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一章 偶遇
兰瑰坊,二楼雅间。
周作作为兰瑰坊的大金主,他所在的当然是最大最好的名为积玉阁的那一间。
作为最有身份最有前途的人,他所邀请的人当然得早些来等着,否则就是不敬。
所以当他在一名妖艳的老鸨的带领下踏入积玉阁的时候,看见的是以齐文杰为首的一群正在高谈阔论的少年。
当他的右脚迈入积玉阁的时候,里面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当他的左脚也迈入积玉阁的时候,所有人在齐文杰的带领下站了起来。
“周少爷好!”齐文杰的声音响起,一群人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喊道:“周少爷好!”
周作顿时笑了起来,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双手虚按,“诸位,这样可就见外了,咱们基本同岁,彼此无需客套……”
“上酒!请思思姑娘!”
说着这话,他一把拍在了这老鸨的屁股上,“快去快去,老规矩,今儿咱们不醉不归,呆会多安排几个姑娘来侍候!”
老鸨扭着腰肢挥舞着一条手绢笑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去给周少安排,保证让周少满意!”
周作走了过去,坐在了上首,他一撩衣袖,又道:“有些唐突哈,只是本少爷这两天就要去京都长安了,估计这两天出不了门,得听候外公的训诫,所以才将这日子定在了今晚。”
“咱们都是凉州人,你们也都是凉州有名的才子,这乡试结束,本少爷在这提前祝你们全都高中!然后……咱们在京都再聚!”
热烈的掌声顿时响起,一个个阿谀奉承之声络绎不绝。
酒菜上桌,在萧思思的琴曲之中,此间顿时热闹万分。
许小闲一行也在二楼,不过是在角落里,因为今儿晚上这兰瑰坊确实人多,没地方了。
他们并没有叫来艺伎歌女,而是行着酒令喝着酒。
时间在悄然中流逝,许小闲借着酒意去出了个恭,在那厕所里,他将袖袋中包着的钉刺取了出来泡在了那小药瓶子里,又若无其事的进入了房间。
兰瑰坊的外面,快手李三坐在了二道桥的桥头,手里拧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那艳红的兰瑰坊的牌坊,就这样安静的等着。
在更远一些的一颗大榕树上,简秋香藏身在了这树冠之中,透过浓密的树叶,她正好可以看见坐在桥头的李三。
她也安静的等着,就像一匹盯着猎物的猎豹。
兰瑰坊许小闲的那处雅间里,他猜拳又输了,今儿个晚上他输得有点多,这酒自然就喝得有点多,他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是亥时了,该去干活了,不然万一周阎王这厮提前走了要弄死他可就不容易了。
于是,他又站了起来。
“不是,我说繁之,你是不是肾不好?”周若林打趣的问了一嘴,因为这是许小闲今儿晚上第四次出恭了!
“哎,所以回到凉浥县之后,你可得好生问问你家的那些坐堂郎中,可有调理这肾的药方?”
许小闲摆了摆手,推门走了出去。
一楼的大堂很是热闹,正有歌姬在大堂中央的台子上高歌舞蹈。
都是些小儿科,许小闲扬了扬眉,心想若是自己来开这青楼,老子调教出来的姑娘们,能够将你们这一个个的色狼兜里的银子给掏光!
从古至今,青楼都是个来钱极快的玩意儿,当然,从古至今要想将青楼开下去,也都需要极为强大的背景。
自己只有在凉浥县有个季县令作为靠山,那就从凉浥县开始,就叫……天上人间!
如此想着他没有去入恭,而是装着醉醺醺的模样下了楼。
一路偏偏倒到出了这兰瑰坊的大门,来到了前院,靠近了周阎王的那辆马车。
然后他手里握着几枚钉刺大喇喇的掀开了车帘上了这辆马车!
车把式何欢一瞧,这特么谁啊?
这何欢也是周阎王的狗腿子,他不认得许小闲,但知道周少爷的马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于是,他跳了下来,也掀开了车帘,大声吼了一句:“喂喂喂,你特么上错车了!”
许小闲正在凳子上安放钉刺,得将这东西尖朝上,还得固定住,得保证周阎王坐进来这钉刺能够扎穿他的裤子扎破他的屁股!
所以这是个技术活。
这周阎王挺会享受的,马车里的坐垫是软的,这就很方便了。
许小闲刚好才弄好两枚钉刺,被这车把式一声吼,他装聋作哑的反吼了一句:“你这奴才,还不去赶车,少爷我醉、醉了,该、该回府了!”
何欢一愣,“这特么不是你的车!”
“瞎讲,你、你狗曰的是谁?还不架车?”
何欢愣了一下,“滚!这特么是周少爷的车!”
说着这话,何欢一把就将许小闲给拽了下来,许小闲装好了四枚钉刺,他顺势下了车,哇的一声就吐了何欢一身。
何欢整个人都不好了,老子的新衣裳啊!
他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许小闲的腹部,这一脚痛的许小闲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连退了五步,指了指何欢,恶狠狠的说道:“你特么给老子记住,老子定要弄死你!”
撂下这句狠话,他转身走入了兰瑰坊,却没有进那大门,而是去了一旁的澡堂子。
这澡堂子是给客人们喝多了放松用的,这时候喝多的人并不多,澡堂子里的池子中只有一个中年人。
许小闲并没有注意,他脱了衣服也躺在了池子中,倒不是为了醒酒,而是在贡院里关了九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发霉了,就是想要洗个澡。
那中年人正是北凉府的道台齐文珺!
今儿晚上受曹不动之邀,他们吃过晚饭之后也来到了这兰瑰坊喝酒听曲儿。
这不是什么龌龊事,这是一件雅事。
只是齐文珺被这凉州的一众官员一劝酒,就真的喝得有点多,他躺在这池子里是为了醒酒,也是为了躲酒。
那日在贡院门口匆匆一见,许小闲并没有认出他来,何况许小闲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齐文珺便笑了起来:
“喝多了?”
许小闲看了齐文珺一眼,“有点。”
“考试结束了放松一下?”
这老头话多,老子就想安静一会好不好?
“嗯。”
“有没有找个姑娘?”
许小闲顿时白了齐文珺一眼:“看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记住啊,路边的野花,你莫要采!”
第两百四十二章 搓背
齐文珺的脸顿时就黑了。
老子不过是打趣你一句,你却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许小闲压根就没去看他,他这时候就躺在澡池子里,手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脑子里在想着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漏洞。
漏洞……
他的眉间忽然一蹙,还真有一个微小的漏洞——这钉刺上的毒素效果究竟如何?能要了周阎王的命么?
没有验证啊!
万一毒素剂量不够,只是让周阎王屁股痛了一下,这哪里是在报仇?这特么分明就是在打草惊蛇呀!
不能应该,不太稳妥,另外那车夫估计有看见自己的模样,他也得死!
所以还得自造一起车祸,双管齐下,周阎王去见阎王的几率才会更高。
如此一想,许小闲躺不住了,他迅速从池子里爬了起来,看得齐文珺一愣一愣的:“你……要干啥?”
关卿**事!
“拉屎!”
齐文珺张了张嘴没话说了,他看着许小闲爬出池子穿上衣服,还是冒了一句:“拉完了回来!”
这老头……脑子有病!
许小闲没鸟他,他急啊,他就在齐文珺茫然的视线里走出了澡堂,再一次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前院——
那车把式不在!
许小闲左右打量了一眼,依旧没有见到那车把式,他迅速的将一枚钉刺倒插在了车把式的座位上。
按照他对这钩吻药性的估计,它应该在个把时辰左右才会发作,按照现在的时辰算,周阎王应该也要出来了。
接着他来到了马车的侧面,这里背着光,更显阴暗。
他从袖袋中摸出了匕首,在车轴上使劲的削了起来,他想的是将这一边的车轴给削细一些,马车在行使的过程中颠簸几下便会断裂导致侧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正要将这活儿给干完,何欢回来了。
刚才那该死的醉鬼吐了他一身,他跑去兰瑰坊里换了一身跑堂小二的衣裳。
许小闲听见了脚步声,他从马车的后面绕了过去,借着夜色的掩盖,何欢没有发现他,他又装着一副醉鬼的模样,跌跌撞撞的走入了兰瑰坊,想了想,依旧没有上楼,又去了那澡堂子。
可惜了,若是再能多削几刀就更稳妥,他现在不能确定那车轴会不会断裂。
如果断裂了,再加上那钩吻之毒,只要车把式一死,没有人知道自己在现场出现过。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至少有两个人发现了他的异样!
一个正是齐文珺!
因为这澡堂子里有厕所,但许小闲要出恭却走了出去。
于是,他裹了一条浴巾也走了出去,他这时候并没有怀疑许小闲做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奇怪——许小闲出恭不去厕所,怎么跑那前院停马车的地方去了?
莫非他在厕所里拉不出来非得去那黑乎乎的地方?
齐文珺只是觉得这个少爷的行为有些怪异,所以他仅仅是扬了扬眉,又回到了池子里泡着。
而另外一个发现许小闲怪异之处的是坐在桥头的李三!
许小闲第一次从兰瑰坊里出来他便已经看见,甚至他都准备着动手了,哪里知道许小闲并没有出这牌坊。
然后他又看见了许小闲出来,依旧是去的前院,还是没有出这牌坊。
李三就皱起了眉头,他并不知道那是周作周阎王的马车,他同样是对许小闲的这番举动不解!
你说在兰瑰坊里好好的享受享受生命里最后的时光它不更美么?
这小子应该是喝多了出来吐!
喝多了好,杀个醉鬼就更容易。
李三又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裂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许小闲返回了澡堂子,又脱光光躺在了池子里,这才转头看了看齐文珺,“大爷,躲酒啊?”
“是啊,你也躲酒啊?”
“……躲个屁!主要是这酒难喝!”
“难喝?也是,你恐怕没有喝到这兰瑰坊的醉花雕,这酒的滋味……啧啧啧,太美了!”
许小闲瞅了齐文珺一眼,没点理想的人啊!
“你还别说,我们今儿晚上喝的还就是醉花雕,寡淡无味,难以下咽,你居然还赞美……没喝过好酒吧!”
齐文珺就傻眼了,醉花雕驰名大辰,乃是兰瑰坊独家秘方,比之外面售卖的酒不知道好了多少,这家伙居然还看不上眼!
“这么说你喝过更好的酒?叫啥命儿?”
“唔……闷倒驴,烈酒,一口下去嗓子冒烟那种,”许小闲伸出手来摆了摆,带起一片水珠儿:“那才叫男人喝的酒!哪里像这什么鬼醉花雕,女人喝的玩意儿。不过……那闷倒驴估计你也喝不了。”
这话顿时勾起了齐文珺的兴趣,他就好几口这东西啊,此刻一听,顿时心痒难耐,他侧过了身子看着许小闲,眼睛闪闪发亮:“为啥我就喝不了?”
“二两,”许小闲伸出两根指头比了比:“最多二两,你就会像驴一样被放倒!”
齐文珺乐了,心想老子这醉花雕可是一斤的量,你小子居然说二两就能把我放倒……
“那闷倒驴哪里有卖?”
“没有。”
“没有你说啥?”
“但若是本少爷高兴,它就有了。”
齐文珺一怔:“你会酿酒?”
“略懂……我说大爷,”
“叫我大叔!”
“哦,大爷,看你长得挺富态的,是这凉州城的商贾?”
“……是啊,在这北凉府做点小生意。”
“哦,看在我们有缘同在一个池子里泡澡的份上,来,帮我搓搓背。”
许小闲转过身,扭过头看着一脸震惊的齐文珺,咧嘴一笑:“可不是让你白搓。”
“莫非你还给我银子?大爷我、不,大叔我不缺银子!”
“闷倒驴,想喝不?”
“……想!”
“帮我搓搓背,你有空若是去了凉浥县……就是这凉州更北边的那个县,我就在凉浥县,我叫许小闲,挺有名的,你随便找个人一打听都知道我,我用闷倒驴来招待你!”
码的!
老子堂堂正四品的府台,给你这秀才搓背……齐文珺觉得自己撂不下这脸面。
“喂,大爷,我真的是自己搓不到呀!再说你也没啥损失对吧,还能白嫖我一顿举世无双的美酒,何乐而不为?”
齐文珺移了过去,“你若是骗了我呢?”
“我用我爹的名义起誓,若是骗了你,他不得好死!”
齐文珺顿时就惊呆了——听闻云楼先生死得蹊跷啊!
第两百四十三章 曹不动惊呆了
“你爹是谁?”
齐文珺真的帮许小闲搓着背,并问了一句。
“说来你不信,我长了这么大,却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齐文珺的手顿时一顿,他皱起了眉头,老师既然托了自己保下许小闲,老师是知道云楼先生的那些事迹的,难道他没有告诉许小闲?
应该是,不然许小闲估计会跑去长安——难怪老师没有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世,他若是真跑去了长安,估计会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还是老师稳重啊!
于是齐文珺也放弃了向许小闲说那一段往事的想法。
齐文珺这手一停,正在舒服的许小闲便后悔了,既然连爹妈都不知道,这誓言可就没用了,这老头要反悔!
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真的能够酿出那闷倒驴的酒来,我这回去了就酿,这东西可不会多,我会给你留着。”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齐文珺又开始帮许小闲搓起背来,问道:“既然你将这酒吹的如此神乎,为啥不多酿一些来售卖?”
“哎……你这样的商贾吃穿不愁,哪里知道天下疾苦!”
许小闲悠悠一叹,“咱们大辰,缺粮啊!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
“说些咱们凉浥县的破事给你听听,可莫要传到官府的耳朵里,不然我可不会承认。”
齐文珺笑了起来,“那就说来听听。”
“你不知道啊,今岁,凉浥县上半年的税赋,官府核定的亩产又提高了半成达到了三成!这是年年涨,不给老百姓活路了!”
“你肯定不知道核定亩产的三成是什么概念,小麦这东西,凉浥县平均亩产不到两百斤,官府却核定为亩产三百斤!你是做生意的,你算算这老百姓缴纳了税赋再上缴给地主,他们能留下几斤几两?”
“我也不瞒你,我那酒若是酿出来,肯定能赚很多银子!但那样更会加剧凉浥县粮食的紧张,造成粮价上涨,吃亏的还是老百姓!”
“古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我许府可就我这一颗独苗,还指望我开枝散叶呢,所以这银子我哪里能去赚!”
“不说了不说了,看你面相善良,本少爷我这是多了嘴,你只需要记得来凉浥县找我喝酒,其余的……我啥都没说。”
齐文珺的手又停了下来,他惊讶的问了一句:“你说凉浥县的小麦亩产核定为三百斤?”
“我没说!”
“这没道理呀,北凉府统一核定的是一百五十斤!”
许小闲顿时一怔,“你恐怕搞错了,若是那样,肯定是咱们北凉府的府台大人搞出来的事……他恐怕贪墨了其中的一半!”
“啪……!”
齐文珺一巴掌就拍在了许小闲的背上,许小闲吓了一跳,转身惊讶的望着齐文珺,“莫非你还认识咱们的府台大人?”
“……见过,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呵,好吧,不能妄议国事,来来来,再帮我搓两把,我得去楼上喝酒了。”
“别想!”
“我说大爷,还想不想喝闷倒驴了?”
“……转过去!”
许小闲顿时乐了,他舒服的享受着,却不知道身后的齐文珺皱紧了眉头——凉州州府有这么大的胆子私自增加税赋?
没有户部的文书,季中檀那家伙也不会认啊!
难道这曹不动还真的和户部尚书章大人勾结起来了?
甚至这户部的文书直接越过了北凉府传达到了凉州?
应该是这样!
不然章克己没可能会举荐曹不动的外孙,更没可能将他那七女章玉兰下嫁给周阎王!
这件事得告知右相……不,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北凉府,就得自己出手来解决!
得早些动身前往凉浥县,收罗了一应证据之后,看本官参他们一本!
就在齐文珺沉思的时候,曹不动来了。
这场酒会宴请的可是齐文珺齐大人——二人虽为政敌,但现在齐文珺依旧是他的顶头上司!
只有等外孙和章玉兰订婚之后,有户部尚书在那庙堂之上为自己美言,才有可能通过左相的手将齐文珺赶出北凉府,那时候自己也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所以他现在根本犯不着和齐文珺翻脸。
这酒席上的正主儿不见了,一离开就是大半个时辰,这当然不行。
于是,曹不动独自下了楼,找到了这澡堂子里,正好看见齐文珺在给另外一人搓背!
堂堂北凉府的府台大人,他在给人搓背!
那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岂不是皇亲国戚一般的存在!
曹不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作为这凉州的地头蛇,他居然不知道有这样一号大人物驾到!
难怪齐文珺久久未归,这孰轻孰重当然分明。
他走了过去,齐文珺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来,顿时吓了一跳,他将手指竖在了嘴前嘘了一声,曹不动愈发笃定另外那人的身份极为高贵。
就在他也惊疑不定之时,许小闲伸了个懒腰,“行了,就这样吧,少爷我得上去了……”
许小闲站了起来,转身……曹不动的眼睛都直了!
“许、许小闲!”
许小闲没见过曹不动呀,他大喇喇的点了点头,“嗯,这水温正好,你也来泡泡,本少爷得上去喝酒了。”
曹不动脑子就浆糊了,堂堂府台大人,给一贱民……就算许小闲有个秀才身份,他也完全不值得让府台大人给搓背啊!
莫非这许小闲……他也想起了从章尚书那里听来的那个传言——他顿时咽了一口唾沫,难道陛下当真是原谅了许云楼?那么宫里的那位就没可能再置许小闲于死地!
只要陛下不死,这许小闲恐怕就要翻身了!
瞬间,曹不动脑子里那些难解的疑惑顿时解开——
张桓公为啥要为许小闲出头?
季中檀为啥要将他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齐文珺来凉州,他直接去的贡院,那天就在贡院的门口,齐文珺叫了许小闲的名字!
他说来凉州没啥事……他就是冲着许小闲来的!
莫非京都已经有了什么声音?
这终究说不通,因为十七年过去,陛下并没有对许小闲有任何恩旨!
再说无论是章大人还是左相给自己的暗示都是宫里要除掉许小闲!
那么这一切只怕是北都侯府所为,得探出这件事的虚实来!
就这一瞬间,曹不动就想了很多。
许小闲当然不知道,他舒服的走了,反倒是齐文珺拍了拍曹不动的肩膀:“走吧,再喝两杯回去。”
曹不动指了指许小闲的背影:“他……”
“偶遇……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两百四十四章 千里之外
月隐星散,有秋风忽起,有寒雾初降。
何欢打了个冷颤,他紧了紧衣襟,一屁股坐在了马车上。
“哎呦……!”
他大叫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往坐垫上一摸,又“哎呦”的低呼了一声,这特么的,怎么运气这么差,刚刚屁股被蛰了一下,这下手指头又被刺破了。
他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摸去,然后他摸到了那东西,拔出来一瞧,一根皂角刺。
“真特么晦气,哪里来的这东西?”
他没有多想,甩手将这钉刺扔了,又仔细的摸了摸坐垫,没有了,他再次坐了上去,转头望向了依旧灯火辉煌的兰瑰坊,少爷也该出来了。
周作这时候在几个狗腿子的护卫下确实出来了,不过他还搂着一个小娘子,正是这兰瑰坊的魁首萧思思。
“小娘子,少爷我过两天就要走了,此去京都,前程似锦,待我锦衣还乡才能再来给你捧场了!”
站在这兰瑰坊的大门口,周作一伸手熟练的勾起了萧思思的下巴,一脸坏笑又道:“所以今儿晚上……你、就是本少爷的人,这以后……你都是本少爷的人了!”
“记住,从今儿晚上开始,你仅可唱曲儿,不可再接客!”
“本少爷不是个刻薄的人,等本少爷荣归,会纳你为妾,此后余生,你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萧思思一听,心里顿时大喜——像她这样的艺伎,终究有红颜老去的那一天,她们必须在最合适的年龄去寻到一个未来的靠山。
这周作年少、帅气、多金,有强大的靠山,而今还要入朝为官,这样的人显然是她的最佳人选!
此前多次献身于他,所求不就是他此刻的这番承诺么?
她的脸上顿时洋溢起了春水般的笑意,她的腰肢儿扭动了一下,无限娇媚的低声说道:“若公子不弃,奴家、奴家定生死相依!”
她这媚眼儿一飞,有着七分酒意的周作的魂儿顿时被飞到了天外,他从内到外都忽然一阵舒爽,“好好好,我的美人儿,**苦短,来日……来日方长,咱们这就回家!”
“嗯。”萧思思轻咬着嘴唇,这个嗯字的尾音有些长还有些婉转,周作一把搂紧了她的腰肢,抬步就向前院的马车走去。
脚下有些漂浮,被齐文杰那群人一恭维,他喝得实在有些多。
听闻外公今儿晚上也在这兰瑰坊宴请那位府台大人……他原本想要去敬一杯酒,却没料到他们的席已经散场。
无妨,和那姓齐的本就是面子上的事,毫无交情,甚至还是敌人,少爷我是要去京都的人了,无须和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来到了马车前,他忽然回头望了望依旧灯火辉煌的兰瑰坊,听闻许小闲也来了此间。
他冷冷一笑,摸了摸屁股,老子的屁股是你许小闲能白砍一刀的么?
就算是当初那姓齐的和外公打了招呼又如何?
该死还是得去死!
那姓齐的若是明儿听说你死在了凉州,他那表情恐怕会很精彩。
他又能如何?
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杀的,他恐怕会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许小闲,早死早投胎吧,可别让本少爷知道你投胎在了谁家,否则本少爷还要让你再死一次!
这算是告别,也算是为许小闲悼念。
“怎么,莫非周郎还想着楼里的某个姑娘?”萧思思有些等不急了,不是说好的**苦短么?
周作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这楼里的姑娘,除了你本少爷可没看中一个。”
说着这话,他指了指那楼,“里面有个旧人,走吧,回去之后你帮我洗洗。”
他转身牵着萧思思就上了马车。
然后二人并排坐下……
“啊……!”
一声惊呼陡然从马车里传来,接着是“哎呦”一声。
周阎王一家伙从马车里蹦了起来撞到了车顶,他又摸着屁股,脸上满是愤怒,“钉子?这特么老子的坐垫上怎么会有钉子!”
“何欢……给老子滚过来!”
何欢慌忙跳了下来,两步来到了这车厢的门口,这时候同样被扎了一下的萧思思摸到了那钉刺。
“不是钉子,打个火折子看看。”
何欢连忙打燃了火折子,周阎王一怔:“皂角刺,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萧思思也摸了摸屁股,还好,这东西扎的不深,没啥大碍。
周阎王却被扎得很深,甚至那两颗钉刺现在还钉在他的屁股上。
他撅起了屁股,“快帮本少爷拔出来!”
何欢这就有些怀疑了,他也被这钉刺扎了一下,看来是有人对这马车动了手脚,不过他此刻并没有讲出来,因为他知道周阎王的脾气,这是自己犯了错,没有守好马车,恐怕会被周阎王给毒打一顿。
“也不是什么大事,走吧。”萧思思想的是今儿晚上服侍好了周阎王,让他牢牢记住自己带给他的欢愉,回来之后能够纳她为妾。
周阎王再次坐下,紧蹙着眉头看着何欢:“可有人上过本少爷的马车?”
何欢连忙摇头:“没有,小人一直守着,根本就没人来过!”
这特么就奇怪了,难道是被风从外面吹进来的?
周阎王心里依旧有些怀疑,可紧接着一阵香风扑来,萧思思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媚眼儿一挑,低声说道:“不就两处小伤么,呆会……呆会奴家给你好生治治,保证它非但不会痛,还会带给公子快乐!”
“当真?”
“不瞒公子,奴家口技也是一绝,却未曾施展过。”
“那赶紧的,回家!”
何欢如蒙大赦,他连忙登上了马车,手里的鞭子一扬,马车缓缓的驶了出去。
过了兰瑰坊的牌楼,周阎王通过车窗看见了二道桥桥头的快手李三,他忘记了屁股上的痛,他收回了视线,双眼火热的看向了萧思思。
“来,让本少爷品品你的口技如何?”
许小闲站在窗口,他目送着那辆马车离去,忽然哼起了一首歌来: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
周若林回头,“你这曲儿挺有意思,没听过,叫啥名字?”
许小闲转身,笑道:“千里之外!”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夜夜夜的黑 上
“咱们现在走?”
“不急,我们再喝几杯!”
周若林看了看许小闲,“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算计着什么?”
许小闲端着酒杯悠悠一叹,“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我不过是为了少挨两刀而已,来来来,咱们喝一个!”
简春夏仰着小脑袋也看了许小闲一眼,这话好听,可你不是江湖里的人呀!
……
幽静的街道上,一群狗腿子护卫着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前行。
速度并不快,因为周少爷在车厢里办事。
马车尚未走出举人街,车厢里的周作忽然一哆嗦,“啊……”
萧思思抬头,咽了一口唾沫。
“未曾想到你还有保留曲目,这口技着实了得,仿若天籁,当秉烛静赏!”
“何欢,”他掀开了前帘,“快点,本少爷急着回家!”
“小人领命!”
马车陡然加速,飞快的穿过了举人街来到了尚香坊。
这古代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可不平整,原本许小闲担心少切了几刀车轴不一定断裂,但他没想到这车厢里多坐了一个人。
马车在尚香坊拐弯,这里恰好没有几盏路灯,光线颇为昏暗,恰好有两个更夫“铛铛铛铛”的一慢三快敲了四声,四更天了(凌晨一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关门关窗,防抢防盗!”
两个更夫话音未落,便惊骇的闪到了街边,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就在他们还没醒过神来的时候,那辆马车的车厢陡然一歪,一条轮毂忽然飞了出去,巨大的车厢“砰”的一声侧翻在地!
似乎有个人被甩了出去?
两匹马刚刚才吃痛,此刻正在发力,拖着倒地的车厢依旧向前,车厢和地面的青石板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然后车厢被甩到了一边,撞在了街边房舍的墙上!
“砰……!”
那墙塌了,那车厢被甩入了墙里,里面有人的惊呼声响起,车厢被卡在了柱子上,两匹马嘶津津发出了长鸣,人立而起,这才停了下来。
“该死的,这特么谁的马车,老子的房子啊!”
房间里有人冲了出来,一时之间有孩子的大哭声,有婴儿的哇哇声,有妇人的尖叫声……听在两个更夫的耳朵里,就像有人在表演口技一般,那么真实……这特么就是真实的呀!
这巨大的响动当然惊醒了这附近所有的街坊,一盏盏灯亮了起来,许多的人打开了房间走了出来,映着灯光一瞧,全都傻了眼。
这时,跟着马车后面的那些周阎王的狗腿子也跑到了。
卧槽!
这特么出了车祸?
这不是少爷的马车么?
完犊子了,少爷可千万不能死了!
“都特么让开,救人,救人!”
这些狗腿子平日里在凉州城跟着周阎王耀武扬威,这些街坊们都认识,此刻一看,才知道是周阎王翻车了。
这车翻得好!
天作孽不可活,希望这狗曰的死透了吧!
“回去睡觉!”
“走走走,没啥好看的,就是可惜了孙烟袋的房子,得重修了。”
“吓老子一跳,还以为发生啥事了。”
所有人都转身回房,哐当一声,门窗关了,这里一片漆黑。
“这些狗曰的,你谁啊,快点掌灯!”
孙烟袋就被吓呆了,这特么祸从天降啊,居然是周阎王的马车……赔钱就别想了,明儿个自己再来砌墙吧。
孙烟袋正在发愣,被一名狗腿子一吼,他慌忙点上了灯笼。
“何欢在这,好像死了!”
“你特么管何欢的死活干啥?还不快来帮忙把这车厢打开!”
孙烟袋提着灯笼,这群狗腿子七手八脚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变形的车门打开,他探头一瞧,吓出了一身冷汗——
太特么可怕了!
里面两个人都血糊糊的,可千万别死在我家里了呀!
“快把少爷弄出来,王东,你速速去请大夫,请最近的孙大夫!”
“**,你速速回府去禀报老爷,这事儿可别想瞒住!”
“都特么小心点,去抱一床被子……不,这床老子征用了,把少爷弄出来放在床上!”
周阎王的护卫头领孙大路此刻发号着施令,一群狗腿子将血糊糊的周阎王从马车里给拖了出来,一个个看见了都心肝儿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特么的,还能救?
这周阎王要是死了,咱们这些人可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可是周巡查使的独苗!
他还是曹刺吏最疼爱的外孙!
这二位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将他们弄入大狱,一辈子生不如死甭想出来!
要不要跑路?
就在所有人看向孙大路的时候,周阎王睁开了眼睛。
“……痛!”
孙大路大喜,刚才他也在琢磨啊,现在看来周阎王还能救,那就赶紧救!
“将少爷放在床上,再去一个人催催孙大夫!”
……
……
周府。
曹不动阴沉着脸,过两天周作就要去上京,此去上京有两件重大的事——受举荐而面圣,再一个就是拜访户部尚书章大人。
这两件事办下来,曹家就和章家有了关系,在这大辰官场,曹家和周家就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自己会坐上北凉府府台的位置,周作他爹周扬也能坐上这凉州刺吏的位置。
这是多么关键的一局棋啊!
老夫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攀上了章大人的关系……虽然他那七女章玉兰生得丑陋还有残疾,可这又有何妨?
好好的一局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破了!
周作……你喝泥马的花酒!
你误了老子的大事啊!
万幸的是他还带着那艺伎,幸亏那艺伎垫在下面,不然这地方现在就该布置灵堂了!
那么这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使了手段?
“来人,请贼曹从事任大人前来!”
无论如何得好生查查,在这节骨眼上,可万万不能大意!
很快,负责查案的贼曹从事任平来到了周府,“下官已经派了最有经验的捕快去了事发现场,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嗯,本官这外孙是从兰瑰坊出来的,你可得要多用点心!”
“下官遵命!”
任平转身离去,这时孙大夫和周扬走了出来。
“如何了?”
“少爷福大命大,多为皮肉之伤,未曾有骨折之相,小人已经为少爷清理了伤口,敷上了草药,只需静养数日,便可康复!”
曹不动看了看周扬,周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赏金……百两!你也别回去了,这些日子就在这府上照料少爷!”
“小人遵命!”
曹不动这才放下了心来,对周扬说道:“如此……我明日修书一封给章大人说明缘由,请章大人宽限半月。”
“你记住,周作好了之后,不可让他再去那花柳之地,误事啊!”
曹不动话音刚落,房间里陡然响起了女人的哭叫声:“啊……儿啊,你这又是怎么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夜夜夜的黑 下
快手李三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酒喝完了,许小闲这厮怎么都还没有出来呢?
此刻已经是丑时,兰瑰坊里的酒客除了留宿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就连有些房间里的灯都已经熄灭了。
后面榕树上的简秋香这时候也郁闷啊!
好你个许小闲,居然和你爹一样!
她眉间紧蹙,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的响,这小子到这时候都还没出来,莫非他真的要在这兰瑰坊留宿?
简春夏不是在他身边么?
她在干啥?
这些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尤其是长得帅气的!
还是我那相公好,丢哪都放心。
简秋香越想越生气,这一生气就觉得有些热,于是她取下了面巾,深吸了一口清新的凉气,忽然杏眼一凝瞳孔一缩——
二道桥桥头的快手李三不见了!
她这里距离兰瑰坊稍微远一些,她并不能看见此刻许小闲一行出来了。
许小闲走到了前院,看了看曾经周阎王停放马车的地方,他扬了扬眉,无人注意到他嘴角儿一翘——钩吻之毒,这时候当发作了吧!
周阎王,现在你丫该去见阎王了吧!
朱重举明日去印刷了那檄文,再召集一些乞丐,等贡院阅卷的成绩一出来就在这凉州城里张贴那檄文,清水蚊香的大名将在这凉州城更甚!
这把火就由安荷花和杜芦门二人去放,有人牵了头,又没有了周阎王的威胁,那些学子们心中的怒火就能点燃了,到时候数百学子围攻凉州州府衙门,曹不动……你是应该先审这清水蚊香案呢?还是先葬了你那外孙?
此刻的许小闲并没有指望这一手能够将曹不动撬翻,人家可是堂堂五品刺吏!不过周阎王死了也得背下这口锅!
最终曹不动能不能动,就要看贡院将那清水蚊香送去京都之后的鉴定结果了。
不过许小闲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因为曹不动既然能够和户部尚书勾搭起来,这背景显然颇硬。
官场讲究个啥?
不就讲究个背景么?
他想的有些出神,就这样信步走到了兰瑰坊的牌楼前。
就在这时,简春夏忽然抬头,豁然蹙眉……“小心!”
她迅速取下了她背上的小包包,这需要时间,而许小闲现在没有时间,因为快手李三已经穿过了薄雾,来到了他身前一丈之处!
这小老头儿太矮,这里的光线又较为昏暗,许小闲在听到简春夏的这一声大吼之后才隐约看见。
他顿时慌乱,却在下意识中从袖袋里摸出了他的那把从前世带来的匕首。
快手李三已到。
人未到,短剑已到!
牌楼上大红灯笼的昏暗光线之下,许小闲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一挥手里的匕首,脚尚未跟上他的思维,他没有后退半步。
“锵……”
一道火花闪烁在这夜色之中,快手李三欺身,手里的短剑继续前送——目标正是许小闲的胸口!
然而,他陡然觉得手里的短剑一轻——这把短剑陪着他走南闯北数十年,杀人无数!
他对它了如指掌!
短剑长一尺三寸三分!
重三斤八钱六两!
按照他现在和许小闲的距离,此刻这把短剑已经进入了许小闲的身体,并且进入了四寸六分才对!
李三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这是他纵横江湖数十年用血换来的经验。
但此刻……
他豁然皱起了眉头,许小闲这时候的脚步终于跟上了思维,他连退了两步,李三收剑,他的段剑从中而断!
正好短了四寸五分,仅仅一分刺到了许小闲,也就是刚刚刺破他的衣裳!
他来不及考虑,他握着手中的断剑双腿刚一发力,陡然……一道杀意从许小闲的身侧升起,一个声音在这夜空中炸响——“去死吧!”
来福手里的长刀如匹练一般的向他劈了下来!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李三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身子一矮,从地上斜斜一窜,来福的长刀“砰……!”的一声劈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李三手握断刀再次向许小闲急掠而去,来福根本来不及再次举刀,他的心一家伙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少爷小心!”
许小闲亡魂大冒,老子也想小心啊,这小老头的速度太快,他退后了五步,但这小老儿却瞬息而至。
许小闲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
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断刀刺骨的寒意,他连后退的机会都不再有。
就在这时……
“锵锵锵……!”
一阵剧烈的精铁交鸣之声响起,简春夏终于从她的小包包里摸出了她的两把短刀!
李三这才大吃了一惊——
卧槽!
大意了!
没有调查仔细啊!
这小丫头才是真正的高手!
李三也是二品下,简春夏同样是二品下!
李三个子很矮,最擅长攻敌人的下三路。
简春夏也不高,两人正好半斤八两。
简春夏那小眉头一扬,手里的两把短刀上下翻飞,杀得李三退后了十步!
许小闲的魂魄这才归位,来福提着大刀站在了许小闲的前面,周若兰朱重举四人此刻早已懵逼了——
这特么的!
许小闲这小子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
在凉浥县他有事没事就会遇刺。
这都跑到凉州来了,他丫居然又遇刺了!
刚才好险,他丫就差那么一丢丢就挂了!
这家伙也是命大!
不是,许小闲这小姨怎么如此厉害?
那个人畜无害就喜欢吃甜食的小丫头……她此刻似乎越战越勇!
简春夏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快手李三!你死定了!”
“锵锵锵锵……”
“小丫头,你是何人?”
“哼,姑奶奶是龙虎山简春夏!”
“……误会,小老儿和龙虎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你去死吧!他是龙虎山未来的大当家!”
快手李三真的想去死,这狗曰的周阎王,江湖上能惹得起龙虎山的屈指可数,老子一散人,这特么居然刺杀的是龙虎山未来的大当家……
得扯呼,银票不退了。
如此一想,快手李三一个虚晃拔腿就飞。
他刚刚飞起,那双眼睛却陡然大睁,然后“砰……!”的一声直挺挺从天上掉了下来。
简秋香来了。
李三压根没注意。
大意了啊!
许小闲此刻也陡然睁大了眼睛,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他飞快的跑了过去……
他一把抱住了简秋香!
“老婆,你居然是高手?!相公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简春夏:“……???”
简秋香:“……放手,我是你丈母娘!”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丈母娘
“我是你丈母娘!”
许小闲愣了片刻,丈母娘?
松手,后退两步……这特么就尴尬了,刚才死里逃生情难自禁啊!
“这……你怎么和月儿一模一样?”
“月儿是我生的!”
这丈母娘就真的太年轻了。
尤其是在这朦胧的灯光之下,她真的和季月儿没有区别,除了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
若是她和季月儿季星儿走在一块,活脱脱的三胞胎!
“伯母好……刚才、哎,伯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简秋香一怔,老娘来救你你反倒说我不对?
“伯母太年轻,太漂亮,我简直没有分辨出月儿和你有啥区别!这可是不我眼拙,不信你问问来福,来福……”
“啊,少爷,小人在!”
“你说,她是谁?”
来福一个激灵,这些话他都听见了呀,但少爷既然这样问了肯定有其深意。
此刻的来福灵光一闪,连忙说道:“这不就是少奶奶么?”
这家伙上道,得给他涨工资。
“伯母您瞧,我没骗你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简秋香心里顿时欢喜,女人,谁不想别人夸自己年轻漂亮呢?
哼,只有季中檀那不懂风情的家伙!
可作为长辈,得有长辈的样子。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说正事,这青楼……以后不许去!”
“……好,不去!”
见许小闲答应得如此爽快,简秋香对这个女婿很满意,她压根就没想到她这女婿还在打算开青楼!
简秋香走到了快手李三的面前,她蹲了下去,忽然伸出一只手戳在李三的丹田。
“啊……”
李三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他的武功被废!
“叫了也没用,你招惹到了我龙虎山!说吧,谁指使你的?”
李三痛的在地上打滚,他的眼里满是绝望。
“不说?那老娘就让你尝尝龙虎山分筋错骨手的味道!”
这分筋错骨手似乎是个极为恐怖的东西,李三一听,他居然强忍着散功的疼痛,一家伙就跪在了简秋香的面前,额头满是冷汗:“是、是周作周阎王!”
“哦……”简秋香回头看了看许小闲,季中檀给她的信中提起过,说许小闲砍了周阎王屁股上一刀,现在看来是这周阎王雇凶杀人了。
“姐姐,这人没用了,一刀杀了吧!”
“可别,你姐夫可是朝廷命官,他时常给我说,现在我们不是土匪了,是马帮!这就要遵守大辰律法!”
简秋香站了起来,回头望了一眼,一黑衣男子从天而降。
“五师弟,我不是叫你看着点我女婿的么?刚才他可差点被弄死了!”
黑衣男子吓了一跳,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许小闲,还好,全须全尾的,幸亏没出大事。
“三师姐,我、我饿了,就跑去吃了一碗面。”
简秋香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将此人绑了,明儿一早送去这凉州官府,请大师兄写个状纸……状告周作周阎王雇凶杀人!”
这五师弟一听,顿时一怔,“不是,三师姐,刚才我吃面的时候听说周作那马车翻了,此刻生死不明。”
简秋香也愣了一下,“活该,但这状依旧要告!我的女婿可不能受了这委屈!”
许小闲心里顿时暖洋洋的,有个这么牛叉的丈母娘真好!
可接着他便听见简秋香又说了一句:“你在哪吃的面?对了,”她转头就看向了许小闲,“听说你做的菜很好吃?走走走,这大半夜的我也饿了,咱们去找个馆子你下厨!”
……
……
归缘客栈。
许小闲花了二两银子从老板娘手里租用了厨房。
他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要攻略丈母娘可得多费点心思,何况还是这么厉害的丈母娘。
当他将菜摆上桌了之后才发现这丈母娘居然请来了满满一桌子的人!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武器,或刀或剑或矛等等。
另外就是……他们喜欢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个个都极为豪放的样子。
简春夏此刻很欢乐,简秋香坐在上首,手里拧着一壶酒正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发呆。
这房间里安静极了。
桌上的菜热腾腾的冒着诱人的香味儿,然后有个声音响起:“咕噜!”这是咽口水的声音!
接着,许小闲便看见简秋香左首那年约四旬的清瘦白面男子说话了:“……三师妹,可食否?”
“那就先吃!”
然后许小闲就惊呆了——
这群人仿佛是被饿了三天三夜从深山老林出来的一样!
一个个挥舞着筷子飞快的夹着菜,当真是吃在嘴里看着碗里。
“好吃!”那清瘦男子又说了一句,等他的筷子再次伸向那盘白切鸡的时候,里面连胡瓜也没有一片了。
“太好吃了!”
“就是量有点少!”
“明儿请姑爷多做一些?”
“姑爷是斯文人,就像这菜一样精致,你们可别吓着姑爷了!”
“也是,姑爷是要当举人,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再说……咱们这嘴可不能吃刁了,不然以后吃啥都觉得没味!”
“大哥,我觉得小师妹说的那主意好,如果姑爷当了咱们龙虎山大当家的……咱们龙虎山恐怕会更兴旺!”
“别瞎想,时代不一样了,姑爷还是走官途比较好,以后官匪勾结,咱们的买卖才能做得更大!”
“……”
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许小闲在后面默默的听着,居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一桌子的菜在短短的时间被一扫而空。
这时候简秋香才看见了许小闲。
她放下了筷子……每个盘子都空空如也了,她又随意的抹了一把嘴,这才对许小闲招了招手:“来,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叔伯们!”
“这位是你的大师伯沈怀云,江湖人称铁笔判官!”
“这位是你的二师伯韩秋山,江湖人称绝命刀!”
“这位是你的四师叔鲁得深,江湖人称铁索拦江!”
“这位是你的五师叔时越,江湖人称踏雪无痕!”
“这位是你的六师叔邱三德,江湖人称追魂剑!”
简秋香介绍完毕,许小闲挨个的行了一礼,接着简秋香隆重的推出了许小闲:
“他、许小闲,就是我给月儿选定的女婿!”
“等我们回了凉浥县,就择个良辰吉日让他们成婚。从此以后,许小闲就要诸位师兄弟罩着了!”
“对了,今儿个那刺客,就是这凉州的周作周阎王买通的快手李三,现在大家饭也吃了,接下来谁去干掉周阎王一家!”
许小闲一听吓了一跳,这丈母娘阴晴不定啊!
刚才还说不是土匪要遵守大辰律法,这转眼就要干掉周巡查一家……
“伯母稍等!”
“敢欺负我女婿就不能等!”
“不是,我的意思是等过两天看看!”
简秋香蹙眉,“看啥?”
“……看戏!”
第两百四十八章 死了?!
许小闲这个夜里和这些混江湖的师伯师叔们好生的认识了一番。
没有菜,但有酒!
作为曾经的扶贫干部,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这是他的强项,他能信口拈来各种故事,于是用这些故事佐酒,没多少时间他便和这些江湖汉子们混得勾肩搭背,再多喝了几杯之后,就在简秋香和简春夏震惊的目光中,他们居然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老弟……咱们各叫各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沈怀云的老弟了!来来来,就冲你这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哥和你干三个!”
这龙虎山大师兄如此一吼,其余的这些师弟们自然得跟上,何况他们是真心喜欢许小闲这小子——
他的话语之间没有半分瞧不起土匪的意思,甚至他还大力的颂扬着龙虎山的好汉们赏善罚恶弘扬江湖正气!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许老弟这话简直如那啥、对对对,醍醐灌顶!就凭这句话,我韩秋山敬老弟三杯!”
“咱鲁得深没文化也不会说话,就是觉得许老弟说的话好听、漂亮,不像那些穷酸秀才,一个个嘴里之乎者也,却满肚子的男盗女娼!老弟是性情中人,我鲁得深也敬老弟三杯!从此往后,老弟有任何事情,无论是杀人还是防火,给四哥我打个招呼,四哥上刀山下火海定为老弟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
五个原本的师叔师伯,现在变成了许小闲的五个大哥!
一人三杯酒,许小闲义无反顾的吞了!
为啥?
这些人过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们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豪放!
哪怕喝得躺桌子底下也得喝,只有这样,才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许小闲需要他们,他已经对这些人的未来有了安排。
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这样的高手就是强大的力量,这个世界不太安全,他需要拥有这样的力量!
就在推杯换盏之间,窗外一声鸡,许小闲等人全部趴在了桌子上。
简春夏顿时就乐了,“姐,我说的没错吧,他最适合当龙虎山的大当家!”
简秋香此刻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这是秀才?
这小子简直活脱脱就一小土匪,不,这有文化的土匪不一样,他话语里透露出来可不是打家劫舍这样的小儿科!
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可万万别起了别的心思!
还是老老实实当个秀才的好,或者,中个举人也行。
简秋香这时候隐隐有些担心,简春夏那小眼睛里却充满了期待,她只是觉得许小闲若是真当了龙虎山的大当家,那一定会很好玩。
……
与此同时,周府里的人也彻夜未眠。
因为周作忽然之间上吐下泻,状若癫狂,根本止不住!
孙郎中就完全束手无策了——出个车祸受的是皮肉之伤,不至于有这种表现啊!
莫非是伤到了脑子?
对,一定是伤到了脑子,导致了他浑身功能紊乱才出现了如此症状。
他不善于医治脑子呀,事实上放眼大辰,估计也就华神医对医治脑子有点研究,听闻凉浥县那许小闲的脑疾可是华神医给治好的。
此刻周作他爹周扬在门外大发雷霆:“去将凉州医馆里所有的郎中都给老子请来!”
“华神医、对,华神医肯定能救我儿,来人,来人啊,去京都给老子把华神医请回来!”
曹不动也很紧张啊,但他终究更为老辣,他呵斥了周扬一句:“冷静!华神医……现在谁都请不来!”
周扬一怔,是啊,华神医在京都给陛下治病,他哪里可能来得了!
“岳父,怎么办?你外孙……恐怕、恐怕熬不住了啊!都在吐血了,这该怎么办?!”
周扬的话音未落,其妻曹氏从房间里踉踉跄跄的飞奔而来。
人未到,哭声已至。
“我的儿啊……郎中呢?快救救我的儿啊!周扬,你这遭天杀的,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去请郎中,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救回我儿……不然、不然老娘也不活啦……!”
整个周府鸡飞狗跳,活脱脱仿佛一场口技在上演。
整个凉州也在这一刻被惊动,曹不动派出了许多的府兵,用快马将整个凉州有名的医馆里的坐堂郎中从床上给拽了下来。
一匹匹的快马回来了,那些一脸懵逼的郎中们到了周府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阎王要死了?
死了好啊!
这有什么好救的?
“无论是谁,只要能救我儿一命,赏纹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名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提着药箱走了进去。
他紧蹙着眉头看着这房间里的污秽之物,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翻滚哀嚎的周阎王,“将周公子抓住,老夫方可切脉!”
“叶郎中,我儿、我儿究竟是啥病?”
叶郎中抬眼瞅了曹氏一眼,老夫又不是神仙,这还没诊断呢,怎么知道?
“稍等!”
周作被几个家丁给摁在了床上,叶郎中撩起衣袖伸出了手,摸了半天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起身摸了摸周作的额头,翻开了周作的眼睑看了看,依旧看不出个名堂。
作为这凉州城岐善堂的首席郎中,他这老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周作一没发烧二没咳嗽,为啥会上吐下泻呢?
莫非他是吃酒太多烧了胃肠?
这得洗胃。
试试,万一医好了呢,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啊!
于是他直起了腰,一缕长须,淡定的说道:“令公子饮酒过多,再受了车祸之伤,导致气血翻涌,胃肠不调,得洗胃!”
曹氏顿时大喜,能找到症状就好,说明就有救!
“全凭叶郎中吩咐!”
“取粪水……!”
这古代洗胃可没那么讲究,可怜的周阎王就这样被摁着活生生灌了一肚子的粪水!
这玩意儿极为有效,他很快便吐得一塌糊涂,整个房间臭气熏天。
“娘……救、救我……!”
“儿,你坚持一下,娘就是在救你呀!”
“再灌!”
“不要……”
“娘……儿、儿要、死了……”
窗白一声鸡,周阎王在极度的痛苦中咽了气。
曹氏在那一刻扑在了她儿子的尸体上晕了过去。
当这屋子里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周扬也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曹不动一个踉跄,他坐在了凳子上,那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就在这时,负责办案的曹贼从事任平急匆匆走了进来,他并不知道周作已经死了,他在曹不动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曹不动顿时眼睛一瞪:
“查!昨夜去过兰瑰坊的所有人,挨个去查……许小闲……对,许小闲昨夜也去了兰瑰坊,极有可能是他动的手脚!”
第两百四十九章 告状
周作周阎王死了!
这个消息随着那些郎中的返回迅速的传遍了开来。
这当然是个天大的惊人消息,但凉州的居民们此刻反而不敢弹冠相庆,他们只能在心里欢乐,因为没人敢这时候去触了刺吏大人的霉头。
举人街那些客栈里的等着科考消息的学子们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他们来自凉州八县,对于周阎王的死他们仅仅是有些惊讶,对此感触并不太深,更没有往深处去想。
但齐文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大吃了一惊。
“这个消息是真的?”
他看着他的护卫左寒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
左寒拱了拱手:“大人,千真万确!小人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去了一趟尚香坊,墙都被撞垮了!”
“那地方现在被凉州捕快给围了起来,小人听说……死的不止周阎王一个。”
“还有何人?”
“架车的车把式,他是摔出了马车撞死在墙上的,另外、另外还有一名女子,听说是兰瑰坊的头牌萧思思。”
齐文珺想了片刻,“这是天灾还是**?”
“估计是**!”
“怎么说?”
“小人听捕快说……这马车的车轴,有明显的人为切割的痕迹!”
齐文珺顿时一愣,他很快就想了许多——
周阎王乘着马车安然无恙的到了兰瑰坊,他是在回去的途中发生的意外!
这便说明切割车轴的那人选的时间只能是在周阎王的马车停在兰瑰坊的这段时间。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了一个人——许小闲!
许小闲和周阎王本就有仇,听说周阎王还两次请了杀手去凉浥县刺杀许小闲,这小子有最明显的作案动机!
另外昨夜在那澡池子里他出去过一次,去的正是前院停放马车的地方……
“曹不动现在在哪里?”
“回大人,他在周府!”
“备车,去周府!”
……
……
“周阎王死了!听说是在尚香坊出了车祸,抬回家请了许多郎中,在黎明的时候死的。”
举人街归缘客栈,一大早就过来的朱重举看着许小闲兴奋的又道:“这厮坏事做绝也是活该!他这一死,那清水蚊香铺子恐怕就开不下去了,咱们的百花蚊香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大哥,昨儿你写的那檄文已经送去印刷,我也叫了家丁去寻一些乞丐,咱们什么时候将这檄文给张贴出去?”
许小闲嘴角儿画了个弧线,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狗曰的周阎王,你三番五次想要少爷我的小命,现在你丫总算是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举荐,呵呵。
攀上户部尚书章大人想要一飞冲天……你丫去地府做梦去吧!
这就是得罪了本少爷的下场!
朱重举忽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大哥这笑容里仿佛带着冰冷的刀!
“檄文别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朱重举顿时就一怔,这得飞到什么时候?
许小闲没有解释,他发现自己在弄死周阎王这件事上画蛇添足了!
就凭着钩吻本就可以要了周作的命,自己去偏偏又去切了他那车轴。
这特么的,这就是做贼心虚啊,终究经验不足。
官差肯定是能够通过车轴断定那是一场**,好消息是可能见过自己的那车把式也死了,坏消息是自己昨儿晚在兰瑰坊这事恐怕会被曹不动用来做文章。
不能坐以待毙,虽然不至于毙,这主动权可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许小闲忽然站了起来,
“走,大哥要去凉州府衙门告状!”
“……告啥?”
“嘿嘿,昨儿晚大哥我被人刺杀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这话,许小闲转身上楼,敲开了丈母娘的房间,也敲开了时越的房间。
他说明了来意,时越一把将李三给提溜了起来,一行人来到了凉州府衙门外,许小闲走了上去,“咚咚咚……”敲响了门口的鸣冤鼓。
今儿个凉州刺吏曹不动家里发生了那么悲惨的事,他当然没有来呀!
就连这衙门里的两班捕快,也悉数被贼曹从事任平给带走了,其余的官员们听闻了这消息也都一股脑的跑去了周扬的府上,此刻的凉州府衙空空荡荡,只有一名曹不动的师爷段雀在值守。
段雀段师爷心里难受,这些官啊吏啊都特么去巴结曹大人了,只有自己这无权无势的小老儿给留了下来。
他此刻正沏好了一杯茶,看着这空空荡荡的衙门,背负着双手学着曹不动的模样在那台子上来回的踱了几步,忽然一笑,摇了摇头喃喃低语道:“不就是死了一个无恶不作的纨绔么?这些人啊,只怕死了爹妈都没这么用心的!”
这就是一出活脱脱的官场现形记,溜须拍马者胜,阿谀奉承者迁,兢兢业业者……屁都不是。
无所谓了,反正老子也老了,能混一天是一天,哪管这江山如何变迁!
他踱到了那张太师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舒服!
他刚刚端起茶盏,刚刚揭开盖碗,却陡然听见了那咚咚咚的鸣冤鼓声响起。
这一大早的,谁又有如此急迫的冤情?
这凉州府衙门的鸣冤鼓好像已经多年未曾响起,因为曹大人不爱听,这凉州城的人都知道。今日曹大人本就悲恸,更无心理会这些刁民的冤情,那今儿个是谁如此不长眼?
段师爷端着茶盏走了出去,正好看见了许小闲等人。
“何人击鼓鸣冤?”
“在下凉浥县秀才许小闲击鼓鸣冤!”
“有何冤曲……先冤着吧,刺吏大人不在。”
说完这话,他转身正要离开,许小闲就郁闷了,“大人留步!”
“晚生状告周作雇凶杀人!”
段雀一哆嗦,手里的茶盏差点掉在了地上。
他转过身来,看着许小闲咽了一口唾沫,“你说啥?”
“晚生状告周作、凉州巡查使周扬之子周作!他花钱雇佣江湖杀手李三,行刺晚生未遂。晚生擒获李三,人脏俱在,这是诉状,请大人为晚生做主!”
段雀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有些棘手了,周阎王死了啊!
死者为大,你小子有点眼力见就算了吧!
“啊……老夫不过一师爷,这诉状……”
“师爷?那就请师爷将诉状交给刺吏大人,否则,晚生就敲破这面鸣冤鼓!”
第两百五十章 什么?
周府前院。
黑压压一群官吏差点将这偌大的前院给挤爆!
周扬派出了大大小小的管家将这些人给安置了下来,他并没有出来,他和曹不动都在后院,因为北凉府的府台大人齐文珺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齐文珺面色深沉,他安慰了两人一句,又道:“本官也是今儿早上才听闻这噩耗,本官还听说这是一场蓄意谋杀,有歹人在令外孙那马车上动了手脚……曹大人啊,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派了府兵去剿匪……导致匪人记恨,将这恶气发泄在了令外孙的身上了呢?”
齐文珺当然是想祸水东引,曹不动当然也不知道齐文珺的意图,他只是心里极为疑惑——看这齐大人那沉痛的模样和这诚挚的话语……他不像是来看老夫的笑话的呀!
大家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按说自己这外孙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这老狐狸葫芦里莫非还藏着什么药?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齐文珺拱了拱手:“哎……家门不幸,让齐大人笑话了。”
齐文珺连忙摆手,“曹大人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都是在为皇上做事嘛。可惜,本官原本是想见令外孙一面的,却不料而今居然天人相隔……曹大人,这土匪实在猖獗,要不要本官从北凉府调兵前来清缴?”
这下轮到曹不动连忙摆手,开什么玩笑,老子哪里有去正儿八经的剿匪!
这匪是不能剿的!
只要土匪存在,这凉州的府兵每年那么多的粮饷可是一半进入了自己的兜里。
若是土匪没了,府兵就要解甲归田,我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银子?
没了银子如何上贡?
不能上贡还怎么去升迁?
“多谢齐大人关心,这些该死的土匪……!”曹不动此刻咬牙切齿,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本官食君俸禄当为君分忧,岂能被这些宵小所吓倒!本官非但不会屈服,还要将这凉州地界的所有土匪扫荡干净!”
“好!咱们这北境之地因为历史原因一直不大太平,本官相信这凉州在曹大人的治理下必然呈现一番全新之景象!”
周扬一听,不对啊,我儿死不瞑目这时候应该是追查凶手的时候,怎么你们却说到剿匪去了?
他也连忙拱了拱手将这话题给拽了回来,“齐大人不知,我儿那马车去兰瑰坊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却着了匪人的道!”
“所以下官以为,匪人正是在兰瑰坊动的手脚,此人昨晚,也定在兰瑰坊!”
齐文珺眉间一蹙,“哦……查,将昨晚去过兰瑰坊的人统统叫到衙门来问个清楚!这些土匪也是胆大包天,居然跑进了这凉州城,还跑去了兰瑰坊!”
“曹大人,这事可不是小事!如果这匪人的目标是本官……你可担待得了?”
这句话齐文珺说得极重,顿时吓了曹不动一身冷汗,他慌忙拱手,“下官治下不严,还请齐大人责罚!”
说着这话,他瞪了周扬一眼,不长眼的东西,给了齐文珺这么好的一个借口!
“责罚……你今日痛失外孙,这责罚就先记着,家里这丧事得快些办了,毕竟这偌大的凉州州府可不能无人值守!”
说着这话,齐文珺叩了叩桌子,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家事、国事,可都不能耽误!外面的那些官吏……曹大人,他们也是食的君的俸禄,一家伙全跑你家来,这算个什么事?”
“他们究竟是你家奴?还是皇上的臣子?”
这个帽子就有了几分重量,曹不动咽了一口唾沫,连忙站了起来,躬身一礼:“大人这话严重了,下官哪里有那胆子?下官这就去将他们遣走!”
曹不动正要离开,却没料到齐文珺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本官不过随口说说。这也说明了曹大人对下属极好,他们听闻了此噩耗,感同身受,前来悼念也没什么。”
曹不动心里一咯噔,这齐文珺话里藏刀却刀锋不露……可得小心着点应付,莫要落了把柄在他的手上。
就在这时,贼曹从事任平带着两个捕快和两名仵作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一看齐文珺在这里吃了一惊,连忙行了一礼,看向了曹不动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样明显的表情,曹不动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说,我那外孙是不是伤及脑子?”
一名仵作回道:“大人,车祸并不是少爷致命之伤!”
这话一出,齐文珺曹不动和周扬都大吃一惊。
“什么?”周扬陡然站起,“我儿不是因那车祸而死?”
“回大人,经小人们验尸,车祸所造成的不过是皮外之伤,孙郎中的诊断并没有错。少爷之死死于中毒,叶郎中的诊断同样没错。只是……”
周扬一步跨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这仵作的手臂:“说,只是什么?”
这仵作咽了一口唾沫,“只是小人们都无法验出是何种毒药,但有几个疑点。”
“其一,少爷的胃里只有粪水而无毒液残留。”
“其二,少爷的呕吐物里也没有毒液残留。”
“其三,少爷的嘴里至咽喉至食道……都没有毒液残留。”
“这毒仿佛是被注入少爷的体内,经过血液而至心脏,小人们在少爷的心脏里发现了毒液残留。”
“所以……小人们以为,少爷之死,真正的死因是中毒。”
这仵作说完了这番话,周扬松开了手,贼曹从事任平上前一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他将这盒子递了过去:
“在兰瑰坊前院少爷停马车的那地方,我们找到了四枚这皂角刺!”
“兰桂坊前院乃至方圆三十丈都没有皂角刺,下官怀疑,凶手就是用的这东西刺入了少爷的身体……是与不是马上就能知晓。”
“陈仵作,拿这些钉刺去刺一条狗,若是狗死了,这钉刺就是凶手行凶的凶器!”
齐文珺皱起了眉头……许小闲,你大意了啊!
不过要凭这东西定许小闲的罪是没可能的,因为没有人证,这只能是他们猜测罢了。
齐文珺放下心来,却见这周府的一管家带着个衙门的师爷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这师爷他见过,好像姓段,他来这里干啥?
段雀拱手团团作了揖,将手里的状子递给了曹不动,“大人,许小闲在衙门击鼓鸣冤状告、状告周少爷雇凶杀人!”
“什么?!”曹不动豁然一震,“这许小闲……你们出去!本官有话要和齐大人聊聊!”
第两百五十一章 交锋
后院里愈发的安静。
曹不动根本就没去看那张诉状,此刻他正看着齐文珺,小意的说道:
“齐大人知道的,我那外孙和许小闲曾经在凉浥县有点小过节。这年轻人嘛,争风吃醋在所难免,就算齐大人不给下官来那一封信,下官也是约束了我那外孙,不可找许小闲寻仇。”
“所以……这些都过去了。我那孙儿被匪人所害,这是他的命,下官怨不得谁,但许小闲若是说我那孙儿雇凶意图杀他……下官是不敢相信的,但这下官也不敢肯定,所以这案子得审了才知道。”
“可是……齐大人,这案子不好审啊!许小闲,当年云楼先生可是在凉浥县淡水楼和陛下有过八拜之交的交情。下官斗胆在这里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许小闲理应叫皇上一声伯父。”
“以往下官并不知道许小闲就是云楼先生的儿子,未曾关爱照拂,这是下官失职。但现在下官既然知道了,就想问齐大人一声,当年事,可真的已经了了?”
这老东西,想来套我的话!
问题是当年事究竟是不是了了我也不知道啊!
既然恩师之意是不让许小闲知道他的身世,那么这件事至少现在就不能让它大白于天下。
不然矛盾就会浮出水面,就会变得尖锐。
他捋着长须微微颔首,这算是肯定了曹不动的猜想,可接着他却又说道:
“你也知道华神医去了京都,你在京都也有消息,陛下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所以,关于许小闲这事,还是暂时不要让宫里知道。”
曹不动心里顿时就笑了起来,齐文珺在撒谎!
因为当初在凉浥县许小闲砍了周作那一刀之后,他就已经将许小闲可能的身份告诉了左相严宽严大人!
严大人的回信是——宫里的意思,一个孤儿,随意死了比较好。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宫里那位是想许小闲死的!
皇上真的知道许小闲的存在么?
他或许知道,但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因为这位皇帝若是真记得当年的八拜之情,许小闲哪里还会留在凉浥县这破地方,他早已被陛下召去了京都长安,早就当了官,也不至于去岁中了解元还被宫里给取消了。
昨夜在兰瑰坊见到齐文珺给许小闲搓背,还以为许小闲入了皇上的法眼,现在看来只不过是齐文珺念及许云楼昔日之威名为了讨好北都侯府罢了。
其实就算是北都侯府而今对许家的态度也是冷漠的,不然这么多年了,北都侯府可曾看过许小闲一眼?
他的心里顿时安稳,只要陛下没有认真去看许小闲,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对付小人物就比较容易了,所以他又拱了拱手,很是认真的说道:“齐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听闻当年云楼先生以公平严谨治军……今日既然许小闲告了我那外孙一状,这若是不受他心里定然对下官更为不满。下官是这样想的,这案子得审,还得审个水落石出来!”
“若是我那外孙当真请了江湖刺客去行刺了许小闲,本官当为他做主!就算我那外孙死了,这罪状也得公告天下!”
“唯有如此,才能安许小闲之心,才能平凉州百姓之意!”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一出齐文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老东西莫非是忌惮许小闲的身份?
也是,毕竟云楼先生是进了大辰忠烈祠的人,他区区一个刺吏哪里敢徇私舞弊!
齐文珺没有料到曹不动是为了先稳住许小闲,他知道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许小闲就是杀他外孙的凶手,但证据这个东西总是能够造出来的,比如……许小闲擒获的那个叫李三的凶手!
“来人……!”
曹不动冲着外面一声大吼,任平和段师爷都慌忙跑了进来。
“许小闲这诉状,本官受了。但因今日本官痛失外孙,无心审案,段雀,你回衙门告诉许小闲,三日之后,本官开堂审案,定给他一个公道!”
“小人遵命!”
段雀退了下去,曹不动又对任平说道:“你也去衙门,将许小闲带来的那凶手关押在大牢里,好生看押,若是凶杀在大牢出现什么茬子……当着齐大人的面,本官要砍了你的脑袋!”
“另外,全城宵禁,将两班捕快悉数调出,全城搜捕可疑的江湖之人。查明昨夜去过兰瑰坊的人,勒令他们呆在家中或者客栈,不允许离开凉州半步,随时等候本官传唤!”
……
……
齐文珺回到了官驿,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这不是曹不动的性格啊!
他这样做……难道是因为他那外孙反正死了,莫如和许小闲结个香火情?
曹不动不是那样的人,他这样做的意图何在?
三日之后再审,这老狐狸,他在拖延时间!
齐文珺这时候醒悟了过来,周阎王是被杀,这幕后的凶手尚未找到,但显然曹不动是怀疑许小闲的,只是他需要时间去采纳证据。
许小闲告周作这件事对于曹不动而言根本无所谓,就算许小闲胜了也无所谓,因为周作已经死了,总没可能刨出来鞭尸吧。
但如果曹不动找到了昨儿晚上的目击证人……许小闲从二楼下来这肯定是有人看见的,他在外面呆了足够长的时间才回去,这也肯定是有人看见的。
如此一来,只要曹不动收买那么一两个指证许小闲有不轨之行为,他就可以定许小闲害死周作之罪!
所以他问自己的那句话,就是为了探明陛下对许家的态度!
大意了,当时如果大大方方说当年事已经了了,陛下极为挂念许小闲,只是身体有恙暂时无法召许小闲入京都,这样就算是借他曹不动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对许小闲动半分心思。
那么现在事已至此,接下来就是要如何挽回了。
齐文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笑了起来,“左寒,”
“小人在!”
“这几日你守着凉州府衙门,曹不动何时开堂审问许小闲递交的那案子,你就何时告知本官一声。”
“小人遵命!”
此刻回到了归缘客栈的许小闲也微蹙着眉头。
曹不动受理了这个案子,三日之后再审……
他也笑了起来,三日,正好!
第两百五十二章 暗流 上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沉的。
这秋风一吹,那些树上的黄叶便簌簌而落,青石板的街道变成了金黄,但那街巷两边的树却萧条了起来。
琵琶巷子,清水蚊香铺子的蚊香依旧在卖,周阎王死了并没有影响到这蚊香铺子的生意。
清水蚊香对面的百花蚊香院的门也是开着的,自从提价到了一盒七十文之后,这铺子这两天一盒都没有卖出去。
梓儿觉得姑爷的脑子真的有问题。
似乎还影响到了朱重举的脑子!
从凉浥县运来的蚊香没有断过,而今那铺子里就快堆满了,现在已经没啥蚊虫了,这些蚊香恐怕得留到明年夏。
梓儿的心里充满着焦虑,姑爷将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了朱家大少爷去打理,他、他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心,这两天居然连人影儿也没有见着,莫非是这朱少爷的花花心思又犯了,将这凉州城的地头踩熟了又跑去哪里花天酒地去了?
站在铺子门口的梓儿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她毕竟只是个管帐的,来凉州前小姐也吩咐过,生意上的事一应由朱少爷做主。
好吧,这两天姑爷也没有来看过,他恐怕也对这生意失去了兴趣。
忽有几滴雨点落下,梓儿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又下雨了,这凉州的秋雨比较多呀,也不知道凉浥县可否有了一场秋雨。
她转身正要走入百花饴糖的铺子里,却忽然看见这琵琶巷子的南边,朱重举正匆匆而来。
她以为朱重举是回这铺子的,却没料到朱重举居然压根就没看她一眼,朱重举从她身边而过,又急匆匆的向北边而去。
他那胳肢窝里似乎夹着厚厚的一叠纸。
梓儿皱起了眉头,他这是在忙什么呢?
梓儿咬了咬嘴唇,她跟了上去,走进了这雨里。
这一路向北走了足足个把时辰,梓儿躲在了一颗树后,她看见了朱重举进入了前面的那一间破旧的城隍庙。
又过了盏茶的时间,朱重举从那城隍庙里出来了。
他胳肢窝里的那一叠纸不见了,他似乎是办成了一件大事,他撩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站在这愈发昏暗的城隍庙前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极为偏僻,压根就没有一个人,他伸出一只手遮着头顶,又走入了雨中,原路而回。
梓儿连忙藏了起来,等朱重举走后,她也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那城隍庙前,却陡然一惊,转身就跑——
她看见的是昏暗光线下的黑压压一屋子的乞丐!
朱家大少爷怎么会和乞丐有了往来?
他究竟在干什么?
梓儿不解,雨渐渐有些大,她跑得有些快,觉得这件事得让姑爷知道。
所以她去的地方是举人街的归缘客栈。
……
……
兰瑰坊后院的楼顶上。
龙虎山轻功最好的老五踏雪无痕时越就像猫一样趴着,这两日以来他都守在这里,今儿个是他第三次看见这凉州的贼曹从事任平来到这地方。
姑爷说现在最大的麻烦恐怕就是曹不动花钱让这兰桂坊的某个人作伪证——姑爷坚决不承认是他弄死了周阎王,也是,像姑爷那样一身正气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使用这样阴毒的手段!
所以这曹不动意图陷害姑爷,那当然不能让他得逞!
时越要做的是确认曹不动究竟会找谁来作伪证,然后等这夜色再黑一些,就干掉他!
要判断谁将会出面做伪证很简单,这里的捕快很多,受捕快保护的那人,一定就是自己的目标。
明儿个就是曹不动受理姑爷那案子的时候,按照姑爷的分析,估计这黑锅也将在明儿背在姑爷的身上,所以不能有半点马虎。
时越悄无声息的猫着腰向兰瑰坊的主楼走去,然后在某个地方趴下身子侧着耳朵仔细的听听,如此这般,他来到了这楼顶的右边。
他听见了下面有声音传来。
他轻轻的揭开了一片瓦,看见了这屋子里的人,也听清楚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你记住了没有?!”任平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狠狠一瞪,他对面的那女子吓得一哆嗦,“奴家、奴家记住了!”
“你重复一遍!”
“八月十七晚上大致是、是亥时。奴家送了客人下楼,正要、正要返回,却忽然看见许小闲许公子也、也走了下来。”
“不对!”任平一声低喝,“你根本就不认识许小闲!”
“啊……对对对,是奴家看见一少年正好走了下来,这、这小官人长得俊俏,于是、于是奴家就躲在门边多、多看了两眼。”
“嗯,然后呢?”
那女子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然后那小官人去了前院,奴家、奴家有些好奇,便、便跟了过去。”
“你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
“奴家、奴家看见那小官人在、在一辆马车旁蹲了下来,奴家还以为这小官人是在、在出恭,却没料到听见了他、他似乎在割那马车的声音。”
“这种事奴家从未曾见过,心里、心里有些害怕,就、就走了回去。”
“嗯,若是让你指证,你能认出那少年的模样吗?”
那女子连连点头,“那小官人生得漂亮,奴家记得很清楚。”
“好,明日公堂之上,你必须将这事一五一十的讲述清楚!这是一千两银票,你做对了才有命去花!”
“……奴家、奴家知道怎么做。”
“你们,给本官将她守好了,记住,简秋香就在凉州,这一次咱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许小闲!若是简秋香的手下有人胆敢越界杀人……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时越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曹不动居然还有这等恶毒主意?
他想了想,再次看了下去。
任平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这房间里有足足十余个捕快,该怎么办呢?
他将这瓦给盖上,又悄悄的摸去了后院的厨房。
这个夜里,兰瑰坊忽然起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烧了足足三个时辰!
幸亏这兰瑰坊被官府管制没有接客,但依旧造成了人员伤亡。
死了一个艺伎,一群捕快站在楼外看着漆黑的兰瑰坊想死的心都有了。
曹府的曹不动当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从床上起来,望着窗外的秋雨忽然笑了,他看向了对面的厢房,那里面有足足十余个兰瑰坊的艺伎。
“现在,老夫敢确定我那外孙就是死在了许小闲的手上!”
“东家,莫非这是简秋香所为?”
“当然,走,去对面房间看看,天就要亮了,她们也该起床了。”
曹不动和他的管家陶扬掌着灯笼去了西厢房,他忽然一震,瞳孔顿时一缩,“不好,开门!”
门开了。
曹不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陶扬更是瞪大了眼睛——
房间里空空如也!
第两百五十三章 暗流 下
归缘客栈。
许小闲看着这一屋子的姑娘在发呆。
他转头狐疑的看了看丈母娘,丈母娘若无其事的取下了斗笠,摘掉了面巾,对沈怀云说道:“大师兄,这都是可怜之人,莫如……弄去龙虎山?”
沈怀云一声苦笑:“路途遥远,再说龙虎山现在就只有一个小师叔在……我担心小师叔吃不消啊!”
“那怎么办?”
“送去凉浥县!”许小闲接了这话,简秋香抬眼看向了他,“怎么?你脑子里莫非还有什么歪主意?”
“非也,伯母,人们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人……都是可怜之人,但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她们除了对琴曲舞姿有所涉猎之外,并没有其它的谋生手段。”
“若是伯母将她们直接杀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伯母既然救回来了这十个活生生的人,想来也是不想让她们去死的!”
“我说将她们弄去凉浥县的意思是,她们必须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就是让她们在百花村去跟着那些村民们干活,用自己的双手去谋生而不是用她们的身体!”
“如此,若是她们被改造了过来,这可是伯母做的一件天大的善事。”
简秋香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她眼睛一眯看着许小闲,“你……真的不是有别的念头?”
“没有,我许小闲对天发誓没有!”
现在的问题是必须尽快将这些人给弄出凉州,她们可是得了曹不动的指示要在公堂上指证许小闲的!
她们是被威逼利诱的,简秋香终究没法下手真的砍了她们。
“那行,二师兄,你带着十个弟兄一人抗一个,趁着迷药还能维持两个时辰,将她们弄去凉浥县……”
简秋香又转头望向了许小闲,“把她们弄去了凉浥县之后找谁?”
“找百花村的老村长李大爷,告诉李大爷,让她们统统去做百花饴糖!”
看来这小子还真没有别的心思,简秋香这才放下心来,这可是十个俏滴滴的十五六岁的女子!
“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出城小心点,凉州的捕快可全出动了。”
“三师妹放心,我们办了此事立刻返回凉州!”
人去楼空,简秋香这才坐了下来,“曹不动老奸巨猾,他估计还有我们没有想到的手段,天亮以后开堂,你自己得多加小心!”
“多谢伯母关爱,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什么意思?”
“……水来土掩!”
……
……
“没杀,”曹不动在这西厢房里转了一圈站在了屋子中间。
“既然没杀,那就一定藏在这凉州的某个地方!”
“东家,要不要动用那三百死士端了归缘客栈?”
曹不动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齐文珺在啊……去书房,老夫修书一封给章大人,你派快马送去。”
“好!”
“凉浥县的那些税粮税银送到了没有?”
“回东家,昨日已经送到。”
“给章大人的那份早些派人送去。”
“好!”
“这凉浥县秋粮的亩产核定……看来可以再提一提。”
“东家,现在是……今儿个审案可还有万全之策?”
曹不动坐在了书房里,陶扬磨着墨问了一句。
“反告我外孙,这是许小闲想要站得先机。别急,他的人证,也可以成为老夫的人证。这人证只要一个就够了,审案的事老夫才是裁判,他翻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陶扬很想说齐文珺在这里,他可是府台大人!他若是插手……东家也没有办法呀!
“我那外孙……不会白白死的,我要很多人为他陪葬!”
曹不动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他提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又仔细的看了两遍,这才吹干递给了陶扬。
“许小闲打乱了老夫所有的计划,甚至也打乱了章大人的部署……一枚小小的棋子,他居然蹦到了这棋盘上成为了一枚卒子。”
“他上了这棋盘也好,这样他才会令宫里正视他一眼。宫里看他一眼,老夫才更好办事!”
“你去吧,这乱了的计划,老夫得再好生想想。”
陶扬躬身退下,曹不动独自煮上了一壶茶。
现在必须正视外孙死了这件事!
与户部尚书章大人联姻不再可能,但和章大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已经建立。
这一次对凉浥县加税,按照章大人的说法,是左相大人要凉浥县那地方,因为季中檀不是左相一系的人。
要说这凉浥县虽然有着象征意义,但那穷乡僻壤真的重要么?
还是这凉浥县藏着什么秘密?
这不是自己需要去想的事,自己需要想的是进一步压迫季中檀,让凉浥县出事,让季中檀丢官走人,为左相办好这件事。
原本一个税收就完全可以弄垮凉浥县,却没料到横空出现个许小闲,导致了这一计策失败,那么秋季再加税赋,他许小闲还能化解么?
不能给许小闲机会!
这一次,定要将许小闲做成死局!
你不过是一枚卒子,却挡在了车马的面前,你不死谁死?
还得给东郡侯府夏侯爷去一封信了,这件事未能办成,侯爷恐怕也会不喜……哎,夏侯爷对许云楼这个儿子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他似乎也是在看陛下的意思。
……
……
凉州官驿,齐文珺也彻夜未眠。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谁也想不到,就连齐文珺自己也未曾想到的人——凉州贼曹从事任平!
“齐大人,实在对不住,这才刚刚忙完。”
“下官任平,三年前从临州调至凉州担任贼曹从事一职,再三年前……下官是镜州南屏县一县令。南屏县是罗侯爷的老家,那时候让下官在那看着,现在罗侯爷觉得应该让下官来凉州看着了。”
齐文珺吓了一跳,“你是北都侯府罗侯爷的人?”
“下官是侯爷的家奴,此刻前来相见……是想让大人知道曹不动可能的手段!”
“快快请坐!”
任平没有坐,他继续说道:“有齐大人在,许小闲定然无恙,只是得当心一点……曹不动手里有三百死士!另外就是这凉州府兵统领都尉刘造是他的心腹。”
“小人担心的是若是齐大人接手了这案子,曹不动狗急跳墙之下会作出过激之举动,怕是对大人以及许小闲都会不利!”
“齐大人,下官还有一些事,不过已经办妥了一些事,兰瑰坊的那一把火烧得正好,另外下官也告诉了简秋香一些事,她想来也办妥了。现在下官还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去办……许少爷大意了,快手张三,才是真正的目击者,他会在审案时候翻供反咬许少爷一口,到时候许少爷会有麻烦,曹不动这次是铁了心要让许少爷死!”
“你……为什么要帮许小闲?”
“大人能帮,小人当然也得要帮。”
任平拱手一礼转身正要离开,齐文珺却叫住了他:
“张三不能死!”
“他不死,许少爷会有麻烦!”
“放心,有个人,你正好见见。”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大管家
任平转身,豁然一惊!
他呆立了片刻,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管家!”
这是一个年约六旬温文尔雅的老人。
这个老人穿着一身有些陈旧的青色素雅袍子,头上戴着一顶有些陈旧的黑色小毡帽,双手杵着一根有些陈旧的龙头拐杖。
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陈旧,但偏偏在这样的陈旧中,却隐隐有一股出尘洒脱之意。
若是许小闲见了,会觉得这老人就像是一副油画,越是陈旧越有味道。
他就这样站着,用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是这拐杖,他原本的另一只脚早已没了。
此刻他那张满是沟壑的脸露出了一抹微笑,“你居然还会记得我。”
任平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了头来,很是认真的说道:“大离末年,小人随着罗将军千里奔袭关西太阿,剿灭了离朝残部之后挥师入长安。”
“那年三月三,就在长安城外的九曲池头,小人有幸见到了许大将军,也见到了大管家!再一别,至今已是十六年!”
“你起来。”
“谢大管家!”
“难得你还记得那些事,难得你现在为许少爷做的这些事,以后有见到罗浣溪……向他代老夫说声谢谢!”
“大管家,家主从未曾忘记过去的那些事!”
“我知道,无论如何,他有心了。”
大管家空出了一只手来锤了锤背,然后杵着拐杖向一张椅子走去,年岁大了,这腰不太好,他不能久站。
齐文珺连忙走上前去搀扶着他,将他扶在了椅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这才过去十六年,当年老夫也是跟着少爷驰骋沙场南征北战……岁月不饶人啊,终究废了,终究没有办法再去侍候小少爷了。”
“所以老夫来过这里这件事,你们二人知道就行,万不可对小少爷说起,关于小少爷的身世,现在也不要让他知道。”
他的那双依旧有神的眼睛徐徐眯了起来,透过那有些松弛的眼睑,依旧显露出一抹锋芒:“你们别问为什么,时候还不到。”
齐文珺心里真的有很多疑惑,但他一听这句话,便一个字都没有去问,他沏了一壶茶递给了大管家,便听大管家又说道:“凉浥县是个好地方,当年少爷既然将小少爷留在了那里,就有少爷的用意。”
“来的路上听了许多关于小少爷的消息,老夫甚慰,小少爷终于不再是那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了,这很好。小少爷在凉浥县做的那些事,也很好。小少爷的那未婚妻季月儿,还是很好。”
“少爷走的时候留给了老夫一封信,说希望小少爷就在凉浥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老夫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大管家并没有说为什么没那么容易,他的话或许是因为老了显得有些跳脱,上下句之间转换的没有什么逻辑。
“天凉了,少爷的身子骨有些单薄,我得去帮他找些棉花来做一件厚一点的衣裳。”
“这凉州的刺吏……曹不动该动动了,不然季中檀的日子不好过,小少爷的日子就也没那么好过。”
“哦,对了,你告诉罗浣溪一声,叫他将他家的三少爷罗灿灿给叫回去,上阳县查不出什么来,老夫在上阳县呆了三年!”
“那些秘密在宫里,但现在还不是去查的时候,我担心会把唐无妄给气死了。唐无妄现在还死不得,他若死了,那个疯女人可就真的无法无天了。”
齐文珺和任平对视了一眼,大管家的这些话里透露出了许多极为重要的信息,这些信息有些飘忽,难以串联出来组成有用的消息。
比如那个疯女人,肯定是宫里的某个贵人。
比如大管家要去给许小闲做一件厚一点的衣裳……听闻当年许云楼有一支数千人的亲卫队,号称刀骑中的刀锋,这支部队在大辰建国的时候并没有去长安,也没有被皇上唐无妄收回。
没有人知道这把刀的刀锋去了哪里,若是这支部队掌握在大管家的手里……他这一辈子唯一忠于的对象就是许云楼,他会不会用这支军队作出逆天之事?
那些秘密既然在宫里,他这些年又有没有去宫里暗自调查过?
说起许小闲的时候,他说了三个很好,他以前从未曾出现,难道是因为以前的许小闲不太好?
曾经的许小闲是个书呆子,或许他在小少爷的身上没有看见希望,于是熄灭了许多的念头。
可许府恶奴欺主那么多年……或许他有在看着,只是不能出面,免得给许小闲惹来天大的麻烦。
可他现在出来了!
莫非是现在的许小闲大大的不一样了,莫非他心里那熄灭的念头又再次燃烧了起来?
要知道当年跟在许云楼身边的大管家,可是整个刀骑的大管家!
只是而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刀骑曾经的五大将领被陛下分封为五方诸侯,他们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手里曾经的刀骑队伍也被削减了不少,他们还会记得云楼先生、记得这位大管家吗?
“大管家,晚辈斗胆说一句,大辰现在本就已经风雨飘摇……”齐文珺小意的话并没有说完,大管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已是风烛之年,做不了当年少爷做过的那些事了。”
齐文珺的心这才刚刚落下,却又见大管家脸上的笑意缓缓的收入了他脸上的那些沟壑之中,然后再也看不见。
“不过……你们可知道小少爷这些年为啥能够安然无恙的长到十七岁?”
“因为我的手里,真的藏着一把刀锋。”
“唐无妄不敢轻举妄动,只有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女人,她反而没多少顾及,使的也都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大管家似乎根本就不忌讳当今皇帝的名字,他又道:“唐无妄是清楚刀锋的厉害的,所以他一直在管束着那个疯女人。”
“我真的老了,现在反而担心唐无妄死了,但现在看来唐无妄活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我在死之前,总是得为小少爷做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站了起来,又锤了锤背,“天亮了,这场官司我没别的要求,小少爷不能受任何委屈,不然……”
他杵着拐杖向门外走去,“不然,这刀锋这么多年来的第一刀,就会斩向这凉州城!”
门外有风也有雨。
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两个穿着一身漆黑铠甲,背着两把长刀看不见面目的汉子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一人扶住了大管家,一人将伞撑到了他的头顶挡住了风雨。
他杵着拐杖上了那辆漆黑的马车,马车驶入了这秋风冷雨中。
齐文珺忽然打了个寒颤,大管家那一身的陈旧在他踏上那马车的时候,似乎陡然间明亮了起来还绽放出了凛冽的锋芒。
“可千万莫要出事!”
【祝所有的书友们中秋快乐!我也要过中秋,所以明儿估计只有两更,不过加上《逍遥小地主》也是三更。】
第两百五十五章 秋天里的一把火
天亮了。
虽然有风也有雨,但居住在举人街的那些参加科考的学子们依旧起了床。
按照时间算,凉州贡院的阅卷也差不多快要完成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凉州贡院会发布一份不正式的名单——在这次乡试中中举的人的名字会提前列出来,因为从长安太学院复核之后发出来的榜单要差不多两个月左右才会正式在凉州贡院外张榜。
这么些年来,除了去岁那个叫许小闲的不走运的家伙被刷了下去之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
所以这和正式张榜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阅卷的官员大多来自太学院。
史黄净面之后草草的用了早餐便撑着一把油纸伞出了门,他本打算去贡院瞧瞧,没料到刚刚走出这客栈的门他便站定了脚步,这门外居然有了许多的学子。
他走过去一瞧,就在这客栈外面的墙上,居然张贴着许多的白纸。
他探出脑袋再仔细一看,这标题……
“震惊!有人蓄意破坏大辰科考,凉州乡试数百考生全军覆没!”
这标题特么的太惊悚了呀!
难怪吸引了这么多的学子们围观,这些学子们一边看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难以置信,但稍作回想便觉得这檄文有理有据没有半点夸张——
“……清水蚊香,乃是凉州刺吏之外孙、凉州巡查使之独子周作所制造售卖。”
“这蚊香之配方乃是周作从百花蚊香作坊所盗取,可他却丧尽天良的意图让凉州考生无人中举!故而,他在这蚊香配方中添加了**之药!导致了本次乡试的考生们在嗅了那蚊香之后萎靡不振、思绪不清而无法全神贯注的答题,甚至当场睡着!”
“周作此人,在凉州号称周阎王,借着他外公和父亲的官威,在凉州欺压百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下没料到此子居然胆敢丧心病狂的干扰大辰神圣的科举,他这是意图颠覆社稷!”
“……诸位考生,在下在此发出倡议,所有的考生们联合起来,就去这凉州府衙门一同状告周作!”
“十年寒窗,被这清水蚊香付之东流,你们心甘么?你们还能有点血性、有点读书人的风骨么?”
“面对强权、面对国贼,你们敢凭着大辰的律法去声张正义么?!”
“今日巳时,咱们在凉州府衙门前共击鸣冤鼓,不见不散!”
这是一篇慷慨激昂的檄文。
许多的学子们在读后一个个义愤填膺,血气涌动。
“这特么的,果然是那蚊香有问题!”
“我就觉得奇怪,以往用百花蚊香好好的,怎么一用这清水蚊香就犯困,原来是周作这狗曰的故意搞的鬼!”
“可是周作听说已经死了啊!”
“他倒是死了,老子们这场科考可就废了!死了也不行,子不教父之过,他爹也脱不了干系!”
“走走走,咱们去凉州府衙门!”
“先去贡院问问看成绩出了没有,如果真的像这檄文里说的差不多全军覆没,咱们再去凉州府衙门不迟!”
“好,就这么办!”
“等等,我再去多叫一些人!”
……
同在这举人街的归缘客栈里。
许小闲洗了一个澡,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他还哼起了歌来:
“咱老百姓啊,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
他一脸欢喜的来到了后院。
简秋香此刻正坐在后院的凉亭里,手里也正拿着一张檄文仔细的看着,她微蹙着眉头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许小闲,“高兴啥呢?你过来!”
许小闲乖乖的走了过去,心想若是按照韩秋山他们的叫法,我应该叫你三姐才对。
这几天仔细的偷看过了丈母娘,这丈母娘当真和季月儿一毛一样,嗯,尤其是丈母娘现在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裙之后。
若是非得要说区别……许小闲凑了过去,好吧,丈母娘的眼角有少许的鱼尾纹,嗯,季月儿的发际线上有美人尖,丈母娘这发际线上的美人尖没那么明显……
“干啥?这是不是你弄的?”
许小闲立马坐直了身子大方的点头承认了。
“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一些代价!周阎王虽然死了,但总得有人来承担这责任。就算曹不动真有那本事一手遮天,能够给他添点堵,能够让他难受不高兴,我才能高兴一点。”
这女婿小肚鸡肠,不过挺好。
“伯母,你先坐会,我得去找安荷花他们说点事。”
“嗯,你去吧。”
许小闲蹬蹬蹬的上了楼,来到了安荷花他们的房间,正好,三人都在。
此刻的许小闲脸色极为认真,他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怕?”
“怕啥?反正这事儿办了之后,我和杜芦门就跟着你混了。”
“好,这是诉状,呆会你们就去衙门,等我那案子审问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右,你们再发动那些学子击鸣冤鼓,递上这状子!”
许小闲再次向他们交代了这官司要怎么去打,话要怎么去说,然后他先行离去,带着来福和简春夏,三人去了凉州府衙门。
简秋香蹙眉想了片刻,如果曹不动敢对这女婿作出不利之举,老娘就砍了他带着一家子去龙虎山当土匪去!
于是,简秋香戴上了面巾和斗笠也跟了出去。
曹不动今儿也一大早来到了衙门里。
经过仵作的再三确认,周作确实死于中毒,那毒的来源也正是那毫不起眼的皂角刺——被这钉刺刺过的那条狗口吐白沫死了!
这是多么歹毒的毒物!
许小闲,你居然用这等恶毒的手段来谋杀我外孙,本官要让你在大牢里受尽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辰到,升堂……!”
“啪!”
随着他惊堂木一拍,两班衙役齐声吼道:“威武……!”
“传原告许小闲……!”
许小闲正要迈入这衙门的门槛,却忽然一怔,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大爷,早啊,吃早餐了没?我这还有俩包子!”
说着这话,许小闲将手里的两个包子塞到了齐文珺的手里,“我是来打官司的,你不好好做生意,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齐文珺捧着包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我来旁听。”
“还能旁听?”
“当然。”
好吧,许小闲觉得这大爷是闲得蛋疼。
他迈步走了进去,站在了这公堂中央,对曹不动拱了拱手,“凉浥县秀才、即将成为凉浥县举人的许小闲,参见曹大人……咦,被告呢?”
曹不动的脸瞬间就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