的奔波,便和王孙两个老爷子留在了宥阳,帮着他们一道教导徐文武艺。

    钱老汉一生孤苦,没有子女,只有车三娘这么一个徒弟,留在宥阳正好也能有人作伴,不至于孤单。

    “表公子!”

    隔得老远,长柏就冲着徐章招手,身侧的汗牛则负责大声呼喊。

    徐章不禁点头,长柏还是那个长柏,没有被汴京的繁华所腐蚀。

    “累得则诚久候,实是不该。”

    走到长柏跟前,徐章面带歉意的拱手言道。

    码头之上,大船如林,力夫们搬着大包,推着板车往来不绝,码头边上无数摊贩林立,呼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长柏眉梢微挑,却看到了徐章眼中的笑意,顿时就破功了,展颜笑道:“住的地方也已经安置妥当,徐五公子,请吧!”

    长柏侧身引手,竟也开起了玩笑?这可比天上掉馅饼还要难得。

    徐章摇摇头,和长柏一道并肩踏上了青石板铺筑的街道。

    大街之上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商贾游人,耍把式卖艺的,各种南方少见的吃食······

    若但以繁华热闹而言,便是金陵也要稍逊几分。

    毕竟是一国都城,是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城市。

    一路走着,长柏一路给徐章介绍,这里是某某某大街,那里是某某某巷,这里住着王爷,那里住着哪个重臣要员。

    徐章早已托长柏在汴京替他寻摸一处宅院,环境要略微清幽一些,价格也不要太贵的,长柏初至汴京,人生地不熟的,便只能将这事儿委托给顾二去办。

    顾二是个办事利索的,他们刚到汴京十来天,就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这就是仲怀替你寻的住所。”长柏把徐章等人先带到了甜水巷一处三进的宅院里头,“怎么样,不比你在扬州的差吧?”

    “这院子可要比扬州石鼓巷的那座大得多。”石鼓巷的那个虽是二进院子,可前院扁长,总体空间就小了。

    但顾二寻摸的这座院子,前院很是宽敞,二院也不小,而且二院的正屋后头,还有一处后院,再就是大门外头出了巷子过了桥,便是繁华的大街。

    “这个院子买下来,想必花费不小吧!”临行之前,徐章把身上的银子取了一半给长梧,足有一千二百两的银票。

    长柏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徐章。

    “仲怀在东京城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只花了八百两就买下了这座院子,不过后头修缮和添置家具又陆续花了将近百两,剩下的都在这里头了。”

    徐章也不数,直接便将银票塞到怀里。

    “等仲怀从白鹿洞书院回来,我定要好好谢他一番。”

    长柏也笑着说:“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仲怀一番。”若不是顾二出面,只怕这宅子还没那么容易拿下。

    院子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长柏和顾二合计着把院子都修整了一番,该换了的也都换了,该置办的东西也一样都不缺。

    院子里还有几个做粗活的女使婆子,都是顾二寻摸来的,负责日常的洒扫,如今正好帮着翠荷翠莲他们将行李搬到屋子里,各自归置了。

    将翠荷翠莲他们留在家里收拾归置东西,徐章则跟着长柏一道往盛家而去。

    走到积英巷盛家大门外,长柏介绍道:“这座宅子是昔日祖父高中探花之时,曾祖花了大价钱购买的,若非曾祖英明,只怕现如今咱们一家都得住到城外去。”

    汴京的盛家,比起在江都时的宅子,可远要小得多,不过这是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盛家又不是什么开国勋贵,也非皇亲国戚,宅子小些倒也不算稀奇。

    汴京城里稍微好一些的宅子,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有钱就能够买的到的。

    当初长柏的祖父买宅子的时候,尚且是太宗时期,国朝刚立,有钱又有权的人尚且不算多,太祖和太宗赏赐那些勋爵之家,都是一条街一条街的赏,由此可见一斑。

    用屁股想也能首都的房价有多贵,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长柏的那位曾祖投资的眼光当真是没的说。

    这可比在乡下买田买地的收益高得多。

    这么些年下来,只怕光是房子的增值,都足够买上千亩地了。

    “曾外祖目光长远,叫人佩服。”

    徐章送上马屁一个。

    按着宥阳老家的习俗,从老太太那里算,徐章确实应该叫长柏的曾祖为曾外祖。

    长柏领着徐章进了家门,二人便径直往盛老太太的寿安堂去。

    长柏解释说:“父亲上衙未归,母亲此刻也不在家,咱们先去寿安堂拜见祖母。”

    徐章跟在长柏身后,亦步亦趋,“也好!”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眉宇微锁,看着呆坐在院里游廊下,趴着扶手的小姑娘,一时之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虽说如今小明兰的状态比起还在扬州时好了许多,可话却远不如以前多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地方静坐发呆。

    自从卫小娘生产之时出现血崩,虽成功的给盛紘生了个儿子,可她自己却也就此香消玉殒。

    自那时起,原本活波开朗,机灵可爱的小丫头就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起初的一个多月,基本上都是在上心和哭泣之中度过的,幸而有老太太在身边悉心照料,尽心关怀,这才从伤痛之中走了出来。

    都说小孩子的忘性大,可这事儿放到明兰身上明显不合适。

    虽然近两月来,明兰脸上的笑容逐渐显露,但在那双干净的如同山间清泉的眸子当中,老太太却总能察觉到几缕旁人察觉不到的淡淡忧伤。

    生母早丧,老太太也没法劝解明兰,只能让人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送上自己的关怀慈爱,慢慢打开她的心结,温暖她的身心。

    房嬷嬷走到老身边,低声说道:“老太太,方才门房那边来报,说二公子带着章表公子进府了。”

    “章儿?”老太太眉梢一挑,眸光微转:“这小子舍得从宥阳过来了?”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向了坐在廊下的瘦小身影。

    才几个月下来,小丫头就瘦了一圈,原本圆乎乎,肉嘟嘟的小脸蛋也瘦成了瓜子脸。

    虽然近日来用饭比刚开始的那一个多月多了一些,可比起之前在扬州之时,还是要瘦上许多。

    房嬷嬷笑着道:“四月里不是文表公子的大喜之日吗!章表公子自然要留下观礼。”

    “这小子来了也好,明丫头素来便和他亲近,他又是个能说会道的,正好让他好好开导开导明丫头。”

    房嬷嬷也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到不失是个法子。”

    ······

第 095章 安慰

    “那猢狲是何时到的汴京?”老太太问。

    房嬷嬷心中了然,老太太嘴上说不在意,可心底里却比谁都要上心,笑着答说:“今日中午时方才到的,二公子昨日就和学塾的庄学究告了假,一大早便去码头上等着了。”

    老太太嘴角不自觉便扬起了一丝弧度,嘴里却还抱怨道:“这个臭小子,来汴京了也不说写封信来先说一声。”

    房嬷嬷面露笑容,却也不揭破,“行路匆忙,有些疏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章公子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是呀,他今年才十四啊!”老太太忽然发出一阵感慨。

    ······

    “孙儿拜见姑祖母(祖母)!”

    寿安堂正堂里头,长柏和徐章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躬身拱手行礼,俆章笑着问道:“姑祖母的身子可好了?”

    在扬州时,老太太便不慎得了风寒,虽用了药,将养了不少时日已经好了一些。

    可后来忽然出了卫小娘那一档子事,老太太气急之下,病情又有了反复,好在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临行前郎中嘱咐,需得好好调养,放松心情,不得过多操劳,情绪大起大落。

    老太太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在船上时就已经好多了,北方天气干燥,不如江南湿润,开春后又越来越暖,到了汴京没几日便已经全好了。”

    “姑祖母洪福齐天,区区风寒,自然不敢久留!”

    “你这猢狲,惯会说些漂亮话来哄我这个老婆子!”老太太伸手指着俆章,一脸的无可奈何。

    徐章笑着说道:“近些时日,家里又研究出几样新的菜式,到时候叫翠莲来小厨房一趟,教给厨娘,叫姑祖母尝尝鲜,看看是否合您老人家的口味。”

    老太太眼睛一亮,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可随即亮光便一闪而逝,黯淡了下去,并没有徐章预想之中那般兴致高昂。

    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过去,俆章看到了坐在旁边,神色戚然,巴巴望着自己的小明兰,心中便已了然。

    “既然来了,那便安心读书,莫要分心他顾,正好如今明丫头的病也好了,赶明儿正好和你一道去学塾里头读书。”

    徐章拱手礼道:“都听姑祖母的。”脸上带着春天般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老太太素来是个清冷的性子,和徐章说了几句话,便挥挥手让他和长柏带着明兰出去逛逛。

    走到院子里。

    俆章有些关心的问,“六妹妹的病可好了?”

    明丫头冲着俆章福身一礼,道:“多谢表哥关心,幸得祖母垂怜,叫人悉心照顾,现下已好多了。”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卫小娘产褥血崩而死,明兰直接哭晕在舒兰院里头,然后就发起了高烧,嘴里说着胡话,醒来之后也一直沉寂在悲伤之中,情绪低落。

    好在明兰自从来到寿安堂,待遇直接翻了好几番,身边的一应女使婆子都是房嬷嬷亲自挑选出来的,也是房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都是极得用的,把小明兰照顾的无微不至。

    再加上盛老太太无微不至的关怀,小明兰的情绪这才逐渐恢复。

    长柏也关心的说:“平日里六妹妹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去找大姐和如兰玩耍,顺道也能看看榕哥儿。”

    卫小娘留下的遗腹子,明兰一母同胞的弟弟,如今养在王大娘子的膝下,盛紘替这个幼子取名长榕。

    榕树四季常青,枝繁叶茂,雄伟挺拔,生机盎然,盛紘替幼子取这么一个名字,倒也能见其用心。

    明兰点了点头,说道:“妹妹知道了。”

    长柏虽然话少了些,但为人正派,磊落坦荡,又心存仁善,见庶妹如此懂事,也不禁唉声一叹。

    徐章蹲下身子,正视着明兰的眼睛,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想必这些日子你也听腻了,不过往事已矣,人这一辈子,不能老沉寂在过去,凡事都得朝前看!”

    按说以明兰的聪慧,应该听得懂俆章这话的意思。

    小丫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明兰知道了。”

    原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明兰,如今竟成了这幅模样,饶是徐章也不禁为之触动不已。

    长柏看着明兰有些低落的神情,想要再度劝慰,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嘴巴动了动,选择了沉默。

    俆章站了起来,目露思索之色,随即眼睛一亮,抬手揉了揉明兰的脑袋,柔声说道:

    “如今姑祖母的年纪大了,身子骨素来也不太硬朗,六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儿,日后照顾姑祖母的重任,就得落在六妹妹肩上了。”

    “啊?”明兰没料到俆章会这么说,扭头抬眼看着俆章,表现的有些诧异。

    终于不再是妹妹知道了。

    徐章松了口气。

    迎着明兰的目光,一本正经的说:“明丫头,这个艰巨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了!你可得上点心,别辜负了姑祖母对你的一番疼爱。”

    说罢不等明兰回过神来,又道:“好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一道去学塾读书。”

    明兰还没从先前的诧异中回过神来,听到俆章的话,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明天就去?”

    俆章故作严肃的说:“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如今既然已经到了汴京,自然要立马开始读书用功,否则的话,我又何必不远千里巴巴的跑来汴京!”

    便是一旁的长柏听到俆章这话,也不住点头,原本想劝俆章先休息几日,熟悉熟悉汴京环境的话也憋回了肚子里头。

    说完没等明兰反应过来,就拉着长柏离开了寿安堂。

    徐章很清楚,与其于一句又一句的劝慰,倒不如实实在在的给明兰找点事情来做,以此来消耗她的精力,让她没有时间每日沉寂在往日的伤痛之中。

    这才是眼下他们这些关心明兰的人最应该做的事情。

    离开寿安堂,俆章和长柏到长柏的书房里头说了会话,喝了几盏茶,然后俆章才和长柏道别,婉拒了长柏留他用饭的邀请,带着王破敌走在陌生的大街上,朝着位于甜水巷的院子而去。

    长柏也不强留,知道他一路风尘而来,定然也累了,说过几日再设宴替他接风洗尘。

    俆章笑着应下。

    甜水巷位于汴京南城,距离盛家所在的西城略有一段距离,俆章带着王破敌腿着一路回去,花了近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到。

    到家的时候,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收拾的妥妥当当,从扬州带来的行李箱笼也都已经归置好了,就连书房都是按着俆章惯用了的样式,重新摆设了一遍。

    翠荷已经吩咐下人烧好了热水,一直在灶上热着,留着等俆章回来沐浴更衣。

    翠莲叫小丫鬟带路去街市上买了鸡鸭鱼肉和几样时令新鲜的菜蔬回来,已经给车三娘大石头等漕帮的兄弟煮了一顿。

    就等着俆章回来,再好好的做上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到了汴京。

第 096章 谢银

    月上柳梢,东京城里已然是万家灯火,明亮如昼。

    “如今公子已经到了东京,咱们夫妇二人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车三娘夫妻二人找到俆章,说出来意。

    “多谢石大哥和嫂子一路相送。”俆章冲着夫妻二人拱手道。

    翠荷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道夫妻二人身前。

    俆章道:“区区薄礼,聊表寸心,不成敬意,大哥拿去和兄弟们分了。”

    大石头赶忙摇头抬手推脱不受:“公子这就见外了,咱们兄弟是心甘情愿护送公子,怎能再接受公子的谢礼。”

    车三娘也道:“这几年若非是公子替咱们出谋划策,咱们漕帮焉能有今日的形容,漕帮上下都感念公子的大恩大德。

    这次不过是顺道跟着公子北上而已,公子如此外道,若是叫帮中兄弟知道了,叫我们夫妻二人日后如何在帮里立足。”

    车三娘一样连连拒绝,把翠荷递过去的托盘又推了回去,偏生借口信口便来。

    大石头也深以为然的说:“若是接了这银子,教我们夫妻俩回去之后如何有脸去见叔父和帮中兄弟,还请公子收回成命。”

    夫妻俩一唱一和,配合的极为默契,就是不肯接俆章的银子。

    俆章连忙摇头说道:“这么大的一个帽子扣下来,我可不敢受,漕帮能有今日的兴旺,那是大哥大嫂和一众兄弟奋力拼搏所致,与我这一介书生又有何干系。”

    大石头是个直性子,认准了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沉声说道:

    “公子这话怎么说的,如果不是公子给咱们出主意,叔父现在怎么可能坐上副帮主的位置,咱们漕帮现在还是一盘散沙,又哪里会像现在这么规矩严谨,兄弟们也都有了奔头,大家伙可都是打心底里感谢公子的。”

    俆章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闲暇时和大石头夫妻俩闲聊了几句,说了些后世小说里看到了那些个帮派的组织结构,等级划分。

    夫妻俩好奇,又求俆章给他们列个章程,好拿回去慢慢琢磨,俆章也没拒绝,就依着印象外加自己的润色,修修补补,增增减减,弄出了一个从帮主,副帮主,护法、长老一直到底下的普通帮众的等级。

    又提出了按照地区划分堂口,明确总堂分堂之间的从属的统御方式,简单的罗列出一些奖惩条例,给底层的帮众们‘画’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没成想这夫妻俩回去合计了一番之后,便拿去给了他们负责江南堂口的叔父,然后他们叔父率先将此法在他下辖的江南堂口里头推行,然后便是漕帮江南堂口的迅猛发展。

    直到如今,大石头的叔父已经成了漕帮的副帮主,地位仅在帮主一人之下,全力主导帮内改革事宜,将俆章创立的制度在漕帮之中推行。

    俆章知道解释无用,索性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不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大石头道:“我们已经和兄弟们商量过了,明日一早便离开。”

    俆章微微皱眉,有些诧异:“这么着急吗?咱们今日刚到汴京,石大哥和石大嫂不妨带着兄弟们多留几日,何必这么着急离开?”

    车三娘解释道:“不瞒公子,如今叔父刚刚升任副帮主,帮内事务繁忙,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石头又跟着顾二公子去了白鹿洞书院,我和当家的得赶紧回去给叔父帮手才行。”

    俆章很是无奈,一脸遗憾惋惜的说:“如此也罢,那我就在这里祝石大哥和石大嫂一路顺风,不过这些银子你们必须得收下。”

    “这·····”车三娘面露纠结之色。

    大石头刚想说些什么。

    俆章赶忙开口,“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都明算账,若是连这些你们都不收的话,那日后纵使有什么事情,我也不敢再和你们开口了。”

    大石头顿时就急了。

    车三娘赶忙一把拉住他,无奈的说道:“既然公子一力坚持,那我们收下便是。”

    大石头虽皱着眉头,却也不敢反驳。

    “这才像话。”俆章脸上也露出笑容。

    车三娘接过托盘,也没掀开上头的红布,而是对俆章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说着就拉着大石头退出了书房。

    端着托盘出了书房,大石头一言不发,在等车三娘的解释,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如车三娘灵光,是以很多时候车三娘做出的决定,他大多数都不会反驳。

    车三娘果然开始解释:“咱们把这些拿过去和兄弟们平分了,就说这是公子给大家伙的谢礼,也让大家伙都知道咱们公子的大方。”

    大石头嘟囔着说道:“都给兄弟们分了便是,咱们还分什么?”

    车三娘知道,大石头并不是嫌这些俆章给的少,俆章对他们的帮助,是无法用银钱来衡量的,大石头感念俆章恩德,自然不愿受俆章的谢礼。

    于是便耐心的解释道:“我记得公子曾经问过我一句话,说咱们漕帮里头的兄弟是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当时回答说是!当家的认为呢?”

    “废话。”大石头立马说道:“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车三娘又说:“今日公子给咱们这些谢礼,若是咱们只让兄弟们平分了,而咱们自己不拿,那还谈什么有福同享,若是等日后咱们糟了难,当家的难道要眼看着这些兄弟都挡在咱们前头?替咱们消灾挡难?这和当家的不齿那些收买人心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大石头神色骤然一变。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区区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可若是当真做起来,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虽说混江湖讲个义字为先,可一个利字,也同样是不能缺少的。

    车三娘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读过圣贤书,就连字识得也不多,可她却明白什么叫做一视同仁,怎么去做,才能把一碗水给端平了。

    不过车三娘这话漏洞极多,也就是大石头对她极为信任,这才没有多想,否则的话,还不知能想出多少反驳的话来。

    夫妻二人端着托盘回到客房,将兄弟们都叫了过去,车三娘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露出了里头玛的整整齐齐的银锭子。

    尽管烛光微弱,可明晃晃的依旧很是刺眼。

    “这些银子是公子为了感谢咱们众兄弟一路护送他来汴京送来的谢礼,公子还说,多谢大家伙这些时日的照顾。”

    “嫂子,这有什么。”

    “对,这都是咱们应该做的。”

    “能够替公子做事儿,是咱们的荣幸。”

    ······

    应俆章的要求,车三娘夫妇对外宣称的是俆章是大石头一家的大恩人,漕帮之人,除了大石头车三娘和他们叔父之外,没人知道哪些漕帮的改革措施是出自俆章之手。

    车三娘道:“咱们拢共有十个人,正好这里有二十锭银子,每人拿上两锭,咱们大家伙把这些银子分了,诸位兄弟觉得如何?”

    “都听嫂子的!”

    “对,嫂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大家伙都没意见。”

    众人平日行走江湖,都是义气为先,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行事豪爽大气,不似商人那般计较细枝末节。

    况且俆章给的五两一锭的银锭子,都是足秤的,整整二十个,那就是二百两银子。

    便是请镖局一路护送,也不用这个价钱。

    众人也不扭捏,一个个都拿起银锭子,嘴里说着感谢俆章的话。

第 097章 学塾

    次日一大清早,车三娘夫妇便带着一众兄弟离开了汴京,乘船返回江南。

    一大清早,晨练之后的俆章带着背着书箱的王破敌径直积英巷的盛家而去。

    长柏早已侯在侧门外头,看着俆章到来,喜滋滋的领着俆章朝着书塾而去。

    “待会儿齐国公家的小公爷齐衡也要来过来,小公爷品性高洁,天资横溢,性情也很是随和,值得结交。”

    长柏这人素来不会无端放矢,信口开河,既然连他都认可这位齐小公爷,说明这位小公爷的性格人品当真不错。

    “齐国公家?齐小公爷?”俆章很是诧异,盛紘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在汴京城里头添居末位,到处都是,能够一个伯府联姻就已经是侥幸了,现在竟然还有公府家的嫡子来府上学塾读书?

    长柏解释道:“齐国公府祖上和王家有亲,若是按辈分算的话,小公爷与我同辈,我该叫他做表弟才是。”

    “而且小公爷以前便在庄学究门下听课,颇得学究喜爱,被学究收作关门弟子,如今听闻学究被父亲请到家里来做西席,这才央求了齐国公夫人平宁郡主,让他来咱们家里头听庄学究的课。”

    俆章了然,满汴京城里头,满汴京城的勋爵之家,世家大族之间,哪一个不是沾亲带故的。

    “庄学究乃是当世大儒,这位齐小公爷能够入庄学究的眼,足可见其不凡。”

    人的名树的影,庄学究的大名俆章早有耳闻,他的弟子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此时书塾里头除了长柏俆章及二人的贴身长随之外,尚且空无一人。

    长柏继续说道:“而今齐国公府花团锦簇,齐国公深受官家倚重,担任盐都转运使,管着盐务,位高而权重,齐国公夫人授封平宁郡主,自小便在宫中长大,被官家和皇后养在身边,视作亲生女儿,身份尊贵,膝下又只有小公爷这么一颗独苗。”

    “我明白的!”俆章笑着拍了拍长柏的肩膀。

    长柏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位齐小公爷身份尊贵,和他们有云泥之别,俆章纵使是不喜欢,最好也不要表现出来,能够让素来正直的长柏说出这番话来,想必盛紘定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没一会儿,明兰率先带着小桃背着个小书箱赶了过来。

    “二哥哥,章表哥!”

    小丫头对二人福身打着招呼,神情语气间,比起往昔还是少了几分活泼。

    “六妹妹倒是来得早。”俆章笑着说道。

    长柏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既然来了,那就入座吧。”

    没一会儿,如兰也带着小喜鹊到了书塾。

    “章表哥?”见到徐章,如兰还是颇为惊讶的,虽然昨晚已经从哥哥和母亲口中得知了俆章的到了,但今日一早能在书塾看到俆章,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五妹妹好!”俆章冲着如兰笑着拱手道,如兰还想说些什么。

    恰好这时长柏的目光朝着如兰看了过去,小如兰立马就焉了,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过得没一会儿,小如兰便把屁股底下的蒲团往俆章这边挪了挪,伸长了脖子,倾斜着上身,好奇的问:“章表哥不是昨日才到的么,怎么今儿个就来读书了?”

    看着如兰那神似王大娘子的脸蛋上好奇的神情,俆章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五妹妹是惦记我家厨娘做的吃食了,原来只是好奇我今日就来家里读书呀。”

    如兰眼睛一瞪,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表哥刚来汴京,我作为表妹,自然要多关心关心。”

    “咳咳!”却在这时,俆章前头传来两声轻咳,如兰立马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身子,挺胸抬头,正襟危坐,只把脑袋别过来,看着俆章。

    “章表哥中午可还是在寿安堂陪祖母用饭?”

    俆章点了点头,“是的!”

    “章表哥家里那个叫做翠莲的厨娘这次可带来了?”如兰又问。

    “自然带来了,正巧这次回去翠莲跟着母亲学了一些新的菜式,”俆章说道:“五妹妹可是想一同去尝尝?”

    如兰顿时点头如捣蒜,展演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想去想去!”

    小如兰的不仅容貌随了王大娘子,就连这性子,也随了王大娘子,天真烂漫,单纯没有心计,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虽然有时候霸道了些,喜欢耍小性子,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自小被宠爱长大的,性子骄纵了些也不奇怪,只要没有坏心那便是极好的。

    俆章微笑着道:“那等中午下了学,咱们一同过去吧。”

    长柏无奈的看着自家那笑脸如花般的亲生妹妹,颇有几分怒其不争,不过是几样小小的吃食,就把这丫头给收买了。

    俆章看着长柏:“连五妹妹都去了,则诚不如也一道过去尝尝?”

    “好!”长柏答应的很是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这一幕,旁边的明兰眼中也闪烁着几缕微光,只是眉宇间的哀愁尚未完全退去。

    “章表哥?”书塾门口,忽然传来了长枫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长枫和墨兰兄妹二人一起走了进来。

    互相打起了招呼。

    俆章也很笑着喊起了长枫表弟和墨兰表妹。

    只是明显不如对待长柏如兰还有明兰那般热情亲近。

    没过多久,书塾的最后一个成员,齐国公府的那位小公爷也终于到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瞧着和长柏俆章相当,容貌俊秀,面如冠玉,用貌比潘安的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虽年纪尚幼,但身上却带着一股子让人难以忽视的贵气。

    就连俆章也不住感慨,好一个落下凡尘的谪仙人。

    俆章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三个表妹,六妹妹明兰目光略显呆滞,有些愣神,不知在想什么,五妹妹如兰正拿着毛笔,在手指间转来砖去,也有些出神。

    唯有坐在最前头的墨兰,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朝着这位刚进来的齐小公爷身上瞥。

    不多时,一位须发银白参半的老者捧着一册书卷掀开帘子,施然走进了书塾里头。

    “都来了!”老者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

    “拜见学究!”

    众人一起冲着坐在上首的庄学究见礼。

第 098章 学究

    朝阳初升,其道大光。

    “都坐下吧!”

    庄学究摆手示意众人座下,目光却落在了个头高挑的俆章身上:“哦?这位就是盛大人说的新学生?”

    俆章忙起身躬身拱手礼道:“学生俆章,宥阳人士,表字谨言,见过庄学究。”见礼的同时率先自报家门。

    庄学究点了点头,露出恍然之色,因为盛紘的祖籍也是宥阳,道:“盛大人与老夫说过,你是嘉佑五年中的秀才,嘉佑六年中的举,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俆章道:“回先生,学生今年十五,尚未束发。”意思就是还没满十五周岁。

    “十五?”庄学究眸光微闪:“那就是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十三岁便中了举人,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绩,不错,不错!”说着说着,庄学究的脸上便露出笑容来。

    世上所有的老师,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弟子聪慧伶俐,天资聪颖。

    前几日盛紘便和庄学究说起过,过些时日老家那边会有一个天资颇高的外甥来汴京求学,盛紘想让他一块儿拜在庄学究的门下。

    担心庄学究不愿,盛紘好话说尽,对俆章也是百般推崇。

    庄学究和盛紘也算有几分交情,彼此之间颇为了解,能够让盛紘如此看重的晚辈,庄学究自然也有些好奇。

    俆章坦然道:“不过是侥幸得了末位,勉强才过了秋闱,多是运气使然,若是再考一次,只怕学生未必能过。”

    庄学究仔细的打量着俆章,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观察着他那不卑不亢的神情,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不骄不躁,很好!”

    俆章说道:“学海无涯,学生不过是辽阔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取得了些许微末成绩,自当谨小慎微些。”

    庄学究满意的抬手示意:“行了,坐下吧,不论以前如何,如今既然入了老夫门下,老夫都会一视同仁。”

    “学生领命!”俆章对着庄学究又是一礼,这才施然坐下。

    仪态颇丰,不骄不躁,心态平和,这是庄学究对俆章的印象。

    “昨日咱们讲了秦汉之争,今日就来讲讲汉武帝!”

    “汉武帝名彻,乳名为彘,乃是汉景帝第七子,七岁时便被立为储君,后院三年,景帝薨逝,年仅十五岁的刘彻登上帝位,朝政大权却被·····”

    庄学究一面将汉武帝的生平一一叙述,然后又从中引申出中间穿插的故事插曲,然后再深入浅出的给学生们讲述,引申出其中所蕴含的道理,让学生们讨论分析,然后再由庄学究进行总结。

    能让如兰这个性子最为跳脱顽皮的小姑娘都能听得进去的课,可见讲课的庄学究功力之深厚,俆章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回到了后世的大学课堂。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来到了中午。

    学塾的课业安排和以前在扬州时一样,上午讲史明理,伴随着诗词歌赋的讲解教导,男孩女孩们都可以坐在一块儿听课,到了下午,就是几个男孩们的专业培训课了。

    女孩们又不用参加科举,自然不用再去。

    下了课,拜别庄学究,俆章和长柏如兰明兰四人便结伴准备朝着寿安堂而去,长柏见小公爷齐衡孤单一人,便也向他提出了邀请。

    路上,俆章忽然想起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大表姐,不由得好奇的问了起来。

    这才从长柏口中得知,华兰自从到了汴京之后,便被王氏束在屋里,每日跟着府里的绣娘一道绣嫁妆,不说大门二门了,平日里就连自己的房门也很少踏出过,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备起了嫁。

    华兰的亲事早就定了下来,就在今年的十月份,这是这两年里头最好的日子,两家这么一合计,就把日子给定下来了。

    如今已是嘉佑八年的六月,去年七月里华兰便过了生辰,办完了及笄礼。

    连弟弟长柏都已经到了束发之龄,华兰的亲事,确实不能够再拖了。

    距离十月,只剩下最后四个月的时间,也难怪华兰近些时日都窝在屋里绣嫁妆了,实在是婚期太近,若是再不抓紧,只怕时间还真的不够。

    要知道女子的嫁妆可不仅仅只是一件嫁衣,还有给夫家的一众长辈准备的绣品礼物,都要华兰自己一针一线亲自做出来,如此才能叫夫家的长辈们挑不出错处来。

    毕竟两家定亲之时已经有袁家大郎唆使顾二激将长枫,拿华兰的聘雁做搏在先,虽被徐章长柏和明兰解了危局,可却让盛家众人心中生出了警惕之心。

    对此徐章表示非常理解。

    ………

    寿安堂里头,盛老太太看着满堂的孙子孙女们,脸上堆满了灿烂慈祥的笑容。

    房嬷嬷叫丫鬟们端上一碟碟新研究出来的菜肴,齐衡早就来老太太处用了好几次饭,对于盛家“独有”的炒菜也算是早就有过接触,这才没有过多惊讶。

    可当齐衡尝过味道之后,却还是忍不住为之震惊。

    翠莲虽然性子鲁直憨厚了些,可这一手厨艺却着实让人惊艳。

    下午时分,庄学究的讲课着重在策论,时局,民生,以及姘文等科举涉猎比较广泛的区域。

    不过庄学究却比扬州时的权夫子学识要渊博的多,各种典故随口便出,诸般案例俯拾即是,就连上课的方式,也要比权夫子生动活泛的多。

    不愧是名满的大儒,俆章这才发现,自己前世对于古代文人儒生的认知,存在了某些偏差。

    接连数日,俆章都把心思放在了读书之上,听课听得是如痴如醉,恨不能把庄学究抓起来塞到荷包里头,日日夜夜给自己灌输知识。

    如今的俆章就像是一块泡在水里的海绵,不断的从庄学究处汲取知识,充实自身。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明兰的脸上也逐渐出现笑容,说到底明兰终究是个孩子,纵使心里思念母亲,悲痛伤感,却也会随着时间消逝而逐渐变淡。

    长枫和墨兰那边,不知为何,长枫对俆章的态度忽然转变,竟又变得热络了起来,可墨兰却没有丝毫好转,反而好像由原先的冷淡,渐渐生出了些许厌恶。

    俆章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些,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他也不可能做到让世上每一个人都喜欢他。

    可他和墨兰之间并无交集,便是和长枫在一块儿,也多是讨论文章诗赋,墨兰的冷淡俆章可以理解,可厌恶从何而来,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第 099章 书信

    汴京学塾里的规矩倒是和扬州差不多,旬日一休,若是有事儿,也可向庄学究告假,只要理由充分,庄学究无有不准的。

    到了汴京,盛紘虽只是个五品的小官,在尚书台里头当差,虽然比起在扬州时清闲了许多,可时间反倒是更少了。

    时不时还要去参加早朝,虽然只是在大殿里头凑个人数,当个摆设,但却不能缺席,除非是有特别要紧的事情,还得专程跑去吏部告假,得到吏部长官的批准才行。

    虽然吏部的官员不会刻意刁难,但也没有那个大臣日日请假的,毕竟日后若是还想在官场上混,便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

    可也因此,盛紘对于家里一众孩子的学业和教导就不如以前那般注入诸多心力了。

    尤其是如今王大娘子房里还养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幼子,盛紘便是再冷血无情,也没法对自己的血脉做到视之不见。

    盛紘现在儿子的只有两个,一个长柏一个长枫,长柏十五,长枫十三,要是说起亲近来,父子之间还真不比不上和两个儿子和他们的生母。

    如今王氏和林氏都已经没法再替盛紘繁衍子嗣,延续血脉。

    盛紘便只能在一种妾室小娘身上下功夫,可惜这么多年辛勤耕耘下来,也只有一个卫氏肚皮稍稍争了些气,给盛紘生下一儿一女,其他的那些则连半个蛋也没下过。

    而且因着卫小娘刚刚离世,心里头知道个中缘由,明面上却装着糊涂的盛紘,对卫小娘留下的这歌遗腹子也是满怀愧疚。

    尤其是每次看着小榕哥儿可爱稚嫩的脸庞时,盛紘的内心总会变得异常柔软,涌出满腔的疼爱。

    因着小榕哥儿的缘故,盛紘待在葳蕤轩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王大娘子的心情自然大好,连带着对小榕哥儿也好了起来,待遇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原本打算准备把榕哥儿塞到姨娘院里,挑个亲信的小娘照顾的心思也顿时歇了,恨不得把榕哥儿绑在葳蕤轩里头。

    眼见自家胞弟过的好,自己又有老太太疼爱,再加上徐章的陪伴开导,明兰心底的悲痛和苦闷逐渐消散,脸上也渐渐重新露出了笑容。

    读书的同时,徐章也没忘记往家里写信,告知父母自己在汴京的情况,问询家里的近况。

    譬如徐文和淑兰新婚燕尔,有没有给自己添个侄儿侄女,没有的话就抓紧些,有了的话立马写信告诉自己。

    还不忘在信里提醒徐文,好好跟着两个老爷子练习武艺兵法,好早日参加武举。

    同时还不忘去信庐州,给顾二和新结识的许贞。

    在信中替二人相互引荐,拜托顾二带着许贞强身健体,增进体魄,拜托许贞指点顾读书策论,诗词歌赋。

    庐州的回信比宥阳老家的来的更快,走的是漕帮的路子,漕帮的兄弟亲自把信送到了甜水巷徐章的院子里,交到了翠荷的手上。

    徐章看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而且还不止一封,除了给徐章的之外,还有给长柏的,给顾二的继母秦大娘子和三弟顾廷炜的。

    一事不烦二主,顾廷烨让漕帮的兄弟带话,叫徐章顺带把信送到宁远侯府里头去。

    顾二还在信里头说,很满意徐章给他介绍的这个新朋友,虽然身板差了些,但文采却极好,便是在白鹿洞书院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被山长和一众先生们寄予厚望,顾二得其指点,进境极快。

    还说一定会好好督促许贞锻体强身,保证下回徐章在见到许贞的时候,让他大吃一惊。

    许贞写给徐章的回信也是大同小异,讲述在白鹿洞书院的见闻,说一些身边的发生的趣事。

    信中提及顾二的篇幅并不多,但言语间却透着赞赏,说顾二天资过人,记忆力超群,理解能力极强,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学业便突飞猛进,惹得山长和一众先生不住夸赞。

    ··········

    经历过上次在江都城外芒稻河上被刺客袭杀一事之后,徐章就生出了警惕之心,正好如今漕帮有求与他,于是便在漕帮的改革之上多花了几分心思,帮着大石头和他们的叔父分析利弊,出谋划策。

    虽没有将漕帮收归己用,但大石头一家和他们在漕帮之中的一众亲信兄弟却早已被徐章的种种手段折服,恨不能替徐章牵马坠蹬,粉身已报。

    徐章也没有料到,当初的一个无心之举,竟然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便是这样吧。

    庆幸的同时,徐章也对漕帮的事儿多上了几分心,漕帮的势力遍布大江南北,而且行事素来规矩正派,在江湖上极有名望,在徐章的有意指点之下,每隔一段时间,漕帮都会定期为徐章送来全国各地的各种讯息。

    譬如某某商号又在某地新开了个什么铺子,某个地区的某个官员又破了什么答案,某地发生了什么趣事。

    徐章暂时也只是把这些东西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之物,因为徐章心里清楚,似漕帮这样的江湖组织,日后总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

    ······

    等了好几日,终于等到了休沐的日子,徐章拿着顾二的信,亲自去了位于宁远街的宁远侯府。

    拜帖早在几日前便已经送了进去,原本徐章是想着直接让人把信送过去,但转念一想,毕竟是顾二的父母,徐章自认和顾二的关系还算不错,基本上是无法不谈。

    如今既然都在汴京,徐章作为晚辈,也该去拜访拜访他的父母。

    于是乎便有了宁远侯府一行。

    一整条大街,以宁远为名,周遭住着的,都是宁远侯府顾氏族人,或是旁系,或是从嫡系之中分出来的旁支。

    宁远侯府坐落在宁远大街的最里边,隔壁则是前些年刚刚辞官告老的熊老大人的澄园,随着熊老大人告老还乡,澄园如今也回到了官家手里,一直没被赏下去。

    侯府大门外坐落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

    徐章去的是角门,王破敌上前敲门,朱红漆大门配上铜环。

    很快们就被嘎吱一声从里打开:“公子如何称呼?来侯府所谓何事?”

    徐章拱手道:“学生徐章,三日前已送上拜帖,今日专程来拜访侯爷和侯夫人。”

    “原来是徐公子!”门房一听徐章的名字,就有了印象:“公子请进!”

    说着就把徐章迎了进去,安置到一处花厅,说道:“侯爷就在府里,公子稍作片刻,小的这就去请侯爷和夫人。”

    说罢便匆匆离去,片刻后便有女使端着茶盏进来,举止神态恭敬有礼,叫人看得很是舒适,不愧是东京城里顶级的公侯之家。

第 100章 拜访

    徐章才喝了半盏茶不到,便见一个身穿锦衣,龙行虎步,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迈步走了进来,身边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贵妇人,容貌颇佳,风韵犹存,是那种叫人一看就忍不住觉得亲切的面相。

    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女使小厮。

    徐章忙起身拱手施礼:“晚辈徐章,见过顾候,见过顾候夫人!冒昧登门,还望二位长辈见谅则个!”

    中年男子和贵妇人坐上首位,贵妇人手里拿着柄团山,轻轻的摇着,端坐着打量着徐章。

    中年男子便是当今宁远侯顾堰开,也是顾二的父亲,而这位贵妇人,应当就是顾二口中那位慈祥和蔼,待他极好,事事以他为先,总是维护他的继母小秦大娘子了。

    顾堰开也打量着徐章,说道:“我听烨儿说过你!说你文武双全,智计无双?”顾堰开的声音浑厚大气,隐约间,似乎还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徐章腼腆一笑,说道:“晚辈不过粗粗读了几本书,学了一点猫脚功夫,哪里称得上文武全才,是仲怀过奖了。”

    顾堰开没有反驳,继续说道:“听烨儿说你在江宁时已经中了举,此番来汴京,是为了明年的春闱?”

    徐章道:“晚辈确实有下场一试的打算,晚辈年幼学浅,此番全当是来东京城见见世面,攒攒经验。”

    顾堰开看着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徐章点了点头,瞧着徐章那略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容,以及嘴角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容貌,好奇的问:“听烨儿说你比他还要小上一岁?”

    徐章道:“晚辈确实比仲怀小一些,再有两月便要束发了!”

    顾堰开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赞道:“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也算是不凡了,若是我家那个混账能有你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叫我和他母亲替他这般操心了。”

    说起顾二,顾堰开的语气就变了。

    徐章微笑着说道:“顾候可不要轻视了仲怀,若论天赋,仲怀远胜于晚辈,而且如今仲怀已经考入了白鹿洞书院,其天资更是受到了山长和书院一众夫子学究们的赞许,对他寄予厚望呢!”

    “什么?”徐章的话,着实叫这位顾侯爷大吃一惊,直接拍案而起,“那孽障考进了白鹿洞书院?”

    就连一旁的小秦大娘子,手中摇着的团扇也为之一顿,目光闪烁着,似乎有些复杂,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僵了那么一刹那。

    可惜徐章的注意力全都被失态的顾侯爷给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秦大娘子的变化。

    徐章冲身后摆了摆手示意,王破敌立马从怀中掏出三封书信,走过去递给顾候。

    “千真万确,岂会有假!”徐章信誓旦旦的道。

    “侯爷,这是仲怀从庐州寄回来的书信,托晚辈转交给侯爷和侯夫人,还有贵府的三公子!”

    顾堰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信件。

    “这是那孽障的信?”顾堰开眉头微皱。

    徐章解释道:“因晚辈在白鹿洞书院还有一位好友,先前便多有书信往来,知道仲怀去了白鹿洞书院,晚辈便拜托那位好友照料一二,是以仲怀的书信便同晚辈好友的书信一起送到了晚辈手中。”

    ········

    顾候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心底其实对顾二多有挂念担忧,可当着顾二的面,却从不表露,只是听他说起顾二时的语气,徐章就隐约看出来几分。

    至于顾二的继母小秦氏,热情好客,说话好听,说气话来也很是得体,脸上总喜欢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下意识的就让人觉得亲近。

    可敏锐的触感,却让徐章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徐章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就熄了在顾家多留的心思。

    将书信与了顾候夫妇之后,徐章便向二人提出告辞。

    顾候很是高兴顾二能够结交徐章这样的朋友,出言挽留,邀徐章留下用饭,正好把他家三郎也介绍给徐章认识。

    徐章推说有事,给婉拒了。

    临别时,顾候还让徐章若有时间多多登门,说这回没机会看看徐章那让顾二也赞不绝口的武艺,正好等下次再好好瞧瞧。

    徐章自然不会拒绝,顾二的武艺便是顾堰开手把手教的,能够得到顾堰开的指点,对徐章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眼下要忙着准备春闱,徐章只能推到下次,可下次究竟是什么,就连徐章自己也不确定。

    ········

    嘉佑八年十月十三日,盛家嫡长女盛华兰和袁家嫡次子袁文绍成亲,华兰的嫁妆甚是丰厚。

    不过一想两家之间的差距,外人也都表示理解。

    忠勤伯府怎么也是勋贵之家,而盛家主君不过一个小小五品官,能够攀上袁家这门亲事,嫁的还是家中嫡子,这便是高嫁了。

    素来女子高嫁,娘家都会多多的置办上嫁妆,给足女儿体面。

    徐章也是第一次见到袁文绍这位表姐夫,二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头,相貌也不算特别出众,至少徐章认为比起自己还是差了一点儿的。

    瞧着性子倒是蛮随和的,待人谦逊有礼,不像个武人,看上去竟有几分文人的气度。

    三朝回门之后,华兰回盛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才能看到她的身影,而且似乎在婆家的日子过得不怎么顺畅。

    可华兰素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便是受到了婆家的刁难,也不会向家里哭诉。

    好在新婚没多久,华兰的肚子就鼓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对小夫妻还挺卖力,华兰的肚子也算争气。

    有了身孕,王大娘子便有了借口,时不时便跑去忠勤伯府看华兰,送这送那,各种补品,有好几次甚至从家里叫厨娘熬好了汤,拎着食盒便去了袁家。

    日渐一日日过去,嘉佑九年,都已经过了院试的长柏和长枫一道参加秋闱,长柏顺利过关,成了举人,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而长枫则毫无意外的落榜了。

    甚至为此还消沉了一段时间,整日在外饮酒作乐,结识了好些官宦子弟。

    然后就是理所当然的被盛紘动了家法,狠狠地揍了一顿,禁足在书房里头,不准他外出,除了学塾之外,平日里连园子也不准去。

    悲催的长枫只能含泪憋在书房里头可劲儿读书,听说林氏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在盛紘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见犹怜,甚至还晕过去好几次。

    才央求得盛紘解了长枫的禁足,但对长枫的学业显然比以前捉的更紧了,时不时便会来一场随即的考校,吓的长枫连门都不敢出了,整日跟在长柏和徐章后头读书,很是刻苦用功。

    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上了。

第 101章 春闱

    一次放学后,俆章找到了庄学究,奉上自己写的一篇策论,请庄学究指点,庄学究没有拒绝,细细看了,点出俆章文章里头的补足之处,给出自己的建议,俆章很是受用。

    自那之后,除去庄学究布置的课业之外,每隔两日,俆章都会把自己做的策论拿去给庄学究品评,并且在时候用笔将庄学究指出自己的不足之处,还有庄学究的指点建议都一一记录下来,时常拿出来翻看,正视自己的补足,努力的找方法改进。

    春去秋来,从无间断,对于俆章这样勤奋好学的学生庄学究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愈发看重,每一次的指点都很耐心。

    闲暇之时,还总喜欢把俆章叫过去,一块喝茶聊天,谈论文章诗赋,分析时局政事。

    成熟的心智,科学的学习方法,外加勤奋努力,刻苦用功的坚韧性子,导致俆章成了庄学究门下一众弟子之中进步最快也是最大的一个。

    就连素来被庄学究看重的长柏,也只能被俆章甩在身后。

    在学塾里,庄学究对待一众学生还是一视同仁,可私底下,在和盛紘闲聊的时候,庄学究却从不吝啬对俆章的夸赞。

    时间很快便来到嘉佑十年,二月里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

    早在年前,各地的举子便已经陆陆续续赶到汴京,城中的客栈驿馆也早已人满为患,好在城外还有不少屋舍租赁,虽价格稍微比起往上要贵上一些,但也勉强将前来汴京赶考的各地举子给容下了。

    远在白鹿洞书院读书的许贞自然不会错过这次会试。

    徐章早已让人经将家里的厢房收拾妥当,在年前腊月初的时候,就把提前赶到东京的许贞接到了甜水巷的院子里头暂住。

    甜水巷四周虽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可环境却并不嘈杂,倒也不影响俆章和许贞的临阵磨枪。

    徐章白天依旧照例在盛家学塾读书,只是去找庄学究指点策论文章的次数变得愈加频繁,从以前的两天一次到现在的一天一次,甚至一天两次。

    晚上回到家则和许贞一道探讨诗赋策论,根据邸报之上的各地讯息,结合当地官员给出的治理之法,总结出自己的方法和观点,然后相互印证。

    许贞满腹经纶,熟读各种经典,诸般典故皆牢记于心,且出身寒门,虽自幼读书,没有接触过农事,可耳濡目染之下,却也算得上颇为了解了。

    徐章虽不似徐章那般满腹经纶,但却经历过了前世信息大爆炸的熏陶,思维灵泛,脑子更加活络,较之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少了几分限制,目光也更加的长远。

    尤其是在很多问题上面,徐章所提出的见解,既新颖又独到,让许贞叹为观止的同时,又觉得兴奋和激动。

    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流逝。

    二月初八,会试开始前一日。

    贡院之外,徐章,长柏,许贞还有年后特意从白鹿洞书院赶回来的顾二站在贡院外的大街一侧,小明兰被长柏牵着。

    “章表哥,多喝水,好好吃饭,慢慢考,不要着急,也不要紧张。”小明兰一字一句的叮嘱着俆章。

    徐章笑着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柔声说道:“放心,你章表哥也算是见惯了世面的,区区会试,还不至于吓倒我。”

    长柏也拱手道:“祝瀚林兄和谨言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那就承则诚兄吉言了!”许贞笑着说道。

    此时的街道之上,满是参加会试的举子和前来相送的亲人。

    徐章和许贞结伴踏入贡院之中,长柏牵着小明兰的手,和顾二一道驻足在长街之上,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贡院的大门处。

    “走吧!”顾二招呼着长柏。

    长柏微微俯身:“六妹妹,咱们该回去了!”

    明兰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人流络绎不绝的贡院大门口,转身后还扭头看了一会儿。

    直到长柏将其抱起,递上车辕之时,还在遥望着贡院大门的方向。

    等崔妈妈拉着明兰和小桃进到车厢里,明兰这才收回了目光。

    马车外,顾二和长白并肩而行,车夫牵着马车走在二人身后。

    “则诚为何不下场?”顾二很是好奇。

    长柏爽朗的说道:“我学识浅薄,心中未有成算,还是再等三年吧!”目光坦荡,神色如常,绝不是推诿之语,而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顾二笑着道:“那正好,下次会试,咱们二人一块儿参加,正好做伴。”

    长柏也露出笑容:“若能与仲怀一道科考,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在这之前,仲怀是不是该先考虑一下乡试?”

    顾二仰着脑袋自信的道:“区区乡试而已,于我顾廷烨而言,不过探囊取物罢了。”

    长柏侧目看着顾二,说道:“那我拭目以待!”

    此时的顾二,满脸自信,神采飞扬,尤其是那双眼睛,璀璨宛若夜空中最善良的星辰。

    盛家,长柏带着明兰从后门处进了家门。

    先是去了一趟葳蕤轩,却没有看到王大娘子的身影,就连王大娘子贴身的刘嬷嬷也没有看到。

    “二公子,六姑娘!”女使们见到长柏和明兰,纷纷行礼叫人。

    “母亲呢?”长柏问。

    女使答说:“大娘子一大清早就带着刘嬷嬷出门了。”

    长柏追问,这才得知原来王大娘子一大早出门是去寻她那位嫁入康家的姐姐,也就是长柏结缔的嫡亲姨母去了。

    小榕哥儿倒是还留在家里,由婆子女使照看着。

    如今的小榕哥儿也有一岁多了,却还只能在床榻上咿咿呀呀的爬来爬来,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两只小短腿像是在打摆子,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喊几个似是而非的称呼。

    “榕哥儿呢?”

    “榕哥儿方才用过饭后在被彩环姐姐带到院子里头走了一会儿,如今已经被哄睡下了,就在捎间里头!”

    长柏和明兰走到榕哥儿的屋子,一个女使正坐在摇床旁的杌子上,小榕哥儿在摇床里头睡得郑翔天。

    女使刚起身想给二人见礼,就被长柏抬手给打断了,挥手示意让她先出去,女使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走到摇床边上,看着自家胞弟,明兰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爽朗笑容,坐在小杌子上,俯身凑了过去,同时抬手在小榕哥儿白嫩的脸颊上轻抚,动作异常温柔。

    小榕哥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明兰的到来,忽然睁开眼睛行了,却出乎两人意料的没有哭,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明兰,咧起嘴咯咯直笑,露出嘴里刚长出来的几颗小白牙,嘴角还有口水流出。

    明兰熟练的拿起手帕,轻轻的擦拭掉榕哥儿嘴角的口水。

    小榕哥儿竟顺势抬手抱住了明兰的手臂。

    “结·····结·····结·····”

    明兰先是一愣,然后便是狂喜,眼眶之中已经笼上了一层水雾。

    长柏在一旁看着,一语未发,不忍打破这幅和美的画面。

    ······

第 102章 合作

    “公子!哥哥嫂嫂到了。”

    临近码头的一处酒楼之上,已经长大了的小石头推开房门,将自己的兄嫂带到了顾二的面前。

    “见过二公子。”大石头和车三娘走到顾二面前,拱手抱拳礼道。

    “不必多礼。”顾二笑着引手道:“都是自家兄弟,坐吧!”

    “多谢公子。”车三娘和大石头也不拘泥,一道坐了下来。

    江湖中人本就不似世家大族子弟那般礼数繁多。

    “不知公子叫石头带话让我们夫妻二人过来相间,究竟有何事吩咐?”车三娘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小石头关上雅间的大门,走到桌边拎起酒壶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顾二笑道:“都是自家兄弟,那我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车三娘和大石头皆目视着顾二,神情专注,竖起了耳朵。

    顾二朗声说道:“谨言可与你们提过要和我合作之事?”

    夫妻二人闻言都摇了摇头,对视一眼,随即车三娘却眼睛一亮,问道:“年前我们夫妇到公子府上拜年的时候,公子曾说等翻了年或许有事会让我们帮忙,还说此事可能会动用大批人手,不知和二公子说的合作之事可有关联?”

    顾二微微挑眉,脑中浮现出徐章那人畜无害的笑脸,摇摇头无奈的到:“看来徐瑾言这厮是早就打算好吃定我了。”

    车三娘好奇的问:“不知二公子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

    外头阳光正好,喧嚣声叫卖声在码头上空不断回响,一直传出去老远。

    码头边上的一座寻常酒楼里头,二楼靠窗的雅间之中,车三娘和大石头夫妇二人皆神色肃然。

    顾二娓娓说道:“你们也知道,我外祖是盐商出身,如今我接手了外祖家的一应产业,白家的一应盐行自然也到了我的手中。”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大石头和车三娘便带着漕帮的兄弟做了不少事情,小石头也是因为白氏族人想要争夺白家产业,谋害顾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加上顾二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这才有幸到了顾二的身边做事。

    对于白家的事情,大石头夫妻二人也有一定了解。

    顾二紧接着说道:“如今我手底下的一应盐行产业,大多都是由白氏族人打理,可当初在扬州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我担心他们贼心不死,再生出别的心思。”

    对于顾二的家事,车三娘和大石头自然不好置喙,顾二聪慧能干,又有本事,自有其打算,也不用他们出主意。

    不过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二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心贪念确实是这世上最难以度量的东西。

    “二公子有什么打算,直说便是,我们夫妻二人和帮里的一众亲信兄弟都以二公子马首是瞻!”

    既然是徐章和顾二合作的生意,车三娘和大石头打心底里就没质疑过。

    自从徐章给他们出谋划策,帮助他们改组漕帮,进行一系列的变革,致使漕帮的势力在短短几年之内飞速扩张,帮内上下更加齐心,底层的兄弟们日子也越来越好。

    夫妻二人早已将徐章视若神人,对徐章的话无有怀疑。

    甚至方才顾二说出他和俆章合作的事情,夫妻二人已经打心底里提前感激起徐章来,认定了定是又有什么大好事儿,俆章这才想着他们。

    顾二接着说:“我与谨言商议再三,决定重新组建一个商号,你们拿着谨言的亲笔信,去宥阳找到谨言的父亲,将信与他,他看过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待商号组建完成之后,白氏一应盐庄的产出都会交给这个新商号,进行再度加工分类,然后再由商号出面,和漕帮合作,到时就得靠你们夫妻二人将这些盐运往各地。

    除去一应押送所耗银钱与成本之外,所得利润按股息分作三份。

    谨言以提纯之法外加运营之策,占四成,我占三成,你们夫妻二人占三成,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怎么行,我们夫妻二人不过是替公子们跑跑腿,怎么能占三成这么多,不如二公子和章公子平分股息,给咱们夫妻和帮忙跑腿的一众兄弟一些辛苦钱便可。”

    顾二的话音刚落,大石头就立马反驳。

    “或者将准备给我们的那份都给章公子!”

    漕帮靠着水路,替人押送货物,随船而走,每趟下来,都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几年功夫下来,大石头和车三娘这对小夫妻已经积累下了一笔不菲的家资。

    只是二人贫苦出身,平日里又在水面上往来不断,整日风吹日晒雨淋的,不注重外在的面子工程罢了,而且二人素来节俭,平日里的花销也不大。

    顾二却摇头道:“一码归一码,这也是我和谨言商量再三之后做出的决定,你们也不要急着拒绝。”

    顾二开始给他们分析:“漕帮势力遍布大江南北,黄河内外,尤其是这几年来,你们的势力又得到进一步的扩张,和你们合作的各地商号也越来越多,握水利之要,这便是你们的优势。”

    “再说了,就算是你们不要,难道你们手底下的兄弟也都不要嘛?若是一时也就罢了,可咱们这生意是要长长久久的做下去的,这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一笔一划的写在纸上,大家签字画押,免得日后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这是徐章的提议,顾二也深表认同。

    见大石头还想说些什么,车三娘忙先开口:“二公子说的极是,这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况且咱们手底下的兄弟也有妻儿要照顾,有父母要奉养,当家的,咱们不能为了咱们自己的义气,慷兄弟们之慨呀!”

    大石头沉默着不再言语,目光闪烁,显然是听进去了。

    顾二有些诧异的看着车三娘,颇为意外,但更多的确是赞许和满意。

    起初徐章就对他说过,大石头看着鲁直憨厚,大大咧咧,实则做起事情来细心谨慎,很是当用,只是少了些长远的目光,而且为人太重感情,太讲江湖义气。

    而车三娘则目光长远,心有成算,两夫妻互补互足,可担大任。

    顾二取出信封,放在桌上推到夫妻二人面前,同时说道:“待将信送至扬州之后,你们便可着手开始准备人手和船只,协调好漕帮内部的事物,先提前做好准备。”

    “二公子放心,保管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还有,此事切记不得外传,盐铁之事,乃朝廷命脉,除你夫妻二人之外,莫要再对任何人提及,包括你们的叔父。

    对外便说是搭上了白家的门路,而今白家频出变故,不得不借助外力,恰好你们夫妻二人和我有些交情,其他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对旁人提及。”

    夫妻二人神色肃然,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望着顾二,郑重应道:“谨遵公子之命。”

    顾二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先带着信去扬州,待春闱事了之后,我便要回白鹿洞书院了,到时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只管来白鹿洞书院寻我。”

    说着却又忽然摇了摇头:“也是我多虑了,届时自有谨言亲自坐镇,若有什么事情,他自会有决断。”

    ······

    顾二并未立马离开汴京,如今徐章和许贞都在贡院之中,二人皆与他交好,相较于以前在东京城里头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来说,顾二很珍惜仅有的这几位新结交的朋友。

    于是便做出了等他们春闱结束,知道结果之后再返回白鹿洞书院读书的决定。

    毕竟白鹿洞书院远在庐州,与东京城一南一北,相隔数千里,往来一次,便是走陆路,也要花上近半个月的功夫,来回实在是不方便。

    而且自从去了白鹿洞书院读书,顾二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家了。

    当初他和父亲宁远侯顾堰开赌气离开汴京,头也不回的就去了庐州,不想还真给他考进了白鹿洞书院。

    “公子,咱们去哪儿?”送走哥嫂,石头问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顾二举着酒杯,沉思了半晌,才幽幽说道:“回侯府!”

第 103章 开始

    进入贡院的第一天夜里是没有事情做的,考题得等到第二日早上才会公布。

    来之前,翠荷和翠莲两个丫头已经反复替徐章检查了一应要带的东西。

    小小的书箱里头,毛笔装了三支,以备不时之需,砚台带了两座,墨锭也带了三根,还有两方镇纸,以及一些翠莲亲手做的吃食。

    贡院徐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可和金陵城的贡院比起来,却有着极大区别。

    首先是号舍的空间,竟然和徐章认知之中的那种上下两张木板组成的小箱笼完全不同,一张床,一张草席,一床棉被,床边还有一张长案。

    虽然空间也不算大,可相比于金陵贡院那狭小的空间而言,却要宽敞的多。

    第一个晚上,徐章将所有的东西一一归置好之后,躺在床榻上,枕着手臂,在窗外撒入的月光陪伴下,悄然进入梦乡。

    另外一边,许贞这骚气的家伙倚着墙壁,手里头捧着一碟翠莲做成的糕点,望着窗外皎洁如华的月光,竟然自娱自乐的吟起诗来,完全没有因为明日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生出半点担忧烦闷。

    相较于整个贡院几千号心怀忐忑,或是激动,或是期待,或是不安的举子考生而言,这家伙简直就跟度假来的一样。

    也幸好这家伙还知道这里是贡院,晓得收敛,没有大声的吟唱,也没有举杯对月而饮,否则的话,只怕隔壁的几个老兄老早就该和考官们提出抗议,一起举报许贞了。

    徐章若是知道如今许贞的举动,只怕也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佩服,赞一声风流洒脱,自愧不如的道一声真名士也。

    翌日清晨,徐章照例被生物钟唤醒,在号舍的小空间之中做了些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全当是晨练,简单的洗漱之后,用过早膳,便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静候考试的开始。

    前世从小学一路考到大学,中考,高考,还有各种期末考试,大学的毕业设计与答辩,再加上来到此界之后,从县试一路到乡试,徐章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一颗心早已磨砺的坚韧不已。

    会试与乡试相同,分为三场,一场考三日,初九到十一为第一场,十二到十四为第二场,十五到十七为第三场。

    考试的内容也大同小异,不过是四书文、五经文,五言八韵诗,以及策问。

    能够一路从县试考到会试的,区区四书五经和五言八韵诗,自然都不在话下,真正作为甄别一众考生依据的,是最后考的那场策问。

    如今汴京城里头最热门的话题,就要数下一任储君的人选了。

    自从嘉佑七年末官家最后的一个儿子也夭折了之后,储君之位就成了朝野上下最关心的问题。

    蔡、韩两位大相公多次带领文武百官向官家进言早立储君,可惜却一次次都被官家给压了下来。

    很多人都以为此番会试,很有可能会和立储挂钩。

    没成想最后策问上的题目,问的竟是民生和商贸。

    虽然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但这样的题目倒也并不算奇怪。

    随着近十几年来大宋各方边境逐渐安稳,与北境的两大强国前后签订了约定和平友好,互不侵犯的盟约,国内的经济在朝廷有意识的催动之下,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可随着经济的空前发展,势必会导致一大批商人的崛起,士农工商,商人居于末位,地位仅仅只比下九流的贱业稍微好上一丢丢。

    在那些达官贵人,王公贵族,或者是勋贵世家,清流文人们的眼中,商人的地位始终是低下的。

    可现在为了促进大宋经济发展,改善民生,增强国力,朝廷却选择了开放这样那样的优待政策,鼓励民众们经商贸易,增加商品货物的流动,加强各州县之间的联系。

    如此做法,曾经一度遇到过极强的阻力,可彼时大宋初立,九州尚未一统,燕云之地以及西北诸地还在契丹和西夏李氏的手中。

    卧榻之侧,同时有两只猛虎酣睡,而且彼此之间连年征伐,互有胜负,最后竟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鼎力之势。

    为何防止北方两个强敌,朝廷不得不在边境驻守大量的军队,可大量的军队代表着的便是巨大的消耗,而且这样的消耗会随着北境两个强敌的存在而一直存在下去。

    若是战事一起,相应的消耗立马就会成倍成倍的增长下去。

    为长久计,最后还是在一众文武官员的拥护和官家的一力坚持之下,得以将诸般方略施行。

    这才有了如今日渐强盛的大宋。

    经济日渐繁荣,国力日益鼎盛,民生逐渐得到改善,底层的百姓们也逐渐看到了希望,有了盼头,便是人口也在这十几年间得到了巨大的增长。

    耕地的面积也在朝廷一系列的政策之下,呈现一个稳步增长的势头。

    问题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却一直都存在着,偏生此番会试的策问却又考了,不由得不叫人多想,难道是朝廷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

    而且这次的考题看起来只问民生和商贸,可实际上却和当下大宋的国情挂钩,和当今天下纷乱,三足鼎立,诸般小势力在夹缝中求存的局势也有着极大的关联。

    若是细细的剖析下去,还能够引申出无数的东西来。

    可一片策论,最多也不过近千言,若是再多,那就显得过于繁琐冗长了。

    看到考题,徐章并没有急着动笔,而是先静下心来,开始静思。

    时间还很长,徐章一点都不着急。

    先是根据考前从盛紘和顾二出得来的考官信息捋了一遍,分析主考官的兴趣,爱好,以及政治观念等等。

    然后再站在主考官的角度上,去理性的分析这一题目。

    当然了,一切都只是徐章根据已有的信息进行的分析,并不能保证一定准确,但却能在一定的程度之上,帮助徐章确定策问文章的主要方向。

    就如同咱们语文考试写作文的时候,根据题目确定自己这片议论文的中心论点一样。

    然后在引申出一系列的论据和自己的见解,借助各种典故,引用大家耳熟能详的前贤事迹,再用简洁干练,却又不失美观的词句将这些东西展现出来。

    如此一篇策论才算完整。

    徐章考虑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定下了自己的论点和方向,然后又打了半天的腹稿,下午的时候才提笔研磨,将打好腹稿的文章落于稿纸之上。

    然后又经过反复思量,修改填补,确认再三之后,才将最后的文章誊抄到答卷之上

第 104章 试后

    嘉佑十年三月十八,关闭了九天的贡院大门再度打开,一众考生鱼贯着自内走出,井然有序。

    只是连续九天的艰苦奋战,着实让不少人都面色苍白,有些抗不太住。

    长柏带着明兰拉着顾二一道等在贡院大门外的街道旁,两驾马车停在他们身后,三人的目光落在贡院大门处,在井然有序从贡院内走出的一个个考生中搜寻着徐章和许贞的身影。

    徐章还好,常年的锻炼给了他一副强健的体魄,再说了,在贡院里头又不是没有饭吃,没有水喝,不过是憋在号舍那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头九天的时间罢了。

    也就是精神上有点萎靡,但身体还是倍儿棒的,没有丝毫不适。

    倒是许贞,上一次乡试之时便晕倒在贡院门口,虽然这几年来有顾二在白鹿洞书院每日带着他一道习武锻体强身,但前车之鉴还在,难免叫人有些担心。

    好在这一年多以来坚持不懈的锻炼总算是没有白费,初步见了成效,许贞虽面色有些苍白,脚步却不见虚浮,而且也没有如同上次一般晕倒在贡院之外。

    等到两个好友,顾二直接豪爽的将大手一挥:“你们先回去沐浴更衣,好好休息,晚上我在樊楼做东,就当是替你们两个提前庆贺了!”

    徐章和许贞尽皆展颜一笑,没有拒绝。

    回到家,在翠荷和翠莲小心翼翼的伺候下,徐章用过饭食,沐浴更衣之后,直接倒头就睡,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在厢房里头歇息的许贞还没醒,和徐章一样,一回来之后,许贞就在小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倒头便睡下了。

    申时初刻,长柏和顾二结伴登门,许贞也早已醒转,精神头也明显好了许多,一行四人结伴出门,直奔樊楼而去。

    “二公子?”

    门口的小伙计显然是认识顾二的,不过看到顾二又很是惊讶,惊讶之余,却不忘热络的上前招呼。

    “当真是二公子?先前掌柜的说今日二公子要过来,小的还不敢信呢!”

    此时的顾二背负双手,一副勋贵子弟的做派,瞥了一眼小伙计,不咸不淡的问:“不敢信?”

    小伙计忙解释道:“这不是有一年多没瞧见二公子了吗?小的还以为您如今还在白鹿洞书院读书呢!”

    昔日整个东京城里最恶名昭著的纨绔子弟,竟忽然改了性子,跑去千里之外的白鹿洞书院读书,这可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的眼球,纷纷猜测起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又或是借着读书之名,离开东京,到江南区寻欢作乐去。

    甚至还有人专门为此开起了盘口,设了赌局。

    可最后的结果却着实惊呆了众人的眼球,顾二这厮竟然当真去了庐州,而且还真的被他考进了白鹿洞书院。

    也不知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要知道,白鹿洞书院的山长和一应先生夫子,一个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又臭又硬,任谁的账也不买。

    不论是勋贵世家子弟,还是王公贵族,亦或者是普通的寒门子弟,想要进白鹿洞书院读书,唯有经过入院考试,得到一众山长或是一众先生夫子们的认可才行。

    小伙计将众人引至二楼,领到一处空旷布置的又极为雅致的包间之中。

    “几位公子慢坐,饭菜稍后就送到。”

    旋即便有伙计端着托盘鱼贯而入,都是些极为精致的菜肴,各种精心制作的蔬果糕点,还有伶人怀抱琵琶,坐在珠帘之后,用出谷黄莺般悦耳的嗓音唱着动听的小曲。

    席间,许贞有些好奇:“怎么不见有炒菜?”

    顾二看了一眼徐章,笑着解释道:“若论炒菜,纵观大江南北,又有哪一家酒楼能够比得上谨言家的得味楼。

    樊楼虽为东京城里一众酒楼之最,可在炒菜之上,还是要差了一些,不过樊楼的其余菜式,却是东京一绝,与炒菜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炒菜新颖,可世人在蒸煮煎炸一道之上,已经发展了数千年的历史,自有其独到之处,而樊楼能够在汴京城里独占鳌头,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许贞闻言恍然大悟。

    徐章朗声说道:“今日仲怀做东,大家可都不要拘谨,敞开了吃喝,纵使喝醉了,也不用担心没人结账,被店家给扔出去。”

    长柏也笑着补充道:“谨言说的极是,在东京城里头,仲怀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徐章一脸笑意的看着顾二,立即补充道:“听说若是去了广云台,只要报上仲怀的名号,寻常人难得一见的行首娘子那是相见便见。”

    许贞眼睛一亮,好奇的看着顾二:“哦?想不到仲怀兄竟还有这般风流韵事。”

    顾二赶忙解释:“瀚林莫要听他们二人胡言乱语,那都是以前年轻不懂事,做下的不少荒唐事,现在我可是收心敛性,一心求学,已经很久没去广云台了,并且立下誓言,在科举入仕之前,都绝不再去烟花之地流连。”

    徐章怪笑着点明:“科举入仕之前?仲怀的意思是说待科举之后,便可放浪形骸?流连烟花之地了?”

    顾二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你这厮,这还没喝几杯,怎的就老拿我开涮。”

    徐章笑着举杯道:“是我失言,自罚一杯!还请仲怀兄见谅。”

    长柏摇了摇头,也轻笑着端起酒杯:“咱们共饮一杯,提前祝贺谨言和瀚林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顾二也笑道:“则诚说的极是,今日这场席面,可是替你们二人办的,可不能乱了主次。”

    “来,咱们共饮一杯。”

    徐章和许贞也笑着举杯。

    四人抬袖遮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至于先前的玩笑,也都随着这杯酒揭过了。

    随即长柏和顾二便好奇的问起了这次会是的题目,四书文和五经文自然不是二人的关注重点。

    五言八韵诗和压轴的策问才是他们最关注的。

    毕竟日后他们二人也是要参加科考的,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要亲身经历的。

    如今会试已经结束,只待最后的结果出来,会试的题目这个时候说出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个时候只怕这次会试的考题已经在东京城的士子文人圈子里头传遍了。

    徐章的诗做的一般,谈不上经验,但也还过得去,倒是许贞,把他做的那首诗念出来之后,引来顾二和长柏的齐声交好,就连徐章听了也觉得极好,虽比起那些传世名篇还差了一些,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不愧是江南路的解元,文采果真斐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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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家子开始的古代生活介绍:
打南边有个江宁府,治下有个宥阳县,县里头出了个徐秀才。
一路科举考上举人、进士、做了官!
盛家有个庶出的六姑娘叫做明兰,聪慧机警,蕙质兰心,心有成算。
可爱懂事的盛小六才十岁上就被徐秀才给盯上了,借着科举中式的东风登门求娶。
稳了后宅,徐秀才就放飞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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