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章 梅开
华灯初上,东京城里鱼龙共舞,
烛光在风中摇曳,乐声悠扬,曲意撩人。
四人在樊楼之中,享用着美食,讨论着徐章和许贞的策论文章,各自抒发着自己的见解,从策问的题目引申到朝政时局,滔滔不绝,越聊越起劲儿。
不知不觉间,酒也是越喝越多,长柏更是一早就喝红了脸。
一直到将近亥时,樊楼都要打烊了,四人这才作罢,在各自小厮的照顾下,坐上马车各回各家。
这是徐章重生以来第一次喝醉,虽然没有彻底断片,但走起路来已经是晕乎乎的,好似身处云端,就连说话也不太过脑子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
看着被王破敌搀扶着,脸颊微红,双眼朦胧,明显不在状态的徐章,翠荷担心的问。
同时信步上前,和安排个许贞的另外一个丫鬟一起上前,帮着他们将徐章和许贞扶了进去。
许贞的嘴里还说着胡话,什么将进酒,杯莫停,会须一饮三百杯之类的。
把徐章扶进主屋,安置到炕上,翠荷便把王破敌赶了出去,和翠莲姐妹二人打来热水,十分贴心的替徐章解下衣袍,用毛巾沾了热水,拧干了替徐章擦拭身子。
不同于南方的湿冷,汴京的冬天那是零下几度甚至十几度的冷,冷风一吹,真是如刀刮一般。
如今虽然已经是二月中下旬,天色虽然已经开始转暖,可夜里依旧冷的能冻死人。
好在屋里烧着火炕,门窗也都关的紧实,门窗都用窗纸糊的密不透风,再加上徐章素来体魄强健,翠荷和翠莲这才敢帮徐章宽衣解带,擦拭身体。
徐章睁着眼睛,醉眼朦胧,直直的盯着一丝不苟替自己擦拭身体的翠荷看,翠莲端过来一碗刚熬好的醒酒汤,忙关上房门,生怕漏了风,冷到了俆章。
“公子,这是奴婢刚熬好的醒酒汤,公子喝一点待会儿睡起来也舒服些。”
徐章点了点头,目光在姐妹二人脸上来回交替。
翠莲侧坐在榻旁,面对着徐章,用调羹舀起热汤,轻轻的吹散白色的热气,连吹好几下,待热气散了好些,这才送到徐章的口中。
上身已经擦拭完毕,接下来就是下半身,翠荷的脸颊已经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昏黄的烛光映衬下,相貌不过中上的翠荷此刻竟给人一种娇嫩欲滴的感觉,脸颊额头上渗出的细碎汗珠,更将其衬托的好似刚刚出水的芙蓉一般。
徐章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小腹一阵火热,身体已经给出了反应,血液的流动开始加快,好似到了夏日汛期的河流,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似是感受到了徐章身体里传出的燥热,翠荷疑惑的抬头看着徐章的眼睛,唤了声:“公子!”
这声公子,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尽的火焰,自丹田之处迸发而出,不过片刻,便席卷至四肢百骸,蔓延全身,再加上残留在身体内部的磅礴酒意助长,火焰升腾,直冲天灵,徐章的双眼已经变得微红。
挺身坐起,粗糙的大手已经握住了翠荷正在替自己擦拭身子的纤纤玉手。
“公子?”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大力,翠荷顿时便有些慌了,尤其是手心传来的滚烫热度,更叫她恍若触电一般。
徐章用力一拉,便将原本坐在榻旁的翠荷直接揽入怀中,抬手捻住怀中玉人的下颌,指尖微抬,火热的双眼直直的注视着那双带着几分无措的明媚双眸。
一旁的翠莲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一时之间,竟如遭雷击,僵坐在炕边,一动不动,手里的调羹还没放入碗中,悬在半空,一双眼睛看着都直了。
眼见着徐章盯着翠荷看了半晌,翠荷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大片红霞,并且迅速升温,便的滚烫。
体内的酒精再度刺激,徐章不在犹豫,对着那双淡粉的樱唇便印了下去,舌头宛若灵活的小蛇一般叩开佳人的牙关,将那条娇羞的小舌头俘获。
原本捻着翠荷下巴的手,此刻已经由上而下,按在了那犹如远山层峦的高耸之上。
“嘤嘤!”
翠荷的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嘤嘤般声响。
一旁僵住了的翠莲这才如梦初醒,如出一辙般俏脸爬满红霞,脖颈粉红,娇羞的扭过头去,起身欲走。
不想。
原本正在攀登险峰的大手,却如神龙探爪一般,不知何时已握住了拿着调羹的玉手手腕。
翠莲只觉得浑身一颤,左手端着的热汤险些就要打翻在地。
“别走!”
徐章那浑厚的声音,如勾魂的魔音一般灌入翠莲的耳中,侵入她的脑海。
这一瞬间。
翠莲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彻底失去了抵抗,刚刚迈出脚步也下意识的停住。
随即便是大力袭来,翠莲下意识的娇喝一声,只觉得身子一软,被一股大力拉扯而去,手中的热汤碗也终于打翻在地,摔做七**瓣。
“翠莲姑娘,怎么了?”屋子外头,刚巧巡逻路过,又耳聪目明,听到响动的孙平寇立马凑到房门口,急忙张口便问。
翠莲已经完全不知所错,耳畔嗡嗡作响,完全听不到什么。
反而是原本在徐章怀中的翠荷,已经恢复了神智,慌忙解释道:“没事儿,翠莲不小心打碎了碗,平寇小哥,公子已经睡下了,你们也去休息吧,公子这里,有我和翠莲看着就行。”
“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翠荷姐姐尽管来叫我们。”
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孙平寇留下话便径直回去歇着了。
翠荷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却发现翠莲已经被徐章按倒在炕上,宛若品尝珍馐佳肴一般,享受着翠莲的樱唇,一双大手,已经在探入衣襟之中做起了怪。
原本就爬满了红霞的脸颊变得愈发滚烫,翠荷起身下床,将屋里的烛火一一吹灭,站在炕边看着已经娇羞的闭上了眼睛翠莲,以及正忘神的投入其间的俆章。
翠荷深吸了口气,自己宽衣解带,再度上炕,将炕边的被褥翻开,侧身躺下,将被褥小心翼翼的盖在三人身上。
一双玉臂还不忘从身后环上徐章的虎腰。
漆黑的房间里头,被褥不断的起伏,一间间衣物被徐章粗暴的随手丢到一旁。
这一夜,徐章化身猛虎,将两只娇柔白嫩的小羊羔彻底扒了个干净,一人一口吞进了肚子里头。
屋外,星光昏暗,原本还有些淡淡月光的月亮,也识趣的躲到了厚厚云层之后。
更夫的梆子一次次在街面上响起,提醒着四近的住户们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寒冷的夜空中,徐章的屋子里却绽放出了无边的春色。
第 106章 本分
翌日清晨,自重生以来,这是徐章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饶是如此,早上的时候,原本素来勤奋的翠荷和翠莲,还是在徐章熟睡时拖着疲软的身子起身,给徐章备好了早膳,准备好让徐章洗漱用的热水。
翠荷还特意让一个老嬷嬷跑了一趟,到药铺里买了几幅避子的汤药回来,煎好了她和翠莲一人一碗,喝了下去。
而这一切,徐章都不知道。
等徐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公子醒了!”
初为人妇的翠荷比起往日多了一丝难以言状的风情,端着盈盈笑脸看着徐章的时候,尽管眸中并无波澜,却也同样叫徐章的心湖为之荡漾。
想起昨夜的旖旎,徐章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弧度,“怎的不多睡会儿,起这么早作甚?”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责备,但翠荷却能感受到其中夹杂的关怀。
翠荷笑着说道:“习惯了早起,再说了,奴婢还要伺候公子起床洗漱。”
徐章掀开被褥,翻身下炕,翠荷便躬身替徐章穿上鞋袜。
待徐章站直了身子,摊开双手,翠莲也进来了,顺带还把放在衣架上的徐章的衣服拿了过来,姐妹二人一前一后,熟练的一件件的往徐章身上套,配合十分默契。
如今的徐章个头已经比稍微高挑一些的翠荷还要高出一个头,姐妹二人站在徐章身前身后,得抬着头才能看见徐章的脸。
“待会儿带个信儿去寿安堂,找房嬷嬷帮帮忙,找相熟的牙行,多寻摸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过来伺候你们。”
听着徐章的话,姐妹二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身后替徐章整理头发和衣服的翠荷说道:“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二人本就是奴婢,素来习惯了伺候公子,若是叫旁人来伺候我们,只怕还会不习惯哩。”
翠莲也说道:“姐姐说的极是,奴婢们能够留在公子身边伺候,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求被人伺候。”
翠荷知道俆章的心思,立即又补充道:“如今公子尚未成亲,若是先有了妾室,定然会影响公子日后说亲,还是暂且先维持现状的好,便是公子想抬举我们姐妹二人,那也得等到公子成了亲,娶了正妻大娘子回来,才不会被外人说三道四。”
“如今正是公子科举仕途的关键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况且我们姐妹本就是老太太替公子预备的通房丫鬟,早晚都是公子的人,何必纠结于名分排场,奴婢们只要知道公子对奴婢们好,关心奴婢们就心满意足了。”
翠莲也不住点头。
姐妹二人的懂事儿,叫徐章有些汗颜。
“这些都是房嬷嬷教你们的?”半晌之后,穿好了衣裳,徐章好奇的追问。
姐妹二人齐齐点头。
“水已经打好了,公子先去洗漱吧!”翠荷催促着徐章出去洗漱,自己则转身整理起床铺来。
叠好被褥,看着床单上面那两团梅花状的殷红图案,翠荷俏脸一红,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床单取了,换了张新的,重新铺好。
而那张旧的,则被翠荷叠好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入一个木匣子当中,收了起来。
洗漱刷牙之后,徐章又拎着双锏到院子里耍了一通,然后才到前厅和许贞一道用早饭。
早餐很简单,北方最常见的豆浆,配上包着羊肉的烧饼,几笼小笼包,一碟咸菜,一碟泡菜,便差不多摆满一桌了。
至于翠荷和翠莲两姐妹,则被徐章勒令去休息了,不准她们再忙这忙那儿的。
·······
会试参加的人数虽多,可阅卷的速度也快,两个主考外加一应考官几乎是废寝忘食的阅卷。
从一众考生的答卷之中层层筛选出特别优异的,每位考官不断的精简优异的人选,达到一定的数目后,再拿去和两位主考及其他一众考官商议,甄别出优劣,排出名次。
拢共有三千多份卷子,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而且四月初一就是殿试了。
这些考官们要做的,就是在三月下旬之前排出名次,确定贡士的人选。
然后再等四月初一的殿试,由官家亲自定下三鼎甲,确定进士的排名。
时间就这么一日日过去了。
会试的成绩还没出来,徐章依旧如往常一般去盛家学塾跟着庄学究读书。
寿安堂里,翠荷还是找上了房嬷嬷,传达了徐章的意思,叫房嬷嬷帮着寻摸几个得用能干且没什么歪心思的女使婆子。
房嬷嬷跟在老太太身边几十年了,一双眼睛早就练成了火眼金睛,只看翠荷行走的姿态,便瞧出了这丫头的身子已经破了。
作为从寿安堂里头出去的人,虽说如今已经给了徐章,而且房嬷嬷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翠荷。
对于房嬷嬷,翠荷自然不会隐瞒,将事情都一一说了,当然了,没包括那晚的细节,对于第二日一早翠荷立马让婆子去药铺买避子汤的药材回来熬了与翠莲都喝了。
房嬷嬷既怜惜她们,又替她们的懂事儿感到高兴,对于置办丫鬟婆子的事情,自然也就一口应下了。
待送走了翠荷,房嬷嬷这才回到老太太身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把这事儿说给老太太听了。
不想盛老太太听了后,不仅没有不快,反倒有些欣慰的问:“说来这小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老太太露出回忆之色。
房嬷嬷道:“到了八月,章公子就满十七周岁了。”知道老太太关心俆章,房嬷嬷自然将俆章的信息都记得清楚,免得老太太什么问起。
“是呀!”老太太忽然有些叹息:“十七了,年纪也不小了!寻常男子到了他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说亲了。”
房嬷嬷道:“若是在寻常农家,到了章公子如今的年纪的连儿子都有了。”
老太太眸光微闪:“年少而慕少艾,这小子素来稳重,性子和柏儿有些像。”
房嬷嬷知道老太太这话的意思,长柏素来老持稳重,颇有昔日王老太师遗风,读书用功刻苦,不近女色,就连王氏让他挑选伺候的丫鬟女使,长柏也是可着相貌普通,老实本分的挑。
可饶是如长柏这般的人,也收了通房,徐章那边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搞得老太太还以为徐章是不是和那些王公子第一样染上了龙阳之好。
如今听到翠荷和翠莲两姐妹被徐章收房,悬着的心反倒是放了下去。
“这两个丫头都是懂事儿的,待会儿你去库房里头,挑几匹料子和几件像样的首饰给她们送过去,让她们好好照顾章哥儿,日后自有一番富贵。”
这么懂事儿的小丫头自然要赏。
房嬷嬷笑着应道:“是,待会儿老奴就去库房给她们挑。”
老太太忽然话音一转:“你觉得余老太师家的嫣然怎么样?”
房嬷嬷道:“余大姑娘今年十三岁,比咱们家章公子只小了四岁,年龄上倒是挺合适的,余家也是世家大族,清流门第。
不过这余大姑娘虽是余家嫡出的大姑娘,又受余老太师和余老太太的喜爱,可余老太师夫妇终究年纪大了,余大姑娘又不受继母待见,她那个父亲也是个拎不清的,任由继室苛责原配留下的女儿。
以余大姑娘的身份和在余家的处境,咱们章公子也不至于配不上她,只是余大姑娘的性子······”
盛老太太和余老太太交好,余大姑娘和明兰的关系也不错,无话不说很谈得来,两家的来往倒是很频繁。
盛老太太也感慨道:“是呀,嫣然这丫头的人品是极好的,就是这性子随了她祖母,是个担不住事儿的,章哥儿是家中长子,日后要顶门立户,等中了进士,踏入官场,若是没有一个既贤惠又能撑得住事儿的妻子,难免会拖累他。”
“也罢!既然嫣然不合适,那就且再看看吧,也不急于一时。”
······
第 107章 看榜
三月二十四日,也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一大清早,卯时末刻,辰时未至,天边方才亮起鱼肚白,徐章家的大门就被咚咚咚的敲响。
门房还奇怪呢,这么一大清早的,谁那么不知事儿,跑过来敲门。
开门一看,竟然是顾二。
“原来是二公子!”门房很是惊讶,尤其是从过年到现在,顾二更是这里的常客,徐章早就有了吩咐,顾二和长柏他们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让他们进来。
虽然现在还早,但顾二来的这么匆忙,肯定有什么事要找徐章,门房自然不会阻拦。
“你家公子起来了没?”顾二忙问。
门道回道:“公子一早便起了,如今正在院里练武呢!二公子要找我家公子,直接去二院便可。”
顾二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行了,你们家就这么大一点,我还不至于迷路,不用你带路,好好看你的门吧!”
二院里头,徐章正拿着双锏,运驶如飞,一下又一下的砸着身前的木桩。
每一下都卯足了力气,好似和身前的木桩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许贞正拿着一把没开封的宝剑,在院里慢吞吞的耍着,动作架子倒是颇为优美。
“我说徐小五,今儿可是放榜的日子,你不着急去看榜,怎么还有心思在家里练武。”
人还没到,顾二的大嗓门就已经远远传了进来。
徐章收锏而立,许贞也收了剑。
“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一块儿看榜去!”
顾二快步往里走着,还不忘催促二人。
徐章和许贞相视一笑,“如今还早着呢。”徐章说道。
顾二则道:“早什么早,如今都辰时了,再过半个时辰就放榜了,若是不早些去,哪里能占到好位置。”
徐章强忍住没有翻白眼:“去看个榜而已,要占什么位置。”
一旁的许贞也不住点头,“或早或晚,又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若是中了,自会榜上有名,若是不中,便是去的再早又能有何用?”
“就是!”徐章也在一旁附和道。
顾二顿时跳脚:“什么叫就看个榜而已!”说着便信步上前,把徐章的双锏给下了,把许贞的剑给抢了去。
“赶紧都去给我沐浴更衣,我已经约了则诚,待会儿咱们一道去看榜!”
徐章和许贞无奈的对视一眼,转身去屋里洗漱了。
待换了衣服,用过早饭,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已经差不多快到辰正时分。
顾二拉着两人匆匆便出了门。
长柏也早已带着小厮汗牛在南门大街等着,双方会合之后,这才结伴往贡院大街去。
放榜之日,各家有参加会试子弟的,一大清早,贡院大门都还没打开,就已经提前派出了家里的小厮提前赶到贡院外候着。
徐章等人赶到的时候,贡院外头已经被看榜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有穿着皂衣配着腰刀的差役守在贡院之外,组成人墙,将看榜的人群阻拦在外。
辰时末刻,贡院之门再度打开,礼部的官员书吏捧着红纸从贡院年内走出,到贡院外的高墙之上,架起梯子,将一张张红榜张贴在高墙之上。
“出来了出来了!”
“快看快看!”
“有没有我,有没有我!”
·······
杏榜之下,衙门的差役围成一圈,防止看榜之人靠的太近,四近看榜的人挤成一团,徐章等人站在街口,只能看见前头拥挤的人群。
顾二抱怨着道:“我早说了让你们早点来早点来,非要拖拖拉拉的,这下好了!想挤也挤不进去!”
若是依着顾二以前的性子,说不得直接叫仆役护卫开道,硬生生从人群之中挤出一条宽敞大道了,可现如今已经痛改前非,修身养性,潜心读书的顾二却再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主要是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意义,不过提前看到结果罢了,待会儿人群散去之后,自然也能看到,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若是因着看榜就引起骚乱,得罪这么多一同看榜的人,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若是顾二当真这么做了,说不定明儿便有弹劾宁远侯教子无方的奏折递到官家案前。
要知道,如今掌握朝政大权的可是文人,两位大相公和六部的尚书,皆是读书人,科举仕途出身。
徐章拍了拍顾二的肩膀,看着他淡然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十米外一家有二楼的酒楼,说道:“咱们去那儿看!”
顺着徐章指的地方看了过去,顾二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去那儿看?那咱们还不如回去呢,等下午晌人少的时候再过来看!”
徐章却神秘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若是仲怀不愿去的话,倒是可以往里挤一挤,以仲怀的身手,若是想挤进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次参加会试的各路举子加起来得有三四千人,现在光是挤在贡院外头的,就有六七百人,大街上还不断的有人在赶来的途中。
长柏犹豫了一下:“要不咱们先回去,待下午人少了再过来看榜?”
顾二却不甘心:“来都来了,怎能就这么回去!”又看着徐章,说:“我倒是要看看,你徐谨言能有什么好法子,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还能看清杏榜上的排名。”
许贞微笑着说:“我也很是好奇,谨言为何这般自信?”
徐章道:“先容小弟卖一卖关子,待会儿到了地方,几位兄长自然就知道了!”
越是如此,众人反而越是好奇。
四人带着一众小厮,一起朝着徐章指着的酒楼走去,快到酒楼门前的时候,王破敌一路小跑先进了酒楼,随即立马便带着个小伙计出来,将众人带上了二楼,进了个雅间。
雅间里头,一个小丫头正靠着窗户,手里头拿着个一头大一头小的长筒狀物件抵在眼睛前,倚着窗台正对着放榜的位置。
这个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长柏的庶妹明兰。
见众人进来,小明兰立马走过来给众人见礼,挨个叫了哥哥。
“六妹妹怎么会在这里?”长柏很是疑惑的问。
明兰答道:“祖母知道今日会试放榜,便差妹妹替她走一趟,看看章表哥有没有上榜。”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长柏又问,话虽是同一句,可意思却截然不同。
看榜怎么在这么远的地方看,这里距离张贴榜单的位置隔了将近百米,虽然恰好能看到张贴的榜单,可隔得这么远,入眼的只是乌漆嘛黑的一大片,哪里能看清榜单上的内容。
明兰却举起手里的长筒状物件,理所当然的说:“有这个千里镜在,在这儿也能看到榜单呀!”
“千里镜?”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明兰手中的物件吸引了过去。
·······
第 108章 千里
“千里眼?”
看着明兰手中的一尺半左右长的圆筒,众人愈发好奇起来。
徐章伸手摊开手掌,身后的王破敌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同样的千里眼,放在徐章掌心之上。
“说是千里眼自然有些夸张,不过一两里地之外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顾二好奇的第一个从徐章手里头接过千里眼,走到窗边,学着明兰的模样将千里眼细小的一端抵着眼睛,另一端,则正对着杏榜张贴的位置。
“天爷!”
忽然之间,站在床边使用千里眼的顾二发出一声爆喝,身子一颤,手一软,险些将手中的千里镜跌落。
徐章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顾二的同时,伸手就准备接方才险些掉落的千里镜。
“我的天爷耶!我说顾老二,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东西可是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制成了,费了我和六妹妹不知多少心血,你就不能拿稳些。”
徐章一脸埋怨的看着顾二,嘴里还抱怨着。
顾二大笑着道:“谨言,这东西神了呀,这里距离杏榜的位置至少有八十步了吧,通过这个小小的千里镜,竟然能将杏榜之上的人名看得清清楚楚。”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着忽然又皱起了眉头问:“只是为何像看水中的倒影一般?”
徐章翻了个白眼,同时也松开了抓着顾二手臂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一句两句的解释不清楚,待日后有时间,我再仔细的告诉你!”
一旁的明兰却笑嘻嘻的奉上自己手里的千里镜,“顾二哥哥,要不咱两换一换,你拿我这个试试!”
顾二不解的将手中的千里镜和明兰的交换:“难不成这两个千里镜还不一样?”
徐章笑着说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二再度拿起明兰的千里镜朝着杏榜看了过去,立马便又是惊呼。
一惊一乍的,直把长柏和许贞的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
明兰很懂事的把自己刚从顾二处换来的千里镜递给长柏:“二哥哥也试试这个千里镜!”
长柏的表现的可比顾二要好多了,只是瞪大了眼睛,满眼的震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许贞凑到许贞身边,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问道:“谨言,这个千里镜还没有有多的,给哥哥我也来一个。”
徐章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无奈的说:“我倒是想有,可这东西做起来极为复杂,又耗费时间,我和六妹妹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失败了无数次,浪费了不知多少材料,才做成了这么两支。”
许贞叹息一声,又是惋惜又是迫切的说:“能做成一次,自然也能做成第二次,第三次!”目光却落在窗边用着千里镜的顾二和长柏身上,眼里写满了好奇。
徐章笑了笑,没有反驳,确如许贞所说,有些东西,能做出来一次,就能做出来第二次,第三次,日后只会越来越多。
而是朗声对着窗边的顾二和长柏道:“行了行了,待会儿在玩,你俩赶紧找找,看看榜上有没有我的名字。”
千里镜被顾二和长柏拿在手里,徐章只能催促。
顾二头也不回的说:“着什么急,我这不是在看呢嘛!”
一旁的明兰忽然插了一句:“章表哥,方才我已经看过了,前边贴出的三张榜单上面都没有你的名字。”
徐章看着双手撑在桌上,捧着下巴看着自己的明兰,只觉得一把刀子插在心头,心里拔凉拔凉的。
那张甜甜的笑脸怎么看起来有些可恶·······
长柏则将手中的千里镜让给了许贞,转身回到桌边,看着徐章安慰道:“如今才张贴到前一百五十名,以谨言你的才学和文章,名次应该颇为靠前。”
明兰点了点头,觉得二哥哥说的非常有道理。
唯有徐章心里有些忐忑,“行了,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诗赋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就看那策论能不能入考官的眼了!”徐章重生至今不过才七年光阴,能够通读诸般经义,略懂些皮毛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诗词歌赋,这东西完全是看七分天赋和三分后天的努力来的。
徐章虽然记忆力不错,可写诗作赋的水平着实一般,说的简单点,就是艺术细胞有些不太够用。
虽然脑子里头也记着不少优美的诗篇,可惜现在已经过了盛唐,诗仙和诗圣的诗篇早已流传天下,而且几次考试的考题都没有和俆章记忆之中的对应。
忽然窗边传来顾二的声音:“这倒未必!”众人循声望去。
顾二忽然回过头来:“说不定哪个考官眼瞎了,看上了谨言的诗呢!”
徐章的连立即就黑了,差点没把桌上的茶壶和点心直接丢过去糊这家伙一脸。
一旁的长柏竟然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道:“仲怀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章把手掌往桌上一拍:“我说你们俩有完没完了!”
顾二嗤笑一声,扭过头去,拿起千里镜又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长柏看了看身前的茶杯,汗牛这家伙立马机灵的拎起茶壶,给每人都倒了一杯。
明兰拿起桌上的杏仁糕小口小口的吃着。
过了半晌,窗边的顾二忽然兴奋的叫了起来:“有了有了!第十八名,徐章,江宁府宥阳县!”
一旁的许贞也确定的道:“确实是谨言。”
“第十八名!”明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崇拜的看着徐章:“章表哥好厉害!竟然考了十八名。”
便是长柏也有些惊讶:“竟是十八名?”
窗边的顾二却喃喃说道:“也不知那些阅卷的考官是不是瞎了眼,这么一个只会写打油诗的家伙竟然也能考到第十八名?”
徐章好心情刚刚开始蔓延,听到顾二这话,脸色立马又有变黑的趋势。
·······
别人还在前头杏榜之下挤来挤去,有些还带着小杌子,长条的凳子踩在脚下,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在总共写着三百四十二个名字的杏榜之上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徐章和许贞却已经用千里镜,分别在第十八名和第二名的位置上找到了他们各自的名字。
第十八名是徐章。
第二名自然就是许贞这位昔日江南路的解元。
第一名会元,则是被一个叫做言瞻的沂州举子给抢了去。
沂州便是秦汉时期琅琊郡的主要部分,更是出过琅琊王氏这样兴盛了数百年的大族。
沂州位于鲁地,儒学盛行,文风之鼎盛,几乎能与江南媲美。
许贞的才学大家都是知道的,可这位叫做言瞻的今科会元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言瞻今年二十有七,要比徐章和许贞早上两届中举,虽未中解元,但也是齐鲁之地有名的才子。
尤其是近些年来,言瞻拜入嵩阳书院潜心苦读之后,进境极快,文采愈发斐然,且为人谦逊有礼,有古之君子之风,在鲁地乃至整个北地士子之中名望攀升极快,
而且言瞻还擅长填词写诗,也曾写下不少好文章,在士人之间广为流传,其诗赋也有不少流传在外,也算的上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便是徐章和许贞长柏他们也曾拜读过这位新科会元的文章和诗词。
许贞也颇为惋惜:“若是言学礼得了会元,倒也不算奇怪。”
许贞虽然和言瞻没有打过交道,但却对这位在北地极负盛名,在嵩阳书院里的地位和许贞在白鹿洞书院的地位相差无几的强劲对手早就神交已久。
不过对于许贞而言,他和好友徐章都能上榜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会元之名,也不是非拿不可。
而且后边还有一场殿试!
最后的状元之位究竟花落谁家!还犹未可知呢!
第 109章 小宴
一大清早,窗外便有喜鹊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徐章的心情也出奇的好,正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徐章和许贞都上了榜,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儿。
然后顾二直接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把千春楼的全鱼宴给安排上了。
知道长柏和徐章家里管得严,不好去秦楼楚馆,这家伙便直接从广云台里头,把如今的花魁行首云裳姑娘和好几个色艺俱佳的小娘子给请到了千春楼。
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撒出去大把大把的银钱,把两家都打点好了,再加上顾二背后的宁远侯府被动背书,才能做到如此。
顾二的这一壮举,也着实让徐章大开眼界。
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弟的世界,他们这些穷苦出身还真没法理解。
除却那位云行首之外,其余的三位佳人,容貌也都极为出色。
坐在长柏身边的是柳云烟柳娘子,身材婀娜,纤腰细如柳,体态多婀娜,擅长诗赋,嗓音极佳,唱的一手好曲。
身边许贞的燕儿姑娘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如若凝脂,一双玉手纤细修长,擅抚琴吹箫。
坐在徐章旁边的叫做柔儿,相貌在四女之中只能添居末位,可胸前的隆起却宛若山川,是四个姑娘里头最具规模的。
而且这位柔儿姑娘最擅长的不是吟诗作赋,也不是抚琴弄萧,而是刺绣烹茶,倒是另类的紧。
许贞的表现还算不错,和身边的燕儿姑娘有说有笑的,完全没有生涩,一副花丛老手,欢场常客的模样。
这么一对比起来,长柏就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模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挺胸抬头,和身边的柳娘子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看着屋里众人尽皆一笑。
其中尤以那位坐在长柏身侧的柳娘子最为夸张,侧身昂首,望着长柏那如刀削斧凿一般的俊美侧脸,看着那已经被红霞染成了血色的俊俏脸蛋,只觉得心湖一阵荡漾。
玉手轻掩红唇,银铃般的笑声自樱桃小口之中不停的发出。
尤其是那一双美目,就跟见到了肉的饿狼似的,直放精光。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姑娘对长柏怕是动了色心了。
徐章的前世有一个说法,说是男人最喜欢的事就是劝失足妇女从良,骗良家妇女下海。
可徐章却觉得后头应该在加上一句,女人们最喜欢的又何尝不是把小雏鸟教成老司机。
而顾二的怀里搂着的,自然是广云台的花魁娘子云行首,也是四个姑娘里头最漂亮的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色艺双全,是广云台的招牌。
至于徐章,那就更不用说了,搂着胸前挺着山川的柔儿,和众人有说有笑。
说及这次会试的时候,顾二连饮三杯,直接摇头晃脑的看着许贞,不忿的说:“瀚林学识渊博,不论是写诗还是填词,我都是跟钦佩。”
然后转眼看着徐章:“可你徐五作诗的水平究竟如何,旁人不知道,难道我顾廷烨还能不知道?你小子这样的竟然也能考到第十八名。”
“这若是到了只考策问的殿试之上,岂非要直接被官家点成状元?”
旁边的许贞也点了点头,幽幽说道:“谨言习得是经世之学,目光如炬,看得长远,于朝政和时局之上见解独到,言辞又犀利,往往能够一针见血,日后若是入仕,定是朝廷肱骨,愚兄寒窗苦读十余载,却只将目光放在了文章和诗赋之上,比起谨言来,愚兄自愧不如呀!”
全篇没有一个字说徐章的不是,可若是细细想来,却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徐章这厮不善诗赋。
一旁的长柏补充道:“谁叫此次会试的主考之一是礼部的左侍郎孙大人呢!”
果然还是那位一针见血的长柏。
说起这位孙大人,顾二就有些头大,忍不住扶额摇头。
这位孙大人单名一个原字,表字立信,博学多才,饱读诗书,说是学富五车也不为过。
曾在翰林院任职,先是被调到了吏部,经历外放,然后辗转回京进了礼部,而后一路平步青云,成了如今的礼部左侍郎,官居正三品,身上还有其他不少的头衔。
可谓是位高权重。
而且这位孙大人还是当今蔡大相公的门生,深受官家倚重,因其身处礼部,为人正直古板,背景深厚,又深受官家倚重。
是以东京城里头的一众纨绔子弟简直将这位孙大人视作瘟神,平日里出门若是遇上了,不是远远的避开就是绕道而行。
“可是那位号称铁面无私,冷面无情的孙原孙大人?”说话的是徐章身边的柔儿姑娘,柔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纯真的脸上满是好奇。
铁面无私是寻常人对孙大人的评价,而冷面无情,则是一众纨绔们给的评价。
“哦?柔儿也知道这位孙大人?”
柔儿却将目光朝着顾二看了过去:“说起这位孙大人,顾二公子可比咱们姐妹几个熟悉多了,公子若是好奇,不妨问问顾二公子。”
说着便挺身拎起酒壶,将徐章已经空了的酒杯重新添满。
“哦?”徐章和许贞长柏的目光尽皆朝着坐在上首的顾二瞧了过去。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作甚!”
顾二嘴角抽了抽,表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徐章道:“仲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哟!”
许贞也扬起嘴角,好奇的道:“仲怀,你这就不厚道了!明明和孙侍郎相熟,考前也不和咱们说一说。”
许贞捂着胸口,眉头微皱,看着顾二,做出一副误交损友,痛心疾首的模样。
徐章幽幽一叹,“交友不慎呀!”
长柏虽没有一道揶揄顾二,却也没有帮着他说话,而是也颇为好奇的望着他,目光热切。
顾二立马告饶:“好好好!我说就是!”脸上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无奈表情。
屋里四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也纷纷抬手轻掩口齿,然眉眼处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挡不住。
三人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的看着顾二,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第 110章 诗作
顾二无奈的道:“都怪我以前年少荒唐,行事张扬,肆无忌惮,不知收敛,不慎摊上一桩祸事来,不知为何被孙侍郎知晓,捅到了官家跟前。”
“官家将父亲叫进宫去,说父亲教子无方,将父亲狠狠斥责一番,让父亲好好管教我!连官家那般仁善的性子,听了也动了些火气。
父亲回府后,二话不说便把我捉去了祠堂,先是动了家法,然后还叫人将我绑了,说要送去宗人府,将我逐出侯府。”
“这事儿当初闹的满东京城人尽皆知,偏生我那时候脾气犟得很,和父亲的关系也极差,现在想想,那时还真是不懂事儿。”
说着守着,顾二就露出了愁容,唉声叹气的像个老叟,端起酒杯仰头就给干了。
旁边的云行首知趣的拎起酒壶替顾二添满。
看着顾二心事重重的模样,雅间里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徐章本来心里还有些好奇,可听着顾二说话的语气,瞧着他如今的模样,也只能现在将心中的好奇压了下去。
端起酒杯招呼众人:“今日合该高兴才是,说这些糟心事作甚,来来来,咱们喝酒,喝酒!”
“就是就是!喝酒!”
······
“公子们既然这般有兴致,不如咱们姐妹几个抚琴唱曲,替公子们助助兴如何?”顾二身边的云行首顺势提议道。
正好转移一下话题。
这话一出,立马就得到了顾二的支持:“这个好!”
长柏身边的柳娘子柔柔笑道:“不如就让奴家来开个头,唱一手小令给几位公子解解闷?”
许贞好奇的问:“不知柳娘子都会唱哪些小令?”
柳娘子道:“同叔先生、醉吟先生的诗词小令都会一些。”
徐章却道:“哎!前人所填词曲固然优美,但时时入耳,未免失了心意!”
顾二直接翻了个白眼:“不唱前人的词曲,难道还唱你徐五作的那些打油诗不成!”
“则诚,还记得咱们在扬州时,徐五这家伙作的那首乱七八糟的词吗?”
一旁的长柏摇头晃脑的道:“大海啊,你全是水!”
“牛儿呀,你四条腿!”顾二立即接了。
徐章:“········”
“噗嗤!”
屋子里头的四位小娘子,顿时就被长柏那一样顿挫的语气给逗笑了。
“徐公子这诗作的倒是有意思!乍一听竟还有几分押韵!”云行首轻摇团扇,竟还真的颇为认真的分析起来。
其他几位姑娘也不住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都竭力憋着笑。
如此不堪入目的诗句,竟然出自一位新科贡士之手,姑娘们自然觉得意外,同时更多的却是好奇。
顾二看着身侧的云行首,大笑着说:“这小子作起诗词来,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简直不堪入目!”
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徐章处瞟。
徐章狠狠的瞪了回去,毫不在意的切了一声:“诗词不过是小道罢了,我辈读书人,追求的自当是经世之学,以务实为本。”
“况且那不过是昔日玩笑之语,顾二你个混账,至于现在还拿出来说嘛!”徐章满满的全是怨气、
“行了行了!”顾二却不以为意的摆手道:“柳娘子莫听谨言的,就唱几首醉吟先生的小令!”
徐章忽然觉得屋子里风有些大,有些凌乱:“·······”
一旁的许贞也不住的起哄。
倒是长柏没怎么插嘴,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告诉了徐章答案。
月上中天,夜色渐深,一更的梆子已经敲响,众人依依不舍的和姑娘们作别,各自回家。
顾二带着小石头,说要亲自护送四位姑娘回广云台。
徐章自然免不了要调侃几句。
回到家里,翠荷和翠莲早已准备好洗漱的用品,就等着徐章回来。
伺候着徐章宽衣解带,沐浴更衣,闻着徐章衣服上传来的酒气和女儿香,两姐妹都很识趣的没有追问。
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如此,男人在外头天地广阔,女人们的世界则就是后宅那一亩三分地。
泡在热气蒸腾的浴桶之中,枕着垫在浴桶边缘的湿热毛巾上,遇上闭上了双眼,露出享受之色。
翠荷拿着毛巾熟稔的替徐章搓洗着身体。
翠莲从厨房端来早已熬好的醒酒汤,用调羹一勺一勺的亲手喂到徐章嘴里。
厢房里的许贞就没这待遇了,毕竟他只是客居在徐章家中,徐章又没有把家中侍女送去给人做妾的习惯。
沐浴之后,翠荷拿着毛巾替徐章擦拭掉身上的水渍,翠莲拿来崭新的里衣,姐妹二人一同伺候徐章换上。
“公子是直接歇了还是再看会儿书?”翠荷替徐章整理着衣襟,柔声问道。
依着徐章以往的习惯,这个点一般都会寻一些话本地志或是游记类的闲书看看,打发时间。
徐章看着近在咫尺的翠荷,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女儿香,只觉得心湖一阵荡漾。
嘴角扬起一丝弧度,露出浅笑,忽然矮身将翠荷拦腰抱起,看着翠荷的慌乱的眼睛,徐章说道:“看什么书!长夜漫漫,大好时光,合该及时行乐才是!”
话音还没落,便已经抱着翠荷迈步往炕那边走去。
翠荷虽然俏脸一红,有些害羞,胸腔里的小心脏已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而且速度还在加快当中。
可却没有半点抵抗的意思,反而顺势环着徐章的虎腰,脑袋往徐章怀里一靠,紧贴着他的胸膛,悄然闭上了眼睛。
一副任君施为,望君多采颉的模样。
看的徐章愈发心痒。
将翠荷平放至炕上,徐章还不忘转身给正在收拾屋子的翠莲嘱咐一句:“翠莲,待会儿记得过来值夜!”
翠莲红着脸应道:“奴婢知道了!”
没得片刻,里屋便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是那么的叫人无法忽视,听着自里屋传来那些微弱的不堪入耳的声音,翠莲的俏脸越来越红,就连粉嫩的脖颈都爬满了红霞。
不过小半刻钟之后,翠莲便吹熄烛火,自己解了衣裳爬上热炕,钻进好似火炉般的被窝里头。
一夜荒唐,梅开二度。
·······
第 111章 殿试
眼看着殿试将近,徐章往庄学究处跑的次数反而少了,庄学究也对他说,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要放松,不要紧张,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颇有几分前世的老师高考前安慰学生的的意思。
左右徐章现在已经过了会试,成了贡士,殿试不过是再度确定排名罢了,基本上和会试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而且殿试只考策问一项,这可是徐章的强项,若是发挥的好了,便是一甲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自那日千春楼一别之后,顾二便直接动身去了庐州,许贞则跟着徐章一起到了盛家的学塾和长柏他们一道听庄学究的课。
三月二十九这日,王大娘子过生辰,华兰带着丈夫和女儿回了娘家,给王大娘子庆贺生辰。
因着不是整寿,而且王大娘子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也没有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到家里吃饭。
徐章作为老太太的侄孙,盛紘的外甥,正好又在府里读书,便也在受邀之列。
盛家勉强也算是累世官宦的清流人家,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而且加起来也有不少人,索性便将男女分开坐,徐章在的男宾这边人数不多,加上盛紘父子几个拢共也才**个人。
许贞因和长柏以及徐章都交好,如今也在盛家的学塾里头听课,而且会试还得了第二名,自也收到了邀请。
除了徐章和许贞之外,华兰的夫婿袁文绍是一个,还有一对父子,是王大娘子那位嫡亲姐姐的丈夫康大人和他们的儿子。
具体叫什么徐章倒是没留意。
不过这位康大人在去年犯了一点小错,被罢了官,如今和盛紘的来往颇为频繁,想来是打算着日后等风头过去了,走走盛紘的门路重新入朝。
轮番给王大娘子贺寿之后,众人便吃起酒来。
席间,盛紘抓紧这次机会,和袁文绍这个大女婿拉近关系,又把他们的女儿抱了出来,大家凑在一块儿逗弄,就连徐章也好奇的抱了下。
可惜那尚在襁褓中的小丫头似乎和徐章不太对付,刚到徐章怀里就大声哭喊起来,搞得徐章尴尬不已,只能丢回给袁文绍。
不过看着华兰的袁文绍婚后的幸福生活,徐章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如今他也十七了,也是时候该说亲了。
想到这一点,徐章心里头就一个激灵。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可不是随便几句话,随便一个人就能应付的。
有句话说的很好,娶妻若贤,福泽子孙,娶妻不贤,祸延三代。
依徐章看,说三代都是轻的。
娶妻这事儿,必须得慎之又慎才行。
而且这事儿徐章自己去找的话,肯定是行不通的。
徐章忽然想起了盛老太太。
这事儿倒是可以让老太太帮忙。
老太太出身高贵,为人既正派又善良,面虽冷,可心却热,而且目光老练,看人极准,有老太太帮忙把关,定能寻一个贤惠的妻子。
想到这一点,徐章心里就有了主意。
······
嘉佑十年四月初一,殿试日。
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徐章等一众贡士便在皇城东面的东华门聚集。
然后经一应内官和侍卫带领护送,穿左承天祥符门,右转穿过宣佑门,再一路直行,过延义阁,抵达殿试的地点崇政殿。
三百余名贡士,在一应内官们的引领安排下,井然有序的步入崇政殿中,按着定好的顺序将空旷的大殿坐的满满当当。
四周皆是宫廷侍卫和内侍宦官,还有一应负责协同监考的官员。
嗯,徐章一个也不认识。
空旷的大殿之内,三百余名贡士分列而坐,竟无一人私底下与同科交头接耳,小声讨论。
大殿巍峨,庄严肃穆,无需刻意叮嘱,贡士们一个个自发闭口不言,端正姿态,静候殿试的开始。
辰正时分,一席龙袍的官家出现在崇政殿里。
和徐章想象中的略有些区别,这位官家看起来并无太强的气势,说起话来也很温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慈祥的邻家老爷爷一样。
只是那一身黄袍,再加上周遭严肃而又让人紧张的氛围,却将这位官家周身的气度衬托的极具威严,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殿中贡士以及周遭的官员内侍们纷纷朝着官家行礼。
官家微微抬手,叫众人平身,然后又说几句:“诸位皆是我大宋英才,今日之试,往诸位竭尽所能,叫朕好好欣赏一番我大宋士子们的才学·······”
众考生纷纷意动,有些甚至激动的浑身颤抖起来,看着坐在上首的官家,双目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来。
今日若是能入官家的眼,日后前程自然一片锦绣。
殿试正式开始。
看着群英汇聚的大殿,坐在玉阶之上,看上去约莫耳顺之年,须发皆以化作银色的官家面上也不禁露出笑容来。
平和的目光自殿中这一众贡士考生们身上扫过,看着这群日后朝廷的栋梁肱骨,官家也不禁微微点起头来。
徐章并没有急着落笔,而是闭上了眼睛,摒去了脑中所有的杂念,忘却了自己此刻所身处的地方,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殿试的考题之上而去。
脑海深处,无数神思迸发,前世那磅礴如海、浩瀚似烟的记忆不断翻涌着,与今生的记忆交错着,就像是两尾一黑一白的阴阳鱼,不断交织,汇聚成一面太极图,两世的记忆齐齐涌现。
此刻的徐章,脑中没有丝毫杂念,专注无比的对着考题进行分析。
约莫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徐章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睁开双眼,眼中亮起了微弱的光芒,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神采。
细细的将答题用的纸张摊开推平,用镇纸压住。
拿起墨锭,往砚台中注入些许清水,细细的研磨起来,直到砚台之中的一团墨水变得异常匀称,乌黑透亮。
每一步徐章都做的异常专注。
而后这才提笔沾墨,正式开始动笔,将脑海之中早已构思完备的内容一一落于之上,脑中神思浮沉,运笔如飞,一个个漂亮又极富筋骨的小字落于纸上。
······
黄昏时分,交卷之后,一众考生便又在内官和侍卫的带领之下,原路返回,自东华门出了宫城。
三百多位贡士,神情不一,有的面带自信,笑容灿烂,有的则捶胸顿足,懊悔自己发挥失常,有些不甘,神情有些低落。
依着往年的惯例,这三百多名贡士已经内定了进士的身份,只是排名或许还有出入。
而且三甲之中,每个榜单之间或是榜首末位之间的差距,也是非常巨大的。
一甲赐进士及第,又被称为三鼎甲,也是一众进士之中最高的。
二甲赐进士出身,同样前途无量,授官之时可以留在汴京,或是充入六部,担任主事,或是进入其他部门,反正怎么的也能混个七品,或是去地方做个县令,那也是正七品。
唯有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最低,运气好的或许可以谋个县令的缺,若是运气再差一些,那就只能从辅官做起了。
当然了,若是家里头关系硬,后台牢靠,那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许贞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眼睛很亮,洋溢着自信的神情。
这厮本就学识渊博,极为出众,会试之时又考了个第二名,三鼎甲的机会极高,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都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让徐章看得很是羡慕。
“谨言,那不是则诚吗?”
看着东华门外大道边上马车旁站着的白衣俊秀青年,许贞抬手指着忽然说道。
徐章定睛一看,“还真是则诚!昨日不是都说了叫他不要来等!怎么······”
许贞摇摇头笑着道:“若是不来,那还是则诚吗!”
徐章闻言一凛,顿了片刻,才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说的有道理!”
说话间,二人便脱离了已经出了东华门的贡士队伍,一边朝着长柏走去,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着则诚。
申时初的时候,长柏就已经提前到了东大街旁的茶楼。
约莫到了申正时分,便出了茶楼,来到东华门外等着。
此时的长柏正在一众贡士之中搜寻着徐章和许贞的身影,见二人招手喊叫,自然也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长柏迈步迎了上去,看着二人脸上的笑容神情,顿时也笑了:“瞧你们这神情,想必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吧!”
“看来我要提前给二位新科进士道贺了呀!”
素来惜字如金,老练古板的长柏竟也开起了玩笑,徐章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奇怪的打量着长柏。
“今日则诚是转了性子么?”
一旁的许贞也有些惊讶,点头好奇的看着长柏。
长柏只笑了笑,没有辩驳:“不知两位是准备直接回家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许贞说道:“自然是回家,外头酒楼的饭菜哪有谨言家中的好吃。”
徐章也道:“这个时候,翠莲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咱们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
第 112章 花酒
王破敌和许贞的小厮也早已和长柏一样等在了东华门外。
徐章打发王破敌先赶回家,叫翠莲准备酒菜,他要和许贞长柏好好喝上一顿。
王破敌脑子灵活,腿脚也利索,听了徐章的吩咐,转身混入人流之中,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三人上了马车,坐在车厢里,长柏拎起两个用网兜套着,用红布木塞密封的酒坛,“这是父亲从嘉兴弄来的好酒,今日出门前我特意从父亲处拿来的,正好待会儿咱们好好尝尝。”
三人皆是江南人士,又是文人,对于温香醇厚的酒更情有独钟。
徐章眼睛放光:“早就听闻表舅以前的同僚托人给他带了不少嘉兴好酒,可惜却一直不怎么好意思上门讨要,今日正好,托谨言的福,终于可以尝尝鲜了。”
一旁的许贞看着长柏道:“先说好了,今日不醉不归,谁都不能跑!”
长柏笑着道:“全凭瀚林兄做主,小弟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了!”
“哈哈哈!”
三人目光相触,马车里头顿时便响起了酣畅淋漓的笑声。
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铺筑而成的街道,一路朝着位于城南的甜水巷而去。
甜水巷内一处宅院之中,袅袅炊烟早已升起,翠荷和翠莲估摸着时间,便开始准备晚饭了。
一些复杂一些的已经提前上锅了,王破敌一回到家,两姐妹便立刻动起手来。
等徐章他们的马车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大桌子菜肴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夜幕遮天,黑夜驱走了光明。
甜水巷内。
酒过三巡,长柏带来的两坛子就空了,三人都有些上头。
满桌的菜肴也被扫荡了不少。
其中大多数都进了徐章这个大胃王的肚子。
“酒坛都空了,漫漫长夜,咱们该何去何从?”喝完碗中的最后半碗酒水,许贞有些遗憾的道。
徐章看着许贞,忽然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瀚林忽然这般,莫不是想广云台的那几位小娘子了?”
连圣人都说,保暖思**,也难怪徐章会这么说。
许贞怎么说也是成了家的人,男女之事早已娴熟无比,不说这些年来,就说从前年到现在,先是一直在白鹿洞书院里头读书,身边就带了一个小厮,夜夜独守空房。
年前到了东京,一直客居在徐章家中,用功读书备考,除了偶尔和徐章顾二等人出门吃饭小聚之外,基本上连房门也很少出。
妥妥的一个大宅男。
可徐章家里除了翠荷和翠莲之外,其余的几个小丫鬟姿色都一般。
而且许贞是客人,又素来接受正统儒学的熏陶,为人一向正派,又岂会做出强迫玷污朋友家丫鬟的下作事情来。
先前要忙着科考,无暇他顾,如今殿试已经结束,心里压着的石头也暂时轻了许多,这么长时间没近女色,心里头怕是早已经浮想联翩了。
许贞不以为耻,一脸正色的说道“圣人云:食色性也,乃人之大欲!我等寻常凡夫俗子,又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如何能免俗!”
徐章摇了摇头,补充道:“六根清净?只怕是出家人之中,也没有几个能够做真正做到六根清净!”
长柏没有发表意见,不过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对徐章的话颇为认同。
不过对于广云台,长柏没有半点好感,再度和两人确认:“你们当真要去广云台?”
若是徐章和许贞当真要去广云台,他是绝不会同去的,只能先行告辞回家。
广云台是东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妓馆,楼里头的姑娘们各有所长,琴棋书画,煮茶烹饪,歌舞曲调,冠绝东京,也是东京城赫赫有名的销金窟。
不过妓馆和娼馆不同,广云台里头的姑娘们,大多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当然了,若是姑娘们瞧上了你,自荐枕席,与恩客春风一度,那自然不算卖身,因为姑娘们不收钱!
娼馆就不同了,你付钱,姑娘们献出身体,形成了交易,那又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儿了。
在娼馆里头,只要你有钱,什么皮鞭,滴蜡,捆绑,任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姑娘们无有不从的。
而且在徐章前世,类似于娼馆这种进行皮肉交易的场所可是犯法的,对于娼妓,徐章心里头还是有些抵触的。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这话说的未必夸张,而且这么多人,谁知道里头有没有一个带病的,若是当真染上了,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而妓馆就完全不同了,就是相当于一个高级一点的消遣休闲会所,大家进行的是精神层面上的交流,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娼妓两字虽经常放在一起用,但二者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哪有后者那么有格调。
盛家家教森严,不允许自家男子与娼妓有所往来,再加上自小受林小娘的刺激,长柏对于外边那些个貌美的女子很不感冒。
许贞也道:“长夜漫漫,如今天色又还早,若是去广云台听听小曲,看看姑娘们的曼妙舞姿,再喝喝酒说说话,也能打发时间呀!”
长柏虽然已经喝得微醺,可脑子还算清醒,面色鉴定的摇头拒绝:“还是算了吧!”
许贞继续劝说:“广云台又不是什么虎狼之地,再说了,咱们过去也不过是听听曲,看看舞,和姑娘们聊聊天而已,又不留宿,则诚在担心什么?”
长柏还是摇头。
许贞依旧不愿放弃,想尽办法,委婉的想要劝说长柏,好话都说尽了,可长柏却依旧摇头,始终不肯动摇半分。
无奈,最后长柏还是被汗牛给领回家去了。
徐章则和许贞借着酒意,一道往广云台去了。
夜色虽然漆黑,可广云台里头却是灯火通明,烛影阑珊。
雅座之上,许贞和徐章依次而坐,身前都放着一张长案,两个姑娘拿着团扇分别坐在二人身侧,轻轻的摇着。
如今虽然已经到了早春四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天气也开始转暖,可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可不止这两个姑娘,广云台的姑娘们基本上人手一把团扇,绣着什么的都有,好似已经提前进入了夏天。
许贞是个长情的,叫的还是上次那个叫燕儿的,姑娘们私下里都有来往,徐章索性也就点了上次的柔儿。
柔儿虽然容貌不如其他的几个姑娘,但若论身材的话,在四位姑娘里头却足可说一句傲视群芳。
该凹的凹,该凸的凸,给人的视觉冲击颇为强烈。
尤其是胸前那一对高耸,按着上辈子的说法的话,徐章估摸着怎么也得有36d。
关键是这姑娘好像对徐章颇有好感,老是喜欢挽着徐章的手臂,身子紧贴着,触感很是柔软舒适。
徐章虽然对此‘深恶痛绝’,但身处广云台,总不能表现得太过另类,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怎么不见顾二公子和上次的那位盛公子?”两个姑娘似乎为顾二和长柏很是好奇,寻了个机会便问了起来。
徐章看着身侧的佳人,问道:“怎么,难道柔儿也对仲怀芳心暗许?”
柔儿轻甩手中团扇,娇嗔道:“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家是替云姐姐和柳妹妹问的呢!奴家的心里可只有公子一人!”
“哦?”徐章看着柔儿说道:“云行首心系仲怀,我倒是可以理解,可柳娘子难道会喜欢则诚那个木头桩子?”
“噗嗤!”
听到徐章将长柏说成木头桩子,两个姑娘都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甚是悦耳。
“盛公子不过拘谨了些,哪里是什么木头桩子!”许贞身边的燕儿倒是替长柏开脱起来。
徐章颇为诧异的看着这两个女子,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般眼光,长柏确实不是什么不解风情之人,之所以在姑娘们面前表现的冷淡,那是因为他打心底里对青楼女子天然有些抗拒,不愿过多接触。
说起这个,事情的因由还得还得追溯到长柏的祖父和伯祖父那一辈儿。
徐章淡然一笑,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由上往下挪到了柔儿的胸膛上,捏着下巴说道:“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想起一次偶然之下见到的几句诗!”
柔儿望着徐章,眸光微闪,好奇的问:“公子文采斐然,能够入公子眼中的诗句,定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柔儿有没有机会一闻。”
许贞看着徐章,目光却有些闪烁:“偶然得见?不是你自己写的?”
“这几句和白鹿洞书院有些关联!”徐章说道。
“哦?”许贞顿时来了兴致,看着徐章:“那我倒要好好瞧瞧!”
徐章没去过白鹿洞书院,这诗自然不会是他写的。
徐章看着柔儿,准确的说是看着柔儿胸前的隆起,边笑边吟道:“横看成岭侧成峰!”
第一句方才出口,柔儿的俏脸就红了起来。
对面的许贞刚开始还不住点头,可看着徐章目光所及之处,瞬间一愣,刚刚喝到嘴里的就差点没喷出来。
心里直呼高手呀!以前都小瞧了谨言这家伙,没曾想撩拨起姑娘来,竟是个不下顾二郎的老手。
第 113章 养颜
“公子!”柔儿俏脸坨红,低着头不敢直视徐章,脑袋几乎都要埋到胸前了。
就连对面的柳娘子脸颊也有些微烫,神色有些怪异。
徐章却自顾自的吟诵道:“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一首七言律诗诵罢,雅间之中顿时一静,先前脸颊坨红,羞涩埋首的柔儿也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有些惊讶。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许贞自发便将整首诗重新吟了一遍:“好一个‘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好诗!好句!”许贞不住赞叹道,“短短四句,便将庐山之貌尽数囊括其中。”
两个姑娘虽不擅长诗词,却也略懂几分,也不住的点头,柔儿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徐章,柔声说道:“奴家虽未去过庐州,可听了公子的是,眼前却好似出现了庐山盛景。”
徐章赶忙否认:“这可不是我作的,以我的水平,哪里能够作出如此诗句。”
许贞也深以为然的点头,旋即又问徐章:“不知此诗是何人所作?”
徐章摇了摇头:“依稀记得是在一本游记上偶然看到的,时间有些久远,实在是记不太清了!”
“哎!”许贞幽幽一叹,很是惋惜,“可惜了,此等大才,却不能与之结交,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徐章说道:“能将庐山之景描述的如此惟妙惟肖,说不定此人是你白鹿洞书院的前辈师兄呢!”
许贞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拍了下桌子:“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说着便撸起袖子:“待我写信回书院,问一问山长!”
徐章忙道:“写信也不用急于一时,便是明日也不晚,今夜咱们是来听曲看舞的,可不能误了正事。”
旁边作陪的两位姑娘也跟着徐章一起劝说。
许贞放下撸起的袖子,先是接连叹了好奇口气,然后抬头一脸幽怨的看着徐章,连连说道:“不行不行,谨言,都是你害的,必须得罚你几杯。”
两个姑娘也跟着起哄,倒酒的倒酒,劝酒的劝酒,柔儿甚至还亲自端起了就被,贴心的往徐章嘴里喂,只是眼神里头,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徐章接连被灌了三杯,许贞这才放过了他。
徐章抬手搭住许贞的肩膀,凑过去说道:“想那么多作甚,咱们今日来这儿是放松的,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美人在侧,美酒在手,还有佳人起舞,管弦为伴,瀚林就不要煞风景了。”
一旁的燕儿顺着徐章的话说道:“不如奴家给二位公子抚琴一曲!”
“如此甚好!”
徐章颇为意动,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娱乐项目实在少的可怜。
“燕儿姑娘琴技高超,上次有幸一闻,余音萦绕耳畔,久久不绝,回味无穷。”
“公子谬赞了,燕儿如何能当。”燕儿赶忙推诿。
燕儿姑娘的琴技确实高超,用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来形容也不夸张,而且意境高远,叫人忍不住便沉寂其中,不忍拍手叫好,生怕搅乱了琴音。
柔儿则展示了一手极高深的点茶功夫,技法娴熟,滋味独特,也颇为不俗。
一楼正中央的台子上,还有身姿曼妙的佳人献舞,楼子里头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也没有那种大声吆喝撒酒疯的坏风景。
只要往那里一坐,真真给人一种享受感。
······
是夜,许贞不出意外的留宿在广云台,那位歌喉极佳,擅抚琴弄萧的燕儿姑娘自荐枕席,将许贞引入香闺之中。
徐章则婉拒了身边柔儿姑娘的盛情邀请,径自回了家。
柔儿姑娘美则美矣,身材也很诱人,尤其是那一对高耸,怕是从小吃奶牛长大的也没有这般规模。
可说笑吃酒还行,若是睡觉,那还是免了,徐章还是有些底线的。
徐章觉得前世有句话说的挺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而且徐章还没有自大到认为不过才见了两面,就让广云台里头顶尖的姑娘一见倾心,到了恨不能坦然相对的地步。
玩乐归玩乐,全当是消磨时间也就罢了,至于真的提枪上阵,徐章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
毕竟这可是古代,一个小病都有可能要了性命的时代。
广云台的姑娘们虽然对外说是卖艺不卖身,可睡过她们的人海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说顾二这厮,以前可是把广云台当第二个家的。
回到家里,沐浴更衣之后,翠荷和翠莲又遭了殃。
徐章就跟个不知道累的牛犊子一样,在姐妹俩身上来回的耕耘着,秉承着一碗水端平的理念,徐章雨露均沾的在姐妹俩身上各自来了两次。
事后,徐章搂着还在娇喘中的翠荷,手里把玩着白皙细腻的柔软,翠莲正在卖力的打扫着战场,柔软的舌头如小蛇一样,甚是灵动。
没一会儿,漱过口之后的翠莲便又钻入被窝里头,紧贴着徐章,和翠荷一左一右,占据着徐章的胸膛。
“公子莫不是诓我们,那东西真能美容养颜?”两姐妹一人一边,用手指柔柔的在徐章胸膛画着圈。
徐章一脸正经的说:“医书里头说,那东西乃人身血之精华,为身体之本,美容养颜不过是它们最基本的功效之一。”
说着徐章便抬手捻住翠荷的下巴,“瞧瞧,比起以前是不是容光焕发了许多,皮肤光滑柔顺,便是江南那边最好的缎子也比不过。”
翠荷摸了摸自己仍有些滚烫的脸蛋,细细感受着,虽未着粉黛,却真如徐章说的一样,皮肤光滑细腻,很是柔顺。
翠莲看着翠荷,也说道:“公子不说奴婢都没有发觉,近来姐姐的皮肤确实瞧着比以前更加水润有光泽了呢!”
翠荷白了翠莲一眼:“难怪妹妹方才那么卖力,原来是这个原由。”
翠莲俏脸一红,不敢直视翠荷的眼睛。
徐章忽的叹了口气:“若是夜夜如此,未免太过荒唐了些,而且房事过于频繁,与身体也有碍,日后咱们还是节制一点吧!”
两姐妹皆小声的说道:“都听公子的!”
徐章的手掌在两姐妹手臂上光滑的肌肤轻抚,柔声说道:“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姐妹陪在我身边,将我照顾的这般妥帖,若是当真离了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翠莲说道:“那日后公子去哪儿都把我和姐姐带上不就行了!”
翠荷也说道:“奴婢愿意伺候公子一辈子!”
翠莲也道:“奴婢也是!”
徐章承诺道:“放心,此生只要你们不负我,我定也不会负你们。”
“是药三分毒,况且避子之药多为虎狼之药,若是用的多了,难免会损伤到身体!”
两姐妹很是感动。
翠荷说道:“知道公子对我们的心意,奴婢们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在公子尚未娶妻生下嫡子之前,这汤药却是不能断的。”
翠莲也很是认同这话。
“奴婢曾问过一位老大夫,似公子这般年纪,正当壮年,气血强盛,阳气过旺,行些房事阴阳调和,于身心也是极有利的,若是控制得当,日后还有利于子嗣。”
翠荷又说道:“奴婢们不过是一介奴仆,哪里值得公子这般爱护。”
翠莲也道:“只要公子喜欢,奴婢们便是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徐章叹了口气,搂着二女的手又用了几分力,说道:“在我眼中,你们不是奴仆,而是我的女人,是我徐章的女人,这样的话,日后都不要再说了!”
“我许不了你们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却能许你们姐妹二人一世安稳富贵无忧。”
徐章郑重的说,这也是徐章对姐妹俩的第一个承诺。
“这辈子能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奴婢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绝不敢再奢求其他。”
安静了半晌,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徐章忽然说道:“为了你们的身体着想,日后还是不要再用那些虎狼之药了。”
“公子莫不是看上了广云台的小娘子?”心直口快的翠莲话刚说出口,就被对面的翠荷瞪了一眼。
“翠莲只是随口一说,公子·····”
“放心!”翠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章给打断了,“你家公子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再说了,行房也不一定非要合体,等明日我再教你们几个新法子,纵使不合体交欢,也一样能共享极乐。”
徐章坏笑着说道。
两姐妹的脸顿时就红了,纷纷低着头,对视一眼之后又飞速的避开,刚刚平复下去的脸颊迅速又便的滚烫,红霞密布。
“也不知公子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的磋磨人的花样!”翠莲嘴里小声嘟囔着。
翠莲心里也有些疑惑,回忆了这些年和徐章一块儿相处的日子,貌似也没见到徐章接触这些东西,暗自猜想难道是和那位顾二公子学的?
毕竟那位顾二公子昔日在东京城里头是什么样的名声,翠荷也是听说了一二的。
····
····
第 114章 提醒
次日正午时分,许贞这才满面春风,神采飞扬的回到徐章家中。
“哟呵,这才一个晚上不见,瀚林兄的气色大好啊!”
见到许贞,徐章便忍不住调侃道:“看来广云台的小娘子果真有几分特别之处。”
许贞没把徐章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径自说道:“我可都听燕儿姑娘说了,昨晚柔儿姑娘盛情邀请谨言留宿,却不想谨言如此绝情,竟忍心辜负佳人,当真是不解风情,难怪被姑娘们说是榆木疙瘩。”
“榆木疙瘩有什么不好!”徐章说道。
恰好翠莲端着刚沏好的热茶送了上来,听到许贞的话,瞥了许贞一眼,没有说话,留下一句公子慢用,便离开了。
许贞觉得有些奇怪,看着翠莲离去的背影,略微皱眉,不解的问徐章:“这丫头怎么了?我是哪里得罪她了吗?”
徐章心里明了,暼了许贞一眼,只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许贞不明所以,嘴里嘟嘟囔囔了几句,还是一头雾水。
于是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品了品后才啧啧说道:“你这儿的茶就是和别家的不一样,入口虽然有些轻微苦涩之意,但入喉之后,却有一阵清香,回味起来,甘甜清香之意更甚,久久不散,别有一番风味。”
徐章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前朝讲究煮茶,我朝的茶,讲究的是调膏击拂,若是比起滋味来,自然是各有千秋,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人而异罢了。
我对煮茶无甚兴趣,又嫌调膏击拂又太过繁琐,平白浪费功夫,索性便将炒制好的茶叶用烧开的水泡上一泡,步骤虽然简单,却能激发茶中清香,较之煮茶和调膏击拂而言,虽少了几分滋味,却多了几分清香凛冽,回味甘甜,颇有意思。”
许贞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要比调膏击拂简单的许多,还省去了许多功夫,清香甘甜,回味无穷,正所谓大道至简,不外如此。”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想出这法子的?”许贞追问。
徐章唇舌轻动:“因为懒呗!”
四个字便把许贞堵得说不出话来。
便转而和徐章说起了茶道,许贞这厮立马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茶道方面的知识,从前朝的煮茶到现在流行的调膏击拂,都说的头头是道。
见他兴致高昂,没有继续纠结先前翠莲的事情,徐章也懒得打断,专心当起了听众,时不时冒出一两句,附和一下。
话题一忽儿又转远了,说起文章诗赋,以及近期刚出版的邸报,各地最新传回来的消息,哪里哪里又遭了灾,哪里又出了什么震动一方的大案子之类的。
两人聊着聊着,徐章忽然想起了一个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
当即便问了起来:“说来我心里倒是一直好奇的紧,我记得嘉佑六年,在金陵贡院外头见到瀚林的时候,和现在出入颇大!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心里头一直奇怪,却屡屡忘了询问,不知瀚林是否能替徐某解释一二,解一解小弟心中的困惑。”
在金陵第一次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乡试刚刚结束,一众考生们正从贡院里头往外走。
徐章正好撞上了许贞晕倒在贡院之外,出手相帮,将其送到医馆。
那时的许贞,不只是身体孱弱,就连衣着也极为寻常,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身上穿着浆洗的发白的劣质儒衫,就连现在身边跟着个这个小厮当初也是没有见到的。
可如今的许贞,锦衣狐裘,衣着虽然并不华贵,但材质却颇为上乘,平日里用度虽然不多,过得也颇为节省,可到了该花钱的时候,却也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显然家资不菲。
对于徐章的好奇,许贞好似早有预料,微笑着答道:“说来此事还多亏了伯父伯母呢!”
“我阿爹阿娘?”徐章更惊讶了,怎么又和自己父母扯上关系了?
“哦?瀚林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好奇了!”
许贞解释道:“伯父和伯母的得味楼休说是在江宁和扬州两府了,便是在整个江南路乃至附近的两浙淮南还有荆湖那可都是享誉盛名的。”
徐章点了点头,一脸自豪:“这是自然!”
然后看着许贞的眼睛和神情,心底的好奇心却更加旺盛,难道许贞家里头还能靠着自家的得味楼挣钱不成?
许贞笑了笑,继续说道:“伯父伯母仁善,对于炒菜之法也不深藏,而是大方的将其告知往来的食客。
那时我刚刚中举,家中富裕了不少,田地宅子也都有了,手里头也有了余钱,母亲和贱内便商量着再置些产业,为家里添些进项,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正巧得闻谨言家得味楼的大名,打听到一些炒菜的做法,家母和贱内觉得新奇,便特意跑去得味楼尝过得味楼的菜式之后,回家就依法钻研了起来。
研究了十余日,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了些许成果,做出的菜肴虽不如得味楼的精美,却也颇有几分特色,较之先前的煎炸煮炖完全不同。
于是家母和贱内便拿出银钱,在老家的附近的乡镇上买了个铺子,学着伯母伯母的法子办起了食肆,只卖些简单的菜肴,因着价钱便宜,倒也招来不少食客,生意还算火爆,每年也能有不少进项。”
起初徐章还有些意外,但随即便释然了。
不论是哪朝哪代,哪一个时期,都不会缺少聪明人,不过是因为时代和所处环境的局限,从而得不到发挥,正如金子蒙尘,被埋在砂砾之中。
许贞读书厉害,许母和许贞的大娘子眼光厨艺还有想法也都极为不俗,看得到且抓得住机会,借着得味楼在江南诸地卷起的那股子东风,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倒是叫徐章想起了前世某位名人说过的那句话,站在大时代的浪尖,就是一头猪也能飞起来。
炒菜之法确实能够算得上一项创举,也注定将会引领整个饮食界的变革。
时间越是往后推移,炒菜之法就会越发成熟,日后还会跟据着地域的区别,南北的差异,以及各地百姓生活习惯的不同,发展成多样各具区域特色的菜系,甚至还会形成一种具有民族特色饮食文化,传承千百年长盛不衰。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因为这些东西都得需要几百年甚至近千年的时间慢慢发展,才会形成。
但就当下来看,许家所作出的选择,无疑体现出了许母和许贞大娘子的长远目光。
尤其是她们所选择发展的方向,直接避开了和得味楼直接的冲突和竞争,几十年上百年之后如何且先不说,但就眼下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徐章甚至猜测,她们下一步的扩张方向很有可能就是将手中的食肆开设到较之乡镇更加富庶的县城地区。
只要秉承着如今的经营方法,主打便宜又实惠的菜色,将顾客定位在中低层的普通百姓之中,和得味楼的定位错开,纵使是菜肴不如得味楼的精美好吃,但只要胜过如今市面上的食肆,就绝对能够鼓捣出名堂来。
尤其是如今许贞科举之路已经成功,甚至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官场,许贞如今的分量若是放在东京城里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东京之外的其他地方,却又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
·······
“再有几日殿试的结果便要出来了,不知到时谨言有何打算?是谋个外放离开东京,还是留下?”说着说着,话题便又转到了正事上头。
面对许贞的提问,徐章摇了摇头说:“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许贞却道:“不然,我听说咱们有些同科已经开始准备了,虽说如今结果还没出来,但早些准备的话,到时也能轻省些,有备无患嘛!”
徐章知道许贞的意思,如今虽然殿试还没出结果,但他们进士的身份是跑不了了,而且结果和会试的出入应该不会太大。
殿试揭榜之后,便轮到授官了,到时候无论是外放还是留在汴京,都是需要走门路的。
毕竟今年可是有三百四十多个进士,官场之上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想谋个好去处的话,现在确实是时候开始准备了,免得到时候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去。
许贞又说道:“谨言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许贞的意思徐章明白,徐家和盛家有亲,徐章又深受盛老太太喜爱,一直以来又是在盛家读书,他若是中了进士,盛紘自然会替徐章上下打点,走走门路,谋个实缺。
不过徐章这里态度还是要给出来的,这个时候是该正式的去盛家走动拜访了,也免得被有心之人说失了礼数,挑出错处。
毕竟盛家内部也不是一团和气的,尤其是徐章以前还和那位极受宠的小娘间接有过冲突。
徐章拱手说道:“多谢瀚林提醒,待会儿我就去备些礼物,明日便去盛家拜访姑祖母和表舅,探探口风。”
人情世故,徐章却是还差了一些,若非是许贞提醒,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许贞也笑了:“如此甚好!”
“不知瀚林是打算外放还是留京?”徐章问道。
许贞笑了笑。
·······
第 115章 求娶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四月时节,万物复苏,漫山遍野尽是盛开的鲜花,群芳争艳,万舸争流,大地之上,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象。
四月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一大清早,老太太便带着明兰坐着马车去了城外的庄子。
还特意提前一日叫人送信去甜水巷,通知徐章一同去庄子上骑马踏青。
殿试结束之后,徐章也结束了在盛家学塾的课业,拜别庄学究这位恩师之时,庄学究还送了徐章几本书,叫他日后好好做官,造福百姓,闲暇之余,也莫要忘了读书。
许贞这厮昨晚又去了广云台,广云台的柳娘子自荐枕席,不仅不收许贞一份钱,还送了许贞好些礼物,什么上等的砚台呀,墨锭,毛笔之类的。
这厮拿到徐章面前显摆了许久,可惜却没能从徐章脸上看到半点羡慕。
笑话,就算是羡慕,难道徐章会写到脸上告诉他吗?
那不是让他更嘚瑟。
一大清早,徐章便带着王破敌出了城,往盛老太太说的小雨庄而去。
小雨庄是盛老太太陪嫁的庄子,庄子上的人也是昔日从侯府里头带过来的,都是忠心且得用的。
从扬州来到汴京之后,因着身边多了个明兰,而且当时刚刚喪母明兰的心情明显不是很好。
于是乎盛老太太便时常带明兰到庄子上小住散心,还在庄子上专门辟出一片空地来,教明兰骑马和打马球。
因着明兰的年纪还小,身量不够,老太太又叫人费了一番功夫特意寻来一匹温顺的小母马,送给明兰当坐骑,用来训练骑术。
明兰这丫头在书法之上的天赋糟糕的不行,任凭怎么苦练,任凭多好的毛笔,可这丫头写起字来就是像鸡爪子挠似的,一忽儿怪墨不好,一忽儿又怪纸笔不好,总有万般理由和借口。
唯一还能过得去的,就属那一手簪花小楷了,这还是因为经常帮老太太抄写经书和被庄学究以及盛紘罚抄,写的多了的缘故。
不过在骑马这方面,这丫头却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天赋,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就能骑着那匹小母马遛弯了。
如今已经能够独自一人纵马驱驰,来去如风了。
当初徐章学骑术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进度了。
那时的徐章可都十二岁了,还是个男孩儿,身体上更占优势。
徐章赶到的时候,老太太正端坐在草场边上雕花靠背大椅之上,头顶是一把大号的遮阳伞,旁边放着张条几,上头摆着一套茶壶茶杯,身前还有一张长案,案上满是瓜果糕点。
明兰正骑在马上,在草场里头欢畅的跑着,小脸之上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灿烂的阳光洒下,将其映衬的更加明媚。
“姑祖母!”徐章走了过去,给盛老太太见礼。
盛老太太见到徐章,脸上笑容更胜:“章儿来了,快坐,看看你六妹妹的骑术如何!”
盛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极受老侯爷夫妇的宠爱,骑马打猎,搭弓射箭就没有不会的,明兰是老太太亲自教的,再加上天赋凛然,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徐章笑着说道:“六妹妹马术娴熟,怕是不比孙儿差了。”
盛老太太目光移过来看着徐章道:“马厩里头刚刚来了匹新马,我去瞧过了,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就是性子烈了些,不太好驯服,章儿要不要去试试?”
老太太这是铁了心要把徐章训练成文武全才呀。
徐章也眼珠子一转,说道:“若是成了,姑祖母打算给孙儿什么奖励?”
老太太道:“把那匹马送你还不算奖励吗?”
徐章摇了摇头,反问:“那马儿不是姑祖母本来就要送孙儿的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神情一滞,随即便摇摇头指着徐章无奈笑道:“你个猢狲,何时竟学会了讨价还价!”
徐章舔着脸凑上去道:“姑祖母,若是孙儿当真将那马儿给驯服了,姑祖母答应孙儿一件事可好?”
老太太颇为意外的看着徐章,这还是徐章第一次主动向她开口讨要东西,不由得好奇起来:“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儿?”
老太太没有直接答应并没有出乎徐章的预料。
徐章也不遮掩,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孙儿想求娶六妹妹!还望姑祖母答应。”
“章儿有相中的女子了,这是好事儿·······”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愣住了。
便是嘴巴也不住张大了,极度诧异。
“你方才说要求娶谁?”老太太看着徐章,不敢置信的问。
徐章侧过头去,看着正骑在马背之上在草场上驰骋的明兰,然后回过头看着盛老太太,躬身拱手施礼,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
“孙儿想求娶六妹妹,还望姑祖母成全!”
说罢便是躬身一礼。
老太太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徐章,徐章抬头之后又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略有几分凌厉,似要将徐章从里到外都给看透了,半晌没有出声。
徐章没有躲闪,直面老太太的目光,一片坦荡。
“为什么是明儿?”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发问。
徐章朗声道:“六妹妹年纪虽小,可蕙质兰心,聪明伶俐,相貌也出众,脾气秉性皆属上乘,又有姑祖母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孙儿相信,定然不会逊色于东京城里任何一位大家闺秀。”
“孙儿如今已经过了会试,待到殿试揭榜,一甲不敢奢望,但一个二甲,想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在会试之时得了十八名,殿试之后,或许名次会与会试之时有所出入,但幅度却不会太大。”
总共三百多号进士,一甲才三人,二甲怎么也有一百多位,徐章便是发挥失常考的差了一些,也不至于排名掉那么多。
徐章继续说道:“孙儿今年已经十七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东京里头的那些大家闺秀咱们也不知根底,说句不好听的,谁知她们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娶妻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儿,孙儿自然不敢怠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六妹妹知根知底最为合适,再有姑祖母亲自教导,脾气秉性孙儿一点儿都不担心,日后掌家理事定是一把好手,孙儿也好专心在外打拼。”
盛老太太也道:“娶妻娶贤,你的心思我也能理解,可明兰如今还小,便是等她及笄也还有五年,你·····”
徐章笑道:“姑祖母也说了,六妹妹总归是要及笄了,将来是要说亲嫁人的,孙儿的品性如何,姑祖母心里也清楚。
如今孙儿已经过了会试,中进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且孙儿家中家资渐厚,虽不如那些世家大族底蕴深厚,但保六妹妹一身富贵无忧总是无虞的。”
第 116章 烈马
春暖花开,明媚的阳光洒下。
徐章微微躬身而立,面容坦荡。
盛老太太看着徐章的眼睛,脑中闪过无数思绪,问道:“你求娶明儿,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还是真心喜欢她?”
徐章直视着老太太的眼睛,说道:“这二者有区别吗?”
老太太扭头看了看远处马上的明兰,笑了笑:“确实没区别。”
明兰如今周岁才十一,身量都还没长开,不过一个小萝莉,虽模样确实可爱了些,可除了头发长一点,皮肤白一点之外,身上还没有半点明显的女子特征。
徐章若是说真心喜欢明兰,那也是出于对小孩子的喜欢,是兄妹之情,而非男女之爱。
至于老太太对徐章的恩情,只看徐章在老太太跟前是如何孝顺听话,细心陪伴,费尽心思去逗老太太开心就知道了,也无需再多赘言。
徐章道:“姑祖母,孙儿说句不好听的,六妹妹终究只是个庶女,日后便是说亲了,男方的家世也不可能太高,至于人品性子,那就更不好说了!”
盛老太太面色已经变了,颇为凝重的看着徐章。
只听得徐章继续说道:“孙儿不才,自认也算得上是六妹妹的良配,孙儿在这儿恳求姑祖母,将六妹妹许配给孙儿,孙儿必定竭尽所能,护佑六妹妹一生,不叫她委屈憋闷。”
老太太幽幽一叹:“如今明儿才十一岁,纵使等到及笄也还有四年,四年的时间,你确定自己能等得起?”
徐章坚定的道:“孙儿既然敢和姑祖母开口,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区区四年而已,到时孙儿也才二十一岁,正当壮年,正好孙儿还可以趁着这几年还专心仕途。”
说着徐章脸上又露出笑容:“孙儿有幸得姑祖母垂怜,表舅青睐,能入盛家学塾读书,得名师教导,如今孙儿科举有成,求娶表舅家的庶女,两家结为姻亲,以报表舅和姑祖母大恩,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于孙儿也只会有千般好处。”
只要稍加推波助澜,到时外人便只会说徐章顾念盛家恩情,甘愿求娶盛家庶女,说徐章知道感恩,一朝得势,还不忘施恩之人,还会引来不少赞誉。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小母马的体型较之成年的马儿来说还有一定差距,不过明兰身量娇小,没什么重量,又没携带什么重兵器,跑起来倒也不慢。
马蹄碾碎绿油油的青草,停在徐章和老太太不远处。
马倌跑过去牵住缰绳,明兰翻身下马,高兴的招手喊道:“章表哥!”
看着笑容灿烂的明兰,徐章脸上也露出笑容,亲切的叫着:“六妹妹!”
“祖母,嘻嘻嘻!刚才我骑的好不好呀?”十一岁的明兰还如个孩子一样,闯进老太太怀里撒娇。
老太太宠溺的搂着明兰,同样笑容灿烂的说:“好!骑的很好,我家明儿天资奇高,小小年纪,就已经超过老婆子年轻的时候了。”
“哪有,祖母最厉害了,明儿和祖母相比,还是要差一点的!”小丫头还算是没有太上头,吐了吐舌头虚心的说。
“你呀你!”盛老太太看着笑容灿烂的明兰,笑的眼睛都咪了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沟壑更显,两眼之中,充斥着满满的宠爱。
搞得徐章都有些羡慕。
“几日不见,想不到六妹妹竟然精进如斯,方才从这边远远看过去,我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凯旋而归的女将军呢!”
徐章厚着脸皮道。
若是之前,老太太估计会笑容更胜,然后附和上几句。
可方才听了徐章那番话之后,如今再听起来,却总觉得徐章这厮不怀好意,于是便抬眼意味深长的斜了徐章一眼。
明兰有些害羞的偏过头,手攥着裙角,脸颊微红:“人家哪有章表哥说的那么厉害。”
瞧着明兰的举止神态,老太太心里头颤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下才行。”
徐章咧嘴一笑,说道:“不着急,祖母慢慢考虑,孙儿先去把那匹烈马给驯服了先。”
说罢便叫庄子上的马倌把那头烈马牵来,绝口不提方才和老太太讨要奖励一事。
老太太心知肚明,奖励只是借口,徐章真正的目的,是借此向她开口,提出求娶明兰一事。
看着方才十一岁,虽然已经被喂得又圆润了起来,但却仍旧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的明兰,老太太心中已经闪过百般思绪。
“嗯!”
老太太嗯了一声,转而和明兰说起了话。
未过多久,徐章便见到了那头浑身黝黑,鬃毛和尾巴却是火红的‘烈马’。
徐章好奇的接过缰绳,问那马倌:“这马儿性子看起来挺温顺的呀?究竟是如何个难以驯服法?”
马倌苦着脸道:“公子莫看如今它的性子温顺,那是因为公子没有骑上去,只要公子要骑上马背的打算,这家伙立马就跟变了脸似的,脾气火爆的不行,几个人都拉不住。”
“哦?”徐章顿时就来了兴致。
脾气越是烈性的马儿,通常代表其能耐也就越大。
“那我倒要好好瞧瞧,这家伙究竟的脾气究竟是如何个烈性法!”
“公子万请小心!”马倌嘱咐道。
徐章轻笑道:“放心!”神采飞扬,满是自信。
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翻身上马,这些个动物们其实都是有灵性的,越是有本事的,灵性越高,也越聪明。
徐章拿着缰绳,轻轻揉着马头,又让马倌取来几把精料,一边在马儿脖颈顶上的鬃毛轻柔的抚过,一边拿着精料喂它。
还不忘凑到马儿身边套近乎:“马兄,左右日后你也是要给人当坐骑的,与其跟着别人,不如跟着我,保管一日三餐不缀,顿顿精料,把马兄你喂得白白胖胖,膘肥体壮的,叫马兄一辈子衣食无忧。”
“怎么样,马兄觉得如何?”
徐章看着马儿的眼睛,一边喂料一边极认真的询问,就像是在和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在套近乎。
不远处好奇的跑过来看徐章打算如何驯服这匹烈马的明兰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章表哥,这只是一匹马儿,又不是人,你和它说话,它难道还能听得懂不成?”明兰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一边笑一边问,再加上那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蛋,模样倒是极可爱。
徐章扭头对着明兰微微一笑,说道:“那可未必,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是强弱不等罢了,人虽为万灵之长,得天独厚,却也不可因此小觑了其他生灵的灵性。”
“这马儿本事高能耐大,脾气又烈,灵性定然也极高,我不需要它能够听得懂我说的话,只要向它释放出我的善意,叫它能够感受的到就行了。”
“其实和人相处也是这个道理!这马性烈,六妹妹年纪还小,又不通武艺,还是不要站的太近,免得待会儿这厮发起疯来,伤到了你。”
徐章的话音刚落,老太太招呼明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明兰施然一笑,说道:“那我倒要好好看看,章表兄是如何用善意将这匹烈性的马儿降服的!”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好似夜空中最善良的星辰。
幸好这丫头年纪还小,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那六妹妹就坐好了等着看吧!”
徐章扭头问旁边的马倌:“这马儿是公是母?”
马倌儿道:“回公子,是公马!”
“公马?”徐章眼睛一转,凑上去小声问道:“可曾阉割过?”
马倌立马摇头:“这马儿性子极烈,无人能驯服,一开始买过来的时候预备是要做种马的,怎么可能阉割!”
徐章嘴角上扬,弯起一丝弧度,又说道:“庄子上现在还有多少母马?关在何处?”
马倌儿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实回答了:“除了六姑娘那匹小马之外,成年的还有四匹,现都关马厩里头。”
徐章道:“走,咱们牵着这家伙往马厩走一遭!”
马倌儿虽不知徐章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但却没有拒绝,走在前头给徐章引路。
“公子请随小的来,往这边走!”
一旁的老太太和明兰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刚牵过来,徐章又把马儿给牵走了。
“祖母,章表哥这是打算干什么?”明兰不解的问。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子素来鬼主意多,也不知他葫芦里头究竟卖了什么药!”
“祖母也不知道?”明兰愈发好奇起来,一双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徐章和那匹黑马。
“祖母,你说那匹黑马性子那般烈,好几个马倌儿合力也没法驯服,章表哥能行吗?”
明兰的印象中,徐章就是个寻常的读书人,虽说还练了武艺,但也就个头高挑了些,体魄健壮了一些,若说武艺高强,明兰根本就没敢往这方面想。
而且徐章一向也只说自己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为了上战场杀敌,或是与人争强斗狠。
盛老太太也好奇的紧:“或许能成!”
老太太对徐章可是寄予厚望的,否则也不会专程叫他来庄子上,把这匹烈马让他驯服,只是这话说的老太太自己也不敢笃定。
明兰那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眶里打转,目光之中写满了好奇。
······
第 117章 驯马
“哇!”小明兰年纪小,眼睛尖,远远就看到了纵马而来的徐章,顿时便震惊的失声大叫起来。
“祖母你快看!”
明兰指着徐章纵马而来的方向,高声说道。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力不济,就是有些老花眼了,视力不好,看得不是很清楚。
循着明兰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起初只觉得朦胧一团黑影正在快速的朝着自己这边一动,待眯起眼睛,黑影又近了一些,这才看清。
黑影正是骑在马背之上的徐章和方才那匹性子暴烈的大黑马。
“祖母,章表哥真的把那匹马给驯服了耶!”明兰的声音里头满是惊喜。
没错,就是惊喜,既觉得惊讶,又觉得高兴。
“章表哥好厉害!”
明兰不由自主的便发出赞叹。
老太太眯着眼睛,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才多大一会儿,这小子就把这么烈性的马儿给驯服了?”
老太太虽然不懂训马,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以前在侯府的时候,老侯爷和那些军中的叔伯们训马的情形老太太也见过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不停的和马儿较劲儿,把马儿的气力性子都给磨没了,才能成功。
说起来倒是和熬鹰有些类似。
可徐章这小子,牵着马儿离开貌似才一盏茶的功夫,这就把那匹好几个庄客合力都驯服不了的大黑马给驯服了?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太太擦了擦眼睛,不住的打量着那匹越来越近的大黑马和马背之上的徐章。
待到十几步外,徐章翻身下马,黑马鼻子闷吐了几口粗气,前蹄扬了几下,随即便低头吃起了地面的青草,徐章将缰绳交到马倌儿手中,径直朝着盛老太太和明兰走去。
“姑祖母,孙儿幸不辱命,已将黑马驯服!”老太太跟前,徐章躬身拱手施礼,脸上堆满了笑容。
“既然已经驯服,那这匹黑马,日后便归你了!”老太太说道。
徐章喜滋滋的道:“谢姑祖母赏!”
至于方才求娶一事,老太太没说,徐章也没提,二人心照不宣。
倒是老太太身旁的明兰眨着大眼睛看着徐章,好奇的问:“章表哥,你这才去了多久?怎么就把这匹烈马给驯服了?”
徐章故作神秘:“山人自有妙计!”
明兰一脸的崇拜,“庄子上那么多的马倌合力也没能把它驯服,章表哥真厉害!”
老太太也好奇的追问:“快说说,到底是怎么驯服的?”
徐章道:“既是姑祖母开口问了,孙儿自然不敢隐瞒。”
“这黑马脾气虽烈,却颇有灵性,孙儿把这黑马牵到马厩里头,拿出一柄钢刀,当着它的面杀了一只鸡。
然后拿着染血的钢刀,指着马厩里的一众母马让它自己选,还跟它说,只要它肯跟着我,当我的坐骑,日后像马厩里头那样的母马要多少有多少,喜欢什么样的任它挑选。”
“就这样?”老太太似乎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不止老老太太,就连明兰也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就把这匹大黑马给驯服了?”
面对一老一少的提问,徐章点头道:“不这样还能如何?”
明兰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孩子。
老太太看着十几步外被马倌儿牵着,正低头吃草的大黑马,颇为无语。
原以为是个性情如何如何的烈马,未曾想骨子里竟然是这样一个色胚,还欺软怕硬。
果然天下的雄性都一个模样,见到雌性都走不动道了。
老太太不住在心底腹诽。
“明儿,日后离那头黑马远点!”老太太不忘嘱咐身侧的明兰。
听了这话,徐章差点没翻白眼。
人家是马来着好吧,要喜欢也是喜欢母马,怎么可能喜欢明兰,两者都不是一个物种。
可惜这话徐章却不敢说出来,尤其是当着老太太的面。
明兰却歪着脑袋,一脸的不解:“祖母,为何要离大黑马远些?我瞧着它模样甚是神俊,还想着待会儿去摸一摸它呢!”
老太太忙解释道:“大黑马性子烈,现如今虽被章儿给驯服了,让脾性却未改,若是章儿的话,它自然不会反抗,可若是换了旁人,那就未必了。”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嘶鸣,只见草场之上,原先正在低头吃草的大黑马不知何故忽然高高扬起前蹄,一甩脑袋,险些便将拿着缰绳的马倌儿甩倒。
徐章立马爆喝一声:“憨货!”
黑马立时歇了,好在马倌儿身手还算矫健,虽被扯了个踉跄,但幸好没有摔倒,也没被扯到马蹄之下。
徐章忙快步走过去,从马倌手里头接过缰绳,对着大黑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大黑马却依旧优哉游哉的吃着地上嫩绿的青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把徐章气得够呛。
旁边的明兰拍着胸口一脸的庆幸:“幸好方才我没跑过去!”
老太太也深以为然,然后补刀道:“瞧我说什么来着!”
明兰立马点头如捣蒜,扭头看着老太太,说道:“还是祖母厉害。”
明兰不经意间拍的一个小马屁,叫盛老太太颇为受用,谁叫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儿呢!
·····
回城的时候,徐章骑上了大黑马,王破敌则在前头给徐章牵着缰绳,慢慢悠悠。
老太太和明兰的马车走在后头,一应女使婆子和护卫们拱卫在马车四周。
将老太太她们送到城门口,原本准备一直送到积英巷的徐章便被盛老太太给赶走了。
徐章很是识趣的没有死皮赖脸留下同行。
毕竟现在徐章惦记起了老太太的心尖儿肉,估计老太太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不怎么想见到徐章。
徐章一大清早便去了庄子上,许贞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出门,说是去参加一个什么诗会,提前和徐章打了招呼,徐章对这些诗会文会之类的聚会不怎么感冒,也没怎么注意。
夜里,盛紘下衙回家,先是去了寿安堂,拜见老太太。
“母亲。”盛紘在老太太跟前表现的还是很恭顺。
“朝政繁忙,老爷也不必经常往老婆子这边跑,注意身体,多多休息,一张一弛才是正理。”
母慈子孝,画面看起来很是和谐。
盛紘拱手施礼道:“多谢母亲关心。”
“听说今日母亲带着明儿去了城外庄子?”
老太太端起茶碗,拿开碗盖,一边拨动着浮于水面的鲜嫩茶叶,一边轻轻的吹去热气,抿了一口,才淡淡的说:“在屋里坐的太久了,静极思动,便带着明丫头去庄子上走了走。”
盛紘道:“母亲若是嫌家里烦闷,不妨带着去庄子上暂住几日散散心。”
老太太抬眼暼了盛紘一眼:“老爷特意跑一趟,不会就为了说这几句话吧?”
盛紘迎着老太太的目光浅浅一笑:“听说今日谨言也跟着母亲一道去了城外庄子?”
老太太道:“前些时日北地那边送过来一匹好马,性子极烈,几个庄客合力也未能驯服,正好去庄子上散心,便把章儿也叫了过去,将那匹烈马给了他。”
盛紘说道:“章儿文武双全,驯服烈马,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老太太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说道道:“不错,这小子本事不差,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那匹烈马驯服,如今已经骑回家去了。”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一句一句的说着,一应一和,倒像是在打太极,谁也不率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盛紘抬眼看着老太太,终究还是坐不住了:“母亲,章哥儿今年也十七了吧?”
老太太点头:“老爷问这个做甚?”
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就盛紘肚子里头那点花花肠子,哪能瞒得过老太太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盛紘又道:“章哥儿这个年纪,也差不多该说亲了,不知章哥儿的父母有什么打算?”
盛紘和徐章的关系还不错,可是和徐青山还有洪氏就真的不熟了,整个盛家,也就盛老太太和宥阳徐家那边有些联系。
老太太淡淡的道:“这我倒是没有听他们提过。”
徐章的父母确实没提过,不过徐章自己提了,盛紘问的是徐章的父母,又不是徐章本人,老太太这也不算说谎。
盛紘抬眼看着老太太,再度送上一缕浅笑:“母亲是章哥儿的姑祖母,如今章哥儿科举有成,章哥儿的父母定然也会求到母亲跟前,叫母亲帮着章哥儿相看人家。”
老太太定睛看着盛紘,问道:“老爷何必绕来绕去的,想说什么不妨直接开门见山。”
盛紘又是一笑,说道:“墨儿今年十二,差不多是时候开始相看人家了,儿子瞧着章哥儿就很不错,就是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若是其他盛家资助的那些学子,盛紘自然无需禀明老太太,自己便能做主,可徐章是盛老太太侄孙,老太太对徐章一向颇为喜爱,而且墨兰也是老太太的孙女,结亲之事自然要问过老太太才行。
老太太看着盛紘忽然笑了,嘴角轻扬,笑容轻微:“老爷这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章哥儿素来就是个心有成算的,他若是不愿意,难道老婆子还能强逼他不成?”
“牛不喝水强摁头,别到时候结亲不成,反生出嫌隙来!”
第 118章 通透
盛紘脸上笑容依旧,缓声说道:“母亲所言甚是,所以儿子这才先来问问母亲的意思,若是母亲没什么意见的话,儿子改日再去问问章哥儿看他自己的意思。”
盛紘信心满满,墨兰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相貌才学皆属上乘,虽只是个庶女,却也自认不输别家闺秀。
老太太看着盛紘,眼中带着几许玩味,语气却多了几分冷意:“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意见,老爷既然已经有了打算,自己去问章哥儿便是。”
盛紘先是觉得理所当然,紧接着是一喜,随即却又觉得有些奇怪,短短片刻之内,心思便饶了七八个弯。
老太太素来对林小娘没什么好感,虽说以老太太的性子不至于迁怒到墨兰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可涉及到徐章和墨兰的亲事,老太太态度虽然不咋的,但这么果断却也叫盛紘心中略有些疑惑。
可随即盛紘又自己在心里给出了解释,墨兰怎么也是老太太的孙女,老太太一向一碗水端平,徐章确实是个良配,将墨兰许给他,老太太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怎么不见明儿?”
摒去杂念,盛紘扫视屋子四周,却没发现明兰的身影。
老太太道:“明儿去葳蕤给大娘子请安去了,怎么?老爷没有见到?”
盛紘嘴角一抽,总不能说他一回到家径直就去了林栖阁,根本就没去葳蕤轩吧。
只能干笑两声,解释道:“儿子刚刚下衙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便直接来母亲这里了。”
盛老太太看着盛紘这个“孝顺”的儿子,也不揭破。
“老爷公务繁忙,日后若是无事,也不用特意来寿安堂见我这老婆子,我身子骨且硬朗着呢,还没到什么事儿都需要人照顾的地步。
老爷若是得空,不妨把心思放到孩子们的教养之上,几个姐儿也就罢了,自有她们生母教导,可柏儿和枫儿皆是男儿,不同于女子,日后也是要科举入仕的,老爷还是要多上些心才是。”
盛紘面色微凝:“儿子惭愧,多亏了母亲指点,不光儿女们的教养不能松懈,母亲这边也不能怠慢,儿子身为人子,这些都是本分。”
老太太道:“你若是当真为了我好,便当好好督促长柏和长枫读书,教导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柏儿性子沉稳老练,我不担心。
就是枫儿,天资虽然聪颖,但性子跳脱浮躁,若是无人在旁督促教导,怕是会行差踏错,你这个做父亲还得多上些心才是。”
盛紘道:“儿子知道了,都听母亲的,自明日起,儿子便对他们严加管教。”
老太太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盛紘冲老太太施礼道:“母亲好好安歇,儿子就不多打扰,先行告退了!”
老太太脸色平静,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老爷有心了!”
“房嬷嬷,送送老爷!”
一旁的房嬷嬷立时走上前去,冲着盛紘引手道:“老爷,请吧!”
盛紘忙冲着房嬷嬷微微拱手:“就不辛苦嬷嬷了!”
说罢便冲着老太太微微施礼,转身退去。
没过多久,明兰便带着小桃和丹橘兴高采烈的从葳蕤轩回来。
软榻上,祖孙俩贴着张矮几坐着,桌上点着油灯,明兰拿着毛笔,桌上还放着几张白纸,一本字帖,是徐章特意寻来的楷书字帖,明兰这丫头写字的天赋极差,唯一勉强能入眼的也就是那手簪花小楷了。
徐章便提议明兰索性便只练楷书,勤能补拙,多花些时间,总能练好的。
老太太手里头捧着本经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不经意间瞥到小丫头皱着眉头努着嘴,一脸不悦的模样,老太太便问:“怎么了这是?”
明兰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手中的笔:“定是这笔不好,我才练不好字,祖母,赶明儿叫丹橘出门去帮孙女儿买支好些的兼毫吧!”
老太太顿时便收回了目光,一边看着经书,一边风轻云淡的道:“不是怪笔不好,就是说墨不行,要么就是纸太差了,你自己说说,几年下来,你换了多少笔墨。”
明兰吐了吐舌头,脸颊有些微烫,支支吾吾的道:“也没多少吧!”
不过这话说出来,怕是连她自己也不信。
老太太眼睛一动不动,目光全落在手里的经书上,“这两日都没见到榕哥儿,他身子可好?”
明兰笑着道:“榕哥儿身子好着呢,方才还在园子里跟我躲猫猫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忽然话音一转,说道:“方才你父亲来过了。”
“父亲?”明兰有些疑惑:“父亲来找祖母做什么?”
盛紘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虽然近几年来和老太太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也亲近不少,可来寿安堂的次数还是不多。
“明儿不妨猜一猜,你爹爹来究竟是为了何事?”老太太终于将目光从经书上收了回来,看着明兰问道,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明兰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闪过一份思索之色,下意识的便道:“难道和章表哥有关?”
老太太点了点头,没觉得意外,但脸上笑容更甚,又问:“还有呢?”
明兰想了想,道:“如今章表哥方才过了会试,殿试也马上就要出结果了,这个时候父亲来寻祖母,要么就是和祖母商量章表哥之后授官的事情,要么······”
“要么什么?”老太太继续问。
明兰施然一笑:“如今章表哥年纪也不小了,却依旧没有成亲,父亲过来,要么就是有意想招章表哥为婿!”
“哈哈哈哈!”
老太太顿时兴高采烈的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揉了揉明兰的小鬏鬏,“我家明儿果真聪慧。”
旋即又道:“既如此,明儿不妨再猜一猜,你父亲决定把谁许配给章儿。”
明兰朗声分析道:“大娘子一直希望给五姐姐挑一个勋贵家的嫡子做夫婿,而且王家表兄只比五姐姐大了两岁,大娘子也一直有和王家亲上加亲的打算,定然不会是五姐姐。”
“至于我的话,在父亲心中分量如何且先不说,家里三个姐妹里头,我是最小的一个,四姐姐和五姐姐的亲事都没定下,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最小的女儿。”
“父亲素来偏爱林小娘,对三哥哥和四姐姐也最为疼爱,如今章表哥已是既定的新科进士,马上就要授官了,章表哥年纪轻轻,前途自然无量。”
“依孙儿看,父亲想必老早就相中了章表哥,打算把他收做女婿呢!”
明兰一句一句分析的头头是道。
老太太听了也不住点头,随即却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父亲的如意算盘到时打的挺响,不过却未必能够如他所愿。”
明兰先是一愣,随即张口就道:“章表哥不愿娶四姐姐?”
话一出口,明兰就先自己吓了一跳,老太太也横了她一眼,搞得明兰立马抬手掩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刚夸你两句,就上天了,说话也没得遮拦,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老太太训斥明兰。
明兰一副认真听话的乖宝宝样,可怜巴巴的道:“孙女儿知道了,事关四姐姐清誉,孙女儿不该胡言乱语。”小手还捂着嘴巴,不敢松开。
老太太点了点头,“在家也就罢了,日后若到了外边,当着外人的面,再管不住嘴巴,有的你罪受。”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过看着小丫头的目光却复杂了起来。
见老太太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明兰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开手,小声问道:“祖母怎么知道章表哥不愿娶四姐姐?”
老太太又抬手揉了明兰头顶的小鬏鬏,只是目光和神情却都有些变化,“还能因为什么,今日在庄子上就有人早就和我说了,想要娶我家的小诸葛,求我成全呢!”
明兰顿时就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手里拿着的毛笔也一个没握住掉在桌上,墨迹污了大半张白纸和桌面。
看着明兰这幅神情,老太太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眼里闪过几丝玩味之色。
过了半晌,明兰这才回过神来,可眼里写满的还是震惊:“祖母莫不是在和孙女儿开玩笑?四姐姐才高貌美,又受父亲宠爱,五姐姐身份尊贵,有大娘子和王家做靠山,是长柏哥哥嫡亲的妹妹。
孙女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又没什么本事,若不是祖母垂怜,只怕早就进了阎王殿,章表哥放着四姐姐和五姐姐不去求娶,怎会看上我!”
明兰口齿伶俐,几句话说的都不带停一下,老太太却笑了笑,说道:“许是章儿瞎了眼,才会放着墨儿和如儿没瞧上眼,倒对我家明儿一个小女娃情有独钟。”
在老太太的目光之下,明兰顿时便羞红了脸,撒娇似的唤了声“祖母”!
老太太顿时又笑了起来,说道:“傻丫头,章儿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他既然与我说了要娶你,那便是认定了你。”
明兰目光闪烁着,说道:“祖母对章表哥一家有大恩,也是因着祖母的缘故,章表哥这才能到家里跟着哥哥们一道拜在庄学究门下。”
“章表哥知道祖母疼爱孙女,担心孙女儿的将来,便主动向祖母求娶孙女儿,日后才能代祖母照顾孙女儿。”
第 119章 道明
“哎!”盛老太太唉声一叹,将明兰的手抓在手里,柔声说道:“明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通透了!”
明兰看着老太太,问:“祖母,通透些难道不好吗?”
老太太看着明兰,笑容慈祥和蔼,眼中带着怜爱:“做人通透些自然好,可你的年纪·······”
分明心里头看得比谁都明白,可在家里头却要做小伏低,装傻充愣,处处赔小心。
唯有在寿安堂的里头,才不必顾忌这个,担心那个,也唯有在老太太跟前,明兰方能畅所欲言。
“你才十一岁呀!”一想到明兰的年纪,老太太就觉得心里跟油煎似的。
分明只是个孩子般的年纪,却承受着成年人都未必能够承受的住的痛处,小心谨慎的活着,时刻藏拙,艰难求存。
明兰却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两侧的小酒窝,“孙女儿懂事些才能照顾祖母呀!”
看着明兰甜甜的笑容,老太太心中一阵柔软,看着明兰半晌,才问道:“和章儿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明兰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空旷的寿安堂立时便安静了下来,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早都被老太太喊了出去,包括老太太最贴身的房嬷嬷。
半晌之后,明兰才抬头看着老太太:“祖母觉得孙女儿该不该答应。”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明兰的问题,而是郑重的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若是不愿意,我也绝不会点头。”
明兰说道:“不论是从人品还是才学,章表哥皆是人中龙凤,虽然徐家底子薄了些,但这些年经营者得味楼,定然是不缺银钱的。
只待殿试一发榜,章表哥便是新科进士,章表哥年纪轻轻,又尚未婚配,正是那些世家大族们争先相结亲拉拢的对象,章表哥在这个时候登门求亲,想必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老太太道:“不错,章儿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汴京城的名门闺眷到处都是,待字闺中的也不在少数,章儿说与其娶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且信得过的。”
明兰眸光一闪,嘴角轻扬,露出两个小酒窝:“章表哥肯定说孙女儿有祖母教导,脾气秉性定是极好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是诧异又是释然:“怪不得那小子一眼就相中了你。”
明兰又道:“章表哥能够看得起孙女,是孙女的荣幸,这些年下来,章表哥对孙女多有关照,孙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既然章表哥有心求娶孙女,祖母便替孙女应下吧!”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当初若不是徐章暗中帮忙提点,只怕昔日榕哥儿就随着卫小娘一道折损在林噙霜那贱人的手上了。
明兰自幼聪慧,将当初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只是现如今实力弱小,需得暂时隐忍。
正应了宋黑脸的那句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他年若得报冤仇,当以鲜血祭亡灵。
昔日种种,尽皆烙印在心,终有一日,会将其系数返还。
谁也不知道,小小的明兰已经悄然在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可仇恨种子的四周,却是温暖和煦的阳光。
这阳光来自老太太,来自华兰,来自长柏,来自徐章。
老太太定睛看着明兰,认真的问:“你这就想清楚了?不再多考虑考虑?”
明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祖母,这就是孙女儿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绝不会再变。”
明兰在心底悄悄补上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明兰唯有以身相许,以报大恩。
看着明兰坚定的目光,老太太点下了头:“你既然有了决断,我就不多嘴了。
说实在的,章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将来若是我去了,能有他护着你,我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明兰起身走到老太太这边,扑进老太太怀里,抱着老老太太的腰,说道:“祖母莫要说这样的话,祖母定是要长命百岁的,孙女儿还等着长大之后孝顺祖母呢!”
老太太也放下经书,抱着明兰,手掌轻轻的在明兰的背上拍着,一下接着一下,节奏缓慢,仰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憧憬,感慨着说:“那祖母就活到一百岁去,等着咱们家明儿孝顺祖母。”
明兰从怀中仰头看着老太太说:“不,祖母要活到一百二十岁,一百三十岁!”
老太太失笑道:“人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若是当真活到那个岁数,岂不平白拖累子孙。”
明兰却道:“到时孙女儿和二哥哥只会将祖母当老寿星奉养,怎会嫌拖累,而且日后您还会有重孙,玄孙,大家都一起孝顺您呢!”
“哈哈哈!”老太太听着也不禁笑了起来:“好好好!那祖母就活的久久的,看着咱们明儿和章哥儿成亲,等着重孙和玄孙们来孝敬!”
祖孙二人目光相触,脸上尽皆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屋子外头,隐约听到老太太笑声的房嬷嬷脸上也露出笑容,抬手掩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
林栖阁。
盛紘出了寿安堂,便径直去了林栖阁。
一条粉色长裙,略施粉黛,发髻之上,只别着一支玉钗,妆容虽然简单,却将林小娘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紘郎!”
一见到盛紘,林小娘的腰腿便都软了,一身骨头好似化作了水,身子一斜便往盛紘身上靠,手里团扇轻摇,扇起阵阵舒适香风。
盛紘刚想张开双臂抱住林小娘,忽然旁边传来一声轻呼。
“爹爹!”
吓的盛紘刚忙停下张开的双臂,只伸手扶住了林小娘,同时心里松了口气:“霜儿小心些,可别摔着了,叫墨儿看了笑话!”
盛紘虽然好色,平日里和林噙霜也很腻歪,可在一众儿女面前,却一直都保持着严父的形象。
虽说这个严字大多都是针对长枫和墨兰之外的其他几个儿女,但在儿女们面前的形象还是有的。
这话一出口,盛紘心底也不由暗叹自己机智。
林噙霜心里虽然不以为意,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惊慌之状,还故作姿态的捋了捋那一缕从鬓旁垂落的发丝。
“妾身身子素来孱弱,让紘郎见笑了。”
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先前的尴尬给揭过了。
盛紘露出笑容,目光在屋里环视一圈,扫过墨兰,最后落回了林噙霜身上:“怎么只墨儿一个?枫儿呢?”
林噙霜道:“方才用过晚饭,枫儿便回书房读书去了,现如今还在用功呢!”
“哦?”盛紘倒是颇为诧异:“现在还在用功?”
墨兰赶忙补充说道:“是的呢父亲,近些时日三哥哥总忙着读书,都没时间陪墨儿玩耍了呢!”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埋怨。
盛紘还没说话,林噙霜就指责起墨兰来:“是你三哥哥读书科举重要,还是和你玩耍重要,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被林噙霜这么一说,墨兰立马就委屈了,可怜巴巴的看着盛紘,明媚的眼眸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爹爹!”
这还没怎么呢,看着墨兰委屈的模样,盛紘就开始心疼了,对林噙霜说道:“好了,墨儿年纪还小,便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不要动不动就骂她,耐心些好好告诉她道理就行了。”
“紘郎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林噙霜在盛紘的面前,一贯都是做小伏低,温从恭顺的,但凡是盛紘说的话,她没有不依的。
世人皆知,一个人若是看某个人久了,难免会腻,某种相处方式持续太久,难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了。
可林噙霜就是这么有手段,将盛紘的一颗心牢牢的把了十多年,中间便是平生了无数的插曲,盛紘的一刻偏心始终靠在她这边,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让人说一句佩服。
听到长枫还在苦读,盛紘很是欣慰,同时脑海之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方才在寿安堂时老太太说的话:长枫虽然天资聪颖,然性子跳脱浮躁,若是无人在旁督促教导,难免会行差踏错,还让盛紘多上些心。
盛紘立马就冒出个想法,“我去书房瞧瞧枫儿,顺道考校考校他的功课,看看他这段时间的进步!”
心里却想着,想必是母亲因对林氏心存偏见,这才连带着拖累了林氏的一双儿女,当初放弃墨兰,选择将明兰抱去身边如此,今日这般说长枫也是如此。
若是旁的事情,盛紘自不会和老太太置气,可偏生林栖阁的几人正是夹在盛紘和老太太之间的一根刺。
老太太说长枫不好,盛紘偏要亲眼看着长枫是如何认真刻苦,勤加用功的。
林栖阁是个独立的小院,林小娘和墨兰占了主屋的三间大房,长枫则住在东侧厢房,书房也在一块儿。
因着院落布局的缘故,远离了入口和进入主屋的园路,同时也是为了幽静。
“要不要妾身跟着紘郎一块儿去?”林小娘试探性的问。
若是旁人说着话,估计就被盛紘给拒了,可林小娘说出来,盛紘想了想,还是点了头,说道:“那就一块儿去吧!”
“我也要去!”一旁的墨兰也吵着要跟着一块儿去。
林噙霜瞪了墨兰一样,骂道:“你跟着过去做什么?捣乱去吗?”
这次还没等墨兰叫爹爹,盛紘就先开口了:“枫儿正在用功,墨儿就不要过去了,等改天枫儿得了空闲,再叫他陪墨儿一块儿玩耍!”
见盛紘也如此说,墨兰顿时就来了脾气,转身走到屋里,一屁股墩坐在圆凳上,偏过脑袋,有些生气的喃喃道:“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