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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郁雨竹     农家小福女txt下载     农家小福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章 商品流通

    唐县令笑了笑,没接他的茬儿,继续问:“这两种麦种之间有多大差别?”

    周四郎想了想道:“我也没种过呀,不过第一年我家收了新麦后,是把新麦筛了一遍后和村里人换了麦种的,只有我家种的是精选出来的麦种,第二年收获,我家的普遍比人家的多那么两筐麦,就一亩地。”

    满宝也皱着自己的眉头帮忙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些年村里种的都是前一年精选出来的种子,亩产是越来越高了的,而现在就算麦种只筛选过两遍,也比第一次我们家换给村子里的人好。”

    唐县令点了点头,这才问价格。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我现在往外卖的麦种都是一百四十文一斗,唐大人要,那我就一斗便宜五文钱,如何?”

    现在益州城粮铺里的种子,旧麦是一百五十文一斗,新麦则是上两百文,基本上,普通百姓家里都买不起新麦种。

    唐县令听了微微挑眉,很好奇的问周四郎,“你怎么卖这么便宜?”

    周四郎并不觉得便宜,因为他回乡去买这些麦种也并不这么贵,就算一些乡亲拿只筛选过一次的麦子糊弄他,回家以后,他们兄弟再筛选一遍,那也是不亏的。

    一斗能赚不少钱呢。

    而且,“唐大人,我没有店面,直接去乡下卖,我要是不便宜些,谁跟我买呀。”

    唐大人就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像粮种这种东西,若没有店面是不能出售的,而出售以后也要给县衙缴纳一笔税的。”

    周四郎一呆,道:“唐大人,入城的税我交了的。”

    “这做买卖可不止有入城的税而已的,不信你让你妹妹去翻一下《大晋律法》。”

    周四郎立即扭头去看满宝。

    白善不知何时站到了满宝身后,见状便道:“周四哥,你卖的明明是家里多余的麦子,怎么变成麦种了?”

    周四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我卖的是麦子,可不是麦种,至于他们买了麦子是拿去吃还是拿去种,那我就不知道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特无辜的看着唐县令,“唐大人,听说益州城还有很多流民呢,这儿的粮价又高,我们家是种地的,他们跟我们买些麦子回去吃是正常的吧?”

    唐县令就敲了一下白善的额头,与三人笑道:“滑头,你们一百四十文一斗的麦子还不贵呢?比粮铺里的还要贵,哪个流民会从你们那儿买麦子吃?”

    白善揉着额头,见他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就问道:“那您想怎么样说罢。”

    “我不想怎么样,”唐县令笑道:“我听说水灾前益州一带的好麦种价格在一百一十文到一百二十文间波动。”

    满宝道:“那我们一百二十文卖你怎么样?”

    唐县令看着她不说话。

    满宝忍不住叫道:“唐大人,乡亲们都知道我们这麦子是要拿去当麦种的,因此收的价格就比粮商去我们那儿贵许多,我四哥还得从家里运到这儿来,一百二十文可一点儿也不贵了,您想想粮铺里的新麦种都卖到什么价去了?”

    唐县令一想也是,便点头应道:“行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

    “我们签合约,”满宝道:“唐大人,我们事先可得说好,卖给你的麦种你不能转卖出去,只能自个用,不然你从我们这儿拿了麦种,转身又加了一些钱卖出去,那我们就没生意了,多亏呀。”

    唐县令想了想后笑道:“也行,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与人签这样的合约,我便也与你们说明白,这些麦种不是我用的。”

    周家兄妹一起虎着眼睛看他,唐县令便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转卖,这算是县衙与你们买的。”

    满宝惊奇,“咦,你们县衙也要分粮种给治下的百姓了?”

    唐县令顿了一下问:“杨县令经常给你们分粮种吗?”

    周四郎点头道:“差不多每年都会分一些吧,不拘是麦种,谷种,还是各种豆种,有时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菜种,反正县令分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反正菜种不占地儿,而其他的种子也不多,基本上劈出一块地来就能种,种得好了来年便继续种,种不好来年就不种了。”

    唐县令感慨,“你们杨县令可真有钱啊。”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但和杨县令来往较多的白善和满宝却不以为然,道:“杨县令也就第一年花钱,而且也赚回来了。”

    满宝是见过县衙的主簿算账的,掰着手指头道:“当年新麦种出来,杨县令便垫钱买了好多新麦种,将麦种分给大家种的时候说好了的,来年收的新麦种都要以他定的价格卖回去给他,他会定一个不低于市价的价格。”

    “然后第二年杨县令就收了好多新麦上去,转手卖给客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分下去给别人种,还是一样的规定,如今我们罗江县大大小小的村庄基本上都种上了新麦,每年他们除了自家留的麦种外,最好的一批的麦种全被杨县令收去了,不管去多少粮商都抢不过杨县令。”

    周四郎连连点头,“而且杨县令出的价格还比那些粮商略低呢,白老爷也抢不过杨县令。也就杨县令如今看不上这些过筛的麦子,不然除了我们村,别的村也不会卖我们。”

    不过他没反应过来,这和他们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转了一下,问道:“满宝,你是说,杨县令也跟我们家一样,倒买倒卖挣钱?”

    满宝强调道:“不是杨县令,是县衙!”

    “不过,县衙挣了钱,自然要把欠杨大人的钱还回去的。”所以杨大人一点儿也没亏钱。

    唐县令算了一下这来回,感叹道:“这才是奸商啊。”

    满宝和白善便默默地看着他。

    唐县令轻咳了一声,问道:“就不能再略微便宜些?我这些麦种是分给治下的流民的,我们华阳县比不上你们罗江县,穷得很。”

第六百九十一章 善良一点儿

    这话一出,不仅白善,就连满宝都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都觉得唐县令无耻得很。

    华阳县可是上县,是益州城的附郭县,而罗江县是下县,人口经济都远远落后于华阳县,怎么可能穷?

    但周四郎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可是唐大人,这个价真的很便宜了。”

    他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知道两边售出的价格不能相差太大。

    他卖给别人一百四十文一斗,给唐县令的是一百二十文已经是底线了,再低,那另一边也得降价才行。

    见自家四哥脸上一片为难,满宝便替他说话,“唐大人,罗江县可是只有一条大街,华阳县这么多铺子,怎么可能比罗江县还穷?”

    “可我们花销也大啊,”唐县令哭穷道:“别的不说,你看流民数量,你们罗江县才需要安顿多少流民,我们华阳县需要安顿多少?”

    他掰着手指头道:“除了粮种,还有农具,还有他们收获前的赈济,房屋也不能缺,这一笔一项都得花钱,我是想着你们都心地善良,所以才请你们帮一帮忙的,反正你们就少赚一点嘛。”

    满宝心软,心动起来,忍不住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一个劲儿的冲她摇头,但心里也有些犹豫的。

    白善则觉得不对劲儿,问道:“唐大人,怎么这会子突然安置流民?你哪来这么多的地?”

    华阳县的流民一直不断,因为本地安置得慢,然后每天还不断的有逃难归乡的流民进来。

    安置速度大大低于流入的流民数量,自然聚了不少流民。

    因此一些街市上经常能看到衣衫褴褛抢活干的流民,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

    唐大人笑容一滞,似乎也想到了华阳县现在的难题,但他还带着些骄傲的道:“我们县衙新发现了几块荒地,发现还算平整,所以便打算分给早先登记的流民。”

    白善问:“能安顿多少流民?”

    “自然不能像朝廷颁布的那样每人给二十亩的永业田,好在那些田还算肥沃,精耕细作之下收成应该不差,所以我预定的是一人分两亩田,目前登记在册的可以安顿下八百六十人左右。”唐大人笑道:“加上组织一些流民新开出来的荒地,今年年底大约能安置下一千两百人左右,这样一来,华阳县内外的流民就算安顿下五分之四了,剩余的,再想其他办法吧。”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这么多地?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以前那几块荒地是得了隐身术,然后隐身起来了吗?”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差不多吧。”

    他脸色一正,再次哭穷,“所以本官现在穷啊,你想想,这么多人要安置,别的不说,这快要过冬,得给他们修建房屋吧?得给我们吃的喝的吧?再加上农具和种子,这每一样都得花钱啊。”

    白善最近正开国策学,有兴趣得很,干脆拉了唐县令去说话,“像修建房子这样的事,直接让流民们做就是了,不用工钱了吧?”

    唐县令点头,“以工代赈,我也正有此想法,但木头砖石这些也得花钱买。”

    “正麻烦,直接让人去挖石头就是了,砖头也可以自己打,”满宝道:“杨县令安置流民的时候就是让他们自己打的砖头和石头。”

    白善点头,“木头更简单了,划下一块山来,让他们自己进去砍呗,建好了房子抽签住,不愁他们敢不尽心。”

    这些都是杨县令的手段,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知道,因为他们三个都是和县学的学生一起被抓过壮丁到前线记录过工时的人。

    毕竟,建房子这样的事可以流民们来,但管理却是需要识字的人来的。

    唐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道:“可那树是别人家的,怎么能乱砍呢?”

    “总有没分下去的山吧,”满宝道:“朝廷的山,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手一划,随便砍。”

    唐县令心塞塞,道:“这还真不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儿是华阳县,不是罗江县,我头顶上有刺史、节度使和益州王盯着呢。”

    满宝愣了一下道:“这不是为了百姓好的事吗?”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道:“你认为是对百姓好的事,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比如,树砍得多了,来年雨水一多,山上的泥石有可能往下垮,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所以你敢说阻止不是为百姓好吗?”

    满宝一想也是,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那为什么杨县令可以?”

    唐县令叹气,道:“因为那是在罗江县啊。”

    一个偏僻,经济落后的下县,不惹祸就行,每天政务这么多,谁还能跨越山水去盯着那么个小县?

    然而华阳县就在益州城内,华阳县衙的隔壁街上就是刺史府,再转一个弯是节度使府,转过两条街就是益州王府,每天早上他这个华阳县县令吃了什么东西,不到午时,其他三府的长官只要想知道,立马能有人报上去。

    再厉害点儿的,恐怕连他什么时候放了个屁都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但罗江县呢,要不是益州城内突然大规模的涌进这么多新麦种,刺史府、节度使府和益州王府那边恐怕还不知道杨和书在罗江县弄了这么大的动静。

    然后把京城里的贵人都引着去走了一遭。

    什么是天高皇帝远,什么是一县父母官,杨和书那样的才是。

    虽然他官位比他高,虽然他看着比他体面,虽然他一天处理的公文可能比他一个月处理的还要多,但他还是比杨和书憋屈有没有?

    唐县令抑郁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扬着笑脸看向满宝,特别真挚的道:“再便宜点儿?要不是应家新交的赎金挺多,我恐怕都买不起新麦种,估计只能买旧麦种了。”

    满宝才不信呢,“可现在粮铺里的旧麦种价格也高于一百二十文呀。”

    唐县令:……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一点儿也不好忽悠。

    唐县令叹息:“想想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可怜人,那是能把随身带的钱都掏出来帮助人的……”

    满宝和白善:……现在的大人都这么无耻的吗?

    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条件(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满宝看着唐县令的脸半响,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她拉上四哥和最聪明的白善避到一边低声商量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白善看向周四郎,道:“再便宜点儿?”

    周四郎小声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少多少,我总要有些赚头吧?”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而是全家人的,现在基本上是周大郎他们在家里到处挑选好的麦种,以高于麦子收购市价的两成到三成收回来,然后他回去后便拉了过来,卖了以后把钱送回去,再拿新的麦种。

    因为是小本买卖,且他只在益州城周边卖,所以每一次都不敢买太多麦种,像这次只拎了两麻袋来,之前因为要赶冬小麦下种的时机,所以好几次他都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运。

    现在冬小麦差不多都种下了,他便不敢卖太多了,怕这麦子砸在自己手里,毕竟这麦种他们家用不着,当麦子吃又太贵。

    恐怕他爹不吃的时候还好,吃了还会生病呢。

    心疼病的。

    所以周四郎很注意控制成本,他小声道:“不能亏本,不然爹能抽死我。”

    “当然不能亏本了,”满宝无言的看着她四哥,“我又不傻。”

    白善拍板:“那就降到一百一十文一斗吧。”

    周四郎心痛不已,“那一斗就去了三十文呢。”

    满宝没理他,问白善:“条件呢?”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和他要一份准允售卖的公文,再免除进出城的费用……”

    满宝眼睛一亮,补充道:“对,既然价廉,那我们就走销量,干脆把明年两季的麦种全包了,薄利多销也能挣不少。对了,为何麦种销售要经过衙门认可?”

    她怎么不知道这点儿?

    白善却是恰巧看到过这样的规定,不过当时没想到周四郎罢了。

    他低声道:“像盐铁和五谷种子等事关民生国运的东西,要售卖都得经过当地县衙,确定店主有能力承担相关风险后才能准允。不仅种子如此,实际上粮食的售卖也有此规定,只是你四哥不开铺,自己拉着车到处卖,民不告官不究而已。”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开了铺子,每季所得是要缴纳一部分作为税收的给衙门的,当税收到达一定的数额,那就是商户,户籍是要更落的。”

    这一点满宝知道,当初她在县城里给大嫂买铺子时便就这事问过杨县令,杨县令说,以她大嫂那个铺子的利润来算,除非她能同时拥有三个铺子,不然都不用更落户籍。因为她每季纳的税额并不大。

    还达不到商的限额。

    “有了准允售卖的公文,你四哥又没铺子,这就算是免了商税了,两下一中和,也差不离多少了。”

    满宝还没同意,周四郎就已经拍掌乐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么一算,我们好像不亏了。”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什么话没说,点头道:“那四哥,你去和唐县令谈吧。”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没什么问题了吧?”

    满宝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周四郎迟疑着走了两步,见幺妹没拦着他,便快速冲唐县令走了过去。

    白善等他走远了便问:“怎么了?”

    满宝就忧伤的叹气道:“要是有铺子,那我们的新麦种就不会比市场价低这么多了,你算一算现在新麦种的市场价与我们家的差多少。”

    白善算了一下,张大了嘴巴,懊恼道:“忘了这一点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周四哥?”

    “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们这样算是不对的,”满宝道:“现在益州城的粮价是不对的,种子的价格也是不对的,我们的麦子从收获到粮商的手里是一个价,再从粮铺出来又是另一个价,认真的算一算,不管它在中间转了多少道手,但它从进去再出来翻了一番还多却是事实。”

    “我们从犁地,播种,劳作,再到收获需要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汗水,但他们转一道,可能一个月都不到,得到的却比我们还要多。”满宝道:“不管唐县令怎么压价,这批粮种最后是无偿的进入流民手中,我四哥卖出去的那些也是直接进入要耕种的农民手中,那我们为什么要照着市价来呢?”

    “我们根据自己的成本来计算售价就好啦,只要有的赚,且赚的钱足够我们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就可以了。”满宝笑道:“所以我就想,价低便价低吧。”

    要看一下他们麦种质量的唐县令才把周四郎支应去把车上的粮种翻出来,转头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走上来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忍不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说什么呢?”

    满宝回头,回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唐县令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近来你们还去府学偷看书吗?”

    做贼被抓住,满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老实了,唐县令便满意了,笑着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最近正和几位药铺的掌柜商量呢,想趁着天还没冷下来,让城里的大夫给流民们看一看身体,若有病趁早治了,不然天气冷,恐怕有人熬不过冬季,你不是正在学开方吗,要不要也单独开一桌?”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我可以吗?”

    问完又蹙眉,“我在药铺虽然也单独开方了,但纪大夫一直坐我后面帮我把关。”

    唐县令笑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给你搭个棚子,你就专门接待女客,有些妇人生病了也不好去找大夫看,而你正好是女大夫,相信会有不少人找你看病的。”

    满宝问:“那药方呢,我开了药她们能买得起?”

    唐县令叹气,“所以我说我穷呀,这些药最后还得我们县衙出,回头我会把一份药单给你,只要你开的药是药单上的,那她们就能吃得着药,要是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去药铺补上了。”

    这会子满宝和白善看着唐县令都崇敬了不少,“唐县令,你真是个好人,不,好官儿。”

    唐县令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没摸着胡子,但也冲着俩人高兴的笑了笑。

    一直坐在院子里沉默看戏,哦,不,是旁观的庄先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觉得两个弟子聪明虽聪明,但还是太嫩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哪来的

    将吃饱喝足的唐县令送出门,庄先生便把三个弟子招到了跟前,问道:“知道唐县令的那些药材是哪来的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县衙买的吗?”

    “朝廷不拨款,县衙哪有那么多钱?”庄先生道:“华阳县和罗江县不一样,罗江县是杨县令做主,他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没事,大不了拖欠下官和差吏们几个月的俸禄,等再有收益的时候发下去就是,谁还能为了几个月的俸银去告自己的长官不成?”

    “但华阳县不行,它收入多,但支出也大,且中间各种人情关系复杂,唐县令便是再强势,上头压着三座大山,他能做的也有限,他哪敢花销这么大去买药材?”

    庄先生曾经给人做过不短时间的师爷,又在益州城生活过多年,对这种弯弯绕绕不敢说十分熟悉,七八分却还是有的。

    见白善和满宝已经若有所思,而白二郎还一脸懵懂,他便说得更详细些,“比如端午那会儿的花街和傩戏,花销基本上是从华阳县出的,别看只是简单的搭个高台,沿街摆弄花车和请些人傩戏,这里头的花费可大着呢。”

    “这也就华阳县了,若是罗江县,恐怕掏空了家底也办不好,这就是上县和下县的财力差别。”庄先生道:“但同样的,杨县令敢掏空罗江县的家底干一件事,而唐县令不敢。”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所以唐县令的药材哪来的?”

    庄先生:“各药商,药铺捐的。”

    白善若有所思,“那新发现的那几块荒地……”

    庄先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两日前应家不是派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厚礼吗?”

    白二郎:“是啊,先生您让我们收了。”

    “那是封口的钱,”庄先生当时没说,但三人也猜出来了,所以庄先生一点头,他们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让应家放心。

    庄先生笑道:“给你们这几个娃娃且送了封口的钱,那给县衙呢?”

    三人瞪大了眼睛。

    庄先生:“何况,唐县令身份不一样,手中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要是执意查下去,应家恐怕要出一个泼天的丑闻了。益州城就不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应家给的?”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止,我才问过唐县令了,应家,鲁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这才有了这许多的‘荒地’。”

    满宝哇的一声,道:“唐县令得罪了这么多人呀。”

    庄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应家和鲁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来一些荒地的,唐县令说是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这次王妃行事偏颇,多次派人干扰唐县令办案,为了不被御史弹劾,给出一些好处也是正常的,其中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应家和鲁家了,因为据说,唐县令划出来的‘荒地’里,不少都种下了冬小麦。”

    见三人听得认真,庄先生便问道:“知道为师为何与你们说这些吗?”

    白善:“让我们学习唐县令?”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满宝道:“先生,唐县令这样算为民吧,难道我们不学他吗?”

    庄先生笑道:“你们见到的官儿少,但也接触过三位县令了,傅县令、杨县令和唐县令,你们看他们行事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道:“我最喜欢杨县令。”

    庄先生哈哈大笑,乐道:“是因为杨县令最大方?”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位县令其实都为民办过事,善宝,为师希望你能仔细的去想一想这三个人,”庄先生道:“为民办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看这三位县令的处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样,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杨县令的恣意,唐县令的果决和强势,再有傅县令的谋定后动?”

    庄先生目光深沉,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白善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后摇头,“做不到,我恐怕弹压不住罗江县的老吏,也挡不住益州王府的强势,而傅县令,我似乎没他的耐心,但可以养一养。”

    “你能有此认识已经足够了,”庄先生道:“杨县令出身名门世家,底气足,在罗江县那么个小县里自然可以恣意作为;而唐县令,其父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讦。益州王府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怕唐县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问:“这不是钱权交易吗?唐县令这还算好官儿吗?”

    庄先生笑着正要说话,瞥见满宝,便问她,“你觉得呢?”

    满宝道:“唐县令最多不说,但他不说,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从他途知道,唐县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谋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样呢?”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赞许道:“不错,正是这样的道理。”

    白二郎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益州王府干嘛还要收买唐县令?反正都要被弹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唐县令手里有证据,左都御史手里有吗?”

    白善一通百通,道:“没有证据,弹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誉受损,但也不大,王妃为自家侄子说情徇私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个折子请罪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正是。”

    满宝:“那现在证据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类的物证给也就给了,人证应该不会给吧?我总觉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都齐齐的打了一个抖。

    庄先生道:“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把各自的东西收一收,睡觉去吧。”

    三人行礼后告退,白二郎悄声问白善:“这就是上课了?先生也越发懒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讲一个故事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声些。”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离他们远了一点儿。

    庄先生:……

第六百九十四章 义诊准备

    季家的帖子请他们于九月二十去赴宴,白善第二天去府学里问了,不少同窗都收到了季家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在栖霞山后帮助过季浩的人。

    “和季浩玩得好的都请了,”魏亭道:“虽然他现在腿断了,得过了年才回学里,但也要和同窗们联系联系。而且这次宴席也算是庆祝。”

    白善:“庆祝季浩活下来吗?”

    魏亭知道他和季浩关系不是很好,讪讪一笑问:“你们去不去?”

    “帖子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也太无礼了。”白善道:“请客的是季家,又不是季浩。”

    魏亭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季浩人不错的,就是嘴巴坏点儿。”

    白善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魏亭转开话题,“对了,今天周满他们来不来,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白善头皮都快要掀起来了,他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不用!还有,以后也不需要你们打掩护!!!”

    魏亭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同学们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又没人会去告黑状,只要先生不知道就行了。”

    白善:……信你才有鬼!

    魏亭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到底来不来?”

    “不来,”白善板着脸道:“这段时日他们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有事,怎么,你要帮忙吗?”

    魏亭脑残的点了一下头,于是他一下学就被白善带到了城外,白二郎也是刚到,满宝来的要早一点儿,她上午在济世堂看诊,下午就过来了。

    此时正拿着一个本子计数,指挥着人将削好的木板送去给人搭建棚子。

    白善走到她身边,问道:“还差几个?”

    “两个。”满宝指了另一边道:“你去盯着他们将棚子里清理干净,地面,墙壁,还有挂上的帘子都得检查一遍。”

    白善便拖着魏亭去帮忙。

    魏亭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白善:“义诊。”

    魏亭惊讶:“不是吧,济世堂这么有钱,义诊都搞这么大?”

    “不是济世堂,是县衙,”白善拖着他找到一个书记吏,出示了自己府学的木牌后,从他那里领到了任务。

    书记吏看向魏亭,问道:“他呢?”

    白善道:“他没有经验,先跟在我身后帮忙吧。”

    书记吏颔首。

    需要安置的流民那么多,而未曾得到安置的流民得到消息后肯定也会来看病,他们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身上多少会有些病或伤痛。

    而唐县令摊子已经摆下,肯定要尽量做得好些。所以今儿一早就派人往他们那儿送了一封信,邀请庄先生闲暇时去帮忙。

    今日庄先生在大智书院没课,白二郎又被丢到了书院去念书,他便在给满宝上了早课后就过来了。

    除了庄先生,还有些唐县令的朋友也来帮忙,有他们指挥着,义诊的棚子很快就搭建起来。

    然后各药铺的伙计和药童也到了,替他们的大夫占了棚子后便开始领着人打扫棚子。

    在此过程中需要用到各种东西和人,这些东西和人都是书记吏和庄先生他们调动的。

    满宝他们以前在傅县令和杨县令那儿都干过类似的事,来了以后很快便上手,开始调动人和物资。

    比如有的木棚里需要几张凳子,当然不可能去买了,都是现削了木头,简易的做个样子出来,然后搭上。

    或是需要一张躺人的木床,也多是现削出来搭上去的。

    满宝知道自己要有一个独立的医棚,因此特意早早的在纪大夫的医棚边上占了一个木棚,亲自盯着人给她打了一张木床,三张凳子……

    小圆前来占位,济世堂一共占了三个木棚,为了照顾满宝,特意选了偏一点儿的位置。

    他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医棚,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过去找满宝,见她正踩在桌子上挂帘子,就问:“你这儿怎么挂两张帘子?”

    满宝道:“预备着要是有一人需要扎针,看下一个时也有地方。”

    小圆想了想,也对,听书记吏的意思,她这儿接待的都是女客,肯定不能像他们另外几个医棚一样可以坦胸露腹。

    满宝挂好了帘子,跳下高凳,道:“你帮我看看,可还有缺漏吗?”

    小圆里外转了一圈后道:“最好再有两个木盆,盛水用,若再有两个木桶就更好了,到时候来回拎热水也方便。”

    满宝一想也是,“这东西现做不出来,得买,一会儿我和书记吏报备一下。”

    小圆道:“还是我去说罢,你也是我们济世堂的,和纪大夫他们的东西一并报上去,免得他们看人下菜碟,欺负你年纪小。”

    满宝笑道:“好啊。”

    小圆就不好意思的挠脑袋笑,问道:“满小姐,以后你有空能教我你的针灸止血之法吗?”

    “没问题,”满宝想了想后道:“我有写针法交给纪大夫,你要学针灸,最先得把穴位背下来,你可认全了吗?”

    小圆精神一振,立即道:“快了,快了,待我背下来就找你请教。”

    白善带着人抬了一张木床过来,看了小圆一眼后和满宝道:“那边多做了一张床,我想着你这边多要了一面帘子,要不把这床也放进去。”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侧身让他们抬进去,念叨道:“本来我也想要两张木床的,但其他医棚只要一张,我怕他们嫌我麻烦,就没开口。”

    “你可给自己的医棚取了名字?”

    满宝摇头,“其他大夫都是直接标了药铺与自己的名姓上去的,我也如此好了。”

    白善就道:“我给你写,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满宝也想把自己的医棚弄得好看些,立即跑去翻出她决定拿来写牌子的木板。

    魏亭跟在后面晃悠,停下脚步道:“直接在板子上写?不请人把字雕上去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横了他一眼,道:“你出钱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也不是不可以……”

    做个牌匾而已,用不了多少钱吧?

    满宝去背篓里找白纸,裁剪后小心贴在木板上,道:“这是义诊啊,你要是有多余的钱,不如捐出来给县衙多买些药好了。”

    白善道:“就是,一个牌子而已,自己也能写得很好,何必费钱去做?”

    论节省,白善和满宝可是很有实践经验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城里城外

    满宝将白纸贴好,然后就蹲在一旁给白善研磨,要求道:“我的周字要写得大一点儿。”

    白善表示没问题,他选了一支笔,沾了沾墨后当头写下一个特别周正又好看的“周”字,然后一杠后才写下济世堂的名字。

    小圆:……哪有这样写的?

    但是,他看了看,发现这样还挺好看的,于是他也跑去把另外两块牌子拿过来,“白少爷,你把我们家这两块牌子也写了吧。”

    白善收笔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大方的接过两个牌子,问道:“除了纪大夫,另一位大夫是谁?”

    小圆:“是我们掌柜的。”

    满宝帮着糊纸,白善放下笔帮忙,问道:“小纪大夫不来吗?”

    “小纪大夫要在看铺子的,”小圆左右看了看后低声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些流民身上的病症大多是几种夹在一起,但县衙给出的药单只有那么点儿,那怎么治,治到几分就很讲究了,小纪大夫恐怕经验不足,所以暂且不来。”

    小圆说完看向满宝,道:“满小姐,掌柜的说,要是你开方时找不到替补的药,不如写了条子递出来,我帮您传送给纪大夫和掌柜的参考参考。”

    满宝表示没问题。

    如果开出来的药方,上面用的药不是药单上的药,那对病人来说便没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买得起药的,基本不会舍不得那几文钱的看病钱。

    临近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大家才把所有的工作都收尾好,满宝这才扶着自己的小腰爬上马车坐好。

    魏亭跟着被招募来的流民一起搬东西,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也爬上自家的马车,连和白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挥了挥手便离开。

    白善坐到满宝身边,又看了一眼外面排列整齐的木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明天下学需要我来帮忙吗?”

    提早坐到了车上的庄先生揉了揉后腰道:“要来,你识字,正好可以帮忙清点一下药材。”

    他叹息道:“没看到已经开始有人来等候了吗,明日恐怕有的忙了。”

    满宝扭头看向外面,就见路边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的人衣衫褴褛,直接抱了一堆干草盖在自己身上,而有的则拽着一件宽大的衣服盖在身上,或者缩在破破烂烂的棉被里。

    白善和白二郎也扭头看向车外,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庄先生也看向窗外,沉默着没说话,一直到入城,路上的人才消失,进了城,里面便是一片繁华。

    有店铺在门口点起了灯笼,与天上的弯月一起,勉强照亮了街道,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越往前去,路上的行人越多,但比白天要少很多,都是晚上出来玩儿或吃酒的人。

    沉重的钟声响起,这是城门关闭的钟声,它会敲十二下,在第十一下的时候城门便开始关闭,等到第十二下落下时,城门便差不多完全关闭起来了。

    钟声和钟声之间会间隔一段时间,给人们反应的时间。

    城外沿路等待的人,一个都没进来。

    一扇城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的人,只是,以前是被动隔开,今日却是城外的人主动不入城。

    三人到底年纪小,虽然心情沉重,但也只一会儿,很快便被街道上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力。

    庄先生却一直看着窗外的热闹沉默不已。

    满宝察觉到先生的心情不好,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庄先生收回了目光,看着三个关切看着他的学生道:“为师想起了年轻时候,那会儿益州城的城门彻夜开着,除非遇到战事,不然绝不关闭的。”

    三人惊讶,“城门还有不关闭的?”

    庄先生笑道:“当然,像益州,太原,洛阳这样的大城,一般城门都是十二个时辰开着的,只关闭坊市,禁止坊民流动而已。只有中城和小城会关闭城门,以防盗贼。”

    满宝:“那益州城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成门的?”

    “大约是十年前吧,如今益州城内的百姓,还有往来的客商也都习惯了。”庄先生看着窗外,目光复杂,轻轻地道:“以前倒没觉得关闭城门有什么不好,可刚才,为师突然觉得,这城门一关,城内城外便成了两个世界。但奇怪,不论城内城外,不都是我大晋的江山吗?”

    满宝和白善没说话,白二郎也不知道说什么,车内便安静了下来。

    师徒四个正沉默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大吉跳下马车,将帘子掀开道:“先生,少爷,到家了。”

    庄先生便一笑,挥手道:“下车吧。”

    坐在外面的白二郎最先跳下马车,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白善和满宝接着跳下去,然后转身将先生扶下来。

    师徒四个都闻到了这股肉香味。

    听到动静的周四郎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他们便笑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你们呢。”

    “四哥,什么东西这么香?”

    “哦,是羊肉,”周四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得意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从西域来的商人,他们赶了一批羊过来,有几只脚走坏了,当下就杀了卖肉,我看那肉不错,就买了好些,就着大料煮起来,现在天气正好凉了,吃羊肉最好了。”

    满宝跑进厨房里看,容姨正掌勺,而周立君蹲在地上烧火,一旁的案板上还有砍到一半的羊腿,显然这活儿是周四郎的。

    容姨看到三个小主子跑进厨房,立即赶他们,“你们快出去吧,厨房里要站不下了。”

    见三人盯着咕咕响的锅,便笑道:“热水都烧好了,少爷和小姐们先洗漱,洗漱好了,饭菜也好了。”

    她道:“其实饭菜都热过一遍了,你们总也不回来,周四爷拎了两条大羊腿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加一道大菜才好,正好你们这几日要忙,可以补一补。”

    满宝连连点头,“天气要冷了,是要贴秋膘了。”

    白善忍不住看她,“你当你是牛呀,秋燥,还是少吃羊肉的好。”

    白二郎道:“那你少吃一点儿,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

    满宝:“我也替你吃。”

    白善哼了一声道:“不必,谢谢!”

第六百九十六章 义诊(一)

    周四郎准备第二天回七里村,他已经和唐县令签好了合约,他需要的量可不少,须得早点回去走村串户的购买,不然人家把麦种都卖了,或吃了,他上哪儿给他找那么多的麦种?

    所以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把昨晚上包好的一条羊腿放到车上,从厨房里包了一些馒头和点心就要走。

    满宝他们也起床了,见状习以为常,和周四郎挥了挥手道别,“四哥,一路平安啊。”

    周四郎也与他们挥了挥手。

    周四郎一走,周立君就闲下来了,满宝特别热情的邀请她,“立君,你跟我一起去城外看病呀。”

    周立君想了想,她今天也没事做,点头答应了,“行,我给小姑打下手。”

    白善和白二郎还要去上学,只庄先生和满宝姑侄两个一起往城外去。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唐县令已经在那里了,正指挥着人引着挤做一堆的流民在各个医棚前排队。

    看到庄先生来了,便连忙迎上去行礼,“昨日真是有劳先生了,本来我昨日就该来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庄先生表示没事。

    昨天他听过书记吏抱怨,说是各家捐送出来的药材有些问题,唐县令发了好大的火儿,然后急忙去处理了。

    今天看唐县令神色还好,事情应该是处理好了,庄先生也松了一口气,道:“唐大人但有驱使,只管吩咐。”

    “岂敢,岂敢,就是药材处,还请先生坐镇,”唐县令道:“先生只管旁观,其余的事交由丁主簿来做。”

    又道:“除了先生外,本县还另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同监督,今日来看病抓药的人不少,但总有些想浑水摸鱼的,这就得需要几位先生的火眼金睛了。”

    庄先生表示明白。

    等把庄先生等人安排好,唐县令这才看向满宝姑侄,笑道:“你们来得倒早,我让人在流民中选了一些妇人出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满宝点头。

    流民中排队看病的妇人并不多,而其中仅有的女性也以小儿和老人居多,年轻的妇人和姑娘几乎没有。

    唐县令一早来看到,便派了两个健壮的女仆,让她们到队伍中把那些女子找出来,全部拉到了满宝的医棚前排队,再把医棚前排队的男子全都插到别的队伍里去。

    他决定,这一次义诊,满宝便全给妇人看病了。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年纪小可欺,唐县令还在她的医棚前放了两个健壮的女仆,那都是从他家里调拨出来的。

    满宝在自己的医棚里转了一圈,很是满意,然后看了一眼医棚前排得老长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老妇人,蓬头垢面,清晨还冷,或许是冷到了,她此时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满宝。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脸和手,转头与女仆道:“去打些热水来吧。”

    “是。”

    如今这一片野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听候吩咐的人,全部都是从流民中招募的,报酬就是一日三餐。

    唐县令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得用,有些忧愁的看着忙碌且又有些混乱的人群。

    丁主簿忍不住道:“大人,这些流民手脚不利落不说,还总是不听吩咐,有的则是直接听不懂,不如还是从县中招募些人来吧。”

    唐县令忧愁道:“没钱啊。”

    丁主簿:“……大人,县中不是才收入了一笔赋税吗?”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那笔钱本县另有用处。”

    他顿了顿后道:“刺史府就在左近,你敢挪用这些款项吗?”

    丁主簿便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唐县令叹气。

    这用流民代工的法子还是杨和书教他的呢,但益州城的流民要比罗江县可多太多了,一个用不好是要生乱子的。

    其他义诊的大夫还没到,满宝也不等他们,直接洗了手,然后将背篓里的笔墨纸砚和脉枕都拿出来,周立君给她磨墨,满宝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冲最先的老妇人招手笑道:“上来吧。”

    老妇人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夫呢?”

    周立君道:“我小姑就是大夫。”

    不仅老妇人,身后排队看病的人都怀疑的看着满宝,就连隔壁医棚里排队的流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这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满宝轻咳一声,严肃的道:“快上来吧,我时间很紧的。”

    周立君立刻板着脸道:“我小姑可是济世堂的,连纪大夫都夸厉害的,你们要不要看?不看换下一个,别耽误了时间。”

    姑侄俩这么一说,老妇人反而不太想走了,她看了一眼其他医棚前站着的人,已经一眼看不到头了。

    她要重新排,恐怕没有两天都轮不到她。

    而她之所以能站在最前面,还是因为她是最先被那两个女仆找出来的,且她们看她年纪大,才把她排在了最前面的。

    老妇人咬了咬牙,还是拿了自己的籍书上前。

    这是县衙临时发的记录身份的户籍。

    什么是流民?

    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户籍,为了不缴纳赋税而四处流动的不在册百姓,一旦登记造册,那每年就得缴纳赋税,还要服劳役。

    益州城的流民一直很多,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故乡,只是因为水灾,他们逃到了外乡,水灾结束便又陆陆续续的回来。

    但回来的时候,家没了,田地也没了,就算他们拿着户籍到官衙想要回自己以前的田地,也会被告知田地早被当做荒地处理。

    而他们还会被登记造册,需每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

    没有土地,他们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了。

    因此又逃回来的人多半不会再去衙门登记入籍,甚至还会躲着检查的里正和衙役,宁愿做流民,也绝对不入籍。

    这次也是唐县令广而告之,会给登记入册的流民分两亩地,并免赋税两年,他们这才去登记入册的。

    这籍书是临时的,等他们安定下来,分到了田地,确定了住处后才会换正式的,如今这临时的籍书便是看病用的。

    每一个登记在册的流民在这五天内都有两次看病的机会。

    每一个大夫在看过后,确认可以开方时便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用了一次机会了。

    满宝拿过她的手仔细的把脉,又细细的问了一下问题,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和脸色,便起身道:“你到里面来,我看看你的肚子。”

第六百九十七章 义诊(二)

    老妇人迟疑的起身与满宝进去,满宝掀开她的衣服看,就见她的腹部突出,她伸手按了按,老妇人便疼得呻吟起来。

    满宝看着她的脸色问:“很疼吗?”

    “是啊,就是这儿疼,小大夫,您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满宝问:“你多久没如厕了?”

    老妇人:“没多久啊,我尿多,半个多时辰就要去一次的。”

    “我说的是大厕。”

    老妇人想了想后便摇头道:“记不起来了,我们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拉得出来?”

    满宝却皱紧了眉头,按了按她硬邦邦的腹部,听见她又呼痛起来,问道:“除了腹痛,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妇人想了想后试探的道:“我觉得我浑身都痛,小大夫,您能不能多给我开一些药?”

    满宝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

    有的人一处感觉不舒服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也是可能的,既然腹痛比较紧急,那就先治腹痛吧。

    满宝道:“你先在此等着,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吃一剂药看看,然后再扎个针看看情况。”

    老妇人一呆,问道:“我还没看完吗?”

    “我给你扎针,大约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你稍等一下。”

    老妇人连忙点头。

    满宝便出去写方子,将方子交给周立君,道:“立君,你去拿一副药回来现煎,药炉和木柴都在旁边。”

    周立君看了医棚旁边的空地一眼,点头接过方子去了。

    满宝对下一个正站着的妇人笑了笑,道:“你再稍等等,我去扎个针。”

    满宝的扎针是很熟练的,很快就在老妇人身上扎了十几枚的针,然后看了一眼屋角放的刻漏,让她躺在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看下一个病人。

    下一个病人的病就是很常见的风寒了,满宝见她烧得不轻,还不时的打抖,便道:“你也进去吧,我给你扎个针,回去以后注意保暖,不能再吹风受寒。”

    妇人愣愣的跟着满宝进棚子,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然后满宝撩起她的衣服,在她的后背及前胸上都扎了针,她只能坐着不能动。

    她觉得针扎的地方鼓鼓胀胀的,然后她便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满宝看了她一眼,让她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等满宝出去的时候,其他大夫也陆续到了,纪大夫先走过来看了看她,问道:“看了几个病人?”

    满宝伸出两根手指,将俩人的脉案和方子叙述了一遍。

    纪大夫微微颔首道:“不错,若有难解的病症就过来问我。”

    “是。”

    纪大夫这才回到自己的医棚。

    满宝开始招呼第三个病人上前,她在济世堂里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知道有些病人需要等候吃药看效果,所以要合理的运用中间相差的时间,以免让后面的病人等待太久。

    周立君很快拿了一包药回来,此时药材那边还没人抓药,所以拿着满宝开的药方,她可以很快拿到药材。

    周立君去熬药,满宝看了两个病人,开了方后便有女仆提醒她时间到了,满宝这才进去将老妇人身上的针给拔了。

    身上的针拔了,老妇人这才惊醒,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睡过去了,而且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她惊喜的看向满宝,问道:“小大夫,我这是不是就好了?”

    “没有,你休息一会儿,吃了药看看效果,我再把脉后给你开几天的药带回去。”

    老妇人迟疑的点头。

    满宝便出去看别的病人,周立君将熬好的药给她端进去,老妇人等凉了凉便一口喝光,不一会儿她就捂着肚子跑出来,问道:“茅厕,茅厕在哪儿?”

    满宝手一指,她便捂着肚子快步奔去,一点儿也看不出老态。

    满宝继续看下一个病人,虽然排队的女病人们在看到满宝后都很质疑她的年纪。

    但在侧头看到其他医棚前排起的长队后就没有更换地方的勇气,她们想,反正除了这一次,还有一次机会,大不了在这里看过了抓一次药,转身再去另一个医棚排队看一次便是。

    而后面的人,他们赶来排队时,可没有时间再跑到前面来看一眼大夫,都是顺着人们流动的方向,看哪边人少便去哪边排队的。

    而满宝这儿人本来挺少的,但跑过来的男子见前面排的都是女子,略一犹豫便会去其他地方。

    而女子正好相反,看到前面排队的都是女子,她们便会下意识的选择这个医棚。

    而且唐县令派的下人还在各个队伍中游走,说那边有位女大夫,专门看的女病人的病。

    于是已经排了其他医棚的女病人也排到了这边来。

    满宝摸脉开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除非特别的,需要掀起衣服检查和扎针的,不然在医棚外便能解决掉。

    偶尔满宝也会撸起她们袖子给她们扎针,然后让她们坐在凳子上等候,纪大夫偶尔往这边看一眼,见她做得井井有条,满意的微微点头。

    满宝进屋将那风寒妇人的针也给拔了,然后叮嘱道:“风寒是会死人的,所以你最好上心些,莫要再受寒,我给你开了三天的药,三天后你若是没好转,再来找我。”

    妇人接过药方,应了一声后退下。

    老妇人一直三刻钟后才颤颤巍巍的回来,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拉肚子了?”

    老妇人摇头,红着脸道:“是腿蹲麻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摸了一下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还疼吗?”

    “还有些疼。”

    满宝点头,“你年纪大了,又饮食不定,所以我不敢给你扎太猛的针,也不敢下太重的药,与你的药还是以理肠为主,补益为辅,慢慢来,我给你开三天的药……”

    “周大夫,您给我多开两天的药吧,万一三天后我还不好怎么办?”

    “三天的确是好不了,所以三天后你得回来找我,我再给你扎一次针,换个药方。”

    老妇人不太甘心的道:“不如您现在把换的药方也给我写了吧。”

    “那不行,”满宝道:“我并不知你三天后脉象如何,怎能给你写?”

    满宝把完脉后便给她开方,然后对她身后,刚才便要上前的小姑娘道:“到你了。”

    老妇人拿着手中的药方,迟疑着不肯走,周立君便上前将她扶起来道:“老奶奶,您就别为难我小姑了,您看到那走来走去的差爷了吗?每位大夫最多只能开三天的药,就算我小姑给你开了五天的,你也抓不到药啊。”

    老妇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叹息一声道:“这官老爷的既要发善心,怎么就不多发一发呢?”

    周立君:……

第六百九十八章 撬墙角

    除了午食抽出一刻钟来净手吃饭,大夫们几乎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看病人,但就是这样,排在医棚前的病人也看不到减少,看了一个总能又排进来一个。

    满宝的速度要比纪大夫他们慢,不仅是因为经验,还因为她很喜欢给病人扎针。

    有特别需要的,她会带到医棚里去,解了衣裳扎,而能够只扎手脚,尤其是只露手腕的,只要她们同意,她便扎了让她们在一旁等着。

    其实来此看病的女病人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只露手臂她们还是愿意的,因为她们本来就衣衫褴褛。

    因此给周大夫扎了针后她们也不走,甚至不去抢那仅有的几张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而满宝的这个医棚是最偏的一个,左边就是一溜的空地,再过去便是排队取药材的地方。

    于是中午满宝吃着县衙送来的午食时,隔壁便坐了不少扎着针的妇人。

    满宝端了饭坐在她们旁边,问道:“你们午食吃什么?”

    一个妇人笑道:“好些善人在城门不远处设了粥摊,待我们抓了药,我们就去那儿掏碗粥吃,再不济,家里一捧米还是有的。”

    满宝就放心的点头了,道:“你们身上的毛病很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吃的不够,吃的不好闹的,你们回去也不需多吃,但一日三餐最好准时又有的吃。药可以治病,但身子却是要靠五谷来养着的。”

    “小大夫这话说得好,看那些没病没灾的人,别的不说,家里一定是不缺吃的。”

    一旁的妇人眼泪却差点下来了,道:“说要吃饱,哪儿那么容易呀,没有地,也就能给人洗衣裳,家里男人挣了命给人春忙,也就够不饿死而已。”

    满宝问:“唐县令不是给你们分了地吗?”

    妇人抹了抹眼泪道:“我们登记晚了,排在我们前面的人都分光了。”

    满宝目瞪口呆,“那,那你们怎么办?”

    妇人左右看了看,觉得满宝看着善良,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告诉了小大夫,小大夫可不要给我们宣扬出去啊。”

    满宝点头。

    妇人便小声道:“我们打算看病取药,再把施粥的善人们的心意领了,然后就换地方去,这籍书就不要了。”

    得,又当流民去了。

    满宝在心里同情了唐县令一下,然后悄声问她,“那你们想好去哪儿了吗?”

    “往北去吧,那儿离京城进,地方大,贵人多,说不定又能遇到这些善人呢,等过了年,风头差不多了我们再回来。”

    满宝:“……你们还回来呀。”

    “那当然得回来了,我们祖辈都是益州人,对这儿最熟,人离乡贱,虽然我们这会儿也没地,但回来这里好歹有亲朋,大家互相帮忙,艰难的时候总能活下去。”妇人道:“而且说不定下次唐县令再有了荒地,能分到我们呢?”

    满宝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

    妇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大夫也觉得我们打算得好吧?”

    满宝问:“那些没分到地的人都是这么打算的?”

    “差不多吧,也有人舍不得走,”妇人道:“反正唐县令说了,登记入册的流民头两年都不叫纳税,可这两年后能不能分到地都不一定呢?”

    “那你们就没想过到野外占一块地开荒?”

    “哎呦,哪儿那么容易,”围拢上来的病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道:“这野外的地方说是荒地,但指不定就是哪位贵人家的领地呢,我有个大舅妈,她妹夫的一个侄儿,就是因为在大富山的山脚下开了一块三分多的荒地,结果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大富山上全是杂树,以前也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山,谁知道竟是有主的,所以被打死了也是白死,家里人连告官都不敢,直接用草席一卷就下葬了,家里老小都快要哭死了。”

    满宝目瞪口呆,问道:“大富山是谁家的山?就算是开了荒,赶走就是,何必要动手打死人呢?”

    “听说是一位大官的地,主人是在王府里当官呢,你想啊,王爷是谁?那是龙子,能在龙子身边当官儿,可不就是大官了吗,谁敢得罪了他去?”

    满宝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你们不如结伴往罗江县去看看。”

    “罗江县?”

    满宝点头,也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她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知道人口对一个县,一个官儿的重要性,因此有些心虚,但见左右除了她的病人还是她的病人,她便小声道:“我就是罗江县的,我们的杨县令很会安置流民,虽然我们那儿地偏,山多地贫,但人也少,你们去了,不敢说分你们二三十亩地,但五亩十亩的应该不少,而且杨县令心善,他也很喜欢给流民免税,你们去了说不定能安顿下来。”

    围在旁边的病人们都没说话。

    满宝继续道:“虽然罗江县比不上益州繁华,但胜在安定,而且,两地距离不远,你就是走路,也只需两天的时间,逢年过节,你们要想回来探亲访友也不过两天的行程。要是舍得花钱,只需几十文就能搭乘过往的商队车子,一天就能回来了。”

    有几个妇人心动起来,忍不住小声问:“你们县的县令正这么好?”

    满宝点头,小声道:“比唐县令还好呢。”

    分不到地的几个病人便忍不住心中一动,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挪开了目光。

    她们从三年前便开始逃难,逃到了远方,又从远方费尽力气的回来,没见过什么官儿,却能感受到哪儿的官好,哪儿的官不好。

    在她们看来,唐县令算是很好的官儿了。

    可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唐县令还好的官儿……

    她们有些不放心,“小大夫没骗我们?”

    满宝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呢?”

    是啊,她骗她们能做什么呢?

    大家精神一振,换了话题,“小大夫,您看我的病能好吗?”

    “能,按时吃药,多养养就好。”

    病人一听,开心的笑了起来。

    果然,莫老师说得对,心理安慰对病人也很重要。

第六百九十九章 义诊(三)

    满宝吃完了午食,把到时间的病人的针都拔了,然后丢进开水里滚过一遍,任由周立君用夹子把它们夹起来晾干后继续使用。

    满宝继续看病人,这会儿的病人依旧是年长的妇人为主,年纪最小的也生有好几个孩子了,她们都不太在意男人的目光,看到隔壁的男病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不但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还转身冲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哄笑声时起。

    最后隔壁的男病人们反倒红了脸羞恼起来了。

    就有彪悍的妇人冲他们吐了口水道:“看你们还敢胡咧咧不,欺负谁还没见过男人似的。”

    满宝对此面不改色,浑然不稳,周立君却微微红了脸,然后脸板得更严肃了,恨不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有的病人需要立即吃药,然后观察病症,她便要取了药方去拿药回来熬制,还要帮满宝烫洗用过的针,忙得不行。

    姑侄俩人一直做到了太阳西下,挂在山脚下的一面锣鼓敲响,有衙役四处大声叫着宣告今日的义诊结束,让大家先散去回家,明日再来排队。

    但排着队的病人大多没离开,显然是打算坚守一个晚上的。

    也有离开的,但在离开前会先塞进来一个人,就算是走,他们也不白走。

    大夫们把手头的病人了结了,咳咳,是看完病,开了药后便让药童收了药箱离开。

    这是满宝第一次独立的看这么多病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时都有些恍惚了。

    倒是年纪最大的纪大夫还算精神,他侧头看了一眼满宝,笑道:“累了吧,这是药包,回去熬了泡澡,明日只会更累。”

    今天的劳累明天都会在身体和精神上反应出来,所以明天和后天才是最难的,而一旦渡过了前面三天,后面反倒没那么难了。

    满宝接过药包,“纪大夫,您怎么没事啊?”

    纪大夫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老了,有些撑不住了。”

    老郑掌柜比他们两个都不如,正揉着药被药童扶着往马车那里去,道:“好久没这么看病过了,可累死老夫了。”

    大吉拉着马车等在一旁,等满宝爬上去后便把角落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肉饼,满宝哇的一声,取了一个问:“大吉,你怎么知道我们肚子饿了?”

    满宝顺手给了周立君一个,又摸了一个啃上。

    大吉笑道:“少爷让我回去拿的,我想着回去太久,便在城门口那儿买了几个。”

    “善宝他们在哪儿呢?”

    大吉:“在取药的地方。”

    满宝就摊开手脚,坐得肆意,“那他们肯定还要很久才来,大吉,你那儿还有水吗?”

    大吉便递进来一个水囊。

    姑侄二人吃了饼,又喝了水,等得都快打哈欠了,白善和白二郎才扶着庄先生下来。

    满宝连忙将先生扶上车,庄先生叹息道:“好久没这么累了。”

    满宝连忙打开食盒让他吃肉饼。

    庄先生拿了一个,看了一眼累得不行的四人,笑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一点儿了。”

    四人:……就一天的功夫,能长到哪里去?

    白善和白二郎累得都快抬不起手来了,没有说话的欲望,周立君也累,所以也不想说话。

    反倒是满宝精神了一些,拉着庄先生嘀嘀咕咕起来,把她今天看到的奇怪病症和一些有趣的事说给他听。

    庄先生安静的啃肉饼,看了看大弟子,再去看另外两个弟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口说话?

    满宝说了一路,回到家后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然后把药包取出来交给容姨道:“放进水里烧开吧,晚上大家都泡一泡澡。”

    庄先生忍不住道:“你总算做了一件符合大夫应该做的事了。”

    满宝:“啊?”

    白二郎耷拉着脑袋从她身边走过,话都说不出来了,白善从她身边飘过,道:“话多!”

    满宝眉头一竖,还没说话,周立君便从她身边走过,“小姑,你都不累的吗?”

    “累呀!”满宝道:“可累,可累了,但累又不影响说话。”

    其他人以实际行动告诉她,累了还是很影响说话的,大家一点谈兴也没有,泡了澡便爬到床上去睡觉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再去义诊时,满宝就发现排在她这边的病人似乎比昨天还多了,而且还有些是年轻的小媳妇和大姑娘,她们低着头混在队伍中。

    还有的蒙着脸上来,然后被一些老妇人拉到队伍中,排队的老妇人则出去,又走到最后排队。

    满宝一边吩咐人去打热水,一边好奇的看了两眼。

    周立君便放下东西道:“小姑,我去打听打听。”

    满宝点头,“别叫人插队,若有急病可上前。”

    周立君应下,顺着队伍往下走,再上来时便道:“小姑,我问过了,那些人都熟人,要么是自个的闺女,自个的儿媳妇,要么就是侄女,侄媳妇之类的,反正都是亲人。”

    她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本来她们是不想来看病的,但听说有女大夫,医术还不错,就来了。小姑,她们夸你医术好呢。”

    满宝就自豪起来,抬了抬下巴道:“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周立君:“……小姑高兴就好。”

    今天来的病人中多了很多其他年龄段的,病症也越发复杂起来。

    满宝从不觉得生病了看病有什么不对,但在接到了第三个年轻姑娘的病人,见她头顶着一条麻袋,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里面,说话的时候还要顾虑旁边医棚里的男人很是小声,满宝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她便皱了皱眉,很干脆的起身,招呼旁边守着的两个健壮女仆道:“把桌椅搬到医棚里去,我要在里面看诊,你再去拿一块大帘子来,将医棚的门给遮起来。”

    女仆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躲在麻袋下的姑娘,连忙行礼后退下。

    另一个则上前帮忙把桌椅挪到了医棚里面。

    姑娘不安的动了动,满宝重新坐下,笑着和她招手道:“进来坐下,我们里面说。”

    取布帘子的女仆很快回来,她取了两块来,用高凳子将其栓到了门上,两块帘子一拉,不仅把隔壁男人们的目光给挡住了,连后头排队等候的女病人们的目光也给挡住了。

    本来神经紧绷的姑娘放松了许多,叙述病情的声音也大了些,她悄悄的抹了抹眼睛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就跟火烧一样的疼,而且我越抓越多,如今我胸脯上都红了一片,都是泡,我,我好害怕呀。”

第七百章 义诊(四)

    满宝让她到内室解开衣服看。

    说是在胸脯,但其实是在胸下,正中的位置都已经被抓破,她或许也察觉到不能抓,越抓越多,但水泡已经朝两侧蔓延。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又摸了她的脉,问了一些问题,半响才道:“这是湿热困阻、湿毒火盛引起的,你应该早些来看的。”

    病人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以为是虫子咬的,且又伤在这样的地方,怎能让别人看?”

    满宝拢着眉思索,半响才道:“你先留在这儿,我一会儿给你扎针。”

    她想了想,似乎药单中没有可以涂抹的药。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病的病人,满宝将自己记录脉案的本子打开,将她的脉案写下,着重在前面画了一个圈,这才去开药方。

    满宝拿了药方进去找她,道:“我给你扎针,明日你还得再来一趟,你来早些,或是午时过来,不用排队,直接来找我。”

    姑娘很忐忑,问道:“小大夫,是我的病治不好了吗?”

    满宝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这病是可以治的,我帮你扎针疏风散热祛瘀,再配合内服药剂,不难的。不过我也有些话叮嘱你。”

    满宝道:“你可尝尝用凉水冷敷,不可用过热的水清洗,衣裳要干净……”柔软什么的,她已经不会提出来了,因为提出来也只是让对方烦恼,她们可做不到。

    满宝给她扎了针便出去,让周立君注意看时间。

    临近午时的时候,有差役将她的食盒送过来,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低下头去给病人开方,然后便拿了牌子要挂出去先吃饭。

    帘子一掀开,便见外面的人齐齐抬起头看过来,满宝看了隔壁医棚一眼,见纪大夫已经挂上了牌子,排在他医棚最前面的病人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等候。

    她便也要把自己休息的牌子挂上,就见站在最前面的病人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下,满宝下意识的上前两步扶住她。

    然后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满宝蹙眉,将牌子塞给出来的周立君,然后扶着病人进医棚里,“你哪儿不舒服?”

    满宝看了一眼她手里攥的籍书,“高氏?”

    “是,”高氏小声道:“妾身生产后就一直恶露不尽。”

    满宝问:“看过大夫吗?”

    “看过的,吃过几天药,但没什么用处。”

    满宝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摸了摸她的脉后皱眉问,“自你生产到现在多久了?”

    “已经出了月子了。”

    “具体是几天?”

    高氏眼眶一红,道:“三十二日了。”

    “吃了几日药,什么时候吃的?”

    “吃了三日,”高氏有些心虚的道:“大约是九月初一开的药,那会儿恶露很多,我有些害怕,家里便带我去看了一次大夫。”

    “有方子吗?”

    “有,有的。”高氏连忙从怀里将方子拿出来给满宝看。

    她把方子收得很好,满宝展开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这方子并没有错,你当时应该坚持多吃几日药的。”

    高氏垂下眼眸不说话,要是有钱当然能吃,没钱那能买药吃呢?

    满宝将方子放下,让她躺到内室的床上给她检查了一下,“我可以给你针灸,但头三天要连灸,三天之后隔天灸,你可到济世堂来找我。”

    满宝顿了顿后道:“针灸我不收你的钱。”

    高氏眼睛微亮,连忙问道:“周大夫可能帮我多开几天的药?”

    满宝摇头:“这儿的药有限,我只能给你开三天的,这是规矩。”

    高氏哀求道:“还请周大夫帮帮我,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买药了,不然您给我加重药量,我拿回去以后一副药吃两天怎么样?”

    满宝:……

    她按下高氏,让她躺好,然后从针袋里取了针,两针下去她便觉得困倦不已,眼皮就沉重起来,立时不说话了。

    满宝满意,这才掀起她的衣服扎针。

    可以说,高氏的病症,满宝才是最熟悉的,因为和母亲钱氏,二禄的娘陈氏一样,根由都是气虚。

    自然,每个人的脉象都是不同的,可总有相通之处。而其中又与陈氏的病症最为相似。

    满宝曾经为了陈氏扎了有一年的针灸,如今陈氏都能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对于这个病症她很胸有成竹,下针的手又稳又快,她看了一下刻漏,让周立君看好时间后便出去开方。

    恶露不净,那不仅要补虚,还要祛瘀理气,针灸便是以祛瘀理气为主,但药上也不能怠慢了。

    知道她只能免费领三天的药,满宝皱着眉头在心里过了一遍药单上的药,这才斟酌着下方。

    等把她的方下了,她这才去拿食盒吃饭。

    医棚里没有窗,满宝还是更喜欢坐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吃饭,她才端了饭在空地上坐下,一个人就凑了上来,满宝吓了一跳。

    周立君立马把她小姑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眼前脏兮兮的老妇人,问道:“你想干嘛?要看病得排队。”

    “小大夫不认得我了?我是昨天看病的妇人啊。”

    满宝探头去看她,半响才点头,“记得,你是肚子疼的那位老奶奶。”

    “正是,正是,小大夫的记性可真好。”

    满宝看着比昨天还要黑,还要脏的老妇人半响说不出话来,“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妇人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才去领了赈济粮,不小心摔了两下,不打紧的,好在我东西没丢。”

    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来,打开给满宝看,笑眯眯的道:“小大夫你看,这是我自家腌的菜,可好吃了,特别的下饭,送给你吃。”

    满宝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大嫂做的好,于是犹豫着没伸手,推回去道:“您自己吃就好,我们不收礼的。”

    老妇人便板着脸道:“小大夫莫不是嫌我的菜脏吗?”

    “这倒不是,腌菜都长这样,就是我家里就有,所以您还是自己拿回去吃吧。”

    “那不行,都拿来了,您自家有是自家的,这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说着一个劲儿的往满宝手里塞,满宝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老妇人见了笑眯眯的道:“小大夫,您看您现在有空吗?我觉得我肚子还有些疼,还是那么大,不如您再给我扎扎针?”

第七百零一章 义诊(五)

    满宝一手抱着饭,一手隔着布料按了按她的肚子,点头道:“行啊,待我吃了饭就帮你扎。”

    老妇人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还愣了一下。

    满宝分了周立君一些菜便快速的扒饭起来,周立君见她吃得这样快还心疼了一下。

    家里也就赶农忙的时候会这么吃饭,且这都是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让小姑受过这份罪呀。

    不过周立君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现在小姑已经很厉害了,她是在学本事,只有越厉害,将来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满宝却没想这么多,主要是她刚才发现排在她这队伍后面的病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如果她不加快速度,恐怕都不能在三天内把病人们过一遍。

    满宝吃了八分饱,便喝了一点儿水,然后就让老妇人进去等着,她去净手取针。

    老妇人见她这么好说话,便问道:“小大夫,那明日我还能来吗?”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这肚子用力按下去还是会疼,我想着,是不是以前吃那些树皮吃多了,您多帮我扎几天针,或许会好些。”

    满宝点头道:“是会比较好,不过你要来,要么赶在清早我刚来的时候,要么就午时我吃饭休息的时候,那会儿我有空。”

    老妇人笑眯了眼,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小大夫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满宝随口问道:“你信菩萨呀?”

    “是呀,都说菩萨的心善,所以您别看我们穷,我们也很虔诚的,是个好人。”

    满宝点头,想说自己信天尊老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道:“我信扁鹊和华佗。”

    “华佗我知道,是神医,这扁鹊是啥?”

    “扁鹊也是神医……”满宝就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和她瞎扯,“还是个比华佗还早的神医呢,可厉害了。”

    周立君就站在一边将煮过的针夹起来擦干放好,听着小姑絮絮叨叨的跟人说话。

    老妇人见满宝将她的裤腿也挽起来,在腿上也扎针,便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小大夫了,这腿上也要扎吗?”

    “嗯,理气,既然您有时间,那就多扎一些,”满宝道:“这样效果更好。”

    周立君看了一眼刻漏后道:“小姑,时辰到了。”

    满宝也看了一眼刻漏,微微点头,然后将剩余的两枚针给老妇人扎好了,这才掀起帘子去了旁边的床上,将高氏身上的针拔了。

    老妇人这才知道隔壁还有人,待满宝将人扶出来,她微讶,“是陈家媳妇啊,你也来了?”

    高氏看到老妇人,微微一笑道:“是大婶呀,我也来看看。”

    “来看的好,来看的好,我早说让你来了,偏你家男人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这有啥顾虑的,生病了就得看病,这人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高氏敷衍的点了点头,拿过满宝给的方子,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能拽着纸问,“周大夫,这只有三天的药吗?”

    满宝点头。

    高氏抽泣起来,“那三天后怎么办呢?”

    满宝想了想道:“三天后我看着药材还有没有,若有,我再给你开一份,若没有,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她道:“你这病现在积累得还不深,能治,现在若不趁机都治好了,将来只会更严重,轻的,过个五六年你连床都下不了,重的,恶露不止是会产后血崩的,一旦血崩,你也是生产过的人,不用我教你吧?”

    高氏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满宝边给她指了一下方向,道:“取药材的地方在那儿,你去吧。”

    高氏拿了药方离开。

    周立君去把休息的牌子摘了,让下一个病人进去,然后去把高氏才用过的针收起来,放到锅里重新煮。

    “小姑,我觉得这五天之后您得换一副针了。”

    这一副针可不便宜,满宝却想到了科科,她在商城里搜过,不过可能因为未来世界的人不用针灸治疗,因此商城上没那种东西卖。

    但商城上没有,不代表那个世界就没有,莫老师可是说过的,他在教她的同时,也是会练习针灸的。

    所以满宝决定晚上回去和莫老师交流交流,要是他们那边的材质更好,只要不贵得离谱,她就给莫老师积分买几套回来备用。

    满宝开始接待下一个病人。

    一天下来,有二十来个都是顶着麻袋或破烂布料来看病的病人,她们都是十四岁到二十二岁的小媳妇和大姑娘。

    满宝一边给她们看病一边疑惑,她们的病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已经被扎了针,又去了一趟茅厕的老妇人回来,一边替她烧火煮针或熬药,一边和她说话,“那些病不是难言之隐,但生的地方都不对,有什么难理解的?”

    她道:“这大夫都是男的,你看上一个,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毒虫咬了一下屁股,你好意思把裤子解了给大夫看吗?”

    正在看病的妇人连忙赞同的接口道:“就是,就是,他们家里人能去药铺口述带回来一点儿膏药已经算好的了,搁在狠心一点儿人家家里,自己嚼吧一些草药敷上去,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了。”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她好像没被虫子咬过屁股,不过她觉得,她就是被咬了,她娘也会扒了她的裤子给老大夫看的。

    面子和命,那当然是命重要啦。

    而且,满宝觉得要为大夫们申诉一点儿,“在我们大夫眼里,病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得了,这身上的物件都不一样……”

    老妇人见妇人说得露骨,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一声,妇人就有些尴尬的道:“忘了小大夫和这位周姑娘还是大姑娘,没成亲呢。”

    周立君:……

    满宝表示没关系。

    然后取了干净的针在她的左右手上扎了几针,让她坐到一边等候,叫了下一个人进来。

    就在等人进来的功夫,她提了笔沾墨,刷刷的写下她的药方,然后压在一边。

    老妇人看着羡慕不已,看着满宝嫩嫩的脸庞问道:“小大夫,你这医术可真好,是家学渊源吧?”

第七百零二章 义诊(六)

    满宝摇头,看了一眼新病人的籍书,看了看她的脸色,一边摸脉一边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病症后开方,这才回答老妇人的问题,“不是家学,而是久病成医。”

    老妇人看着脸色红润且年纪小的满宝,很怀疑,“你看着不像是久病的人啊。”

    周立君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脚了,闻言道:“那是我们家养得好,我小姑小时候身子可弱了,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就得天天抱着药罐子吃药。那时候她吃不下去,那就大伯母先吃了药再喂小姑吃奶。”

    “再大一点儿,每天都要冲一个鸡蛋喝汤,细心养了好些年才养好的。”

    老妇人就羡慕道:“你们这是大户人家呀,小门小户的,谁家禁得住天天一个鸡蛋的喂啊。”

    满宝:“……养两只母鸡就行了,自己下蛋吃。”

    满宝将药方交给病人,感叹道:“我家以前是挺有钱的,不过后来我四哥把家底都败光了,然后就穷了,但再穷,我每天一个鸡蛋也都是不少的。”

    周立君:……小姑,你对我们家的家底是有什么误解?

    虽然她也才比小姑大两岁,当时的记忆还不是很深,但小时候每天吃的东西她还是有印象的。

    四叔在没赌输前,跟现在也是没法比的。

    不仅老妇人,就是才拿了药方的病人都感兴趣的竖起了耳朵,但满宝却没再就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老妇人有些惋惜,问道:“那小大夫你的师父很厉害呀,你年纪那么小就可以出师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道:“先生很厉害,主要是我也很聪明就是了,基本上书看过两三遍就记住了。”

    老妇人:……

    老妇人一直在医棚里留到了傍晚,等满宝他们快要下工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有她帮忙,周立君轻松了许多,下午有三个病人需要吃药观察,她都只需要拿了药方跑去把药拿回来,熬药的工作交给了老妇人。

    满宝为此把荷包里装的预备肚子饿吃的点心送给了她。

    老妇人推辞了一番后便接下了。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满宝便开了一张方子给周立君,道:“去帮我取些药来。”

    周立君看了一下药量,吓了一跳,“小姑,你要这么多药干嘛?”

    “做药膏,你没看吗,今天来看病的病人中有好几个都是皮肤病,她们自己不会熬制药膏,药房那里也没有准备,基本上都只能开内服的药,不能开外敷的,今晚回去我决定自己做一锅。”

    已经收工过来串门的纪大夫正好听到这句话,伸懒腰的动作忍不住一顿,他在帘子外轻咳一声,无视那些正盯着他的女病人,高声道:“满宝,你出来一下。”

    满宝立即给眼前的病人开方,把药方交给她后出去,“纪大夫,您怎么来了?”

    “才敲钟了你没听到吗?”

    满宝还真没听到。

    纪大夫就挥了挥手,也不在意,问道:“你要自己做药膏?”

    满宝点头。

    “你知道药膏要怎么做吗?”

    满宝点头,自信满满的道:“我背过的,步骤已经倒背如流了。”

    纪大夫就叹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还是太小啊,行了,你也别去抓药想着熬药膏了,明天我从家里拿一些来给你,你要想自己熬制,待过了这几天,有空闲了,你再自己试一试。”

    说罢,纪大夫转身离开。

    可真是个傻孩子,还想着自己连夜熬药膏,累不死你。

    纪大夫晃晃悠悠的走了,今天剩下的病人已经不多了,还在排队的人看了看身后,也慢慢的散去,决定明天再来找一点儿。

    这两天大夫看的病人都不少了,基本上第一次看过病的都会等第一次药吃完了再来复诊。

    所以大家才会抢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位置,因为他们可以拿着籍书看两次大夫。

    而第三天看病的……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满宝的牌子一挂上,医棚前还排着队的人也只能失望的散去,同样决定明天再来排。

    药房那边依然是最忙,也是最后收尾的,满宝背着背篓好奇的过去看。

    就见白善和白二郎手中各自拿着一张药方和一个多格大盘,正各自跟在一个药童身后吧啦吧啦的念着药方,然后药童则拿着一杆称,根据他们念的将药称好放到格子里。

    药方念完,药也称完了,白善和白二郎便把药方放在盘子上递到前头柜台上,便又有一人负责包药,一个格子一副药,包好便叫一声药方上的名字,自有人上来取走。

    庄先生和两位老者则坐在最前面,将过来排队的人打量一下,再检查药方和籍书,确认无误后便盖了一个戳让他们过去抓药。

    也是因为有三人在,这两天想要浑水摸鱼来这儿骗药的人都过不了这一道坎。

    满宝背着背篓上前,见他们忙,也不吵他们,就蹲在一旁等着。

    忙了有三刻钟左右,排队取药的人总算都尽了,白善他们这才解开袖子出来,看到满宝,一点儿说话的欲望也没有。

    满宝终于知道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了,因为好似他们半下午说的话比她一天说的还要多呀。

    所以她乖巧的没有吵,师徒四个沉默的回到车上,周立君都靠在车上睡着了,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庄先生生怕再激起满宝的话唠属性,因此沉稳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满宝左右看了看,便只能自己对车外的大吉道:“大吉,我们都坐好了,回家吧。”

    大吉应了一声,赶马回去。

    今晚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没人和满宝说话,满宝只能在心里和科科说话,爬上床要睡觉时又去找莫老师说话。

    当然,和莫老师说话不叫说话,反正都是聊天,意思一样的。

    满宝问了一下针的事,莫老师这才想起一事来,“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吧?要不我送你一箱针?”

    满宝惊了一下,不确认的问道:“这个一箱是多少?一副吗?”

    那箱子得有多小?还能叫箱吗?

第七百零三章 礼(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

    莫老师回到:“一箱就是一箱,这东西是我们学校直接订做的,也不贵,因为是消耗品,所以都是一百袋一箱,你们的一副是多少枚针?”

    满宝:“九十,我每一种针都备了十根,但也有不同的,比如纪大夫,他的针包有一百二十枚,每个大夫都会根据自己不同的喜好备针。莫老师,难道你们不是这样?”

    莫老师:“不是,我们都是拆一袋用一袋,一袋的针是一百枚。用完就扔。”

    满宝惊呆了,“用一包扔一包?”

    莫老师:“不错!”

    满宝就想起了当时她要买一副针,她爹可是纠结了好久才让娘给她掏了钱,知道她自己有钱可以买后,就光一样的把钱收回去了,但知道她花了多少钱后还是心疼得不行。

    她学医的所有家当里,似乎就这一副针的价最高了,她那些医书的价值倒是挺高的,但那是在百科馆买了打印出来的,没花银子,花的是积分。

    而她这副针,以银为主,一共九十枚,打得很精致,算是一副好针,所以贵得很。

    这么多年了满宝扎针一直用的它,要不是这两日反复使用太过频繁,她都没想过要换。

    就是现在,她都不是很想换呢,想着过了这段时间便拿去修一修,保养一下,又是一副好针了。

    满宝很好奇,“你们的针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便宜?”

    “银,”莫老师道:“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古人很推崇用银针,我们试验过,金和银的传电和导热性的确是最优的,只是当时的古人工艺不怎么好,金针和银针很粗,且柔韧性不够,所以更多的还是使用不锈钢针。”

    满宝喃喃,“不锈钢针?”

    莫老师继续道:“不过你们的时代要更远古一点儿,对了,你们那儿有不锈钢吗?”

    满宝:……

    她回道:“我用的是银针!”

    “哦,那就是没有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不锈钢针也被淘汰了,现在我们用的是以银为主要材料的针,柔韧性好,针体也足够细,我在自己身上试验过了,虽然比不上我定制的金针,但效果也不差多少。”

    最主要的是便宜,他可以眼也不眨的送出一箱。

    满宝眼睛却大亮起来,问道:“莫老师,你用的是金针?那能不能给我也订做一套?”

    莫老师纠结,“你确定要吗?这金针需要时常保养才能让它一直闪闪发亮,我恐怕你那边没有保养条件。”

    满宝隐隐觉得不对,道:“这是拿来扎人治病的,为什么要它闪闪发亮的?”

    “这是金子啊,多闪亮贵重的东西,不把它保养得闪闪发亮对得起它的价值吗?”

    满宝:“……银针都能随便送,金子很贵吗?”

    莫老师:“是啊,很贵的。”

    科科便给满宝科普道:“星际联盟中不缺银矿,缺金矿。而且人类很喜欢用金子做各种东西,比如你们这边也喜欢用金子打首饰。”

    满宝明白了,物以稀为贵。

    在未来人类中很有钱的莫老师都觉得贵了,那她更买不起了,满宝便把此事丢在了脑后,道:“那莫老师你给我寄一箱银针吧,我也试试看你们的工艺。”

    “行,我近来在医院里做研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不过你放心,你生日前一定能寄到。”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发现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呢,便道:“那您可得快点儿回去,我生日就快要到了。”

    “行,我都记着呢,一回去我就给你寄。”

    满宝决定每隔一天便问一次。

    第二天去到野外时,医棚前已经等了有二十来个病人,满宝把东西放下便开始看病,纪大夫来了后让小圆拿了一大罐药膏过来交给周立君。

    周立君抱进去给满宝,满宝看了一眼,闻了闻后点头,就是这个味道。

    昨天那姑娘很快就来了,满宝给她擦了一些药膏,然后道:“你回家拿个干净的小盒子或小罐子来,我给你匀一些,以后早晚各擦一次,给你的药也要按时吃。”

    满宝捏了针给她扎针,道:“你这病最主要还得内治,外敷的药只是让你好受一点儿,止痒消热而已。”

    姑娘应下,看着满宝在她的两只手臂和腿上都扎了针,便眨了眨眼问:“怎么和昨日扎的不一样?”

    满宝道:“明天更不一样,明天我还要帮你加扎后背。”

    姑娘脸一红,小声问道:“会有人进来吗?”

    “不会,帘子隔着呢,你安心躺着吧,你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来拔针。”

    需要她每日扎针的人都赶了早上的时间过来,一边床上躺着一个人,连老妇人都来了,好在她只可以坐着扎。

    老妇人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一边坐在凳子上看满宝给人看病,一边笑眯眯的和她说话,“小大夫家里是罗江县人?”

    满宝应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了,”老妇人眯着眼说,“我们住的那片都在说小大夫呢,说您心善,人长得好看,罗江县出了您这么灵动的人物,不知道是什么好地方呢。”

    满宝想了想道:“我们罗江县没有益州城热闹,但也很好玩儿的,最主要的是舒服,以后你们要是有机会去,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一定的,一定的。”

    等满宝给高氏和那姑娘拔了针,那姑娘便低着头回家去拿罐子了,高氏却没走,而是也坐在一旁要帮忙煮针和熬药。

    周立君见她脸色发白的模样,有些不敢叫她帮忙。

    满宝也道:“你回去休息吧,每日保证饮食,按时吃药,多卧床休息,待再扎几次针,便要多下床走动了。”

    高氏忍不住看了老妇人一眼,低着头应下,这才给满宝行了一礼退下。

    满宝看了老妇人一眼,笑了笑,然后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看病。

    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晚上回去时,容姨跑出来道:“满小姐,你们总是回来了,您看院子里的木柴。”

    满宝跳下车,看着院子里堆了半个墙角的木柴,瞪大眼问:“容姨,你怎么买这么多木柴?”

    “哪是我买的,是一个叫陈二郎带着他兄弟挑来的,来回三趟呢,指明了说是要给您的,说多谢您救了他媳妇,哦,对了,他说他媳妇是高氏,让您别记错了。”

    满宝:……

    众人:……

    白善扭头看了看满宝,见她一脸的震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也捂着肚子笑起来,觉得一点儿也不困了。

    庄先生失笑,摇了摇头后背着手进去,由着他们闹去。

第七百零四章 抢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满宝收到的第一份病人礼物,只是这礼物送的也太不单纯了。

    满宝垮下肩膀,低着脑袋进去,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容姨,他送来了就收着吧,我肚子好饿,饭菜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你们先吃饭再洗漱吧,”容姨心疼的说着,一转身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连忙道:“可这木柴占的地儿也太大了,过两日周四爷回来要没地儿放车了。”

    虽然天气开始变冷了,需要的木柴增多,但容姨还是每三天才买一次木柴,买来的木柴都堆在固定的角落里。

    偶尔周四郎去乡下卖粮食的时候会拉回来一车木柴,多了也是放在外面墙角下,就算偶尔有人来摸一把,那也去不了多少。

    可今天来送木柴的人生怕她不收似的,蹬蹬的把东西丢下,只留下一句话就跑了,来回三趟,她一句话都没说上。

    满宝他们看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木柴,还真是,占了不少位置呢。

    他们认命的放下东西,又把木柴搬到外面巷子里去放。

    幸亏他们家是巷子里的最后一家,不然肯定不能往外放。

    这事和庄先生当然没有关系的,所以庄先生洗漱去了,满宝五个则拖着木柴往外去。

    大吉一手一把木柴,速度还挺快,满宝只跑了两趟,角落里的木柴就被清理干净了。

    大家也不去看巷尾被他们祸祸成什么样了,连忙去净手准备吃饭,了真是太累太饿了。

    吃完了饭,又各自洗漱后,庄先生才把满宝招去问话,“今日太忙,我也没能过去看一眼,你们的病人还多吗?”

    满宝道:“不多了,今日各医棚前的病人基本上都看光了,但明日应该会有些要复诊的病人来看,或有另外一些新病人也不一定。”

    庄先生点头。

    满宝好奇的问,“先生,唐县令呢,我怎么不见他?”

    庄先生笑道:“你忘了,他要分田给流民,正带着人监督建造流民所居的房子呢。”

    一旁昏昏欲睡听着的白善精神了一些,道:“快入冬了,若不建造房子,这么多人露宿在外,恐怕会冻死人。”

    庄先生点头,“这些流民之前居住的房屋都是灾后遗留下来的,最多是加增了一些茅草,没怎么修缮过,遮挡不住寒冷的。”

    满宝知道唐县令也有的忙就放心了。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挥手让白善和白二郎退下,这才捏着她的耳朵低声警告道:“我偶尔听些流民议论,他们打算领了药和赈济的粥米就去罗江县碰碰运气,这事是不是你挑的?”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道:“先生,益州城没有荒地,但我们罗江县有呀,反正这儿缺地,我们那儿缺人,就让他们过去呗,好歹是一条生路。”

    庄先生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呀,这其中的事复杂得很,哪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那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的一条生路?”满宝道:“他们只要过去,杨县令一定会安顿好他们的。”

    庄先生想了想,睁只眼闭只眼道:“行了,我不管了,不过这事你也不许再提起,你当这对两位大人来说真是好事?活路有很多种,你挡了人的财路懂不懂?”

    满宝懵懂:“不懂,我怎么挡人家的财路了?”

    庄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待你再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算了,今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去医棚呢,睡觉去吧。”

    满宝一头雾水的回去了,一直到睡着都不知道自己挡了谁的道儿。

    唐县令嫌弃的将身上脏污的外衣脱下,丢到一边,小厮立即端了热水上前,放在棚子里的架子上。

    唐县令问跟着进来的师爷,让他也洗一洗手。

    俩人坐到桌前,唐县令喝了一碗汤,这才觉得肚子好受点儿。

    他从睁眼开始忙碌,到现在终于可以吃口热乎饭了,他将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头撩,这才问给自己剩饭的随从,“你说杨和书他能吃这份苦?”

    随从还没说话,师爷便已经低声笑道:“大人,罗江县的流民安顿是做得最好的,不然杨大人也不会被几县一起上书弹劾他抢人了。”

    唐县令就叹气,“安置一批流民,可真是比办个大案还累呢,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大堆。糟心事还不少。”

    师爷笑了笑,也低头快速的吃起饭来,他也饿得不行。

    俩人填了一下肚子,没那么饿了才开始说话,“大人,丁主簿手中的名册已经卖出去好几本了,近日,不仅没分到田地的流民被几家招揽了去,就是分到田地的一些人家也暗暗丢了籍书投奔过去了,您看要不要敲打一下?”

    唐县令皱紧了眉头,问道:“抓走的,还是自愿的?”

    “据我了解都是自愿的,许之以利,走的人自然不少。”

    唐县令捏着拳头道:“这样的事屡禁不止,不过他们也够贱的,这些流民一直在这儿,居无定所,食无果腹的,之前他们不招揽,我现在要安排下去了,他们倒知道和我抢人了!”

    师爷垂下眼眸,大人那么聪慧,其中缘由他不可能猜不到。

    益州水患,三年前,不仅益州城,还有下面几个乡镇,十室九空,余下的那户还有可能是孤寡之人。

    那些无权无力的贫民逃亡外地,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便是活着,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所以当时,凡有能力的,都抢着囤积起那些被洪水冲垮的田地来。

    一些地主还只是悄咪咪的搬动界石,或趁火打劫和回乡的流民贱价买地,但益州城里的几位大姓,那是连贱价都不必出。

    往衙门里走一趟,直接大笔一挥,良田变荒地,荒地再变成他们名下的田地也不过是需要两道手续而已。

    当时益州城风雨飘摇,上至节度使,下至一名书记吏都被抓了,连益州王都因为水患的事不断的被弹劾。

    所以等唐县令接到朝廷的任命来到益州城时,益州城的地主比贫民还多,同样的,那些田地,该占的,不该占的都被占去了不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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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小福女介绍:
周家的四哥赌输了钱,母亲病重,赌场的人还想让满宝偿债。
村里人都说周家的宝贝疙瘩好日子到头了,老娘也握着满宝的小手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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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品有保证,已完结的作品有《林氏荣华》《重生娘子在种田》等六本书。农家小福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家小福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家小福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