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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一品宰辅txt下载     一品宰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得吃药

    “我的儿啊!”

    周巡查肝胆俱裂,太特么惨了!

    周作浑身都血淋淋的,还伴随着恶臭,他这是经历了怎样的非人般的折磨啊!

    “将所有人,统统给本官拿下!”

    周巡查一声令下……没人动?

    “季县令,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公然行凶伤了我儿,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包庇?”

    季县令此刻看着地上似乎已经晕了过去的周作也摇了摇头,许小闲……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本官倒是觉得,周大人还是尽快带令公子去疗伤比较好,你瞧瞧,再不止血,本官怕审案的时候令公子无法出堂作证了。”

    周巡查一听,对啊,得先保住儿子的性命。

    “哼!来人,速速将我儿送去医馆!”

    还是没人动,“姓季的,你给本官记住了,我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季家满门陪葬!”

    季县令捋了捋山羊胡须,眼皮子一抬:“哦,本官好怕,要不就让他死了,咱们再详细聊聊你要怎样让我季家满门陪葬?”

    “哼!”

    周巡查跳下马来,将周作一把抱起,他偏着脑袋皱起了眉头……好臭!

    许小闲,许繁之,老子记住你了!

    今日我儿所受之屈辱,来日老子要你百倍偿还!

    云楼先生虽然曾经牛得不要不要的,可他终究死了。你现在就是个孤儿,是个穷酸秀才,若是死于非命,难不成许云楼的故旧还会为你主持公道?

    他打马而去,季县令皱起了眉头,这事儿其实很棘手。

    毕竟人家的岳父是凉州刺吏,官居从四品,要掐死他这只七品小蚂蚁实在太过容易。

    至于许小闲,这就要看他那爹留下来的影响力还剩下多少了,如果云楼先生的故旧知道了许云楼在这凉浥县还有一个儿子,曹不动多少都会有所顾忌。

    但云楼先生死了十四年了,俗话说人走茶凉……季县令没有想下去,因为许小闲等人出来了。

    季县令的视线仅仅在许小闲身上停留了两息,许小闲无恙,看来完胜。他的视线落在了张桓公的身上,他顿时笑了起来,这一局,周巡查恐怕只能将那口气给咽回去。

    季县令下了马,对张桓拱手一礼,“先生都有瞧见?”

    “老夫全程目睹。”

    “那就要劳烦先生了,我这小小县令怕是护不住他。”

    “无妨,呆会老夫就修书一封给北凉府府台齐文珺。”

    “多谢先生!”

    “要说起来,今儿之事本与繁之无关,他是受了老夫这鱼池之殃,无论如何老夫也不能见死不救。”

    许小闲听得莫名其妙,但他知道了这老头的身份很不简单啊,居然能够直接写信给一府府台!

    本来心里是颇为担心的,现在听这老头一说,好像不会有什么大事,那就好,不然他想的已经是变卖了那许府赶紧跑路了。

    “还请先生和诸位去一趟衙门做个笔录。”

    “理应如此,对了,里面还有三十恶奴,皆是被繁之所制住,若不是繁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儿老夫还会在那昏聩之子手里吃个大亏。”

    季县令一愣,这许小闲何时变得如此勇猛了?

    接着张桓就转身对许小闲拱手一礼,许小闲连忙一家伙跳了开去,“老丈,您这是要折煞我啊!那等恶人,人人见而诛之,小子不过碰巧而为,可当不得老丈此礼。”

    张桓的老眼一亮,咦,这许小闲此刻的表现和刚才判若两人。刚才的他凶神恶煞,此刻的他却又彬彬有礼——他那疯病看来是偶发性的,其本性还是那个书生。

    嗯,这少年不错,可惜了,可惜了,或许那疯病不受刺激就不会发作,如此一来当不了官,但平淡一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情老夫承下,你安心过你的日子,莫要担心周家寻你麻烦。”

    这才是许小闲现在最需要的!

    他连忙拱手一礼:“多谢老丈!”

    ……

    ……

    去县衙的路上,许小闲揉了揉稚蕊的脑袋。

    “稚蕊,刚才你是想干啥?”

    稚蕊的手都还在抖,她捏着衣摆,此刻想起才很是后怕。

    杀人……和杀鸡,是不一样的!

    “奴婢、奴婢就是想着将那恶人杀了,这样、这样少爷才能脱身。”

    许小闲又揉了揉稚蕊的脑袋,声音温柔:“你这小妮子,记住,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做。”

    “可是……”稚蕊有些不习惯,但又觉得少爷摸脑袋很舒服,她转头看着少爷,“可是奴婢很担心少爷发了病当真杀了人,虽然来福可以替罪,但名声却得少爷来背的呀!”

    驾车的来福一个激灵。

    “少爷做事有分寸,何况就算是让来福去替罪也比你因杀人而掉了脑袋好啊!”

    来福又打了一个寒颤,抬头望了望天,天上艳阳高照,心想今儿是怎么了?

    “少爷。”

    “嗯。”

    “再揉,头发就乱了。”稚蕊面若桃花,娇羞欲滴,楚楚动人。

    “哦。”许小闲收回了手,一手的少女发香。

    “少爷,还是得吃药,不然、不然少爷那病一犯,可吓人了。”

    许小闲笑了起来,未置可否,却问道“那老头是谁?”

    “应该是张桓公,就是月儿小姐的先生,听说是从长安告老归隐在此的,好像曾经在长安是个大官。”

    许小闲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不然那老头说的那些话就是骗人的。

    后面马车里。

    苏平安也正在和朱重举周若兰说着话。

    “你们仔细想想,虽然许小闲确实是被卷进来受了鱼池之殃,可从头到尾,他做的都极有章法。”

    苏平安回忆了一下,又道:“他在知道了周阎王的背景之后,取了菜刀,那疯病似乎就是那一刻发作。为啥那么巧?他需要的是我们为他作证,证明他是在犯病的情况下伤了周作。”

    周若兰一怔,“苏少的意思是他并不是真要杀了周作?”

    苏平安摇了摇头,“不是,他就是想吓唬周作。不然他那婢女要去杀周作他为何阻拦了下来?”

    “或许是他起来之后疯病好了?”

    是啊,苏平安一听又开始怀疑自己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他这疯病是受了刺激才会发作?”

    “想来如此,他、桓公当真能保得下他?”

    苏平安咧嘴一笑,“当年桓公可是银青光禄大夫,虽然是个从三品的文散官,可他还执掌了十余年的长安书院,而今朝中许多官员都是他学生,他还和当今御吏台的童公童大人是至交好友。”

    御吏台监查百官,周作那外公仅仅是个凉州刺吏,自然也会惧怕御吏台。

    周若兰放下心来,却又皱起了眉头,“按说华神医给他做了诊断,也应该给他开了药方,可怎么就没见过他或者是他的下人来抓药呢?”

    “不是说他那府邸以前都被那张管家把持着,现在他才翻身的么?或许是口袋里窘迫……”苏平安看向了朱重举,又道:“今儿晚上咱们瞧瞧他如何审尸断案,若是他真的破了案,咱们可得去他府上拜见一下。”

    朱重举未置可否,心想那神经病还是老子的情敌!

第三十二章 季月儿的忧虑

    “姐姐姐姐……!”

    季星儿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飞一般跑进了季月儿的闺房。

    “这才黄昏,许小闲不是说晚上审尸破案么?你这风风火火又是怎么的?”

    季星儿两眼放光,兴奋的说道:“大事情,可不是今儿晚许小闲审尸破案那事,许小闲、许小闲在今儿中午,在淡水楼将周巡查那儿子周阎王给砍了,嘻嘻!”

    季月儿一惊,放下了手里的书,俏脸儿顿时有些紧张,“他杀人了?”

    “没杀死,杀在周阎王的屁股上,哈哈哈哈,把那周阎王的黄白之物都给吓出来了,而今还在若兰她家的医馆里躺着呢。”

    季月儿微微宽心,忽然一怔,我这是怎么了?

    而今我和许小闲可无半分关系,他杀不杀人与我何干?

    我关心他的安危作甚?

    季月儿强作淡定,“需要进一些货了,上次你采买来的黄石砚台颇受竹林书院的学子们喜欢,但太贵,这次得进一些便宜点的,微山砚台不错。还有宣纸得多备一些,端午节就快到了,学子们免不得又会在端午节举行文会。”

    “另外就是水纹纸也要备一些,很受小姐们的喜欢……对了,湖笔各品类也得进一些,还有……”

    “打住!”季星儿顿时觉得头大,眼睛一撇:“那是你在经营,可没我啥事,别想使唤我!”

    季月儿抬起头看向了季星儿,过了三息,问了一句:“是不是最近零花钱多了?”

    季星儿顿时垂下了头,极不情愿的低声说道:“就知道用零花钱来胁迫我!”

    季月儿提起笔在纸上写了片刻,递给了季星儿,“就按照这单子去进货,顺便在凉州城的墨韵斋看看有没有江南四大才子的最新诗篇,若有,就买一本回来。”

    季星儿乜了一眼季月儿,心想难不成你还不死心?

    “别瞎想,我就是想看看江南四大才子的最新诗词,和许小闲做的这两首对比一下……明儿我带这两首诗去请教一下恩师,请他老人家掌掌眼点评一番。”

    季星儿觉得这事无趣,诗词文章哪里有金戈铁马快意人生!

    “我说,今儿晚许小闲审尸断案,你要不要去瞧瞧?”

    “去啊,我也想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这时候,周若兰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月儿、月儿……!”

    季月儿愕然的看着周若兰,“你这慌慌张张的又是怎么了?”

    周若兰胸口起伏不定,她舔了舔嘴唇,声音很是激动:“你知道吗?今儿许小闲在淡水楼杀那周阎王,我也在!”

    季月儿瞪大了眼睛,季星儿忽然欢喜的说道:“若兰姐,说来听听。”

    周若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把抓住了季月儿的手,眉眼飞扬:“你们是没瞧见,那许小闲简直是太威武了!”

    “话说那周阎王吃个饭居然要清场,楼下大堂里的食客全被他的狗腿子给赶跑了,然后呢他就要赶二楼雅间,恰好今儿我那表哥在二楼雅间宴请苏公子,还请了张桓公。”

    “结果呢我们自然就和那周阎王发生了冲突,恰好在这时候,许小闲进来了,恰好那周阎王后退的时候撞在了许小闲的身上。”

    季月儿的脑子里浮现出了那画面,她紧张的问道,“然后呢?”

    周若兰摇了摇头,面容一肃,“你们不知道,那周阎王带了三十个身强力壮的狗腿子!”她伸出了三根手指在季月儿姐妹俩的面前晃了晃,再次重复了一句:“三十个狗腿子呀!”

    季星儿一把抓住了她这三根手指,“哎呀你倒是快点说呀!”

    季星儿两眼亮晶晶,“许小闲是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实在无奈才取了刀反杀了周阎王?”

    周若兰瞪了季星儿一眼,“想啥呢,别打岔!”

    季星儿嘟了嘟小嘴儿,就听周若兰眉飞色舞的又道:“我们都以为许小闲会吃大亏的呀,可接着就见许小闲一招就制服了周阎王……”

    季星儿乐了,“吹牛!许小闲不过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还能一招制服周阎王?”

    “你还别不信!”周若兰盯着季星儿,“也不知道许小闲用了个什么东西一捅,那周阎王仿佛被雷劈了一样,他就这样制住了周阎王,然后叫了他那仆人将三十个狗腿子给绑了起来,这叫什么来着?”

    “擒贼先擒王!”

    “对对对对,正是月儿说的这样,他把王给擒住了,其余小鱼小虾自然就无可奈何了。”

    “那他为什么会砍了周阎王一刀?”

    “周阎王威胁了许小闲啊,他报出了他的名字还有他爹他外公的身份,结果许小闲不吃那一套!”周若兰双手比划着又道:“我们就见许小闲怒气冲冲冲入了厨房,取出一把剔骨刀就向周阎王冲去。”

    季月儿张大了嘴巴,屏息住了呼吸,这傻子……他怕是犯病了!

    “结果呢,许小闲那疯病犯了,他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那菜刀好巧不巧飞了出去,正好砍在了周阎王的屁股上,哈哈哈哈……”

    周若兰笑得花枝招展,“月儿,我现在觉得许小闲很不错,男人,就应该有一腔热血!”

    “他比我那表哥强,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疯病,我们分析认为,他只要不受刺激,这疯病就不会发作,另外……”

    周若兰又抓住了季月儿的手:“当初华神医给许小闲诊断的时候有开了药方,但据我所知,许小闲一剂药都未曾吃过,恐怕是没银子,你可以按照那方子取了药煎给他吃吃,或许能治。”

    季月儿脸儿微红,“我没那方子。”

    “肯定在许小闲府上放着的呀,要不让星儿翻墙进去偷出来?”

    “我不去,他家现在养了一条狗,太凶!”

    季月儿沉吟三息,“这事儿先不急,现在他怎样了?”

    “无事,有我们作证,还有张桓公担保,活蹦乱跳的,倒是那周阎王躺在我家医馆里,你们不知道,那位周巡查的脸黑得象碳头似的。”

    季月儿的脸上有些忧虑,这人也太冒失了,他这下子招惹到了周巡查,官面上哪怕无事,可人家有三十个狗腿子啊。

    若是暗地里使坏……他一个书生如何能够应对?

第三十三章 赘婿,不干!

    季家大小姐在闺房为某人忧心忡忡,而某人此刻正在县衙里关着门准备着今晚的道具。

    “来福,将这东西全部倒进锅里……”

    “再将这桶油到进去。”

    “稚蕊,切几个柠檬,把柠檬汁挤到这碗里。”

    稚蕊切着柠檬好奇问道:“少爷,这些事物是用来干啥的?”

    许小闲能怎么说呢?这白纸上显字的法子原理极为简单,可没法和古人讲得明白啊,他沉吟片刻,说了两个字:“招魂!”

    稚蕊的手儿一抖,“少爷你是怎么知道这法子的?”

    “少爷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么?在地府学来的,行了,就这样,我出去一下。”

    县衙外,苏平安和朱重举还呆在这地方,二人蹲在县衙门口,苏平安似乎还在回想淡水楼的那一幕,忽然悠悠一叹:

    “朱少啊,我愈发觉得许小闲不是表面的那般模样。”

    朱重举瞅了苏平安一眼,心想咱们在这都蹲了一个时辰了,你堂堂苏家大少爷,这一个时辰里说的话都是围绕着许小闲,若不是我知道你丫是个男人……

    “苏少啊,可许小闲确实在去岁乡试落榜之后做出了裸、奔那事!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我窝在家里烤火呢,还是听街坊说的,这假不了。”

    苏平安眉间微蹙,视线凝重,他就纳闷了,自己或许当真想错了吧。

    “咱们在这等啥?”朱重举问了一句。

    “他今儿晚上不是要审尸断案么?瞧瞧。”

    顿了顿,苏平安咧嘴一笑又道:“若是他当真破了这个案子……朱少,明儿咱们就去许小闲的府上拜访一下。”

    朱重举瘪了瘪嘴,心里有些不太愿意,毕竟是他的情敌不是?

    但既然苏平安又提了出来,再一想今儿在淡水楼那小子也确实解了他们的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苏平安扭头望了望县衙的那大门,许小闲进去了许久还没有出来,他在里面捣鼓什么呢?

    许小闲在季县令的公房里。

    “……县令大人,您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凶手没有离开凉浥县,十有**今儿晚上他就会现身!”

    季县令都听呆了,“这样也行?”

    许小闲双手一摊,“还能怎样呢?死马当作活马医呗,就算破不了案,最坏的结果并没有改变。”

    季县令一想,这理由倒是充足,他抬眼看向了许小闲,忽然意味深长的说道:“繁之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张桓公答应了保你,但这是明面上的。如果周巡查来阴的,我担心你会吃大亏!”

    这也是许小闲苦恼的问题,但他能怎么办呢?

    总没可能再去请几十个护院吧!

    倒是想啊,可兜里就那二百两银子,码的,许小闲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本想跑去淡水楼再卖两张菜品方子,没料到遇见这晦气事情,方子没卖掉还惹上了这破事情。

    老子想低调啊!

    看着许小闲变幻莫测的面色,季县令捋着八字胡须一笑,“繁之,要不这样,老夫膝下就那一对女儿。你呢单身一人,莫如你入赘到老夫府上……如何?”

    许小闲吓了一跳,盯着季县令那双期盼的眼睛,觉得古人这思想境界很高啊!

    为了招婿,居然祭出了一对女儿!

    那是双胞胎啊,想想都特别刺激。

    这个条件简直令人难以抗拒,我是从了呢还是不从?

    许小闲很是纠结,赘婿没什么,两世为人脸皮早已比城墙还厚,拥有一对双胞胎,这万一再回到了前世,这牛皮够自己给隔壁那姓王的吹一辈子!

    可紧接着他看着季县令的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就变得踌躇起来,但凡你季县令的五官稍微能看一点,我立马就从了。

    沉吟数息他才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实不相瞒,晚生倒是想要拥有您那一对并蒂莲,可晚生这身子骨颇为单薄,怕无福消受啊!”

    季县令的脸瞬间就黑了,你特么想什么呢?

    入赘你还想娶俩?

    “老夫指的是月儿招你为婿!”

    “啊,县令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破案要紧,请大人派了衙役将一应布置安排下去,晚生忽然想起还有一点事……就不耽误大人了。”

    说完这话,许小闲起身便走,这就令季中檀难受了。

    他吹胡子瞪眼的盯着许小闲的背影纳闷,老子那女儿如花似玉,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是这凉浥县有名的才女——你一个书呆子你还嫌弃!

    弄得就像我那女儿嫁不出去一样,这许繁之的脑子,看来确实有问题。

    ……

    ……

    “走走走,看那疯子审尸断案去!”

    “等等我,容我搬张小凳子。”

    “咱们凉浥县好久没有发生这样有趣的事情了,那疯子倒是有点意思,可你们说县令大人怎么就偏偏信了他的话呢?”

    “莫要忘记这许小闲曾经可差点成了县令大人的乘龙快婿,或许是县令大人想要再看看许小闲究竟是不是得了疯病。”

    “你们知道个屁,刺吏大人给季县令下了死命令,今儿是破那三桩命案的最后一天,周巡查可是亲自来监督的,这恐怕是季县令没有办法了,鼓动许小闲来演这么一出罢了。”

    “喂喂喂,你们听说了没有?今儿午时,许小闲在淡水楼将周巡查那独苗儿子周阎王给砍了!”

    “真的?许小闲如此勇猛?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将恶贯满盈的周阎王给砍了?”

    “当真,那周阎王而今还躺在周氏医馆里。”

    “…他果然是有疯病,这一下子得罪了周巡查,他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

    小小凉浥县今儿晚上很热闹,许多的人用了晚饭端着小板凳来到了县衙大院。

    在衙役的安排下,男人在左边,女人在右边,中间是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高台上有香案一张,有香炉一盏,还有棺材三口。

    高台下还有一口炉灶,炉灶上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装满了油。

    这是要干啥?

    季家那一对姐妹花和周若兰一道也来到了这里,她们当然站在右边。

    “嘻嘻,姐姐,我觉得许小闲好有趣。”

    “……有趣?我担心他找不出凶手会被杨员外府上的人打死!”

    站在左边最前面的杨员外一家,此刻正手握棍棒满脸愤怒的盯着那台子上的那三口棺材。

第三十四章 跳大神

    夜幕降临,县衙大院里的那高台上亮起了两盏灯笼。

    周巡查和季县令等官吏就站在这高台的后面,他的面色阴冷,忽然对季县令说了一句:“装神弄鬼,若是破不了案,本官将一并参他一本,让他终身不得受举荐或科考入朝为官!”

    季县令乜了周巡查一眼,忽然问道:“令公子的伤,好一些了没有?”

    周巡查脸色一黑,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心肝儿都在痛。

    “周大人啊,其实这事儿你得这么看,令公子运气好啊,那一刀砍在了令公子的屁股上,这是幸运之事!若是那时令公子是正面面对许小闲,这一刀落下……令公子恐怕就只有进宫了!”

    “你……!”周巡查勃然大怒,他胸口起伏难平,稍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阴恻恻的说道:“季大人这话说的对,有张恒公在这里护着他,本官只有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你说许小闲这一辈子是不是就不离开这凉浥县半步了呢?……或者张桓公能再活五十年?”

    “要不,本官让许小闲给令公子陪个不是?他毕竟脑子有问题。?”

    “季大人,本官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说云楼先生故去十四年了,这十四年里似乎没有人来看过他一眼,这才导致了他许府上恶奴欺主。本官听说一些事,那事儿若是真的,你说他去岁考上了解元,那位贵人是不是应该迎接他去长安?”

    “他非但没有去成长安,反而还名落孙山,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许小闲这个人,不太受待见啊!至少去长安是不合适的。”

    “许小闲如果出点意外死了,那位贵人会不会更欢喜?”

    他笑了起来,季县令心里却一惊,他也想到了某种可能,那又该如何是好?

    女儿嫁给许小闲很危险啊!

    那是嫁还是不嫁呢?

    季县令一时也踌躇了起来。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锣鼓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衙门的大门口,他们便看见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道袍戴着一顶道冠,手里拿着个拂尘飘飘然走了出来。

    跟在那少年身后的一壮汉胸前挂着一张大鼓,他一边走一边敲,跟着许小闲就来到了高台之上。

    “咚咚咚……!”

    又是一通鼓声之后,许小闲双手虚按,来福停下了击鼓。

    许小闲手里拂尘一扬,一声大吼:“诸位父老乡亲,本人许小闲,受县令大人委托,今儿晚在此地审尸断案!”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轰动,一时之间各种声音绵绵不断。

    许小闲一瞧,哟,很热情的嘛,他转头就对来福吩咐了一句:“去将下面那炉火点上。”

    来福放下大鼓一溜烟跑了下去,升起了炉火,不知道少爷这是要干啥。

    他的视线在左边人群一扫,正好看见站在前面手握棍棒的一群凶神恶煞之人,心里打了个寒颤,心想呆会得离少爷稍微远一点。

    苏平安和朱重举等人也极为好奇的看着,苏平安忽然问了一句:“你瞧他那扮相,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你瞧杨员外府上的那些人,呆会见势不对,咱们得赶紧撤退,莫要受了误伤。”

    “……朱少所言有理!”

    许小闲看了看那三口棺材心里有些膈应,其中两口上面还有新鲜的泥土,他嘀咕了一句:“本来你们都入土了,又把你们翻出来,打扰了你们休息,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你们心里不平,就去找季县令。”

    恰好这时候人群的声音变小,恰好季县令就站在这台子的侧后,他又恰好听见了许小闲的这句话,他顿时觉得脖子上似乎有股凉意。

    你特么叫我把棺材给刨出来,现在居然要让他们来找我!

    这许小闲不靠谱啊!

    许小闲没有注意,此刻他站直了身子,手里的拂尘又是一扬,“肃静!肃静!本仙要开始作法请冤魂归来,尔等切勿大声喧哗以免惊吓了冤魂……本仙告诉你们,若是因为吓跑了冤魂破不了案,这冤魂无法回归地府,恐怕会去找你们。”

    卧槽!

    这句话就有点吓人了。

    鬼神之说历来神秘莫测,怕的就是这神秘莫测。

    所有人顿时闭上了嘴,季月儿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许小闲,灯火朦胧,她的视力本不太好,看得不是太清楚。

    接下来她就看见许小闲在那台子上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yoyoyoyo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他的声音忽然高昂:

    “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详,口吐山脉之火……”

    念到这,许小闲忽然静止了下来,接着所有人就看见许小闲从那香案上取了一支燃着的蜡烛,他对着这蜡烛突然一喷,他居然喷出了尺许长的一道火剑!

    “啊……!”

    “呀……!”

    众人大惊,右边的小媳妇小娘子们吓得掩着嘴儿一声惊呼,右边的汉子老爷们也吓得瞪大了眼睛。

    苏平安忽然惊道:“他、他难不成还真有仙法?”

    朱重举也不知道呀,他已经呆若木鸡,觉得许小闲好厉害的样子。

    许小闲喷出了那道火箭之后又跳了起来,嘴里依然在念诵:

    “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

    太上老君,吾急急如律令!”

    念完这最后一句,他再次对着那蜡烛一吹,又吹出了一道火剑。

    紧接着,就见他从一旁抓出了一把黄纸点燃,火光映衬着他的那张肃穆的脸,他放下了拂尘走到了台下来到了那口大锅面前。

    那口大锅里的油在汩汩的冒着泡,“下面,本仙将从这油锅中将三道冤魂给请出来!”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还屏息住了呼吸,偌大的院子居然鸦雀无声——

    他怎么从那油锅中请出冤魂呢?

    那可是沸腾滚烫的油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地府里的油锅?那三道冤魂正在油锅里经受煎熬?

    季星儿怕鬼,她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才发现姐姐的手也同样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季县令大吃一惊,他走了过去,周巡查也难以相信,他也走了过去。

    看来,许小闲的作法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他对人群中的某个人使了个眼色,许小闲已经撩起了衣袖,那人突然冲了过来,将手里的一个袋子砸向了许小闲。

    “噗!”的一声。

    许小闲满头狗血。

第三十五章 破案

    这是什么情况?

    许小闲转过身,看着那呆愣的汉子,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卧槽!

    黏糊糊的。

    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说,这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咽了一口唾沫,他吓得两股战战——这许小闲当真会仙法啊,冲动了,这下子得罪了仙人!

    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上仙、这、这是狗血。”

    尼玛!

    许小闲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飞起一脚将这汉子踹飞在地,恶狠狠的说道:“幸亏本仙法力无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否则被你这恶人破去了法身请不来冤魂破不了案,本仙杀你全家!”

    “上仙饶命,这、这、这都是……”

    周巡查一瞧,不对啊,这家伙要出卖自己,这肯定不行,“将这人拿下,莫要影响到上仙作法!”

    两个衙役上前拖着那人就往衙门里去,眼见着许小闲有如此神通,破案可就全靠许小闲了,这厮居然还敢用那狗血泼了许小闲一家伙——幸亏许小闲说他有金刚不坏之身,否则今儿晚可就功亏一篑了。

    许小闲也来不及去沐浴更衣,他双手袖子一撩高高举起,口中高呼:

    “天地玄黄,兵临阵甲,冤屈鬼魂,速速现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接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见许小闲居然将双手插入了那汩汩翻滚的油锅中!

    “呀……!”

    “啊……!”

    “嘶……!”

    码的,看着都疼!

    稚蕊咽了一口唾沫,紧紧的捏着衣摆,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绝望——少爷、少爷的这双手,完了!

    可怎么办啊!

    他再也不能执笔了,他是个书生啊!

    来福也瞪大了眼睛,他就在许小闲身边,他亲眼目睹了许小闲的双手放入那油锅,现在还在里面炸呢。

    季县令大惊失色,这女婿……不,这许小闲,双手废掉,可不能将月儿许配给他了,招婿入赘也不行!

    可紧接着,他便看见许小闲面色如常淡定自若。这就很诡异了,那油锅热气腾腾,连肉都能炸熟了,他怎么毫无反应?

    季星儿紧紧的抓着姐姐的手,浑然没有注意季月儿已满脸苍白。

    那傻子……他当真就是个傻子啊!

    他为了帮父亲破案,居然双手下了油锅……你倒是下一只手也好啊!

    苏平安早已惊呆,再没半句言语,朱重举却喃喃的嘀咕了一句:“许小闲……对自己都这么狠的?”

    周巡查眉间紧蹙,这许小闲……那黑狗的血都破不了么?

    难道那黑狗不够黑?

    许小闲面色如常,显然并没有受到那滚烫的油锅伤害,难道他真的会仙术?

    周巡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很可怕了,可得劝劝自己那儿子,屁股上那一刀是被仙人劈过的,千万莫要去找许小闲寻仇了。

    许小闲没有想到这戏法还有这样的效果。

    他在那油锅里搅来搅去,过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他的双手从油锅中缓缓取出,手里多了一张纸。

    他举起了双手,在明灭的灯光下,那张纸上有一行字。

    但所有人的视线都没有落在那张纸上,而是落在他的双臂上——

    完好无损!

    手臂还有油顺着袖子往下、流!

    他怎么会没事?

    难道他真的会仙术有仙法庇佑?

    肯定是了,不然谁的手能在油锅里炸那么久还屁事没有!

    群情顿时激动,有老者居然跪了下去山呼上仙,只有人群中的张桓公捋着长须忽然会心一笑——这小子,忽悠得可以!

    那就看看最后的疗效。

    全场的人在此刻都认定了许小闲当真有真本事,他从那油锅中抓出了鬼魂,那鬼魂在那张纸上显露出了字迹。

    许小闲拿着这张纸回到了高台上,便看见左边的人群中有两人正在缓缓的往后退。

    他的心里一喜,凶手,出现了。

    “冤魂告诉我,谋害他们的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人群哗然,一个个彼此对视相互怀疑。

    许小闲又一声大吼:“肃静!受冤魂指引,现在左边的人群依次出场。在院子门口有六口法器,所有人必须依次摸过去,若是那法器亮起,就是这三桩命案的真凶!”

    还能这样?

    季县令就纳闷了,那不是六口黑铁锅么?怎么就成了法器了?

    对了,这许小闲不简单,恐怕是他对那六口黑锅施了术法。

    但为什么他又要求衙役在外面那巷子口检查每个人的手呢?

    季县令不明所以,许小闲手里的纸忽然燃烧了起来,他一手捏着这张纸,一手握住了佛尘,“右边也同样如此,速速退去!本仙法力将尽,很快就无法控制这愤怒的冤魂,快点!”

    听了这话,场中顿时骚乱,许小闲抓的鬼要出来了,这太吓人了,所有人向院门涌去,一个个忐忑的摸了那锅底挤入了巷子中。

    巷子的尽头,衙役班头刘能带着足足二十个衙役呆在这里,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检查通过的每一个人的手,手上若是干净就拿下。

    道理不知道,但反正按照许小闲说的这法子就对了。

    周巡查来到了这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漆黑的锅,直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大院里的人都走完了,他也没看见这法器亮起来。

    “哈哈哈哈……季大人,许小闲没有抓住凶手!”

    许小闲人呢?

    周巡查转头一看,哪里还有许小闲的影子。

    “他失败了,季大人,你这案子没破,现在咱们是不是该聊聊我儿和……”

    “大人、大人,逮住了,两个!”刘能押着两人兴冲冲走了过来,“这二人手上干净,肯定是凶手!”

    季县令一瞧皱起了眉头,认识。

    一人叫郑屠夫,在西市杀猪卖肉。

    另一人是个少年,名叫方旭,乃是被害人杨清泉的同窗。

    这二人本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同为凶手?

    他想起了许小闲对他的交代,将二人押到了那油锅旁。

    “你们现在若是不招,这口油锅通往地狱,正是许小闲许大仙刚才留下的,许大仙说你们不招就将你们俩丢进去,自然会有冤魂来找你们。”

    “招还是不招?”

    郑屠夫和方旭满脸苍白,额头冷汗淋漓。

    那冷汗滴入油锅中发出了呲呲的声响,就在这时,那油锅中忽然冒出了一张纸!

    这张纸上居然是三个被害者的头像!

    二人心里顿时崩溃,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上仙饶命,我招……!”

第三十六章 法力尽失

    “少爷少爷……!”

    闲云水榭,许小闲放下了手里的这本《大辰山河志》,抬眼看着翩翩飞来的稚蕊,愈发觉得让这小丫头穿鹅黄色的衣裳是对的。

    “又怎么了?”

    “朱重举朱公子求见。”

    朱公子?许小闲蹙眉一想,“不认识,不见!”

    “哦……”稚蕊亭亭玉立的站在许小闲的面前,垂着头微微抬眼看了看少爷,心里痒痒,不禁好奇的问道:“少爷,你、你当真能通鬼神?”

    昨晚的事太过震撼,少爷不仅表现了白纸显字,他还双手下了油锅居然啥事都没有,他作法完成就匆匆回来洗了半个时辰的澡,今儿就听说昨夜里凶手已经被擒获了。

    这简直太神奇,早上出去买鸡,满城的人都在说着少爷的故事,其中稚蕊觉得最有道理的说法就是自家少爷得了那精神异常之症,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许繁之因病得福,获得了通鬼神的神通!

    许小闲就很郁闷了,这人设不能跑偏了啊,不就是用科学加心理学来破个案么?怎么现在把本少爷弄成了一个神棍?

    这肯定不行!

    本少爷破案的初衷是为了避免季县令强行将婚书塞给自己的呀,可不是为了当个神棍。

    “能不能通鬼神这事重要么?”

    稚蕊立马坚定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请少爷再作法去那地府问问我爹娘究竟是不是死了!”

    许小闲愕然,片刻,一声叹息,声音颇为沉重并不无遗憾的说道:“稚蕊,知道我为啥不见那些前来拜访的人么?”

    稚蕊两眼闪星星,“因为少爷是高人!”

    我高个屁的人!

    “因为,昨儿晚上被那狗血一泼,少爷我强行作法,一身法力尽失,再也不能行那通灵之事了。”

    “啊……!”稚蕊惊呆了,过了数息才抿了抿小嘴儿,难怪今儿早上少爷就吃了一个水煮蛋,还在后院的那一畦地边蹲了许久,原来少爷是心里苦,却无人诉说。

    原本因病得福,现在这福陡然没了,换着谁也难以接受,少爷还能淡定的看书……少爷就像那条被来福抓来的狗,它分明心里很慌,还要强作镇定,在无人的时候安静的卧在那树荫下,吐着舌头默默的回忆过往,也或者将过去遗忘。

    稚蕊捏着衣摆,声音糯糯,“少爷,对不起。”

    许小闲摆了摆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少爷写一张告示你去贴在外面的墙上,免得再有人来打扰。”

    “好!”

    稚蕊点了点头,看着少爷的眼睛又亮晶晶,少爷变得豁达起来,去岁时候他若是有这般豁达,何至于气急攻心得了疯病做出了裸、奔这种事来。

    稚蕊磨墨,许小闲展开一张纸,落笔在纸上:

    通告!

    本人昨夜被小人以狗血泼身,在强行施展了仙术之后被仙术反噬,而今法力尽失再无恢复的可能。

    故,本人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请好奇者勿再访!

    另,求购近郊农田二十亩,有意者可详谈。

    许繁之字。

    稚蕊仔细的看着这张纸,纸上的字很好看,但她分明看出了这字迹间少爷的辛酸。

    看来少爷是不准备再读书参加科考,而是真的想要去种田了。

    她拿着这张纸去厨房弄了一点浆糊走了出来,便看见了朱重举和另外一个俊朗少年,才想起将这两人给晾了半天。

    稚蕊很不好意思,她盈盈一礼,脸上的神色颇为落寞的说道:“我家少爷说……不见。”

    朱重举一怔,我特么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两个字?

    许小闲这厮如此清高?

    苏平安倒是淡然一笑,心想许小闲这样有神奇能力的异人不见他们倒也正常。

    可接着他们就看见稚蕊将那告示贴在墙上,抬眼落在纸上,才顿时一惊——

    “小娘子,你家少爷、许小闲,他当真失去了那能力?”苏平安很是惊讶的问道。

    稚蕊瞅了一眼这公子,心想这公子非但脑子不太好好使,就连眼睛都不太好使,这都写的清清楚楚的了,还需要再问么?

    幸亏少爷没见他们,不然……他们岂不是又在少爷的心口捅上一刀!

    “回公子,我家少爷心情极度悲凉,二位请回吧。”

    稚蕊转身进门,嘎吱一声关上了那扇朱红大门,剩下朱重举和苏平安面面相觑,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了。”

    “这许小闲,命不太好。”

    “是不是这宅子的风水有问题?”

    “苏少,走吧,淡水楼吃豆腐去。”

    “说到吃豆腐,淡水楼就那两道菜品翻来覆去的吃再好吃也有些腻了,哎,许小闲若是再能弄出几道菜品来就好了。”

    “咦,陶掌柜来了……”朱重举看着陶喜一笑,“怎么,陶掌柜也想见见许小闲?”

    陶喜连忙拱手行礼,“正是,昨儿毕竟是许小闲解了淡水楼的困围,小人无论如何当登门拜谢。”

    说着这话,陶喜扣响了那大门上的门环,朱重举这时才哈哈大笑,他指了指墙上的那张纸,“陶掌柜的,许小闲闭门谢客呢,我和苏少都未能进入这扇门,你想啥呢?走吧,还是去你那淡水楼吃豆腐去。”

    陶喜这才看见墙上的告示,昨儿晚县衙许小闲审尸破案他也在啊,回去之后想了一宿,他算是想明白了。

    这许小闲从未出过凉浥县却能有那两道绝佳之菜品,他说是私厨和御厨共同研究出来的——本以为许小闲是胡说八道,可昨晚那事却让他茅塞顿开。

    许小闲怕是神游去了长安!

    他有这样强大的能力,他恐怕是神游中看见了御厨做这些菜品才记了下来。

    本以为许小闲有这等神通,要弄到新的御厨菜品肯定简单之极,他这才来到了许小闲的府上,想的是求许小闲再展神通,将那方子弄来卖给他。

    可现在许小闲居然因为那狗血失去了神通……陶喜心里陡然一凉,岂不是说再也得不到那御厨方子了?

    许小闲脑子里存在的方子就成了绝品,他还会多少呢?

    不行,再贵也得买下来!

    如此想着,那门嘎吱一声又开了,稚蕊探出脑袋一瞧,哟,少爷居然还能够料事如神,还真是陶掌柜来了。

    稚蕊展颜一笑,走出来对陶喜道了个万福,“陶掌柜请!”

    朱重举顿时瞪大了眼睛,“我们呢?为啥我们不能进去?”

    “我家少爷说……他不认识你。”

第三十七章 繁之不简单啊!

    一辆马车驶过了竹林书院,去向了前面一处僻静的桃林。

    季月儿坐在马车里,脸上的神色极为欢悦,看在她的丫鬟梓儿的眼里就微微有些担忧。

    许小闲还当真破了令老爷寝食难安的那三桩命案,昨儿晚老爷回来得很晚,却吩咐厨房为他做了几个小菜,还叫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同喝了一杯。

    老爷毫不吝啬的大赞了许小闲,言说那许小闲虽然得了精神异常之症,却多了那不可思议的能力。

    这能力实在太过神奇,没问案由,没查现场,甚至连死者是谁他都不知道,可他却真的破了案。

    昨儿晚那两个凶手都全招了,今儿衙门就会发出布告,这桩令老爷束手无策的大案就在许小闲的手里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那位周巡查就没了要挟老爷的由头,只是他那儿子受伤颇重,而今还在周氏医馆躺着,但似乎那位周巡查也没脸再呆在凉浥县,听说很快就要带着他那儿子回凉州城了。

    老爷高兴自然就多喝了两杯。

    多喝了两杯的老爷在高兴之后又是一阵失落——老爷不知道该不该将月儿小姐许配给许小闲了!

    因为许小闲确实有病!

    但那病看起来似乎又不太严重。

    许小闲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还有那特殊的能力,将月儿小姐嫁给他似乎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最终老爷没有拿定主意,那婚书依然在老爷的袖袋里。

    作为一直陪伴在季月儿身边的贴身丫鬟,梓儿觉得吧……以小姐之姿色和才华,完全没必要嫁给一个有病的人,万一哪一天那许小闲疯病发作死了,小姐这一辈子怎么去过?

    小姐直到现在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怕是小姐对那许小闲还真动了心。

    作为丫鬟,她本不该去多嘴小姐的私事,可作为小姐最贴心的丫鬟,她又觉得应该劝劝小姐,莫要掉入了许小闲的坑里。

    “小姐,奴婢寻思……是不是再求老爷请了凉州城的华神医来,再为许公子诊断一下的好?”

    这话委婉,季月儿想了想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梓儿放下心来,如果华神医再次诊断许小闲的病好了,那小姐嫁给许小闲倒是一桩美谈。

    若许小闲的病没好,想来就算是老爷也会再细细思量。

    马车驶入了桃林,来到了这桃林深处的一座四合院前——门楣上有四个精美大字:桃林小筑!

    这里住的是季月儿她爹和季月儿自己的老师,大辰名士张桓公。

    春阳正好,季月儿带着梓儿走入了这院子里,便看见张桓公老先生正坐在天井中和另外一名白胡子老爷爷聊天喝茶。

    季月儿眼睛一亮,脸上更加欢喜,她连忙走了过去盈盈一礼:“月儿见过先生,见过华老神仙。”

    那白胡子老爷爷居然正是华神医!

    华神医捋着长长的白须笑道:“老夫可称不上老神仙,不过老夫还正和你先生聊着这凉浥县的那位小神仙。”

    “月儿,坐。”

    “谢先生。”

    季月儿在一旁规矩的坐了下来,煮着茶侍候着两位老人,便听见张桓公说道:“老夫昨儿想了一宿,许小闲昨儿晚上弄出的那些把戏……它就是把戏,借着通灵的名头行鬼神之事。这种把戏其实在长安城有类似的玩意儿,只是在这凉浥县并未曾见过,所以他能够糊弄这凉浥县的百姓。可若是放在长安城,他会被人打死!”

    季月儿一怔,抬眼看向了先生,问道:“先生所言……许小闲那是骗了人?”

    张桓公笑道:“他当然是骗了人,不过老夫也不知道其中奥妙,但这东西应该是金、皮、彩、挂、评、团、调,柳这八门中彩门的玩意儿。”

    五花八门,八门中的彩门行的是变戏法,也就是魔术,俗称障眼法。

    “《老子》一书有言,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孔夫子《论语》一书也有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鬼神这种东西圣人是避而远之的,它太虚无缥缈,无法求证,所以老夫以为是许小闲用了彩门之法,而骗了所有人。”

    季月儿瞪大了眼睛,弯弯的睫毛一眨一眨,小嘴儿微翕,不是,许小闲都没离开过凉浥县,他怎么又会了彩门的障眼法了呢?

    他做了绝好的诗词。

    他卖了两张精美的菜品方子给淡水楼。

    现在老师又说他会彩门的术法……这人怎的如此神奇?

    看着季月儿惊诧的表情,华神医也笑了起来,“桓公所言有理,可惜老夫今儿一早才到,未能亲眼目睹,否则老夫非得拆穿他的把戏不可。”

    张桓公却摇了摇头,“幸亏你昨儿晚上没到,这许繁之……老夫认为不简单啊。华老您不知道,他为了帮助月儿的父亲破获这三桩命案,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华神医一怔,便听张桓公悠悠一叹:“这小子智计过人,他没有时间去调查凶案,所以他剑走偏锋,用了这一手。”

    “人们总是对鬼神充满敬畏,所以他抓住的就是人的心!他跳大神白纸显字,双手入滚烫的油锅等等,都是在向所有人传达一条信息——证明他真的能够通鬼神!”

    “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所有人才会相信他接下来的和鬼神的交流,也才以为他当真能够通过法器将凶手给找出来。”

    “凶手出于对他审尸断案的好奇也去了县衙,被许小闲的那番表演给震慑住了,心里有鬼,自然就不敢去摸那法器。”

    “可没有人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法器,而是泼了驴血的锅底罢了。”

    “摸过那锅底的人手上自然是黑的,但犯了命案不敢摸那锅底的人,手自然是干净的,就这样,他破获了这三桩命案。”

    “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可而今想来,繁之在破案的过程中用了三计:无中生有、声东击西,关门捉贼。这是多么敏锐的洞察力和极为精妙的对人性的理解和把握!所有老夫才认为,繁之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

    “月儿你仔细想想,若他真能通鬼神,能和那死了的冤魂交流,他直接指出真凶不就得了?何须再搞出让人摸黑锅的事来。”

    季月儿这才豁然开朗,是啊,他多此一举……不能说是多此一举,他后面急急忙忙的驱赶众人离开,不就是为了不给所有人去思考的时间么。

    “先生,这么说来……许小闲没病?”

    季月儿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张桓公却看向了华神医。

第三十八章 看走眼了?

    季月儿也一脸期盼的看向了华神医。

    华神医就有些怀疑自己了,他蹙眉思量了片刻摇了摇头,“老夫为繁之诊断的时候,他双眼涣散无神,脉象应指无力,仿若生命流逝一般。再结合其行为,口出呓语,唾液垂嘴,不知饥饱,甚至连入恭都不知道。”

    “凡此种种,无不表明他得的是疯病,但今儿听桓公一席话老夫也极为惊诧,按理……他的思维没可能如此周密。若是他按时服用了老夫所开的方子,并不受刺激,他最多是病情稳定能够恢复一定的自理能力罢了,断无可能还能有这等谋划。”

    季月儿心里一沉,连忙又问道:“老神仙,那要如何才能证实他那病究竟好了没有呢?”

    “需要更多的证据,或者……开了脑袋瞧瞧。”

    季月儿一惊,华神医忽然眉飞色舞的又道:“对对对,老夫一直在琢磨开颅之术,莫如就拿许小闲的脑袋来试试?”

    这话一出,就连张桓公都吓了一跳,“你可别乱来,这才几年?你就忘记了当初在太医院就因为开颅这事被赶了出来?”

    “可老夫是对的!”

    “无论对错,你总之是把人家脑袋破开没关上,弄死人了。”

    华神医老脸一红,“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这需要大量的研究,死人很正常,那些无知小儿根本不知道开颅的意义何在!人的脑子……里面很奇妙!”

    “打住!”张桓公摆了摆手,“我说老华,就算是真的很有意义,你也别拿活人做手术来验证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受得了你这逆天之举?”

    “哎……”华神医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季月儿这才想起带来了许小闲作的那两首诗。

    她取出了这两张纸,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张桓公,“先生,这、这是许小闲所作的诗,学生请先生看看。”

    张桓公接了过去,“他得病前所作?我说月儿啊,他终究是个病……”

    这话没说完,张桓公陡然住口,首先惊诧的是这一纸的行书——“好字!好字啊!”

    可接着他又闭了嘴,那双老眼瞪得贼大,似乎难以置信。

    “桓公、桓公……?”华神医就纳闷了,你堂堂一大辰名仕,大辰朝有名的大儒之一,见一晚生后辈的诗词需要这样入神的么?

    可接着他便看见张桓公屈指在这纸上一弹,眉飞色舞的吟诵了起来: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

    香尘扑马喷金衔,浣春衫。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

    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好词!此词乃老夫毕生所见之最佳!九曲池……理应指的是长安渼陂湖畔的那处九曲池了,三月三,正是九曲池畔杨柳新嫩时节。香尘扑马喷金衔,未曾写人,但气氛渲染恰到好处,士女如云之景象便油然而生,”

    “下片写江南春景,这苦笋鲥鱼皆为江南美味、佐酒佳肴……最后这一句简直是神来之笔,阊门便是苏州之西城门,苏州城笼罩在茫茫烟水之中,晚风轻拂,多么惬意!简简单单落归帆三个字,”

    张桓公捋着胡须摇了摇头,“用语淡淡,造景淡淡,心绪淡淡,然淡淡中却有一份浓浓的乡愁……”

    “格见于全篇浑签至可镌,气出于言外浩然不可屈……此词当入文峰阁!”

    华神医早已惊呆了,这是一首何等样的词能够得到堂堂大辰名仕张桓公的如此赞誉?

    这是许小闲许繁之写的?

    那小子以前是个书呆子,难不成这书呆子还有如此大的本事?

    季月儿比华神医还要震惊,她那双星月般的眼眸愈发的明亮,她知道这是一首好词,却没料到在先生的眼里,这首词所解读出来的意境会如此之高。

    先生居然说此词当入文峰阁——大辰以武立国至今仅仅十六载,而今之大辰武将繁多但文臣极少,当今太玄皇帝励精图治,需要大量的治国文臣,故而于大辰二年于渼陂湖畔建九层文峰阁,纳天下文章,彰显文气,激励天下学子以文报国。

    能够入文峰阁之文章,堪称锦绣,必然名扬天下!

    许小闲……他真有如此的才华么?

    张桓公又细细的品了此词三遍,最后落在了这句话上:“九曲池头三月三……”他抬眼看向了季月儿,问道:“莫非这词是繁之三月三所作?”

    季月儿点了点头,张桓公的视线转向了华神医,“如此说来,不用开颅也能证明许小闲的疯病怕是好了。”

    华神医也心痒难耐啊,行医一世,也就开颅弄死了两个,其余还没出过什么误诊,难不成老子还看走了眼不成?

    “走走走,咱们去瞧瞧许小闲。”

    “稍等……!”张桓公取出了第二张纸,又是一呆,“好一笔簪花小楷……这小子书法的造诣居然也如此之高,不对啊,以往老夫是见过繁之的字,多为楷书,字体端正,他何时对行书和小楷也有如此高的造诣了?”

    话音未落,季月儿便见先生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这、这……他这是在怀念谁呢?怎写得如此凄然?”

    季月儿脸儿一红,极为愧疚的垂下了头,糯糯的说道:“是这样……家父不是为学生和许小闲订下了婚事么?”

    这事儿张桓公自然知道,“怎么了?”

    “三月三那天,家父去了许府,取回了婚书。”

    张桓公豁然明白,这事儿他同样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天资聪颖,那许小闲终究未能在榜上留名,还落得个疯病。

    对此他自然也认为季月儿再嫁给许小闲实在无幸福可言,莫如退了,另寻幸福。

    可现在看来似乎都看走了眼,这许小闲才华之高难以想象!

    许小闲对季月儿是爱慕的,可季县令取回了婚书,令他再次失意,在万念俱灰间写下了这首肝肠寸断的诗来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这罪魁祸首要怪华神医——“老华,你这诊断,很有问题啊!”

    “走走走,去许府看看繁之!这两首诗词皆无题,其中还有许多老夫未解之惑,得找繁之当面求教!”

第三十九章 不见

    坐在闲云水榭里看书的许小闲觉得耳朵有些痒。

    他挠了挠,发现还很热,这是谁在想我了?

    不就是破了一个案子么?

    哥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千万不要惦记着这事,哥只想低调。

    许小闲万万没有想到那首《锦瑟》被季月儿自作多情的给误解了,那是他写给前妻的怀念……不对,这还算不算前妻呢?

    季月儿在前往许府的马车里坐立不安,心神儿恍然,这样冒然登门,当真有些羞怯,何况那婚书已经收回,说来二人之间已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梓儿,呆会、呆会你随先生和华神医进去瞧瞧那人。”

    梓儿一怔,“小姐不进去看看?”

    季月儿脸儿一红,垂首低语:“我、我还是先不见他为好。”

    “哦……”梓儿点了点头,小姐着了相,那呆会可得为小姐把那许小闲给瞧仔细了。

    许小闲看书没看进去,因为他又卖了两张菜品的方子给陶喜,一张三百两银子,现在他口袋里有了足足八百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银子放在口袋里不是个事情,得赶紧花出去。

    买田地,当地主,这是许小闲不变且是目前他唯一的理想。

    这几日不能出门,他的热度太高,稚蕊和来福回来的时候那脸上居然洋溢着骄傲!

    他们说全城的人都在说着他的名字和他的故事……这特么就太可怕了,枪打出头鸟这道理他懂,所以这破事有些麻烦,他可不想走在街上被所有人当猴一样看着还指指点点。

    得淡化这件事。

    淡化这事的方法很简单,闭门不出!

    老百姓的记忆是有限的,他们很快就会被油盐柴米给折腾得将这话题忘记。

    当然,不出门的原因还有一个——那狗曰的周阎王还没走!

    虽然那个看起来颇为靠谱的张桓公拍着胸脯的作了保证,可防不住人家敲黑棍啊,这一出去万一被他的那些狗腿子用麻袋一套,弄到荒郊野外一顿暴打给弄死了,这找谁说理去?

    电击棍不是万能的,关键是这东西就剩下一半的电量了,找谁充电去?

    宅着吧。

    宅在家里,至少还有常威可以帮帮忙。

    常威在前院,得弄到这正院来才安全。

    如此想着,许小闲来到了前院,便看见稚蕊穿着一身鹅黄的长裙在树荫下绣花——这小妮子那日舍身救主让许小闲很是感动,这才是贴心的人啊,以后得随时将稚蕊和来福带在身边。

    来福那厮的忠心需要考验,下次再有危险,先放来福!

    站在这树荫下,稚蕊抬头望了望少爷,满脸的崇拜。

    “少爷请坐。”

    “少爷我屁股都坐疼了,站站。”

    “哦……”稚蕊陪着少爷一起站着,少爷穿着一身白,稚蕊看了看帅气的少爷,视线却落在了树荫外的那花园里,花园里有许多绽放的花儿,花间有两只蝴蝶——

    一只白蝴蝶,一只黄蝴蝶。

    稚蕊垂头看了看自己的鹅黄裙儿,又看了一眼少爷的白色儒衫,少爷叫自己穿黄裙难不成还有这层意思?

    呀,怎么是那黄蝴蝶落在了白蝴蝶的背上?

    稚蕊莫名的脸儿一红,双手捏着衣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许小闲没有注意,他看着院墙,院墙的那边自然是隔壁,隔壁居然有一枝杏树条儿翻过了院墙伸到了他这边,那树条儿上还有许多淡红的花骨朵儿,眼见着就快盛开了。

    “稚蕊。”

    “嗯。”

    “这隔壁……是不是没有人住的?”

    “嗯,隔壁原本住的是钱员外,两年前搬去了凉州城。”

    “哦,他那院子没卖?”

    “挂在牙行里的,很贵,听说是要卖五百两银子呢,至今恐怕还没寻到买家。”

    许小闲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是怀揣八百里银子的富豪了,他没想买那院子,只想买地。

    这处院子已经足够住了,还是买地划算,毕竟能够有收入不是。

    “今儿晚上咱们吃……富贵鸡。”

    稚蕊眼睛顿时贼亮,“就是卖给陶掌柜的那富贵鸡?”

    “是啊,来福呢?”

    “少爷不是叫来福去买一点骨头给常威啃的么?他恐怕也快回来了。”

    许小闲来到了这院子一角的狗窝旁,“常威、常威……!”

    常威慵懒的睁开了眼睛,“汪汪!”

    “你给本少爷出来!吃了睡睡了吃,你以为你是猪啊!”

    常威很郁闷,作为一条曾经生活在富贵人家的狗,老子的生活中原本还有出去溜达会会各路母狗这个活动,可现在呢?

    却被拴在了这狭小的地方,狗生已无可恋,你还要折腾。

    常威迫于这小主人的淫威,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爬出了狗窝,浑身一抖,抖落一身的杂草。

    “这懒狗需要训练,不然怕是会长成二哈。”

    稚蕊不知道啥叫二哈,她听见了有叩门声传来,便看向了许小闲。

    许小闲一叹,“哎,这出了名就是麻烦,告诉他们不见!”

    说着这话,许小闲牵着常威就去了主院,稚蕊去开了门,便瞪大了眼睛——华神医!

    呀,华神医来了!

    “你家少爷可在家?”华神医声音低柔,面容慈祥,稚蕊心里就无比纠结了,于是嘀咕了一句:“少爷,该不该在家呢?”

    华神医一听微蹙了一下眉头——难不成这疯病还会传染?

    “你不知道你家少爷在不在家里?”

    “啊、奴婢倒是知道,只是、只是我家少爷他、他在不在家因人而异。”

    梓儿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膈应,这许小闲的丫鬟脑子似乎也有些不太清楚的样子。

    “老夫是专程前来为你家少爷复查的,那你家少爷就应该在家了。”

    稚蕊当然是希望华神医能够再为少爷诊断一番,若是少爷无恙,可就洗去了少爷疯病这不美的名头。

    “老神仙稍等,待奴婢进去问问少爷他在不在家。”

    这话听得张桓公一愣一愣的。

    稚蕊转身飞快的跑了,这次她跑得更快,她冲入了前院,冲进了月亮门,就像被猫追的蝴蝶:“少爷、少爷……!”

    许小闲正在训练常威跳河,听见了那熟悉的风风火火的声音,“又怎么的?”

    稚蕊拍着胸口,眼睛儿亮闪闪。

    “少爷,是华神医来了!”

    许小闲一惊,“不见!”

    “啊……华神医呀,为啥不见!”

    “……少爷训狗呢,没空,快去快去。”

第四十章 来福的好意

    “哦。”

    稚蕊就不明白了,人家是大辰皇朝鼎鼎大名的神医,听说好多权贵请都请不到他老人家,人家亲自登门为你复诊,你咋就不见呢?

    恐怕是少爷的病情加重了!

    他的病他自己最清楚,他很害怕,害怕华神医道出了他隐瞒的实情。

    难道少爷活不了多久了?

    稚蕊一个激灵,一定是这样!

    不然曾经嗜书如命的少爷,为啥这三个多月以来都再没看过那些书了?

    他放弃了曾经的理想,他曾经说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参加会试考中进士,在长安立足……可现在少爷却要在这凉浥县买地!

    对了,少爷那么干脆的退还了月儿小姐的婚书,他是为了不拖累月儿小姐呀!

    少爷若是早夭,月儿小姐可就得守寡一辈子。

    少爷心里苦,却默默的独自一人承受,居然还以戏狗为乐。

    这难道就是书中所说的大爱无疆?

    哎,少爷这么好这么帅的人,怎么就这么苦命呢?

    稚蕊来到了门口,一脸的悲戚,看得华神医心里一惊,“怎么了?”

    稚蕊的泪珠儿扑刷刷就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说道:“我家、我家少爷、他、他不在家。”

    “不是,他不在家你哭什么?”

    “啊……奴婢没哭,沙子吹到了眼睛里。”

    稚蕊撩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华神医就郁闷了,这特么风都没有一丝,你说沙子吹到了眼睛里……看来得增加一个课题——关于疯病的传染性的研究。

    这小丫头的哭不是作假,那许小闲是一定在府上的,这小丫头进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华神医心痒难耐却毫无办法。

    “对不起,老神仙,你们、你们走吧。”

    说完这话,稚蕊对华神医和张桓公道了个万福,转身进了门,嘎吱一声关上了那扇朱红大门。

    华神医就傻眼了,老夫哪怕是在长安,求着老夫问诊之人不知凡几,这许小闲,老夫亲自登门还吃了个闭门羹!

    “这、这……”

    张桓公也蹙眉思量,季月儿坐在马车里听见了这番对话,她下了马车也走了过来,便看见了墙上的那张告示——

    通告!

    本人昨夜被小人以狗血泼身,在强行施展了仙术之后被仙术反噬,而今法力尽失再无恢复的可能。

    故,本人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请好奇者勿再访!

    另,求购近郊农田六十亩,有意者可详谈。

    六十这个数字是改了的,原本写的是二十。

    “以学生想来,他闭门谢客,恐怕是因为这个。”季月儿指了指这张告示,“他恐怕是心情不好。”

    张桓公就更加纳闷了,那小子分明用的是彩门的障眼法,这告示里却说得像他真的懂仙术一样……等等,张桓公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这是故意的!”

    “桓公此言何解?”

    “老华,五花八门是歪门邪道,无法登大雅之堂。许小闲用了彩门的法子破了命案,这凉浥县的百姓以为他会仙法,可事实上在明白人的眼里,他却打上了彩门的烙印。”

    “当今天子对五花八门中人的态度是在民间可以,却不能入朝为官,许小闲这是在洗脱他和彩门的关系。”

    华神医医术精湛,对这些名堂却不太了然,“你的意思是……他还想当官?”

    “他想不想当官老夫不清楚,但人生一辈子谁知道呢?老夫觉得他的病是真的好了,不然不会想得如此长远,再说他这上面不是写着要买地的么?也或许他是想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地主。”

    华神医更加心痒,这可是从未曾见过、甚至都未曾听说过的疯病自愈的病例,这病是病在脑子里,他是怎么好的?

    也或者他根本没好,但病况却清减了许多。

    这很是值得研究啊,这样特殊的病例就在眼前,却无法着手进行一番研究,这就让华神医心里很难受了。

    “走走走,咱们寻季县令去。”

    “找季县令干啥?”

    “得将许小闲绑了,老夫要回一趟凉州城,取了一应手术用具,将许小闲的头颅打开来瞧瞧。”

    来福驾着老马破车正好回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猪头。

    “让让,请让让,咱家少爷不见客,诸位请回。”

    “小哥儿,为何买猪头?”

    来福乐了,“少爷说吃哪补哪,小人寻思吃脑就补脑……咦,老神仙啊,您老亲自来了?可有闲暇?可能为我家少爷再看看那病?”

    华神医顿时乐了,“这不正好路过,小哥儿可方便?你家少爷……可在府上?”

    “方便,太方便了,我家少爷极少出门,这可麻烦老神仙了,请请请……!”

    少爷的病需要赶紧治,来福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被少爷坑去抵命,今儿出门便听见喜鹊喳喳叫,还寻思这许府也没啥贵人登门,却没料到买个猪头回来恰巧遇见了华神医。

    这简直就是天意!

    少爷一定会大大的夸耀我一番,恐怕那鸡腿以后就有我来福一份了!

    ……

    ……

    许小闲当然不能让华神医来复诊啊,有个精神异常之症的诊断书是多么的重要!

    在这个法制压根就不健全的异世界,这东西就是一条命!

    虽然来福会遭点罪,但总比自己被抓进监狱好多了,嗯,以后得对来福好一些。

    稚蕊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便看见可怜的常威一身湿哒哒刚从这荷塘里跳上来,它居然还很欢喜!

    这常威的狗脑子也不好使,被少爷这般折腾,你欢喜个啥呢?

    “走了?”

    稚蕊点了点头,常威身子猛的一阵甩,甩了稚蕊和许小闲一身的水。

    许小闲大怒,一脚将常威踹到了池塘里,“你个二货,呆会来福回来了叫他收拾你!”

    许小闲话音刚落,便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少爷少爷,小人回来了,要收拾谁来着?”

    许小闲抬头一看,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跟在来福身后的有三人,那位张桓公他认识,那位白胡子老爷爷……这记忆里冒出了他的名字——华神医!

    至于跟在后面的那婢女,恐怕是他们二位谁的侍女。

    许小闲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稚蕊捏着衣摆茫然的摇了摇头,“这……奴婢真不知道呀。”

    来福屁颠屁颠来到许小闲的身旁,一脸媚相,“少爷,您看,小人将华神医请来了……”

    “砰、噗……啊……!”

    许小闲飞起一脚,来福噗通一声也掉入了水池里,发出了一声惨叫。

    吓得梓儿心肝儿一颤——这人,病的不轻!

第四十一章 梦游之症

    华神医惊呆了。

    望闻问切,这一望,许小闲红光满面,虽然可能是有太阳的原因,但曾经所见的那张苍白的面容确实没有了。

    他本已经瘫软在床,可看他刚才飞起的那一脚,嗯,这一脚极有气势,力道还不小,不然池子中的一人一狗是怎么回事?

    至于他为啥会将来福一脚给踹在池子里……华神医觉得这需要好生研究,比如,切开许小闲的脑袋仔细瞧瞧。

    华神医的视线就落在了许小闲的脑袋上,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舔了舔嘴唇,这看在许小闲的眼里却有些毛骨悚然——这老家伙,怎么有种太监上青楼看那花魁的感觉呢?

    许小闲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凉飕飕,树叶未动,无风,这感觉从何而来?

    “繁之,”

    “啊,桓公!”

    许小闲抱拳一礼,无论如何这张桓答应了帮他在明面上摆平砍了周阎王一刀那事,这人自然不能得罪。

    “桓公请,华老请……”

    许小闲伸手一引,现在能怎么办呢?只有煮一壶茶招待一下啊。

    二老随着许小闲走入了这闲云水榭,梓儿站在了二老的身后,她打量了一下正在煮茶的许小闲,眼睛一亮——这少年生得还真是俊美。

    若抛开他那病和他刚才的野蛮,倒是眉清目秀若古雕刻画。

    对了,还有那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干净利索,配以这一身洁白儒衫……梓儿微微瞪大了眼睛,这身儒衫怎么湿哒哒的?

    原本飘逸出尘之感就这样被破坏了,反显得有些滑稽。

    再看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淡定优雅……人不可观其貌,当重在内涵。

    “我先来!”

    “不,老夫远来是客,当老夫先来。”

    “老夫就问问这诗词文章,要不了多少功夫。”

    “老夫就为他把把脉看看病情,更要不了多少时间!”

    “华老头,你讲不讲道理?”张桓眼睛一瞪,华神医胡须一吹,“咋的?老夫怎么就不讲道理了?张老头,想打架啊?老夫让你一只手!”

    许小闲惊呆了。

    稚蕊也惊呆了。

    梓儿同样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许小闲放下茶壶连忙说道:“打住打住,二位老人家,你们若是要打架,能不能去外面打?我怕你们在我这打出个三长两短来,万一赖在我头上,我岂不是很冤枉?”

    梓儿又是一怔,有这样劝人的么?

    这人的脑子怎么这样新奇?

    就在这时,还在池子里泡着的来福忽然说了一句:“少爷、少爷,小人能不能起来了?这水……略寒。”

    卧槽!

    这货脑子才有问题,狗都爬起来了他居然还在里面。

    “起来起来,骨头买回来了没?”

    来福欢喜的爬了上来,浑身湿哒哒打着寒颤说道:“买回来了,买了一个猪头。”

    许小闲看着来福的眼睛都直了,老子叫你买点大骨回来吊点高汤,你给我整个猪头回来……好吧,“去去去,换身衣服把猪头收拾干净。”

    “好咧。”

    来福屁颠屁颠的跑了,常威一看,还是跟着来福略微安全,它也爬起来跑了。

    总算安静了——梓儿觉得脑子有些懵,这府上,好像就那丫鬟还算正常一点。嗯,他这丫鬟也挺精致,这身鹅黄的裙儿很好看。

    只是这丫鬟的眼神在看着哪里呢?

    梓儿循着稚蕊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了花丛中的两只蝴蝶。

    一只黄蝴蝶和一只白蝴蝶。

    白蝴蝶在黄蝴蝶的背上……梓儿脸儿一红,抿了抿嘴,乜了稚蕊一眼,春天来了,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害臊!

    她忽然看见稚蕊嘴儿一翘笑了起来——这、这有什么好笑的呢?

    这丫鬟也不正常啊!

    稚蕊觉得很开心,这次这两只蝴蝶的位置才对了。

    许小闲没注意稚蕊的神色,他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张桓公和华神医,“不吵了?”

    “不吵了!”

    “桓公您老有何事?”

    张桓公顿时老脸开怀,他瞅了华神医一眼,其意自然明了——瞧瞧,人家许小闲问的是我!

    你,靠边去!

    华神医瞪了张桓一眼,视线落在了许小闲的脑袋上,就像稚蕊看蝴蝶一样入了迷。

    张桓公从怀里取出了那两张纸,极为小意的摆在了许小闲的面前。

    “这两首诗词,老夫惊为天人之作!其中有许多不解,还请繁之解惑。”

    许小闲的眼都直了,这特么不是我写的么?

    它们应该在后院的书房里的呀?

    怎么跑这张老头的手上来了?

    他盯着这两张纸上的两首诗,抬头问道:“桓公,你从何处得来?”

    张桓一怔,觉得许小闲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这不是你送给季家小姐季月儿的么?”

    许小闲张大了嘴,一脑门的问号,“……不对,您等等,这东西是季月儿给您的?”

    “这是你送给月儿的东西,她怎么可能给我?是这样,我不是月儿的先生么?今儿月儿来到了我那院子里,请老夫为她解读这两首诗词。”

    “老夫一看呢,觉得这两首诗词堪称绝品,当入文峰阁,只是其中也有许多老夫难解之处,比如繁之并未去过长安,安知九曲池?繁之也未去过江南,为何会梦江南?”

    许小闲一脸懵逼,我啥时候将这两首诗词给季月儿了?

    他看了看稚蕊,稚蕊也茫然的摇了摇头。

    没可能是来福,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上次家里遭了贼,偷了我的一盘手撕鸡,一定是那贼顺走了这两首诗!

    那贼是季月儿?

    那贼肯定就是季月儿!

    这能怎么办呢?人家的爹是县令,总没可能为了一盘鸡去报案吧!

    许小闲放弃了追究季月儿官方责任的念头,寻思私底下这个事儿得好生谈谈,至少得赔点银子。

    “桓公,我若是说在梦里去过长安,去过江南,还吃过那苦笋鲥鱼……您老信么?”

    这等荒唐言语,梓儿心想桓公肯定是不会信的。

    张桓还在疑惑之中,没有料到华神医却忽然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双臂,仿若老顽童一般的大叫起来:“我信!我信!繁之……你现在多了个梦游之症!这症状倒是和精神异常有些联系,当好生研究!”

    许小闲愕然张嘴,便听张桓公一声呵斥:“华老头,你从这凉浥县梦游到长安和江南给老夫看看!”

第四十二章 写意

    华神医顿时哑火。

    他挠了挠脑袋,咧嘴憨憨一笑,此去长安倒是只有八百里,但此去江南却有千余里地,梦游之症压根没可能跑那么远。

    张桓公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如此看来,老夫倒是相信繁之在梦中见过九曲池和江南以及阊门……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张桓公的视线落在了这石桌上的这本《大辰山河志》上,更加笃定了心里所想,“繁之在看这山河志,这便是日思,有了夜梦就不足为奇了。”

    许小闲惊讶的看着张桓公脑补,这脑补厉害,一家伙就解决了他的难言之隐。

    以后凡是遇见无法自圆其说的事情,皆以梦而托之,便万事可圆。

    稚蕊的视线从花丛中收了回来,因为那两只蝴蝶飞跑了。

    此刻她仔细的听着张桓公所言,便觉得自家的少爷好厉害!

    要知道张桓公可是大辰名仕!

    他还能够直接写信给府台大人,他的身份肯定是极高的,他在诗词文章上的造诣也肯定是极高的,可今儿个这位鼎鼎大名的名仕居然在这府上和少爷坐而聊诗词……稚蕊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看少爷那淡定的模样,莫非少爷在诗词文章上还能够与这位大辰名仕从容应对?

    稚蕊的眼里冒着崇拜的小星星,梓儿一瞧心里有些打鼓——莫非这主仆二人之间有何隐情?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何况那小妮子长得蛮可人的。

    若是呆会华神医诊断了许小闲没病,可得叫小姐小心着点,那丫鬟……好像没安好心!

    张桓公又拿起了另一张纸,微微一叹:“这首诗同样妙极,繁之啊,季县令悔婚,这是他的不对,但老夫希望繁之也能宽厚理解,毕竟为人父母,这女婿……可是半子,也是极为看重的。不过月儿对你倒是没有芥蒂,你在这首诗中所写的对月儿的思恋……老夫极为感动。”

    许小闲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你这脑补到哪里去了?

    我这是为曾经的妻子所写的啊,怎么还和季月儿扯上了关系?

    接着,他便听张桓公又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繁之啊,你是个性情中人,少年重情这很好,老夫这学生极有才学,与你倒是般配,莫如这样,”

    张桓公看着许小闲的眼睛也在放光,能够写出这样的两首诗词,足以证明许小闲在文学上的造诣之高。

    这样的少年,有点脑疾又算得了什么?

    世上无完人,总得有些包容才对。

    何况今儿看月儿的神色,似乎对这许小闲也极为仰慕,那不如成全了他们的好事。

    就在许小闲惊诧的目光中,张桓公捋着长须面色和蔼,“莫如老夫做主,让季县令将那婚书送来。”

    许小闲愕然三息,还没来得及拒绝,张桓公又道:“你呢,也莫要谢我什么,就将这两首诗词的名字告诉老夫便足矣,繁之啊,这首三月三的名字叫什么呢?”

    梓儿比许小闲还要惊诧,这桓公怎么能就这样把小姐的婚事给做主定了?

    应该等华神医为许小闲诊断之后再做决定的呀!

    她是婢女身份,按说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可这关系到小姐的终身大事……

    梓儿正要开口,却没料到稚蕊说话了。

    以往的稚蕊是希望少爷能够娶了月儿小姐的,可这些天看那蝴蝶忽然看得脑子开了窍,那是她的白蝴蝶呀,怎能让别的蝴蝶给占了去?

    稚蕊脑子一热,未加考虑,脱口而出:“这位老大人,奴婢心想……这事儿是两情相悦之事,既然县令大人已取回了婚书,这再送回来……奴婢书读得少,但也听过那啥、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样似乎不太妥当。”

    许小闲整个人都不好了,会不会说话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谁是马?谁是草?

    我怎么就成了回头草了呢?

    梓儿一听脸上一喜,连忙也补充了一句:“是呀是呀,奴婢也觉得这事儿不能草率,许家公子如此博学,我家小姐诗词文章也极为了得,人家说一山不容二虎,还说二虎相争必有一死,恐怕有些犯冲……这事儿,是不是再等等?”

    张桓公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俩丫头,说的啥呢?

    这意思他倒是明白了,可这没文化也太可怕了吧,自己确实有些越俎代庖了,“繁之,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她们俩说得对。”

    稚蕊和梓儿顿时放下心来,张桓公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好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也不便强加干涉,言归正传,这两首诗词的名字,你得告诉老夫。”

    许小闲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提季月儿他就会想起季县令——那尖嘴猴腮的模样,放在电视剧里妥妥一反派人物,他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逃过一劫,许小闲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回桓公,三月三这首词就叫《梦江南、三月三》,至于另一首……这首诗的名字叫《锦瑟》。”

    “好好好!”张桓连说三个好字,从桌上取了毛笔饱蘸墨汁,将名字落了上去。

    华神医这才凑了过来,“现在轮到老夫了,繁之,伸出手来,让老夫把把脉。”

    许小闲不干了,虽说精神上的病没理由把脉能把出来,但他也不懂这世界的中医会不会很牛笔啊,万一摸出了他没病,这护身符可就没了。

    “华老,您的好意晚生心领了。晚生以为有病没病已经不重要。经此一病,晚生顿悟了许多道理,”

    许小闲幽幽一叹,面色庄重,颇有一种世外高人的味道。

    “人之一生无论长短,所求应当是趁阳光正好之温暖,趁春风不噪之和煦,趁繁花还未开之荼蘼,趁现在有这年轻的体魄和心态,去寻一场触及灵魂的旅行,这就够了。”

    “其实人的一生,生命的长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命的宽度。”

    “此前晚生日日苦读,想求的是功名利禄。那是执念,晚生早已放下。而今晚生所求却是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客去客来日日,花开花落年年。”

    “至于何时死……”许小闲无视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他为两位老人斟上了茶,才抬起头来徐徐说道:

    “至于何时死,有春风秋月夏花冬雪陪葬,死又何妨?”

第四十三章 大辰刀骑

    张桓公早已惊呆了,他看着许小闲难以置信——这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居然说出了如此深刻的感悟!

    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客去客来日日,花开花落年年……

    这需要何等样的顿悟和智慧才能明白如此博大精深的道理?才能寻得这无比洒脱而写意的人生?

    这样的道理,这样的人生境界,哪怕是他这大辰名仕也从未曾有过。

    这样令人震耳发聩的话……只有大智慧的人,才可能说得出来!

    华神医也惊呆了啊,他定在半空中的手徐徐收了回去。

    许小闲的这番话令他回味无穷,这少年经此一劫,居然将生死看透!

    问世间,有几人能勘破生死去追寻这思想上的自由?

    他有病吗?

    他有病,但他也没病!

    他脑子有病,但他的思想却比这天下所有人都要健康!

    所以这病还重要吗?知道又有何用?不过是庸人自扰徒添烦恼罢了。

    罢了、罢了!

    这小子的病,老夫已经不需要去治了。

    梓儿听不太明白,但看两位老人这满脸震撼的模样,觉得许小闲这席话肯定极为深奥。

    她记住了这些话,呆会得说给小姐听听,小姐想来是明白这些话的意思的。

    可惜了,他放弃了诊断和治疗。

    稚蕊的眼睛闪星星,她也听得懵懵懂懂,但觉得少爷好厉害的样子!

    那些话她很喜欢,少爷说这些话的淡定模样她更喜欢。

    这样的喜欢就像是在少女那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田里陡然落下了一颗石子,那心田里的水便这样荡漾开来,止都止不住。

    稚蕊的双手捏着衣摆,她的眼睛仿佛漆黑夜空中闪亮的星辰,就连鼻翼两边的几粒小雀斑儿,似乎都在这一刻俏生生活泼了起来。

    有春风秋月夏花冬雪陪葬,这未免太冷清了一些。

    她忽然红着脸儿脱口而出,“少爷,还有我,我也愿意为你陪葬!”

    许小闲抬头,望向稚蕊,傻丫头,想啥呢?

    “天将午,去把那猪头炖了。”

    稚蕊羞怯的欢喜,一扭头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走了。

    “繁之,这两首诗词,老夫打算寄到长安,给太学院院正苏名扬苏公。这两首诗词,按照老夫的估计,当可入文峰阁!入了文峰阁,繁之之名就将在长安乃至全国得以颂扬。”

    “若繁之意欲为官,老夫便可为你举荐为官,不知你意欲如何?”

    许小闲连忙摆手,“桓公之好意晚生心领了,正如晚生刚才所言,晚生这一生而今已没了功名利禄之想法,这有病之躯,只想如此般安然度过。”

    “哎……”张桓悠悠一叹,是啊,许小闲毕竟有病,入朝为官确实不太妥当,可惜了,实在可惜了!

    “如此,那也罢了,”

    许小闲悬着的心落地,他可不想出名,出名了有什么好处?

    他早已厌倦了官场的勾心斗角,与其活得那么累,不如在这地方优哉游哉的过一辈子。

    就在这时,稚蕊又像一只蝴蝶一样的飞了过来,这次她飞得很快。

    “少爷、少爷……”

    许小闲已经习惯了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性子,他淡然抬头,问道:“何事?”

    “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好多的黑衣骑兵!”

    许小闲顿时一惊,无法淡定了。

    黑衣骑兵?

    难道是周巡查要来捉拿自己?

    接着,他便看见一个穿着漆黑盔甲的将军径直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年轻的将军,生得孔武有力,面色严肃,步履坚定。

    关键是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大刀,那漆黑的刀鞘散发着森然寒意。

    他来到了闲云水榭,却压根就没看许小闲一眼,许小闲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那将军对华神医拱了拱手,声音低沉而急迫:“华老,长安有请。”

    华神医面容一肃,眉间一蹙,“又犯病了?”

    “正是,这次……有些严重!”

    “好,走!”

    华神医起身,对许小闲说道:“繁之,后会有期!”

    许小闲起身拱了拱手,“华老慢走。”

    那将军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许小闲,二人急匆匆而去,许小闲看向了张桓公,一脸的疑惑。

    “大辰刀骑。”

    张桓公说完这四个字仔细的看了看许小闲,没有在许小闲的脸上看出异样,有些事他没有提,而是说道:

    “陛下当年定鼎江山,麾下最厉害的一支骑兵。陛下戎马一生,覆灭离朝建立大辰用了足足八年的时间。而今大辰立国十六年,陛下已是天命之年。”

    “哎……咱们这位皇帝有一顽疾,脑子疼,疼起来就要命。这些年在华神医的调理下倒是清减了不少,可终究无法治愈。所以,华神医才有了开颅研究脑袋的这个想法。”

    “今日刀骑亲至,定然是陛下的头痛病又犯了。”

    脑子疼?

    许小闲忽然想起那登山包里好像有扑热息痛去痛片布洛芬啥的,作为一个扶贫干部要常驻在村子里,这些常用药是妻子为他准备的,毕竟当年那百花村距离县城足足三十里地,还是山路。

    他仅仅这么一想,可没有傻了吧唧的说出来,因为头痛有很多种,他又不是医生,根本就不知道这病要如何去治。

    对于皇帝的死活许小闲压根就没去关心,他关心的是砍了周阎王那一刀的事。

    “桓公,那位周巡查,他会不会暗地里找我这小老百姓的麻烦?”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昨日老夫就写了一封信给北凉府府台齐文珺,此人乃老夫弟子,区区一个州府巡查算不了什么。”

    “多谢桓公!”

    “要说起来,那日还要谢你。”

    此间事了,张桓公看了看天色站了起来,“繁之,有暇去老夫那桃园小筑坐坐,就在竹林书院旁边。”

    许小闲也站了起来,笑道:“若桓公不嫌弃晚生叨扰,晚生可还真会去拜访您的。”

    “哈哈哈……”张桓大笑:“人生得一知己极难,繁之既有闲云野鹤之心,便对了老夫的胃口,老夫等着你来,告辞!”

    “晚生送桓公!”

    许府外,季月儿在焦急的等着。

    没有等到先生出来,反而等来了名震天下的大辰刀骑,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人被吓了一大跳——周阎王的狗腿子正巧前来踩点,按照周阎王的吩咐,这一刀肯定不能白挨了,无论如何要阴了许小闲。

    可他们在看见了那萧杀的刀骑之后,这念头顿时打住——许小闲居然和刀骑有关!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许小闲究竟有多大的背景?

    不行,得去周氏医馆告诉少爷这个消息,许小闲……恐怕惹不起!

第四十四章 季月儿的心醉了

    “月儿,此词名为《梦江南、三月三》,此诗名为《锦瑟》。”

    桃林小筑,张桓公将两首诗递给了季月儿,摇了摇头不胜唏嘘:“为师本想将这两首诗词寄去长安给太学院院正苏名扬苏公,有苏公举荐,这两首诗词极有可能入文峰阁……”

    “可惜啊……”张桓公晒然一笑,“繁之没有同意。”

    天下文人,莫不以自己的诗词文章能够入文峰阁为荣,如此好的机会,他为何会不同意?

    看着季月儿惊诧的眼神,张桓公晒然一笑又道:“这就是为师不如繁之的地方!”

    季月儿更是一惊,先生可是大辰鼎鼎有名的文士大儒,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就算许小闲没病,就算去岁的乡试没有出现问题,他也不过是一解元罢了,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令先生折服?

    张桓公端起茶盏,揭开茶盖在茶碗上轻轻一抹,“繁之经此一难,顿悟人生。他才十七岁,却已将人生看透,老夫活了六十有三了,却还期盼着有朝一日能重返长安。”

    “只以为是想要以这耳顺之年再报君恩,一心求的是推动大辰对北魏一战以平定这西北局势。而今想来,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求的是个身前身后名罢了。”

    季月儿咽了一口唾沫,忽然后悔怎么没有进那许府去听听许小闲说了什么。

    先生心有壮志,可他在许府呆了一上午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此刻再看先生,似乎没有了那锐意的精气神,却也不是变得萧索低沉,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就好像先生忽然放下了一切,浑身轻松起来,多了一股闲云野鹤之飘逸味道。

    对,就是出尘。

    这样的转变是巨大的,就好像一心习武的季星儿突然有一天放下了刀剑拿起了绣花针一样,令季月儿在诧异的同时又有些不习惯。

    “先生,许小闲他、他说了什么?”

    张桓公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老脸上的每一道沟壑在阳光下都褶褶生辉。

    “繁之说,人之一生无论长短,所求应当是趁阳光正好之温暖,趁春风不噪之和煦,趁繁花还未开之荼蘼,趁现在有这年轻的体魄和心态,去寻一场触及灵魂的旅行,这就够了。”

    季月儿心里一震,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顿时生出了璀璨光芒,“这……这话是许小闲说的?”

    张桓公捋着长须点了点头,“天下恐怕无人能够说出如此洒脱如此富有禅理的话了,对了,他还说他已放弃了曾经苦读的执念,求的是……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客去客来日日,花开花落年年。”

    季月儿顿时痴迷,她惊愕的张了张小嘴儿,视线落在了那满园正红的桃花上,独自低吟:

    “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客去客来日日,花开花落年年……”

    这是多么悠然豁达的生活,他居然用这样的一首诗来表达了他内心的潇洒和随性,这是一种无拘无束,无欲无求,淡然写意的闲适境界!

    恍惚之间,季月儿仿佛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

    春阳正好,溪水正绿,杨柳儿正青,就在那杨柳旁春阳下,一身着白衣的少年郎独立溪畔,静看闲云漫漫,静听溪水潺潺。

    日出,日落,有风起,有雨飘来,有花儿盛开,有花瓣飘零……如此,便是一生。

    那少年郎的背影似乎有些孤独、也有些羁傲,还有些伟岸。

    若是能够站在那少年郎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看这美丽景致,一起品味时间流逝四季变换,心若止水,却静谧安然……这大致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在这一刻,季月儿仿佛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那花开花落年年给迷醉了。

    文青少女的这番脑补是致命的,可她丝毫未曾察觉。

    她只知道此刻的自己,放弃了曾经的幻想——未来的夫婿,出将入相又如何?那不过是别人所见的锦绣繁花,繁花过后剩下的是自己品味的一地残红。

    季月儿的脸在阳光下散发着红晕,看在梓儿的眼里却比这桃花还要娇艳。

    梓儿心里一紧,低声说了一句:“小姐……许家公子拒绝了华神医为他复诊。”

    这当然是在提醒小姐,那许小闲的病,不知轻重。

    季月儿收回了视线,淡然一笑,便听先生又说道:“这就是繁之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因为他甚至已经勘破了生死!”

    “他说,至于何时死,有春风秋月夏花冬雪陪葬,死又何妨?”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这样的领悟唯有繁之!”

    “自幼他就没有父母,于三岁就被父亲丢在了这凉浥县,在那恶奴管家的欺压之下,却能苦读圣贤十四载。去岁本应得了解元,眼见着就能实现胸中抱负,却又惨遭淘汰。他经历了种种非人的打击,终于在去岁末倒了下去。”

    “可今岁,他却又站了起来,并站成了而今的模样。老夫倒是以为他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官场……那就是个万丈深渊,所见黑暗居多,步步皆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里有什么春花秋月,哪里能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

    ……

    ……

    回到季府,季月儿取了一张纸,将这首小诗仔细的写了下来。

    梓儿就很担心了,这一路回来,小姐让她将在许府所见详细的说了一遍。

    小姐的脸上一直充满着欢喜,她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许小闲拒绝了华神医诊断这个事。

    这回来之后小姐就写下了这首诗,用的是漂亮的水纹纸。

    看来小姐的心已经落在了许小闲身上,梓儿忽然想到了许小闲那丫鬟,那丫鬟似乎对她的少爷有些想法。

    “小姐,”

    “嗯。”

    “许公子那丫鬟长得挺可人的,她说了一句话,奴婢以为小姐当重视。”

    季月儿放下笔仰着下巴,“她说什么了?”

    “当时许公子说有春风秋月夏花冬雪陪葬,死又何妨的时候,那丫鬟接了一句,说……少爷,还有我,我也愿意为你陪葬!”

    季月儿心里一紧,秀眉微蹙,过了片刻问道:“许府隔壁那院子是不是还没卖掉?”

    “应该还没有。”

    “去把那院子买下来!”

    “……小姐,要五百两银子,银子不够。”

    “哦,那就把百花村的地,卖六十亩。”

第四十五章 岁月静好

    院子角落里的那颗桃树落下了几片花瓣,意味着春就要过去了。

    这些日子许小闲没有出门,他在看书。

    那本《大辰山河志》已经看完了,现在他大致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和前世的地理完全不一样!

    你说不一样吧,偏偏这大辰皇朝的许多城市名字又和前世一样——比如京都长安,比如江南苏州扬州等等。

    而凉浥县在凉州之北,再北边就是塞外,那里是魏国。西边还与云国接壤……许小闲大致画了一幅这地方的地图,不太美丽啊。

    大辰立国十六年,国内倒是四方平定,但边疆地区却时有战争,尤其是这北凉府的边塞。

    这地方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北魏,凉浥县距离边境大致三百余里地,北边还有军事重镇上阳城,那地方驻扎了大辰十余万边军。

    而今大辰与北魏看起来关系有些复杂,一方面吧,这凉浥县有许多魏人经商, 但另一方面两国在边境上似乎又剑拔弩张。

    还好的是最近这两年两国的关系似乎又缓和了一些,据说双方都很克制,前线的冲突少了许多。

    这是个事实而非的历史,看起来很像是曾经的大唐,只是许小闲确定这真的不是大唐,因为当今皇族姓唐而不是姓李,那些牛掰的人物也都不存在。

    好吧,就算存在,作为一名扶贫干部,许小闲必须承认自己对历史真的两眼一抹黑。

    放下手中的笔,收起了这张只有自己才看得明白的地图,许小闲起身走出了闲云水榭。

    既来之则安之,打仗也和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若是北魏人打下了上阳城……那老马得退休了,得买一匹脚力好的年轻马,毕竟到时候能够跑得更快一些。

    阳光洒落在前院,常威趴在地上晒太阳,这货好像已经认命了,最近不再乱吠,见了自己这主人那尾巴也摇得飞快。

    只是这货好像痴迷于骨头,每天啃得咯嘣脆,牙口不错。

    稚蕊也安静的坐在那颗桂花树下绣着花,来福在修剪着院子里的那些散乱的树枝儿,岁月静好,一片温馨和睦。

    这是许小闲喜欢的日子,他搬了把凉椅在稚蕊的身边坐了下来,稚蕊心肝儿一颤走了神,那针就扎在了指尖,“哎呀……!”

    稚蕊甩了甩手抬起来一瞧,指尖冒出了一滴殷红的血来,她将指头塞在嘴里抿了抿,偷偷看了看自己少爷,许小闲在偷偷的乐呵。

    “稚蕊,”

    “嗯。”

    “那案子,最后是个什么情况?”

    “哦,早就公布了,杨员外那儿子杨清泉成婚的那天晚上……也就是三月初二,酒席散了之后闹洞房惹的祸事。方旭是杨清泉曾经的同窗好友,家里也在西市有个铺子卖些杂货。”

    “新娘子在西市的名声有些不太好,这方旭听说了一些,那晚上喝得有些多,就忍不住将这事告诉了杨清泉。”

    “这位杨公子哪里受得了?就迟迟不肯进洞房。结果呢,青龙寺那花和尚翻墙进去了……”稚蕊脸儿微红,不好意思的又道:“新娘子被那和尚得了便宜,这和尚也是该死,他正要离开的时候,那郑屠夫也翻墙进来了,这郑屠夫此前和那新娘子有、有些不清不楚,郑屠夫当晚也喝了许多酒,他还拿着一把杀猪刀。”

    许小闲一怔,“这郑屠夫夜会情人带把杀猪刀干啥?”

    “他交代了,他是想来杀新娘子的,因为他是个鳏夫,新娘子曾经答应嫁给他,却没想到变了挂。”

    “哦……郑屠夫正好撞见了那和尚,于是把那和尚给杀了,丢在了彩云湖里?”

    “嗯,就是这样的。”

    “那姓方的又是怎么回事?”

    “那姓方的酒后乱了性,他垂涎于新娘子的美色,将新郎官给灌醉了之后也去了洞房,结果看见的是满地的血和已经上吊了的新娘子,他自然被吓得半死,正要离开,却不料新郎官醉醺醺的进来了。”

    “新郎官也瞧见了这洞房里的惨剧,酒被吓醒了,便认定姓方的是凶手,那方旭有口也说不清,二人扭打了起来,姓方的捡起了郑屠夫遗留下来的那杀猪刀,杀死了新郎官,还砍下了新郎官的脑袋。”

    “郑屠夫抛尸之后才想起惊慌中杀猪刀留在了洞房,于是又溜了回去,结果看见的就是新郎和新娘都死了,刀也没找到,就是这个样子。”

    故事倒不复杂,许小闲也没去想这破事,随口问了一句:“那新郎的头颅找到了没有?”

    稚蕊摇了摇头,“那姓方的说丢在了城外,却未曾找着,估计是被狗拖走了。”

    许小闲这时候才微蹙了一下眉头,有些不合情理,不过他还是没去在意,自己可不是官差,这事儿和自己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季县令交了差,没有再来府上送那婚书,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躺在了椅子上,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洒在脸上,有些痒痒。

    他挠了挠,想起了自己的短期目标,问道:“稚蕊,还是没有卖地的么?”

    “得去牙行问问……”稚蕊转过脑袋看着少爷,眼睛一闪一闪的,“少爷,真要买地?”

    “是啊,一边赚银子一边买地,买它个几百亩地,咱们应该可以躺着吃一辈子了吧。”

    稚蕊脸儿一红,咱们……少爷这是在撩人?

    “可不能躺着吃,坐吃山空……要不呆会我去牙行问问?”

    许小闲并没有注意稚蕊没有再自称奴婢,她用的是‘我’。

    这些日子稚蕊想了许多。

    稚蕊觉得大家都是蝴蝶,只不过颜色不一样,这往后服侍他是应该的,却不能再自称奴婢——何况这府上也没有自己的卖身契约,当年自己是如何被老爷捡到来到这许府其实是个迷,所以奴婢这个称谓是站不住脚的!

    并且也不能再称呼他为少爷,那样、那样这地位的高低就太明显。

    “许小闲,”

    许小闲一怔,稚蕊小嘴儿微翕,一脸羞怯的说道:“我、我不想当你的奴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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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宰辅介绍:
穿越到大辰皇朝的许小闲,他的理想就是赚点银子买点田。可这世界的农商业太落后,于是,职业病发作的他在这异世界展开了扶贫。一粒玉米,四颗土豆,他改变了大辰的农业结构。一田两种、一树开三花、水培蔬菜、大棚种植技术、母猪配种、如何养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没有料到扶贫工作有如此远大的前景,不知不觉之间,他居然一路青云,混成了大辰皇朝的一品宰辅。一品宰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宰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宰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