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国相TXT下载大国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国相全文阅读

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24章 后院起火

    王有寅迎着众人的目光,如何不知这帮人已经失去了斗志,却是板起脸道:“现在还不到咱们认怂的时候!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既然他们想要砸我们的饭碗,那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现在便要进行反击。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手段,咱们就是不让他们安心生产丝绸,让他们知道丝绸的事情还是得依仗于我们!”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深知正当的手段不可能取胜,当即便是萌生“搞破坏”的想法。既然正当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他当即想到鼓动地方的黑暗势力,令到联合钱庄纵使是有织机和生丝,但偏偏还是生产不了丝绸。

    施永安等人却是面露难色,这固然是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事情却存在一定的后遗症。不说会彻底污了他们的名声,且他们心里还是倾向于跟联合钱庄重修于好。

    王有寅心里暗叹一声,便是进行补充道:“等到联合钱庄控制不住局面,我会代表大家亲自找他们进行谈判,让他们将我们手里的丝绸和生丝都买过去,咱们还是像以前那般亲密合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特别是见识到联合钱庄的惊人能耐后,令到王有寅亦是不得不重新进行权衡。丝绸航线的利润固然很诱人,但他似乎并不具备吞并这条航线的实力。

    现在最好的结果:双方能够重修于好,佛郎机人所需的丝绸仍然由他们来生产,而联合钱庄则直接退出丝绸的生产环节。

    “不错,咱们现在不能直接认怂,得先让他们知晓我们的实力,事情才有更大的回转空间!”徐少泉率先进行表态支持道。

    “正是这个道理,咱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苏州城的影响力,这样他们才可能同意重修于好!”顾思鼎跟着进行表态支持道。

    施永安等人心里微微一动,相视了一眼,欣然同意了这一个方案。

    他们都是精明人,如果联合钱庄以为能够自产自销,恐怕会拒绝跟他们重修于好。但如果联合钱庄知晓绕不开他们,自然还是会乖乖跟他们重新合作,甚至他们还有机会讨要更大的好处。

    虽然到场的只是他们这些人,但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仗靠大人物,且跟苏州城的很多官绅的利益早已经捆绑到一起。

    他们想要在苏州城闹出一些动静,阻止为联合钱庄生产丝绸的织机运转,似乎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那事情便这么定了,咱们先阻止联合钱庄生产丝绸,然后由王会长代表我们跟联合钱庄进行商谈新的合作方式!”顾思鼎显得乐见其成地道。

    施永安等人纷纷点头,议事厅的气氛当即变得轻松起来。

    经过了这一次挫折,恢复到以前的一起发财的模式,似乎亦是一件可以让他们欣然接受的事情了。

    却是这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王有寅看到是自家钱庄掌柜出现在这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隐隐觉得有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然李掌柜不可能亲自来到这里。

    施永安等人的笑容还没有敛尽,充满疑惑地望向这位负责实施囤积计划的李掌柜,心里亦是生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东翁,大事不好了,陈员外和徐员外来我们钱庄要将他们的银子全部提走!”李掌柜来到议事厅中,当即哭丧着脸地汇报道。

    王有寅的脑袋嗡的一声,显得着急地询问道:“我们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吗?他们为何突然要提走银子?”

    “小的不知,但他们两人的态度很是坚决,说三日后再来,咱们必须将他们交给我们钱庄的十万两和利银凑齐,不然便能砸我们的招牌!”李掌柜摇了摇头,显得哭丧着脸进行回应道。

    施永安等人听到是这个事情,眼睛充满担忧地望向了王有寅。

    在这个时代,钱庄最赚钱的业务并不是储存业务,亦不是汇款业务,实质是高利贷业务。

    苏州的金融业早已经成为诸多官绅的敛财手段,不仅王有寅这种老牌的苏州官绅,像上一科状元郎申时行的徐家开设致远钱庄,还有通过运输等手段积攒了原始资本的洞庭商帮同样纷纷涉足高利贷生意。

    虽然明律有规定:“月息最高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但民间的通行利息却是九出十三归,即借银十两,其中一两是砍头息,实给九两银,三个月后则要归还十三两。

    仅是三个月,九两便能够赚四两。在这个农业和手工业为主的时代,已然是天底下最好赚的买卖,更是成为诸多官绅最热衷的敛财生意。

    只是这个时代的百姓可没有将银两储存到钱庄,而放贷本金通常来自于地方的官绅大户的窖银,故而钱庄背后的官绅既是他们的金主又是他们靠山。

    王有寅的钱庄同样需要大户的资金支持,令到他的钱庄成为苏州城首屈一指的大钱庄。此次的囤积丝绸和生丝的计划中,他更是挪用了钱庄的大笔资金。

    偏偏地,这些金主却突然前来抽贷,这无亚于后院起火了。

    正是这时,一个顶着熊猫眼的掌柜从走廊过来,来到议事厅对着顾思鼎哭丧着道:“当家的,不好了,钱家和李家要我们现在即刻将银两都归还于他!”

    顾思家听到这话,整张胖脸刷地白了。

    施永安等人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却是纷纷扭头望向走廊处,眼睛已经透露着明显的恐惧。

    “实不相瞒!现任苏州知府马季源跟我家是世交,马季源亦是得益于我家支助方能读书考取功名,我这便去找他查封城中的丝绸作坊,即刻着手跟联合钱庄和谈事宜!”王有寅却是不得不揭露底牌,对着在场的众人拱手说道。

    施永安等人深知钱庄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他们手里的丝绸和生丝亦要尽快变现。

    现在得知王有寅跟马知府有如此深的关系,他们心里当即安定了不少,对着王有寅说些拜托、劳烦之类的话语,已然是将希望都寄托在王有寅和马知府身上了。

第1625章 救兵

    破家县令,灭门刺史。

    在这个时代,其实不可能存在纯粹的商业竞争,事情的最后往往都是政治资源的较量。这亦是为何同样是做食盐生意,晋商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养扬州瘦马,而王直只能到海上谋生。

    大明官绅之所以活得如此滋润,除了他们早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便是他们拥有影响地方官府决策的能力,甚至能让地方官府为他们所用。

    王有寅之所以敢于抢夺联合商团的丝绸航线,正是因为他拥有苏州知府这个强大的后台,令到他在苏州城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苏州知府的品秩是正四品,由于南直隶不设三司,故而拥有很高的自治权,仅是受到南直隶御史台和应天巡抚的监督。

    苏州城的主街道是卫前街、府前街和道前街,其中府前街是贯穿南北中轴线上的长街,卫前街和道前街则是贯穿东西的直街,苏州府衙和苏松常兵备道衙门等官方衙署坐落在道前街。

    王有寅乘坐轿子穿过热闹的街道,匆匆走进了府衙,到了正堂处,两个衙役拦住了他的去路道:“慢着!你是何人?这可是府尊大人的衙署!”

    “我乃王有寅,请通禀知府大人,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相商!”王有寅挺直腰杆子,对着这两名衙差板着脸说道。

    其中一名衙差狐疑地打量王有寅,还是选择拒绝道:“现在是午时,府尊大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在休息,你过会再来吧!”

    “你进去通禀便是!”王有寅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显得不悦地道。

    两个衙差交换了一下眼色,为首的衙差轻轻地点了点头,另一个衙差便匆匆跑进了里面。

    仅是片刻,一个仆人从里面迎了出来,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对着王有寅拱手道:“王员外,失礼了,请随老奴到里面吧!”

    “有劳了!”王有寅知道这个仆人是马季源的心腹,亦是报以微笑地回应道。

    两个衙役看着马季源被迎进里面,却是不由得面面相觑地道:“不是说王员外跟我们府尊大人不和,怎么府尊大人如此礼侍王员外?”

    这话却是直接落到了王有寅的耳中,王有寅的嘴角则是轻轻地上扬。

    由于官商勾结会令人诟病,甚至会给马季源的仕途带来不利,故而他们一直都是私底下秘密会面,很多人并不知道他跟马知府的亲密关系。

    正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却不打算再继续隐瞒,想要向整个苏州城展示他王家惊人的影响力,令到所有人对他王有寅更是刮目相看。

    同样是知府,但实质亦是分得三六九等,甚至地位存在着天壤之别。

    苏州知府的地位虽然无法跟顺天府尹和应天府尹相比,但却执掌最富庶的大明府,单是这个府衙便是处处透着气派。

    二人绕过大堂的屏风,来到了二堂,经二堂却是三堂院,东侧便是签押房。马季源似乎真有午休的习惯,此时并不在签押房,而是在后宅。

    王有寅跟着仆人从月亮门进入后宅,宛如是柳暗花明般,这里的环境清幽,东有高木,西有假山,中间有小湖,绿水穿绕,亭榭掩映,充满着苏州园林的风雅。

    他看到如此的胜境,眼睛亦是透露出了一丝的羡慕之色。若非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何尝不想进入仕途,享受人间的富贵荣华。

    王有寅很快就抛开这些杂念,跟着仆人从走廊到了尽头处的一间书房,这里立了几个书架,充斥着一份书卷的气息。

    马季源年过五旬,头发已经半白,但整个人还显得精神抖擞,五官面相偏于柔和,皮肤显得白皙,却是给人一种儒雅之风。

    若是用后世的话来形容,他算得上是学者型的官员。

    由于马季源喜好古籍和爱读书,苏州的官绅亦然是投其所好,却是没少给他赠送珍品,甚至王有寅亦是给马季源送了两份孤本。

    王有寅进来的时候,马季源正伸手从书架取下一本书籍,转身见到王有寅,便是温和地抬手道:“世兄,您先坐吧!”

    王有寅听到这“世兄”的称呼,心里则是安定了不少,对方已然是一直念及两家的世交,更是念及他家支助的恩情。

    最为重要的是,虽然马季源上任两年,但他却是从来没有开口求过马季源办事,一直保留着马季源欠他王家的恩情。

    王有寅落座,却是没有显得生分地直接道明来意,想让马季源出面查封城中的丝绸作坊。

    “世兄,你此次急于找我,不是……你是想要我帮你查封苏州城中的丝绸作坊?”马季源手里捧着古籍,眼睛显得复杂地询问道。

    王有寅郑重地点了点头,担心马季源会推脱,旋即又是进行补充道:“只需要查封三日!马兄,这查封的名头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就说是得到线报,城中有丝绸作坊主秘密将丝绸卖给倭寇,将事情扯到倭寇身上!”

    这都是大明政治斗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在对付政敌的时候,总是设法将问题扩大化。像针对伊王,在“暴行逆施、草菅人命”的控诉得不到朝廷有效的回应后,便是将事情扯到了谋逆一罪上。

    马季源只要打起“清查倭寇勾结的丝绸商人”的旗号,哪怕查封丝绸作坊的举动再无理,亦是变得合理合法,从而成功地达到他所想要的结果。

    只要三天的时间,他便有信心跟联名钱庄重修于好,而他亦能够渡过此次危机,甚至还能从财大气粗的联合钱庄身上赚上一大笔。

    王有寅将请求说了出来,眼睛当即满怀希望地望向马季源,自己翻盘的希望已然是全部落到了马季源身上。

    他相信马季源不会拒绝他的这个小小的请求,毕竟马季源欠着他王家的恩情,而这个事情有着一个很好的理由,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马季源将手中的书籍轻轻地放到桌面上,眼睛颇为复杂地望了一眼王有寅,这才语出惊人地道:“可是我刚刚已经被朝廷调到杭州了!”

第1626章 林苏州?

    这个声音不大,但颇有穿透力。

    王有寅听到马季源被朝廷调到杭州,便是习惯性地想要恭贺对方高升,只是双手准备作揖之时,额头却是渗出了汗珠子,整个人宛如置身于冰窖之中。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哪怕马季源是直接升任从二品的浙江左布政使,那亦是管不着苏州这摊子事,更是无法帮他查封苏州的丝绸作坊。

    王有寅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便是惊恐地抬起头进行追问道:“啊,你……你怎么会突然被调离苏州?就算是要变动,那亦应该等到明年外察,怎么现在便将你调到杭州了?”

    事情实在来得过于突然和反常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马季源会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口被朝廷调离,致使他说话亦是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为什么会被调离,你应该能猜到其中的原因!”马季源转身面对书架,又是继续挑着书架上那些珍藏的书籍。

    王有寅虽然没有混过官场,但对官场的事情很是了解,一个可怕的念头当即闪过脑海,显得小心地询问道:“马兄,你调到杭州是升迁还是贬谪?”

    杭州是江浙的行政中心,除了杭州府衙外,还有浙江布政使司衙门、浙江按察使司衙门和浙江都指挥使衙门,另设江浙巡抚衙门,已然都能装得下马季源。

    马季源的手指落在一本古籍上,显得颇为苦涩地回应道:“算是平调吧!朝廷将我调任浙江按察副使,让我即日起程,刚刚我还以为你是听到这个消息赶过来为我送行的呢!”

    如果一般的知府调任浙江省按察副使,这已经算是升迁,但对于执管天下第一富庶府的苏州知府而言,却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浙江是最富的省份,杭州亦是难得一见的繁华之地,按察使司衙门是主管一省司法事务,但……但一个按察副使又怎么能跟苏州知府相比呢?

    正是如此,此时的马季源的心情无疑是失落的,甚至透露着一丝不甘。但这又能如何呢?京城的大佬让他滚到杭州,他自然得乖乖收拾书籍滚蛋。

    王有寅的心里微微一沉,知道马季源是被“贬谪”了,却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道:“那朝廷派谁过来接任苏州知府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深知已经无法指望马季源,但他心里头保留着最后一丝幻想,他要拿下这位新任的苏州知府为己用所。

    马季源将挑好的书籍从书架取下,转身便看到王有寅带着询问的目光,发现对方竟然还没有死心,显得苦涩地回应道:“据我刚刚所得到的消息,我的继任者是广州知府雷长江!”

    “广州知府?那他是不是广东派系的官员?”王有寅对雷长江显得一无所知,便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进行询问道。

    马季源将书籍放到桌面上,眼睛复杂地望着王有寅道:“雷长江本是六部户部主事,但因得罪时任户部尚书的高耀,被丢到廉州同知的位置上!按说,这种官员是永无翻身之日,但他却反倒平步青云,先后升任廉州知府和广州知府,而提携他的恩主正是现任礼部左侍郎林晧然,你说他算不算广东派系官员?”

    由于大明分南北卷,广东的生员虽然不算差,但偏偏遇到浙江、江西和福建这些强敌,令到广东入仕为官的人员不多,能够出任高官的更是少之又少。

    随着林晧然的强势崛起,广东派系的官员在朝廷这才有了一席之地,不过所谓的广东派系并不是指广东藉官员,而是指聚拢在林晧然身边的官员。

    王有寅听到雷长江的履历,心里当即沉到了谷底,脸色刷地白了。

    敢情人家不仅准备了充足的生丝,甚至马季源这个苏州知府的位置亦是被人盯上,人家亦不管他跟马季源是什么样的关系,却是直接安排自己的人过来接替。

    王有寅想到自己将所有的钱财都押在丝绸这场赌注上,心里当即一阵肉疼,便是颇为不甘地说道:“我……我去找应天巡抚!”

    由于倭寇等原因,本朝的应天巡抚加提督衔,常驻于苏州。如果应天巡抚肯出手帮他,那么事情无疑还有反转的机会。

    “应天巡抚谢登之是吴尚书提携起来的,吴县知县是林侍郎的同年,长洲知县同是尹台的学生,你还想要怎么样跟人斗?”马季源看着王有寅还想要反抗,便是愤然地指责道。

    说是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他堂堂正四品的苏州知府正是因为这一场丝绸风波,却是被调到杭州出任江浙按察副使,简直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倒没有怨恨京城的那一位,毕竟凭着对方的能耐完全可以将他调往西南,而不是一个相对不错的浙江按察副使。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王有寅闹出的这场丝绸风波,这才致使京城那位大佬出手,安排自己人过来担任苏州知府。

    王有寅终于意识到联合商团官场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远要恐怖,但想到此次极可能蒙受极大的经济损失,却是很不甘心地道:“他不过是礼部左侍郎,如此安排自己人到苏州,难道就不怕别人攻击他想将苏州改姓林吗?”

    “你恐怕还不知道当今朝堂手腕最厉害人的谁?单是今年,林侍郎便请动皇上参加耕藉礼,打破了两京乡试主考官的常规,还推动朝廷试行南将北调。这些事情,哪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但偏偏都给林侍郎办了下来!”马季源一直关注着京城的动态,深知林晧然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更是佩服着对方的政治手腕和办事能力。

    王有寅终究是一名商人,却是不会过于主动地关注朝堂的动态,更不知晓林晧然原来拥有如此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却是认真地求证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林侍郎是天纵之材,他比你想象得远要可怕!愿赌服输吧!如果你在商场斗不过人家,官场就更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现在整个朝廷恐怕亦只有徐家才能压制住他了!”马季源终究还是念王家的恩情,便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王有寅的心里当即空荡荡的,更是已经束手无策了。虽然他很不甘心接受失败,但他想要凭借官面的关系翻盘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一场丝绸狙击战是真的输了。

    随着苏州知府马季源被调离和改任广州知府雷长江接任的消息传出,外界亦是知晓这一场丝绸的争夺战,已然是以联合钱庄全面胜利而告终。

第1627章 林秦国

    苏州城,林府后宅。

    午后的阳光透过青松的树梢,斑驳的光点落到那块光滑的大青石上,旁边那座精致的凉亭坐在一个美妇人,白皙如凝脂的双手正在轻轻地拨动琴弦。

    琴声悠扬,在这方小天地回荡,跟着湖中的微波相互响应。湖中的荷花比几天前变大了一些,仿佛是一个半张的手,似乎随时都会绽放开来。

    两个活跃的小少女沿着那条青石道小跑过来,只是看到花映容正在弹琴,二人站在身后静静地聆听,却是不敢进行打扰。

    花映容一曲弹罢,兰儿显得懂事地送上茶水。

    花映容换上了色彩艳丽的红装,只是不管什么样的衣服都是掩饰不住她的好身体,还有那一份难得的高雅女王般的气质。

    “花姐姐弹得真好听,能不能教教我呢?”小蝉的眼睛透露着羡慕,显得讨好地笑道。

    花映容伸手接过茶盏,扭头望向两名少女,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道:“如果你们二个想学的话,我给你们安排一个琴师教导你们!”

    “我……我不想学!”小鼠却是鼓起莫名的勇气,显得怯怯地摇头拒绝道。

    花映容看着小鼠可爱的模样,却是不由得莞尔一笑,看到她们手里都拿着纸张,便是对着她们二人询问道:“给你们的作业,你们都已经完成了?”

    “我们都写好了,你看!”小蝉显得乖巧伶俐地抬起手中的纸张道。

    “写好了!”小鼠亦是跟着举起纸张,却是用蚊子般的声音进行回应道。

    兰儿则是上前将纸张收了过来,然后逐一摆放在花映容的面前。

    花映容轻呷了一口茶水,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又是进行询问道:“写得不错,但你们可知其含义?”

    “合纵连横,这个我知道!”小蝉率先进行表态,得到花映容询问的目光后,便是侃侃而谈地道:“我们以前的先生说过,战国时期有个苏秦游说六国,推动东方六国联合抗秦,这个外交政策叫合纵;秦国则自西向东与各诸侯结交,以破解六国合纵,这个外交政策称连横。”

    花映容优雅地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显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是进行询问道:“同舟共济呢?”

    小蝉蹙起了眉头,眼睛犹豫着睥向了旁边的小鼠。虽然小鼠的胆子很小,但记忆力却是比她要强,甚至是整个长林村的孩童中最好的。

    小鼠发现姐姐望向自己,便如同在长林村的学堂那般,声音不大地回应道:“我们的先生当时教我们说: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他跟我们解释:当大家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时候,哪怕原本厌恶对方,但风浪来临,彼此亦会同心协力应付危机!”

    花映容轻呷了一口茶水,并没有作点评,而是对着二人继续考究道:“如果咱们是秦国的话,那该如何做买卖呢?”

    终究而言,她并不是教这二个少女读书识字,而是要教她们商贾之道。

    “我们将很多人绑到我们的船上!”小蝉却是有几分聪明,当即便是大声地回答道。

    花映容将茶盏放到桌面上,又是进行询问道:“那该怎么将他们绑上船呢?”

    小蝉和小鼠相视一眼,这已然是超过了她们的智力范围,最终面朝着花映容缓缓地摇了摇头。

    联合酒楼二楼,这里的厅中显得人满为患,聚集了一大帮身穿绫罗绸缎的乡绅或商贾。

    在厅中的东边设了一个红色格调的小舞台,苏州名伎元潇潇正在弹奏着曲目,毅然正是当下大明传播度最广的《木兰词》。

    “今日怕是全苏州城的富商都来了吧?”

    “我看即便不是全部,怕是也来了八成!”

    “呵呵……王有寅那帮倒霉蛋一个都没受到邀请!”

    ……

    商贾亦是分为三六九等,一帮生意做得并不大的富商聚到了角落的桌子前,一边打量着这个热闹的会场,一边在这里窃窃私语。

    随着宴会的时候临近,一些颇有份量的人物从楼梯处出现,却是当即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乖乖,都是咱们苏州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那个是徐老,他家出了状元郎,怕是要兴旺了!”

    “那个是洞庭商会的新任会长翁子荣,现在大明的纲盐商!”

    “那个是严尚书的侄子严兴,严家的生意一直都是他在打理!”

    ……

    众富商的关注点纷纷落到这些出现在会场中的大人物身上,虽然他们的身家不菲,但却远远无法跟大人物相提并论。

    这些身份不一般的人被请到了小舞台前面的那张首桌,气氛显得很融洽的模样。

    元潇潇今日并不是的主角,她的出现不过是为了给宴会添点色彩,或者是让宾客不至于过于闷倦。在最重要的宾客到齐之后,她则是被请了下去。

    “大家静一静!”

    却见一个紫衣女子走上台来,对着在场的众宾客微笑着说道。

    “这是女子是谁?”

    “苏州联合钱庄的真正负责人,她叫李青花!”

    “听说这个女人很是精明,是联合商团培养的干将!”

    ……

    围在角落的富商看到走上台前的李青花,当即便被人道出了身份。

    李青花则是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旋即便是一本正经地道:“自从广东开海,我们跟佛郎机人和南洋重新进行海上贸易,而丝绸最被他们所喜爱。据上一年广东市舶司的统计数额,我们一共卖出了二十万匹丝绸!”

    二十万匹?

    虽然大家都知道广东这些年的丝绸需求很多,但当听到这个数据,心里亦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官方的数据,真正的数据只多不少。

    李青花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又是微笑着说道:“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我们联合贸易行在去年底拿了一个十五万匹的大订单,每匹丝绸的订价是二十两!”

    听说是一回事,证实又是一回事。当这话从李青花口里得到证明,整个会场像是炸了一般,纷纷在这里进行交头接耳。

    “都说广东商人最懂闷声发大财,我看是未必啊!”

    “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我看他们不出一年便给人吃得渣都不剩!”

    “人家徐阁老现在家资千万,亦不见人家像他们这般张扬的,当今是自寻死路啊!”

    ……

    角落的这帮商人心里不免吃味,眼睛更是微微泛红,现在看着联合钱庄的人如此高调炫富,却是不无酸意地进行指责道。

    事实亦是如此,商场最忌的是露财。你赚钱亦就罢了,现在搞得整个苏州人尽皆知,必定会招来各方势力的觊觎,此是一个寻死之道。

第1628章 联合钱庄的新鲜玩儿

    李青花没有理会那一双双饱含妒嫉的目光,而是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我们充分地了解过各国的情况,特别西洋对丝绸的需求量还有很大潜力,初步估计海外每年对丝绸的需求总量能达到一百万匹!”

    这个数据放出来,无疑是给在场的众人画了一个大饼,更是重重地锤打在众人的心脏上。很多商人定定地望向李春花,眼睛不再是羡慕妒嫉,已然是眦目欲裂般地瞪着李青花了。

    “怪不得他们要弄死王有寅啊!”

    “一百万匹,每匹二十两,这比大明的财政收入还要多呢!”

    “他们应该是要完蛋了,他们肯定是要完蛋了,起码徐家便不会放过他们!”

    ……

    众商人已然是超过了妒嫉的范畴,心中生了熊熊妒忌的火焰,只希望代表正义且贪婪的徐家将这个狂徒消灭,将这个赚大钱还在这里显摆的联合钱庄给毁掉。

    李青花的脸上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却是突然对着首座上的翁子荣轻轻地颌首,旋即对着众人鼓掌地道:“现在有请洞庭商会会长翁子荣!”

    “洞庭商会就是一帮水贼,早期靠的洗劫商船起家!”

    “我可是听说了,他们跑运输的那帮人以前都是干水贼的!”

    “这是翁子荣倒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拿了一个纲盐商的名额!”

    ……

    在场的商人像是吃了火药般,看着洞庭商会会长翁子荣那肥胖的身躯当即闪过“沆瀣一气”的评价,甚至有人对他轻声地冷嘲热讽。

    翁子荣缓慢地走上台前肥胖的脸上露出弥罗佛般的灿烂笑脸,眯起小眼睛对着众人拱手道:“刚刚李总裁跟大家说得很透彻,这佛郎机人对咱大明的丝绸需求量很大,预计一年就一百万匹,哪怕咱们一匹只赚五两银,那亦能赚上五百万两,这得是多大的生意啊?”

    “死胖猪还用你说!”

    “这谁不用算,还用你多此一嘴?”

    “老天真是瞎了眼,乍不让我来赚这些钱呢?”

    ……

    不少商人却是纷纷别过脸,对这个胖子在这里卖弄算术已然是深深的不满,心里更是涌起了诸多憎恨之词送予翁子荣。

    翁子荣慢慢地收敛起笑容,突然话锋一转认真地道:“古语有云:一根筷子容易折,十根筷子坚如铁!既然有这么大的买卖,自然是要大家一起来赚!承蒙联合钱庄信任,鄙人打算牵头成立洞庭丝绸作坊,初期的资金是五十万两。我出资十万两,联合钱庄出资十万两,其余三十万两则要依仗在场的诸位了!”

    “啊?他们这是唱哪一出?”

    “他是要我们拉我们一起做丝绸生意吗?”

    “他死肥猪不会是傻了吧?真的打算拉我的入伙!”

    ……

    众商人完全没有做好迎接转折的心理准备,听到翁子荣竟然是要拉他们入伙,却是不由得纷纷傻眼了,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翁子荣。

    李春花跟着翁子荣点了点头,对着在场的众人微笑着道:“新创立的洞庭作坊将会实行股份制,谁的股份占得多,谁的话题权就会大一些。不过咱们主要还是以投资为主,经营上的事情还是交由翁员外进行打理。此次由我们联合钱庄发行股票募资,以十两为一股,共发行三万股,每一股都会记录在册。凡是购买股票者,每年腊八节便可以持票到联合钱庄领取相应的股利分红!”

    众商人的眼睛纷纷亮了起来,却不是他们真的多恨联合钱庄这帮人,主要是丝绸的利润太诱人了。现在得知他们愿意带自己一起玩,这联合钱庄简直就是他们的亲爹啊。

    不过任何时候都是如此,总是不缺乏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商人显得不以为然地朗声道:“你说了半天,不就是‘带泄’吗?既然如此,那咱们还不如搞‘斗纽’呢!”

    华夏人民是最有智慧的民族,股份制并不是新鲜的事物,早在宋代便已经出现了。

    《宋会要辑稿·食货七十·赋税杂录》中记载了当时合伙公司的基本模式::以十个人为一个组织,各人出的钱从10万到50万不等,大家约定以10年为期,富豪轮流负责经营,在每岁岁末清算之后,即换下一位富豪经营,所得利润大家按比例分配,而本钱仍然在那里,这便叫作斗纽。

    北宋黑脸名臣包拯曾提到过一种叫作“带泄”的合股模式:在海边做买卖的人中,有不少是本钱不多的中小富户,他们没有能力独立组成合伙公司,就参股于相熟的大海商,少的十来贯钱,多的百来贯钱,等到海外货物买回来,按比例分配所得,往往有数倍的利润。

    现在李青花抛出所谓的股票制丝绸作坊,很多商人第一时间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心里更是倾向于斗纽。

    李春花面对着这个问题,却是微笑着回应道:“所谓术业有专攻,经营上的事情还是交由专门的人管理更为妥当!若是真采用了斗纽,那么参与其中的怕只能是几个人,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则是只能做一个看客了。而股票的新在于:它可以方便大家将股票直接进行转让。我们联合钱庄会设有专门的人员,建立一个股票的交易市场,你们想要将股票转让出去,可以将受让人直接带过到钱庄进行登记,亦或者我们帮你们寻找潜在的客户,甚至我们可以出钱买下你们手里的股票,保证不会让你们急于用钱却无法脱手!”

    任何事物都免不得存在着弊端,像斗纽的模式其实弊端并不少,而流通性和人数的局限性亦是显而易见。

    “此言当真?”有商人眼睛微微一亮地道。

    不少商人对流通性显得极为看重,亦是纷纷投来了关注的目光,亦是想知道李青花会如何应答。

    李青花面对着这个问题,却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道:“我们联合钱庄从创立的第一日开始,便以诚信行天下!如果你们这头认购了股份,明天想要转售出去却脱不了手,那么你便将我联合钱庄的招牌直接砸了!”

    经过刚刚的一场丝绸风波,大家亦是认识到了联合钱庄的强大实力,已然是打消了这方面的顾忌。

    却见在角落处,一个商人站起来询问道:“我们可以全权交由翁员外经营,但如果他造假账怎么办?明明赚了钱却说赔钱又当如何?”

    翁子荣脸上笑容消失,显得一本正经地回应道:“大家尽可放心,我们作坊的账目是交由联合钱庄派过来的账房负责,且每一笔都会定期公示,更是接受联合钱庄的不定期审查!我翁子荣还算是一个爱惜脸面的人,经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有损声誉之事,保证不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跟着后世有所不同,这个时代的商人普遍讲究信誉,甚至将信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翁子荣倒不是无的放矢,他确确实实是诚信经营的标竿般人物,或者他亦不会被大家推举为洞庭商帮的会长。

    “谁知你们两家会不会沆瀣一气?”一位商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却是喃咕一句道。

第1629章 传代之物

    这……

    在听到这个质疑声音的时候,很多人却是纷纷望向了那个嘀咕的商人。你这般无端地进行指责人家的信誉,如果遇上脾气不好的人,恐怕是要直接被暴揍了。

    李青花的脸色骤变,当即强硬地回应道:“汝今后对账目数额不满,可以进行质疑,甚至还可以亲自进行查账,但却不能没凭没据给我们联合钱庄跟翁会长泼脏水!我李青花说句不敬的话,联合钱庄若真是唯利是图,完全可以自产自销,我们有实力做成这个事!”

    包括刚刚质疑的那一位,所有人都是纷纷沉默了。

    如果先前还能质疑人家的财力的话,但看着人家一百万两都丝毫不心疼地砸了出来,其财富已然是超乎想象了。

    若对方真的是唯利是图之徒,那完全不用跟他们一起搞什么股份制,更不用将钱交给翁子荣打理,而是自己创立丝绸作坊闷声发大财。

    但人家这一次不仅拿出了银子,更是给予了订单支持,甚至还将管理权交给了翁子荣,这样还要受到猜忌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了。

    “李总裁,你跟他们说这么多做甚!如果他们真的不要,我严家还可以再要,愿意入股十五万两!”严兴显得有些不耐烦,当即大声地说道。

    这……

    很多商人看着严家如同一头狮子般抢食,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紧,显得紧张兮兮地扭头望向了李青花,担心李春花真的同意严兴的这个方案。

    虽然这种股票制确实有弊端,经营方有可能做假账,但这种砸招牌的行为亦要看什么人。像翁子荣这种身份的人一般都不会做,而联合钱庄代表的是广东最大商团的颜面,更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般的勾当。

    或许正是这些原因,哪怕像严兴这种官宦之家出来的纨绔子弟,亦是知道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翁子荣却是脸色微变,忙是对着严兴拱手道:“严员外,这个可不行,咱们可是提前说好的,你们严家只能出五万两!你真有这么大兴趣,可以自己弄一间嘛!”

    他出资十万两,联合钱庄出资十万两,如果严家入股十五万两,那么他这个管理者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且免不得受到严家的觊觎。

    “不了,这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将银子交给翁会长和徐老,啥事都不用操心!”严兴却是摆了摆手,直接进行拒绝道。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目光显得殷切地望向了李青花。

    李青花其实亦不希望严兴插这一脚,便是对着在场的众人一本正经地道:“关于洞庭丝绸作坊的股票章程,我已经向诸位讲得很清楚。如果诸位还觉得这个事情有猫腻,那么亦可以不参与进来,我们联合钱庄和翁会长都不会勉强诸位。”

    联合钱庄自然不会缺少资金,这便是她的底气所在。

    “李总裁,你就说该怎么加入吧?我可不像某些人是过来捣乱的,我相信贵庄的信誉,亦信翁会长的人品,我肯定会参与其中!”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商人大声地道。

    在场的绝大多数商人都是纷纷点头,眼睛显得真切地望向李青花,此刻更关心如何加入。

    李青花先是一本正经地说明情况,然后指向旁边的登记处道:“严家已经认领五万两,宋家亦是认领三万两。如果各位有意的话,现在便可以到这里进行登记认领份额,只需要七日内,你们将相应的款项送到联合钱庄即可!”

    “我认购一千股!”

    “我也认购一千股!”

    “我先认购二千股试水!”

    ……

    话音刚落,不少商人则是纷纷离席,围到登记处进行了登记姓名和认领的数额。他们已然是看到了丝绸这个行当的赚钱机会,加上联合钱庄的强大实力,现在投钱简直是稳赚不赔。

    三十万看似很多,但扣除一些内部定下来的额度,实质剩下不了多少。

    却是没过多久,一些还在犹豫要不要前去进行认领的商人却是被告之已经告罄,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旋即便骂骂咧咧起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呢?”

    “对啊!那可是三十万两啊!”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认领一千股还算保守了,你没看到陈掌柜将棺材本都拿了出来了吗?”

    ……

    众商人则是有喜有愁,没有认领到的商人显得是愁眉苦脸,而认领到的商人已然是显得沾沾自喜,暗自侥幸自己下手果决。

    徐老却不知何时站到了台前,却是笑盈盈地对着众人拱手道:“鄙人徐茂才,诸公都是苏州城的买卖人,想必亦是认识我这张老脸!我徐家本就涉及丝绸的买卖,有着一间丝绸小作坊。今承蒙联合钱庄的厚爱,我徐家亦是愿意拿出家资十万两纹银,另得联合钱庄十万两纹银的投资,今想要募资二十万两,创立苏州状元丝绸作坊,亦请诸公能够相助!我徐家必定专研于经营,赚取海上丝绸贸易之钱财,以红利回赠诸公。”

    一番话说得文绉绉,但意思却很是明显,他跟翁子荣一样要创立丝绸作坊,同样以股份制的形式向在场的商人进行募资。

    “我认股一千!”

    “我认股二千!”

    “我认股三千!”

    ……

    众商人却不知是冲着徐家的状元名头去的,还是担心迟一点认购不到状元作坊的股票,却是争先恐后的奔向了登记处。

    仅是二十万两的认捐额,加上财大气粗的严家又要去了五万,这些额度可谓是杯水车薪,很快又被疯狂的商人们抢购一空。

    哪怕接下来又先后推出了代表着苏州本地势力的姑苏丝绸作坊和岭南丝绸作坊亦是没有熄灭众商人的疯狂,登记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度出现为争夺股票而大打出手的场面。

    十余年后,有与会的人立书感慨:嘉靖四十二年春,苏州富商齐聚一堂,联合钱庄言丝绸之巨利,后与今苏州丝绸四大作坊共推股份制,股票之始也。有人罔顾风险,愿以身家相博,在认购处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于大打出手,有辱斯文矣。然今观之,其行径实乃明智之举,今后数年红利得厚报,其股票更是传代之物,可保子孙无忧矣。”

第1630章 洗牌

    时间稍微往后翻,在企图动用官府力量扳回局面的吃了软钉子后,王有寅并没有当即返回拙政园,而是为着他的丝绸和生丝找上了联合钱庄。

    钱掌柜在得知王有寅的来意后,却是在里面的客厅招待了王有寅,却是轻轻地摇头道:“这种老式的丝绸?我们联合钱庄现在不收!”

    “我可以降价,只要十五两!”王有寅没有理会仆人送上的茶水,心里发狠地咬牙道。

    钱掌柜端起茶盏抬头望了他一眼,仍然轻轻地摇头拒绝道:“广东市舶司那边已经说了,人家佛郎机人不要这种老式的丝绸,我要你这种丝绸何用?”

    “别用这种理由搪塞于我,你出多少两?”王有寅心知现在是由人家说得算,当即愤恨地质问道。

    钱掌捏着茶盏子轻泼着茶水,显得云淡风轻地道:“这话不骗你!广东市舶司已经下达禁令,这种老式丝绸每匹比新式丝绸要缩水不少,且不利于裁剪,现在不允许商人出售此种老式丝绸!”

    “别家或许不行,但你家肯定没问题!”王有寅放下最后一丝侥幸,深知人家已经是要借此将他逼上绝路,当即愤恨地询问道。

    钱掌柜轻呷了一口茶水,最后抬起头认真地道:“七两一匹!”

    “你……休想!”王有寅虽然猜到联合钱庄不会高价吃下他手上的货,但听到这个离谱的价钱,当即目眦欲裂地起来道。

    钱掌柜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却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道:“这是上头定下的价钱,我亦是传个话!如果不合适的话,你大可离开!”

    王有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即便是挥袖离开。

    只是他前脚刚离开,关于他主动上门寻找联合钱庄出售丝绸的消息当即传得沸沸扬扬,而还在拙政园的顾思鼎等消息的徐少泉等人则是骂骂咧咧地离开。

    “四两,你们的价钱太贵了!”

    “我不管你们多少两进的货,现在城中并不缺生丝!”

    “再说了,五月的新丝马上就是要上市了,你们这都是陈丝呢!”

    ……

    苏州城生丝的价格在经历一个大波动后,随着联合钱庄调来大批量的生丝,加之王有寅等人要将囤积的生丝急于变现,生丝从抢手货成为了被人嫌弃的对象。

    当然,嫌弃是一个夸张的词,但确实是卖不起价钱,更不可能按原价将他们的生丝买下来。

    “什么?徐少泉降到三两二钱了?”

    “你如果全部要的话,我愿意出三两,只需要三两,算我血赔了!”

    “他那边只要三两?我这边可以给你再便宜一成,质量还比他们家要好!”

    ……

    随着他们的联盟分崩离析,王有寅等人当即从团结一致的兄弟帮变成了商场上的敌人,而他们偏偏都急于出手,几家又相互杀价,最终是以极低的价格处理掉了。

    老式丝绸的遭遇跟生丝的情况相似,甚至比生丝还不堪。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跟联合钱庄签订供销协议了!”

    “前阵子我求着你们给我丝绸,怎么今天反过来了?爷现在不要了!”

    “我是跟广东那边做丝绸买卖不假,但人家现在只要新式丝绸,我要你的老式丝绸做甚?”

    ……

    面对着王有寅等人的主动推销丝绸,苏州城的丝绸商人亦是纷纷进行了表态,对这种老式丝绸却都是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如果他们不是急于变现,靠着国内市场还是能够慢慢消化掉的。只是全国各地的丝绸经销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海外渠道随着禁令出台,等于是堵死了老式丝绸的活路。

    正是如此,王有寅等人囤积的十余万匹丝绸,平时至少能卖上一百二十万两,但现在只能是以低价进行处理,这样才能变现归还那些金主的欠银。

    “这个宅子还算不错,咱们的债务便一笔勾销了!”

    徐少泉将债主领到了拙政园,显得欲哭无泪地看着这位债主成为拙政园的新主人。本以为是一场大富贵,但结果却损失惨重,现在更是沦为了一个穷光蛋。

    王有寅同样蒙受巨大的损失,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并没有真正倒下。不过经过这一场惨重的经济损失,王家亦是从苏州一流家族的家族掉到了三流家族。

    其实最为关键还是王鳌已经成了过去式,而王家这么多年连一个进士都没有,祖荫能够令他们风光一阵,但却不可能是世世代代。

    正是在这一个平凡的嘉靖四十三年,随着联合钱庄的强势介入,苏州丝绸业悄然迎来了洗牌。

    以王有寅、施永安和徐少泉为首的丝绸大王被洗清出场,换上了洞庭商帮、苏州城的徐家以及两个苏州城的本地势力及更具官方背景的严家,重新组建了苏州的四大丝绸商。

    至于联合钱庄,不仅通过入资的方式间接地控制着苏州城的丝绸产业,而且将它的金融布局迈上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丝绸股票这种新鲜的金融产品在苏州刮起了一股风潮。

    随着洞庭丝绸作坊、状元丝绸作坊、西湖丝绸作坊和岭南丝绸作坊四间大作坊正式创立,加上联合钱庄给普通民众预留了一些股票,很多民众纷纷拿出银两进行了购买。

    省吃俭用是华夏的优良传统,如果真的有好的投资渠道,很多人都不愿意将银子进行窖藏。现在有着每年一百万匹丝绸的海外市场前景,还有着厚实的回报预期,很多民众都渴望从中分得一杯羹。

    由始至终,花映容一直都是身处于林宅之中,并没有在公众场面进行露面,仿佛不曾来过苏州城一般。

    只是随着她的出现,令到联合钱庄的局势扭转,更是主导了这一场苏州丝绸业的大洗牌,更是将联合钱庄推上了一个新台阶。

    在事情灰埃落定之时,花映容却是登上了画船,浩浩荡荡地朝着杭州城而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这苏州城创建一座超级的大作坊,投入资金和人力直接进行经营,只是这样虽然能够赚得更多,但弊端亦是不少。

    丝绸业的蛋糕原本属于苏州的官绅,如果联合钱庄全部吞并,这个吃相显得过于难看,很容易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最为重要的是,她的相公现在是礼部左侍郎,地位固然崇高,但在朝堂还远远不能一人独大,而跟着苏州方面的官绅阶层保持友谊的相处模式更符合利益。

    正是如此,她选择了跟苏州方面的本土势力合作的模样,既有效地为联合商团花出了银子,又无形地提升了联合钱庄在苏州的金融地位。

    时至三月底,清晨的江面被雾气所笼罩,江风带着丝丝的凉意。

    花映容身穿华丽的长裙,静静地站在船尾处,俏面朝向北方,那双美眸充满着期待,她仿佛看到林晧然正在一步步地走向相位。

第1631章 礼部点卯

    苏州的丝绸风波仅是一道微不足道的波澜般,对东南没有造成什么震动,对整个大明更是显得无声无息,而大明的震源似乎一直都在帝都。

    清晨,京城被浓郁的雾气所笼罩,令到这座古城宛如仙境般。

    那些鳞次栉比的宅子渐渐从睡梦苏醒过来般,不断有轿子队伍从宅子中出来,显得威风凛凛地前往东江米巷那边的衙门。

    一顶级别不低的轿子从灵石胡同出来,融入了一条有五城兵马司和顺天捕快维持治安的街道中,很快便来到礼部衙门的左侍郎衙署前。

    “十九叔,到了!”

    林福让轿夫将轿子缓缓地落到青砖地面上,旋即上前揪开那道彩色的帘子,显得恭敬地对着轿中人提醒道。

    林晧然身穿着绯红的三品官服,皮肤显得白皙,蓄的胡子仍旧稀疏,但已然是长了不少,特别身上多了几分官威,令到整个人显得越发成熟稳重。

    经过这小半年的礼部左侍郎的任职生涯,他已经熟悉了当下的生活和工作节奏,从轿子缓慢地走了出来。先是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侍郎匾,如同往常般走进衙署。

    进门便是左侍郎大堂,两侧是属吏的办公值房,这时书吏亦是纷纷到来。书吏在礼部衙门有专属的居所,故而亦是早早就到了这里。

    “见过部堂大人!”

    书吏对于林晧然每日坚持早早到来,心里亦是暗暗地佩服着,故而对这位勤奋又能干的上官是打心底的尊敬地进行施礼道。

    林晧然轻轻地颌首,绕过了正堂,便是到了后院,直接来到他专属的签押房中,旋即着手处理事务。由于今年是大比之年,仪制司的事务显得颇多。

    林福跟着以往一般,给林晧然送来了参茶,然后则是站在外面负责戒卫。

    笼罩在北京城周围的雾气慢慢散去,天地间变得敞亮起来,而东边多了一缕金色光芒刺穿天际般,拉开了旭日东升的序幕。

    礼部衙门的官员陆续到来,不过他们很多人并没有到自己的值房,特别是那些后来的官员,显得匆匆地来到了礼部的二堂点卯。

    缺勤,在后世可能就是扣点钱的小事,但在这个重视“清、慎、勤”的时代,这就是官员“庸懒散”的行为。不仅会影响到该名官吏的考评,历朝历代都有惩治,处罚措施亦是五花八门。

    唐朝时期注重于罚俸,像唐玄宗时,文武官朝参,无故不到者,夺一季禄,另唐律规定:旷工满35天判处有期徒刑1年。

    到了本朝,朝廷则是注重于体罚,缺勤1天处笞20小板,每再满3天加一等,满20天处杖打100大板。

    正是如此,本朝的官员都很重视考勤,甚至出现有一位官员由于家里住得远,结果为了赶路而滑落河中淹死的惨事。

    随着卯时正刻的来临,这二堂中聚满了官吏。

    四司郎属官员都在,另外还有会同馆、铸印局和教坊司的部分官员,再往下则是书吏和在编的衙役,人数达到了一百余人。

    “下官拜见林部堂!”

    随着林晧然的出现,众官吏纷纷进行跪拜道。

    林晧然并没有在堂上的位置入座,而是站在堂中微笑着抬手道:“正堂大人入值西苑,今日点卯的事宜由本部堂代劳,大家都起来吧!”

    如果论辛苦程度的话,当属本朝的朝廷大员。

    不仅是他的上司李春芳,像户部尚书严讷、吏部尚书吴山和吏部左侍郎除了处理本衙门的事务外,则是要轮值于西苑。

    正是如此,虽然他们四人还没有入阁拜相,但在很多官员看来,礼部尚书李春芳、户部尚书严讷、吏部尚书吴山和吏部左侍郎都已经是“准阁老”。

    由于李春芳昨晚轮值于西苑,今早注定是无法按时赶回礼部,所以林晧然这位左侍郎则是代替李春芳主持礼部的点卯事宜。

    亦是这个原因,林晧然这个礼部左侍郎经常取代李春芳主持礼部事宜,加上林晧然的出色的办事能力,无形中抬升了他在礼部衙门的地位和影响力。

    “谢过部堂大人!”

    众官吏又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便是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福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堂中的左边位置,林晧然在椅子坐下,对着那位手持花名册的官员淡淡地吩咐道:“点名吧!”

    这个时代的官员跟商人般,都很是讲究个人信誉,点名并很少出现舞弊的情况。点名官员按照花名册开始逐一进行校对,从而确实谁今日没有到场。

    “林部堂,下官已经核查完毕,今日祠祭司典吏李肆缺席!”点名官员呈上那本花名册,显得恭恭敬敬地汇报道。

    林晧然抬手不接花名册,而是阴沉着脸询问道:“如果本部堂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李肆一共缺席二十八次,今年到如今便缺席了十次!”

    “不错!”点名官却是翻查了一下记录,旋即进行点头道。

    林晧然的眉头微微蹙起,扭头望向站在前排的祠祭司郎中屠义英询问道:“屠郎中,李肆可是因公务不至?”

    众官吏不由得纷纷望向了屠义英,衙门上下谁都知道李肆是右侍郎秦鸣雷的亲信,而屠义英的祠祭司又归秦鸣雷分管,故而屠义英其实没少替李肆掩护。

    屠义英迎着林晧然的目光,却是鬼使神差地拱手道:“回禀林部堂,下官不曾安排公务给李肆,亦不知他因何今日会缺勤。”

    咦?

    众官吏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心知李肆的板子是逃不掉了。

    跟着极为宽容的正堂大人不同,这位林部堂却是铁面无私。不说普通的书吏缺席,哪怕跟他关系最好的龙池中缺席,同样挨了重罚。

    据说龙池中那日之所以缺席,便是因为前一晚参加林部堂妹妹的生辰宴喝醉了酒,所以第二天才起晚了,但仍然还是遭到了林部堂的重罚。

    现在李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祠祭司典史,且还是一个“惯犯”,自然是逃不掉这顿板子了。

    “我礼部不能有如此散漫的典吏!屠郎中,你今日便推荐一个接替李肆的人选,我回头便跟正堂议一议。不过本部堂有言在先,倘若还是如此散漫之人,你亦难逃其咎!”林晧然的脸色微正,当即做出决定道。

    这……

    众官员听到林晧然不是要打李肆的板子,而是直接革李肆的职务,却是不由得瞪起了眼睛。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却是不免对林晧然多了几分敬畏。

    虽然在林晧然这种大人物看来,李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书吏,但在他们书吏的眼里,典吏已然是他们人生最大的追求。

    但像李肆如此的人物,且他还攀附上了鸣雷这棵参天大树,结果这位林部堂却是说免则免,显得没有半点的通容余地。

第1632章 圣人祭

    “下官遵命,一定不令大人失望!”屠义英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进行拱手地道。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李肆,平日仗着有秦鸣雷撑腰,对他这位郎中倒不说不尊重,但有时能够会掉链子。现在让他推举新的典吏,这无疑是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林晧然仿佛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对着在场的官吏淡淡地道:“虽然本部堂是替正堂主持点卯,但诸位倘若有什么事,亦可现在向本部堂反映。”

    在点卯之后议事,这是各个衙门的惯例。

    仪制司和主客司归为林晧然分管,祠祭司和精膳司则是归为秦鸣雷分管,所以祠祭司和精膳司的官员不由得暗暗地交换了一下眼色,林晧然已然是想要行使代理正堂的权力。

    林晧然的喉咙发痒,却是轻轻地咳了一声。

    主宾司郎中何宾则是心领神会地上前,显得恭敬地询问道:“部堂大人,南洋诸位使臣到京已经大半月,他们这帮人已经问过好几回了,却不知何时能面圣呢?”

    如果说近期礼部最重要的事务是什么,那便是这帮由广东而来的南洋使团。

    只是南洋使团到京后,一直都被安排在会同馆,皇上不仅迟迟没有召见,亦没有任何章程交待下来,让到南洋使团只能干等。

    众官吏听到是这个事情,则是纷纷望向了林晧然,亦是想知晓皇上何时能够召见南洋使团。

    不过如果说那帮人催促,怕亦不尽是实话。毕竟会同馆天天好酒好肉招待着他们,还让教坊司的乐妓前去表演节日助兴,令到那帮土鳖可谓是乐不思蜀。

    众官吏心如明镜般,猜测着急的可能不是那帮南洋使团,而是这位林部堂,却是故意让何宾当众给他一个推动此事的由头。

    林晧然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不宜拖延,本部堂回头便跟正堂进行商议,不日给你答复!”

    “是!”何宾看到目的达到,便是恭敬地回应道。

    林晧然早已经练就了喜不形于色的本领,更不可能让人轻易看穿他的企图,便是环视在场的官吏又是开口询问道:“诸位,可还有事吗?”

    众官吏纷纷摇头,便是准备进行告退。

    祠祭司郎中屠义英却是一咬牙,上前进行拱手道:“部堂大人,圣人祭在即,却不知今年由谁前去比较合适呢?”

    祠祭司,主掌祭祀。这个看似清闲的部门,但实质事务并不少,每到十位先帝和诸位先后的祭日,他们则是要安排人员前往各个陵墓进行拜祭。

    武勋们能够出任总兵的并不多,太多都是在五军都督府挂一个闲职,而他们平日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帮着皇上进行祭祀各位先帝和先后。

    像孝庄睿皇后忌辰遣彭城伯张熊祭,孝穆皇后忌辰遣广宁伯刘允中祭,仁孝文皇帝忌辰遣成安伯郭应乾祭等。

    除此之外,还有清明祭之类的节日祭等,而四月则是要举行孔子祭。

    先师孔子死后葬于山东曲阜,其后代被历朝历代封衍圣公。虽然到明朝不被朱元璋所喜,其地位比往朝有所下降,但孔圣人的地位仍旧超然。

    每年祭日,朝廷都会派遣大员前往山东进行祭祀。只是跟着祭祀先皇和先后不同,这个人选则是由词臣出任,且通常都是朝廷的大员。

    咦?

    众官吏当即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先是困惑地望了一眼不按章出牌的屠义英,然后纷纷扭头望向了林晧然,亦想知道林晧然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林晧然却是深深地望了一眼屠义英,同样没想到屠义英会将这个事情当众抛出来,只是稍微做出了权衡,便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屠郎中,前年和去年可是袁阁老前往?”

    虽然徐阶上台之后,抛出了“共票”的口号,但徐阶却总是设法“支开”袁炜,先是让袁炜主持修撰《兴都志》,更是将孔子祭这种事情推给袁炜。

    只是前往山东祭祀孔圣人固然风光,但地方官员都知道要千方百计往京城里钻,这离开京城相当于远离权力中枢,而孔子祭更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固而这其实不是一件好差事。

    事情之所以总落到袁炜身上,更多还是徐阶想要借机将袁炜支出京城,而袁炜偏偏无法在这个事情上进行推脱。

    林晧然对这个安排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便是做出决定地道:“圣人祭不能总劳烦袁阁老!现在袁阁老协理元辅票拟,可谓是日理万机,本部堂以为此次可提议由董侍郎代往!”

    这个举动其实包含着一些私心,董份这个人颇得皇上器重,亦是“准阁老”之一,更是吏部衙门的老牌左侍郎。如果能够借机将他支开京城一些时日,对他岳父其实是有利的。

    “下官知晓!”屠义英的脸上没有流露任何的异色,显得恭敬地回应道。

    众官吏则是暗暗地交换了眼色,深知这个事情怕又要揪起波澜。不说林晧然有将手伸向雷鸣雷的地盘之嫌,且现在选董份而弃袁炜,这人选的问题怕是要在朝堂上揪起争端。

    林晧然却是没有当一回事般,对着在场的官吏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便都回各自的衙署忙碌吧!”

    众官吏对着林晧然恭敬地行礼,然后纷纷返回各自的衙署。

    只是这个石子已经投了下去,事情注定要揪起波澜,而最先受到冲击的自然还是本部衙门。

    右侍郎衙署,签押房。

    秦鸣雷阴沉着脸,一把将桌面上的茶盏抓起来,结果滚烫的茶水溢了出来,有些茶水流到手掌上,疼得他当即龇牙咧嘴并惊呼起来。

    “部堂大人,请息怒!”精膳司郎中刘仲达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带给秦鸣雷,看着他如此大的反映,却是急忙进行劝道。

    奏鸣雷将茶盏丢下,烫得他急忙甩手,看着面前的一个板凳,气得又是一脚踢了过去,结果板凳并没动,痛得他直捂脚趾头嗷嗷直叫。

    仆人急忙上前扶住他,这才没让他摔倒在地,但整个人亦是开始老实下来。

    奏鸣雷在另一张板凳坐下,显得满腔怒火地骂道:“他当真是什么都敢插手!这祠祭司是我分管的,他林若愚凭什么伸只手过来!”

    精膳司郎中刘仲达看着秦鸣雷如此大动肝火,心里则是暗叹一声,却是选择默不作声。

    话虽然说得没错,但林晧然其实亦不算过份。毕竟他们精膳司和祠祭司虽然归属秦鸣雷分管,但却是隶属于礼部,现在林晧然代表正堂主持点卯,而屠义英将事情抛出来,他却是能够对祠祭司的事务进行插手。

第1633章 破绽

    奏鸣雷在发泄一通之后,整个人亦是慢慢冷静下来,却是突然开口询问道:“刘郎中,他故意借何宾之口,想要推动皇上面见南洋使团?”

    “正是!”精膳司郎中刘仲达不知所以,显得老实地点头回应道。

    奏鸣雷冷哼一声,却是进行讥讽地道:“我看林若愚是收了南洋使团那帮人的好处,这才如此卖力帮人家办事!”

    他始终觉得林晧然推动南洋使团上京面圣有些古怪,现在看着林晧然如此卖力地推动,却是免不得朝着金钱交易方向联想。

    “下官觉得这恐怕便是真相,听着会同馆那些人说,那帮满剌加人出手极为阔绰!”刘仲达跟着奏鸣雷已然是同坐一条船,当即便是同仇敌忾地透露道。

    奏鸣雷从仆人手中接过茶盏,嘴角噙着一丝不屑地道:“这世间哪里还有什么满剌加人,那个满剌加人分明就是佛郎机人的代使!这个事能骗得了其他人,但岂能骗得了本部堂,他林若愚怕是被银两砸晕了头,竟然替佛郎机人糊弄皇上,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请部堂大人明示!”刘仲达眼睛微亮,当即进行追问道。

    秦鸣雷捏着茶盏子轻泼滚烫的茶水,显得得意洋洋地说道:“正德六年,佛郎机人入侵满剌加国,致使满剌加灭国。当今圣上登基之时,满剌加的使者来到了京城,向皇上控告佛郎机人灭其国,请求咱大明出兵助满剌加复国。当今圣上给在大明的佛郎机使臣皮雷斯下了一道圣旨,要求其立即归还满剌加土地,并将其遣送离开。”顿了一顿,他显得神秘兮兮地补充道:“皇上当时便称:除非佛郎机规还满剌加土地,否则永远不能向大明朝贡。”

    前面的那些事情都是公开的,包括皇上下圣旨将佛郎机使臣皮雷斯驱逐出境,但后面的嘉靖所说的话,知道的人却是很少。

    “部堂大人,果真如此?”刘仲达的眼睛一片雪亮,压抑着兴奋地求证道。

    奏鸣雷轻呷了一口茶水,显得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自然不假!若不是本部堂喜欢翻阅一些史料,亦是不知四十年前还有发生过这些事!”

    “那……林侍郎推动皇上加封这佛郎机人,实则是要置皇上于无信?”刘仲达想通了事情的可怕之处,便是郑重地询问道。

    秦鸣雷的手刚刚被烫得难受,先是将茶盏放下,然后眼睛微微地眯起来道:“呵呵……原本我还念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不想抖出这件往事!只是这小子太得意忘形,竟然胆敢将手伸向老子的地盘,那休要怪老子无情了!”

    如果说谁是他最恨的人,已然正是林晧然。若是被林晧然抢去了礼部左侍郎的位置亦就罢了,林晧然到了礼部衙门还抢去了他的风头,致使他对林晧然是恨之入骨。

    现在有机会置林晧然于死地,他却是不介意出手,从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关于林晧然想要推举吏部左侍郎董份前往山东参加圣人祭的消息从礼部衙门迅速传了出去,很快便到了袁炜和董份的耳中。

    不过这两位重臣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仅是听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仍然是专心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务。

    令人意外的是,徐阶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想要继续埋头处理奏疏,但整个人突然显得心不在焉,突然站起来走出了值房。

    随着某个人的不安分,令到京城不断地动荡,很多事情亦是随之悄然改变,这个腐朽的王朝似乎多了一些未知的变化。

    只是京城的表面总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这个事情似乎不曾发生过一般,众官员则是勤勤勉勉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务,任由京城的天空上演日升日落。

    黄昏时分,天空已是满天的晚霞。

    一顶顶轿子从东江米巷的衙门出来,纷纷向四处散去,返回各自的府邸。

    林晧然结束一天的工作,乘坐轿子回到府上。轿子在前院落下,管家林金元掀开轿帘,而吴秋雨则是乖巧地迎了出来。

    吴秋雨虽然跟林晧然一般年轻,但似乎是有着林晧然一般的烦恼,在诰命夫人圈子确实过于年轻,故而她渐渐倾向于深色调的裙装,同时行为举止越发的端庄贤淑。

    她看到林晧然从轿子中出来,便是规规矩矩地施礼道:“夫君,妾身有礼了!”

    “娘子,为夫的肚子有点饿了!”林晧然并不喜欢吴山那般的古板,拍了拍干瘪的肚子对着吴秋雨显得随意地说道。

    吴秋雨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如玉,已然是倾国的佳人,先是浅浅一笑,便是进行回应道:“好,妾身这就让厨房准备上菜,今天有你喜欢的鱼汤!”

    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受到吴山的影响,便是到房间换下官服。

    待他来到饭厅的时候,饭菜已经陆续被端了上来,显得有些丰盛。虽然他对吃食没有过于讲究,但他亦不会像徐阶那般委屈自己。

    他现在三品官的月俸是七十五石米,实质到手有二十五两银、十二石米、几匹绢和大量的宝钞,这些收入自然无法养活这宅子的人,不过作为京官更大的收入来源却是地方官员的冰敬等潜规则收入。

    当然,他所控制的联合商团财富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值,特别吕宋的金矿已经进入收获期,令到他的实际财富已经是富可敌国。

    吴秋雨看着林晧然到来,却是等着林晧然先入座,她这才跟着入座,很多看似无关紧要的礼仪已然是深入她的骨髓般。

    每个家庭的家风不同,二个人在饭桌并不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实质夫妻的交流很多时候都是从饭桌开始的。

    “阿花,再给我盛半碗汤!”林晧然喝过一碗有滋有味的鱼汤后,看到阿花站在旁边,便是将空碗递过去并吩咐道。

    跟着那些世家有所不同,林宅很多仆人都是发迹后才招募进来的,却很容易成为各方势力的眼线。故而现林府里亦是安排着长林村的人,这样有利于守住一些秘密。

    阿花便是被老族长安排到京的长林氏族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做事亦很是勤快。不过林晧然并没有将她视为下人,而是让她做内宅的管事,每月都会支给她丰厚的工钱。

    阿花却是乐于多做一些事,故而亦是时常给林晧然盛饭,闻言便是上前接过了空碗。

    “夫君,你觉得你弟子王时举此人的品行如何?”吴秋雨停下了筷子,却是突然开口道。

第1634章 神来之笔?

    林晧然将筷子放下,显得认真地回应道:“初时,王时举虽然颇有才华,但身上难免有一些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只是跟随我下扬州大半年,其品行端正,做事亦是慢慢懂得灵活变通,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你觉得他今科能考上举人吗?”吴秋雨扶着筷子,又是继续进行追问道。

    林晧然伸手从阿花的手里接过汤碗,只是阿花有些紧张的样子,接过来却是差点洒了,令到他古怪地望了阿花一眼,这才回应吴秋雨的问题道:“他的才学肯定是够了,不然我当初不会点他为经魁,但他此次能不能考中举人,这得看一些运气了。就像你夫君,如果当年没有一点运气,怕亦是拿不着这个文魁的头衔呢!”

    八股文取士看似很公平,但亦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公正,毕竟审卷的考官始终是肉体凡胎,却是难免会加上一些主观因素。

    亦是如此,很多才华横溢的士子在科场总是颗粒无收,特别淘汰率最高的乡试更是一个大关卡。

    “他是不是还没有婚配?”吴秋雨的眼睛微微一亮,又是满脸认真地询问道。

    林晧然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古怪地望了一眼吴秋雨,却是轻轻地摇头道:“这事我倒不清楚!”

    不说他现在有着诸多事务要烦心,这历来都是弟子孝敬老师,他这个老师哪怕是再负责任,亦不会替弟子操心这种事情。

    吴秋雨幽怨地望了林晧然一眼,却是不再多说话。

    夜幕降临,京城的盏盏灯火亮起。

    由于夏季来临,后花园多了一些虫蛙的声音,特别蟋蟀的声音格外响亮。

    在得到的同时,亦会失去一些东西。随着林晧然的地位提高,只能是不断地改变和克制自己,起码要在表面塑造圣人官员的形象。

    如果不是要前去拜访朝堂的大佬,林晧然基本上是不会再出门,更别说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了,总是老老实实地呆在书房之中。

    蜡烛正在烛台上燃烧,整个书房显得很是敞亮。

    林晧然已经洗过澡,正在书桌前翻阅一些信件。虽然他身处于京城,但在地方亦是建立了消息渠道,了解着广东、浙江和南直隶那边的动静。

    他此时正在看着花映容的来信,了解着苏州丝绸风波整个事件的始末。

    林晧然对苏州丝绸风波的结果倒是满意,虽然联合钱庄不能一举吞下苏州的丝绸业,但联合钱庄如同钉子般钉在了苏州城中,已然是为联合钱庄将来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管有任何地方都是一个道理:有利益的地方,难免会产生纷争。

    银行的吸蓄放贷无疑是一项很诱人的业务,但其实这项业务会侵害地方官绅和地主阶层的利益,很可能会遭到他们的强烈反扑。

    大明并不是没有金融业,其实大明的金融业一直存在。

    地方官绅和地主阶层早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他们通过直接或间接的高利贷方式,不仅从中获得到丰厚的利润,而且还能得到田产或房产等资产。

    正是如此,哪怕明律对高利贷进行了明确的限定和打击,但在地方官绅和地方势力的保护下,这个条文实则是形同虚设。

    联合钱庄如果贸然打出“低息放贷”的牌子,必然会遭到地方官绅和地主阶层的强烈反对。只是现在苏州钱庄将丝绸业让出,且没有即刻全方面推出“低息放贷”,无疑给予各方一个可接受的时间和空间。

    现在通过丝绸的利润将一帮人绑到一起,哪怕将来遭受地方的官绅和地主阶层的强烈反对,那亦不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当然,事情阻力太小,主要还是取决于他的官职和权柄。

    如果他将来能够登顶,不仅可以推出“吸蓄放贷”的模式,而且还能冠冕堂皇地发行通用纸币,甚至成为大明的中央银行。

    林晧然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便是执起手笔,在一番寒暄之后,便是郑重地写道:“天下之人皆为利也!今丝绸贵,则生丝贵,绅与民此后几年,必舍稻而种桑,丰年无恙,灾年必成祸端。联合银庄可推生丝期票压其价格,防丝多而贱伤民,并着令广东备粮以防灾情,另在苏州推土豆、红薯……”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在苏州丝绸业崛起的同时,却免不得会侵占农田这种生产资源。如果不加以防备,不仅会令到苏州陷入灾荒,而且保守派官员会借机抑制苏州丝绸业的发展,从而重创大明的海上经济贸易。

    正是如此,他不得不未雨绸缪,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林晧然将事情交待完毕,便又是认真地写道:“红妆倾城,吾爱犹存,慕君娇媚动人,耻己痴心不改。吾心甚念,盼妾早归!”

    在写完之后,他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装进一个信封中,然后放到一个带锁的特制皮匣里面,打算让联合商团的渠道将这皮匣送到花映容的手中。

    此举其实是效仿了清朝于康熙晚年的密折制度,由皇上和官员各持一把钥匙,任何人都无法开启,从而大大地加强了密折的保密性。

    林晧然刚将信封放到皮匣里面,孙吉祥则是走了进来。

    孙吉祥的白头发多了一些,但那双眼睛似乎更加睿智,来到书桌前见礼道:“见过东翁!”

    “孙先生,京城可有什么动静?”林晧然锁上皮匣,便是随口询问道。

    孙吉祥替林晧然掌管谑而着京城的消息源,便是老实地回应道:“董份今日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怕是接受前往山东主持圣人祭了!”

    林晧然将皮匣放到显眼的位置,林金元看到必定会将皮匣送往东南,便是走向茶桌,同样认真地求证道:“孙先生,你觉得董份真的会老实接受我的提议吗?”

    “如果东翁推荐其他人,怕是会惹来麻烦!只是东翁选择董份,却是一个高明之举,简直是神来之笔!”孙吉祥跟随林晧然围桌而坐,接着侃侃而谈地道:“袁炜和董份本是一体,现在你提议董份前去,他若是公然反对的话,难免会引起袁炜不快!另外,明年才是外察之年,现在董份前往山东是利大于弊,故而应该不会跳出来反对!”

第1635章 谋巡抚官

    林金元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看到林晧然领着孙吉祥来到外间的茶桌前,第一时间给二人送去了茶水,然后又悄然地退了出去。

    林晧然喜欢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窗外院子的月色。今晚的窗子正好跟屋顶那轮皎洁的月光相对,整个天地宛如白昼般,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林晧然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心里自然是希望董份能够安分地接下这个差事,便又是正色地继续询问道:“孙先生,你觉得南洋使团方面的事情现在能不能推动?”

    “皇上自从耕藉礼后,便没有再参加任何重要祭典,甚至清明祭都没有出现。现在皇上已然是要专心于修玄,怕是不可能会亲自面见这帮名不副实的南洋使臣的!”孙吉祥正端着茶盏,平日的主要精力便是放在揣摩嘉靖上,这时显得一本正经地给出答案道。

    林晧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却是望向孙吉祥道:“我知道皇上现在专心修玄,所以肯定不会亲自面见南洋使团!”

    “东翁其实是另有所图?”孙吉祥正准备喝茶,闻言便是意外地抬头望向林晧然询问道。

    林晧然并没有进行回应,而是伸出手指沾上茶水,旋即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字。

    时近十五,今晚的月亮显得很圆,皎洁的月色和淡黄色的烛光交辉在一起,那桌面上用茶水写下的一个字显得格外的清晰。

    仅是简单的一个字,仿佛道尽了世间的秘密之事般。

    孙吉祥的眼睛不比年轻之时,伸长脖子并眯着眼睛望向桌面上的那个字,脸色先是一阵凝重,旋即震惊地望向林晧然道:“东翁总是能够这般总揽全局,令老夫深感汗颜也!”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林晧然的师爷,而算是林晧然的谋士。本以为凭着自己在翰林院的近三十年磨练,加上对史书的钻研,已然能够胜任林晧然谋士一职。

    只是跟着林晧然相处的过程中,他却总是发现这位东翁总是能够不拘于一泥,屡屡给人一种新的思路,其智慧当真是世间少有。

    “先生过誉了,很多事情总会有所纰漏,亦是幸得先生提醒方不至于犯下大错!”林晧然深知孙吉祥策划事情的细心,便是拱手回应道。

    二人又是低声商议一些事,话才刚刚结束,林金元进来汇报张伟造访。

    跟着当年在城北做顺天府尹不同,现在他是堂堂的礼部左侍郎,已然是身处于朝堂的漩涡之中,每晚总会有官员前来拜访于他。

    林晧然似乎早知晓张伟会到访,当即便是让林金元将人领过来。

    孙吉祥心里微微一动,当即便是认真地询问道:“东翁,你想要推举张鸿图出任宁夏巡抚?”

    “如果阻力不大的话,我确实是想要将张鸿图推到宁夏巡抚的位置!”林晧然伸手端起茶盏,并没有隐瞒地点头道。

    官场的斗争,其实争的还是官职,是将自己人安排到重要的岗位上。

    在提出“南将北调”的策略之时,他便知道想要真正贯彻下去,还要打破以杨博为首的文官对北边的把持,需要安排自己的人出任督抚。

    不过北边各大总督都是极有份量的人,而他的人无论是战绩还是资历都远远无法跟那些总督相比,故而只能先从巡抚着手。

    当然,这些都是兵部尚书杨博的自留地,将俞大猷弄到辽东总兵已经殊为不易,而想要将张伟安排到宁夏巡抚同样是困难重重。

    孙吉祥的眉头微微蹙起,对着林晧然认真地劝说道:“虽然张伟在《谈古论今》发表了两篇治军策,但他没有军旅的履历,又不曾在兵部任职,怕是很难为之!”

    “我知道,但不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为呢!”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却是态度坚定地道。

    自从张璁接圣旨入阁,大明一直以来的廷推制度逐渐名存实亡。到了严嵩当政之时,所有大臣的任命不再进行廷推,都是通过一道圣旨进行任命。

    像昔日吏部尚书吴鹏被弹劾罢官,严嵩当即哀求皇上任命小舅子欧阳必进接任,只是仅仅没过多久,嘉靖还是下达圣旨改由青词写得好的郭朴出任吏部尚书。

    由此可见,内阁阁臣和六部尚书的任命之权不再是朝廷重臣的廷推,而是改由皇上的圣旨任命。

    所谓上行下效,严嵩当政之时,一些重要地方督抚的任命同样不再经由廷推,而是由严嵩列出人选并请示皇上的意见,故而首辅和皇上共享了任命权。

    徐阶上台之后,一改严嵩“独相”的执政姿态,则是摆出了一副“贤相”的面貌。

    虽然他不会向皇上提议入阁或六部尚书举行廷推,但巡抚这个不被皇上重视的级别任命权,他还是愿意拿出来跟大家进行延推。

    按往朝惯例,巡抚由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和大理寺三品以上的官员共同延推。

    六部衙门三品以上的官员共计十八名;通政司和大理寺的掌印官一名;都院持三品头衔的右御史不少,不过通常只有左都御史和左副都御史坐守本部,故而共计两名。

    如果能赢得这些重臣中大部分人的支持,加上皇上那里没有异议的话,那么该名官员则是能够胜利地出任地方巡抚。

    张伟现在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右参议,已然有资格挂正四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出任地方巡抚,故而有资格争夺宁夏巡抚一职。

    虽然张伟的资历比较浅,但却有着年纪的优势,一位四十多岁的巡抚并不会扎眼。

    晧然始终觉得官员更要讲究才能,如果真熬上十几年再出任巡抚,早已经是深谙和光同尘的官场之道了,远不如初入官场时的锐气。

    正是如此,他更愿意早些将张伟推到巡抚的任上,而不是一直在京城这里熬那些虚无飘渺的资历。

    “东翁,那老夫先行告辞了!”孙吉祥看着林晧然要接见张伟,且事情商谈得差不多了,便是站起来主动告辞离开道。

第1636章 意外

    张伟已经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一张标准的国子脸,双眼颇有神采,身穿着一套儒服,整个人显得颇有学者风范。

    跟随林金元穿过院子进到书房,看到林晧然正坐在敞亮的窗前品茶,他上前对着林晧然恭敬地施礼道:“见过师兄!”

    “鸿图兄,坐吧!”林晧然的脸色露出微笑,抬手对着张伟友好地道。

    张伟显得很有礼数,又是拱手施礼道:“谢师兄!”

    林福将人领到这里,便转身忙碌着给张伟泡茶。

    “鸿图兄,我昨日已经跟咱们老师说过对你的安排,他说会尽力相助!”林晧然端着桌面上的茶盏,显得开门见山地说道。

    虽然他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但在朝廷的号召力其实很有限。而想要将张伟推到宁夏巡抚的位置,则是必须得到他岳父的支持,这样才能有机会成功。

    正是如此,他亦是主动找上了那位便宜岳父,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跟着吴山道了出来。好在他这个岳父倒没有过于迂腐,且张伟确实是有能力的官员,故而他岳父亦是同意了他的方案。

    张伟轻轻地点头,眼睛显得坦诚地回应道:“多谢师兄,刚刚我亦是亲自拜访了老师,他亦算是跟我表明了态度!”

    “他表明了态度?”林晧然对此略感意外,便是好奇地询问道。

    张伟对吴山是打心底的尊敬,便是老实地说道:“老师说:如果我能够到地方出任巡抚,让我要向你学习,在地方多做一些实事!”

    在官场很多事情都不会直说,上官总会含糊其词,而是需要你去领会和揣摩。现在吴山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是等于表态支持张伟出任宁夏巡抚。

    “老师这话倒是没错,在地方上多做些实事,百姓能看到,朝堂亦能看到!”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显得略为认同地道。

    张伟接过林金元送来的茶盏,却是苦涩地叹息道:“我固然是听从老师和师兄的教诲,在地方做多一些实情,只是世风日下,今不往昔矣!哪怕是真的看到了,怕很多人亦会装着看不到的,对自己人作奸犯科的行为还会进行包庇!”

    自从当今圣上搞权术制衡之道,官员间的分化趋于严重,进而出现了普通的拉帮结派现象。他现在身上已经打着吴或林的烙印,注定不会被徐党、浙党和晋党所喜。

    现在的朝堂不再看你做了什么事,个人能力如何,主要还是看你是否站对了队伍。

    “鸿图兄,可是遇上什么不平事?”林晧然看着他的情绪似乎不对,便是认真地询问道。

    张伟喝了一口茶,便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即认真地询问道:“师兄,你可还记得杨尚英?”

    “浙直总兵?”林晧然的记性不错,当即便是报出官职道。

    张伟将茶盏放下,轻轻地点头道:“杨尚英此人功绩平平,但因为跟杨博有关系,所以取代了卢镗的浙直总兵一职。昨日宁江兄找上我喝酒,却说此人贪婪无度,弄得浙直的官兵怨声载道,现在事情被官员捅到了兵部,但兵部却不打算惩治!”

    林晧然听到竟然是这个事情,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其实是文强武弱的一个弊端,很多文官都喜欢重用听话的武将,但听话的武将往往有贪胆而无军事才能,最终的后果反而是让大明军队的战力继续下滑。

    林晧然端着茶盏,显得未卜先知般地道:“宁江兄找上你,怕是要拉你一起去找魏时亮吧?”

    “我们二人一起去找了魏时亮,但他说要先行查证,如果当真如此的话,不日便会上疏弹劾!”张伟认真地点头,旋即又是叹息地道:“杨尚英这种当上浙直总兵便罢了,又岂能让他如何胡作非为,赵炳然在那里是吃干饭不成?”

    “赵炳然虽然是浙直总督,但他失去了郭朴这座大靠山,日子其实亦是不好过,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水,心如明镜般道。

    地方督抚固然风光,但他们的命运实质一直被朝堂掌握。他们一旦得罪了人,不说无法重返京城,甚至连现在的位置都不保,这是绝大多数督抚最为担心的事情。

    张伟心知这便是真相,却是重重地叹息一声。

    林晧然将茶盏放到桌面上,显得一本正经地道:“此次的宁夏巡抚的人选会进行廷推,你这些天便辛苦一些,到各位大佬的府邸刷一下存在感吧!”

    “好!”张伟心知林晧然不可能将什么事情都替他处理妥协,很多时候亦要靠他来争取,当即郑重地点头回应道。

    二人又聊了一会,张伟便是主动告辞离开。

    林晧然看着渐渐高起的月色,从窗子泻进来的银光已经从桌面收缩到地面上,而他的身子则是无法再继续沐浴银光,如同躲入阴暗中般。

    林晧然慢悠悠地继续喝着茶,望向早已经干涸掉的那个字,然后扭头朝着西苑的方向望过去。

    本以为没有什么事了,却不想自己的门生王时举却是主动找上了门,而令到他颇为意外的是,王时举竟然是来提亲,想要迎娶阿花。

    “阿花虽然是在我宅子中做事,但咱们从来没有主仆之名,其乃我堂侄女,断然不会给人做妾室!”林晧然断然拒绝道。

    王时举正是跪在地上,急忙进行解释道:“恩师误会了,我……我是想要迎接阿花姑娘,还望恩师能够成全我们!”

    林晧然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发现门口像是有动静,便是进行回应道:“他父亲将她交给我照料,那么我有义务替阿花找到好夫婿。为师倒是能够替她主婚,不过此事能不能成,还得要看阿花的心意!”

    王时举却是突然从地上起来,从外面拉进显得面红耳赤的阿花,便听到阿花小声地表态道:“十九叔,我愿意!”

    林晧然见到此状,显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知这二人什么时候好上了。不过他亦是乐于见到这种姻亲,便是大手一挥地道:“你回去让人上门提亲吧!”

    王时举对着林晧然表示感谢,旋即很是兴奋地离开。

    一轮圆月高悬于空,普照着这座大明最大的城市街道,令到这里如同白昼般。各个宅子的灯火纷纷熄灭,已然又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新的纷争。

第1637章 醉翁之意

    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转热,西苑的宫殿群显得更加的耀眼。北边有一片槐树林子,树上传来知了嘈杂的叫声,太液池的鱼儿正欢快地在清澈的湖边畅游。

    无逸殿,首辅值房之中。

    身穿着蟒袍的徐阶正埋头在案前票拟奏疏,两京十三省大大小小事务全由他提出解决方案。由于当今圣上痴迷于修玄,故而他的票拟意见几乎代表朝廷的最终处理方案,这种成就感却是别人无法体会得到的。

    虽然他既要处理两京十三省的奏疏,时不时还得暮宿西苑供奉青词,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反而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他的耳朵突然微微一动,抬头看到袁炜从外面进来,便是如沐春风般地微笑道:“懋中,不知过来找老夫有何事呢?”

    “回禀元辅大人,刚刚收到礼部上呈的文书,想询问南洋使团之事如何了?”袁炜来到案桌前,将一份文书放到案前道。

    徐阶先是一愣,旋即轻轻地摇头道:“懋中,你又不是不知皇上这段时间专心于修玄,且南洋这帮使臣很多都是来名不正,咱们还是让礼部再拖一阵子吧!”

    他深知这个事情的推动者其实是林晧然,虽然不知那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林晧然似乎很是在意这个事情的样子。

    现在他选择拖延这个事情,倒不全是有意阻拦这个事情,而是观察皇上现在的状况,近期确实不会同意召见那帮南洋使臣。

    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帮南洋使臣很多都没有名份,自然更不需要急于接见,而他亦是乐意于将这个事情再拖一拖,让林晧然急上一急。

    “元辅大人,只是总是这般拖着并不合适,这些南洋使臣都是万里迢迢前来京城,此举未免有失我们大明礼仪之邦的名头!”袁炜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颇为顾虑地道。

    官场能够混到这种层次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徐阶当即听出了袁炜的弦外音,心知袁炜此次恐怕不是要推动皇上召见南洋使臣,便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懋中,不知你有何想法呢?”

    “既然皇上现在不想召见南洋使臣,可否派遣裕王暂且招待一下呢?裕王是皇上的子嗣,若是由裕王出面相待,那帮南洋使臣定然心安不少。若是如此的话,既能安抚住这帮南洋使臣的情绪,又彰显了我大明的大国风范,此不两全乎?”袁炜显得是有备而来,当即侃侃而谈地道。

    裕王?

    徐阶的脑海当即闪过一道灵光,即刻捕捉到了整件事最关键的一点,便是抬头深深地望向了袁炜,同时很多念头突然变得通透起来。

    他先前还以为林晧然推举董份前往圣人祭,其实是为了支开董份,从而让到吴山更好地掌控住吏部衙门,进而推举更多的自己人。

    只是如今看来,林晧然此举藏着更深的企图,他是要借此卖袁炜一个人情。现在袁炜提议要由裕王代表皇上面见那帮南洋使臣,其背后必定是林晧然的主意。

    由此可见,这推动南洋使臣面圣由始至终都是一个烟雾弹,林晧然真正目的根本不是要帮南洋使团面圣,实质是想要通过此举来拉拢裕王,进而赢得这位无名有实的储君青睐。

    现在皇上年事已高,林晧然不可能像高拱、殷士瞻等人那般跟裕王结下师生情,最有效的方式自然是加深二人间的情分。

    一念至此,徐阶的心里当真是五味陈杂,更是涌起了一阵沧桑之感。这个林算子当真不让人省心,已然是着手于将来了。

    王府街,裕王府。

    这座由嘉靖三十二年二月“挂牌”的府邸,到如今已经足足走过了十个年头,虽然以次序当为太子府,但至今还是没有换牌子。

    特别嘉靖三十九年礼部官员郭希颜上书请建储被嘉靖斩杀,哪怕景王已经到安陆就藩两年半的时间,朝野上下似乎都已经遗忘了立储一事,甚至是忘了这一座裕王府。

    只是谁心里都明白,景王和裕王的储位之争早已经没有悬念。不说景王已经被发配封地,裕王去年更是诞下唯一的皇孙,哪怕嘉靖亦会偏向于裕王。

    王府的占地颇大,宫人和护卫一应俱全,还有几个王府官时常在这里出没。

    裕王十六岁从皇宫搬出来立府,现在已经二十六岁,长相憨厚,由于两个眼瞳较近,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的模样。

    他身穿一身绛红色蟒袍,齐肩圆领,大襟阔袖,上面绣着江牙海水的图案,做工显得很是精致,给人一种富贵之感。

    裕王身上并没有什么王爷的威风,正是在厅中来回蹭步,显得很是不安的模样。

    正是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走进来禀报,裕王的眼睛当即一亮,急忙迎上前一把抓到走进来的林晧然的手,显得很是热情地道:“林大人,你可来了!”

    拉手,这是礼贤下士的表达方式之一。

    林晧然被裕王突然这么一抓,整个人却是微微一愣。

    虽然他很想跟裕王拉近关系,但被这么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抓住手,还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浑身当即颇为不自在,心里还涌起了一阵恶寒。

    裕王跟林晧然并不算陌生,却是没有注意到林晧然的不自在,不由分地将林晧然拉到厅中,这才放开林晧然的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热情地道:“林大人,请坐!”

    “谢裕王!”林晧然的手被放下,心里亦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当即规规矩矩地进行拱手道。

    看着裕王如此不摆架子的做派,更是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状态,他深知裕王被高拱教导的很成功。这位裕王有着“圣君”的潜质,无疑是朝廷百官最喜欢的皇帝类型。

    裕王在主位坐下,脸上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一副欲言而止的模样。

    “殿下,不知找下官过来所为何事呢?”林晧然看到裕王这一副神色,当即便是体贴地询问道。

第1638章 各有谋划

    此次是裕王主动召见林晧然,虽然众官员都很默契地离裕王远一些,但现在是裕王召见,那自然是要另当别论了。

    裕王似乎等的便是林晧然这句话,显得不好意思地求教道:“林大人,本王代表父皇面见南洋使臣,这……该注意些什么呢?”

    除去在皇宫呆的十六年,裕王已经正正式式做了十年的皇子,但却是从来没有正经做事。现在突然让他替皇上出面招待那帮南洋使臣,如何不让他感到紧张呢?

    正是如此,在接到宫里的口谕,又听到李王妃的建议后,却是第一时间请来了主持这个事情的礼部左侍郎林晧然。

    林晧然这才感到释然,亦是明白这位裕王的紧张从何而来,便是微笑地回应道:“殿下无须担心,下官定会让礼部官员安排妥当,你到时只需露露脸,跟他们喝喝酒即可!”

    “林大人会在场吗?”裕王心里竟然没有底,显得认真地询问道。

    “如果殿下需要的话,下官定会陪同殿下!”林晧然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地回应道。

    裕王的眼睛微微一亮,当即便是欣喜地施礼道:“那便是有劳林大人了,还请务必陪着本王,一起面见那帮南洋使臣!”

    “下官遵命!”林晧然正是要这位裕王依重自己,当即便是微笑地回应道。

    正是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匆匆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有急色,在看到裕王的时候,当即拉着长音道:“殿下……”

    林晧然听到动静,只是注意力主要还是在裕王身上。

    裕王看到内监如此闯进来,心里当即萌生起不悦之情。

    内监看到林晧然在场,将吐出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便是快步来到裕王的旁边,附在裕王耳边简单地说了一句话。

    裕王虽然已经二十有六,但并没有遗传嘉靖的帝王心术,当即将焦急的神色写在脸上。他听到内监带来的消息后,屁股第一时间离开了椅子,只是朝前面走了两步,却是突然想到林晧然还在这里。

    “殿下若没其他事的话,那下官便先行告辞,下官定会将面见南洋使臣之事安排妥当!”林晧然识趣地站起来拱手道。

    裕王忙不迭地点头,并对着林晧然拱手道:“好,那本王便不送了!”

    林晧然对着裕王又施予一礼,便是告辞离开。只是才走出门口几步,回头看到裕王火急火燎地跑向后宅,却是不由得苦笑地摇了摇头。

    裕王性子比较木讷,更是没有帝王之相,偏偏还很是好色。亦不怪当初嘉靖不喜欢这位裕王,而想要景王来继承大统。

    在高拱的管教之下,裕王一直都是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可谓是克己慎行。不过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随着高拱离开裕王府,而新进的陈以勤等老师却是远远没有高拱的管教能力,故而裕王的品行慢慢暴露了本性。

    单是生育一项,裕王其实是完胜于景王。去年李侧妃刚刚生下的儿子朱翊钧,即后世的万历帝,其实已经是他的第三个儿子,而女儿亦生了二个,且这五个子女由四个女人所生。

    林晧然早已经渗透进了裕王府,知道裕王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姓齐的女子,现在大概是后宅起火了。

    “见过少宗伯!”

    陈以勤迎面走来,对着林晧然恭敬地施礼道。

    林晧然见到陈以勤,亦是规规矩矩地回礼,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官场便是如此,其实不用什么契约,只需要心领神会即可。林晧然帮着陈以勤谋得顺天乡试主考官,陈以勤跟林晧然自是形成了一种默契。

    槐树胡同,徐府。

    徐阶坐在轿子归来,那张瘦脸显得几分凝重。林晧然生起了种种事端,加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令到他心里有了一种不安。

    特别袁炜现在渐渐成了气候,加上有着董份这一个强援,对他首辅的位置已经产生了威胁,令到他不得不提防起这个深得皇上信任的次辅。

    原本他打算借着圣人祭的名义将袁炜打发离京一些时日,但人算不如天算,林晧然却是突然插一条腿进来,让到袁炜冠冕堂皇地留京觊觎他的首辅宝座。

    “爹,你可回来了!”徐璠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显得埋怨地说道。

    徐阶对自己儿子从来没有好脸色,更是不喜欢这急躁的性子,便是仿佛没有看到徐璠般。

    “见过世伯!”杨俊民跟在徐璠身后,便是认真地行礼道。

    徐阶对着杨俊民却是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对着杨俊民抬手道:“俊民,一起用膳吧!”

    “敢不从命!”杨俊民的脸上露出笑容,显得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徐府跟杨府虽然没有同乡和同科之谊,但两家的往来密切,徐阶在昔日恢复盐政旧制出了力,算是帮了杨府及其背后晋盐商一个大忙。

    二家的关系已然很是亲密,招呼杨俊民一起吃饭显得很是寻常。

    吃过晚饭,徐阶将杨俊民带到了书房,这才开口询问道:“此次是你父亲让你过来的?”

    “正是!”杨俊民轻轻地点头道。

    徐阶喝了一口茶,又是进行询问道:“因何事而来?”

    “宁夏巡抚!”杨俊民轻声地说道。

    徐阶仿佛早已经猜到了一般,微笑地望着杨俊民道:“吴山有意让他的弟子张伟出任此职!”

    在官场之中,历来都是相互给面子。现在吴山放出风声想要推张伟上位,那么各方自然会让步,让出这个宁夏巡抚。

    只是现在杨博却想要争这个位置,已然是要跟吴山相急,自然是要揪起波澜。

    “所以特来请世伯帮忙!”杨俊民自然早就知道这一点,便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徐阶却是笑了笑,对着杨俊民摆了摆手,却是没有做任何的表态。

    杨俊民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徐阶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但还是选择拱手告辞离开,只希望到了廷推之日,徐阶这边能够出手相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04/ 第一时间欣赏大国相最新章节! 作者:余人所写的《大国相》为转载作品,大国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国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国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国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