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3章 是谁在那儿指责楚家兄弟结党营私？
“诸位莫慌！”楚默云适时高声喊道。
“诸位皆知我纪阳县桃林村楚家，是被京城抛妻弃子的那人遗弃的一房。”
“我兄弟能走到春闱，所经历的暗算、陷害，这些时日在京城也不是秘密，我就不重复去说了。”
“我要说的是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诸位疑惑不解的，为何我农家兄弟高中之后，能够在这么大的酒楼宴请百席？”
“这要从这家酒楼说起，你们看到的是京城生意兴隆的大酒楼，福全酒楼。”
“在我们东阳州，在府城和其他各县都有福全酒楼。”
“而在我们纪阳县，福全酒楼从县城到每一座镇上皆有一家，福全酒楼就是我们纪阳县人开的。”
“我们桃林村属于纪阳青石镇，我家舅舅每天往镇上福全酒楼送菜。”
“我家娘子的舅舅，更是镇上福全酒楼十几年的掌厨，与东家关系很好。”
“这就是为何我能在福全酒楼设席宴请东阳州同乡的原因，这也是福全酒楼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用意很简单，庆贺！”
“今年有幸，会元是从东阳州闯出来的，还是纪阳县人，不该庆贺吗？”
“那日出考场，我与几个同考场同乡提到，放榜之后请他们喝酒，本是小聚。”
“如今百席之局，是福全酒楼大掌柜得知此事后，提议我这么做的。”
“今日都是东阳州考生之席，有东阳州来的福全酒楼张罗席面。”
“若有人质疑楚默云出身农门，不应该有钱宴客，有钱就是投靠了什么势力获取了私利。”
“烦请诸位想一想，你们来京城应试这年前年后也有三月时间了。”
“可被人询问过出身来处？可被人打听过楚家兄弟的下落行踪？”
“你们可有听说过，有多少人往学政司打听过，有多少一直盯着学政司的人被抓进了顺天府？”
“这是正常的吗？”
“还有第三场考试未结束，城西一带发生了什么事情？住在城西客栈的同年们应该听说过了吧。”
“甚至还有夜行人闯进客栈、酒楼意图不轨呢，这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请问，这是正常的吗？”
“诸位再看看，刚才是谁在议论质疑，是谁在那儿指责楚家兄弟结党营私？”
“结谁的党？营了什么私？”
“福全酒楼百席宴排场，刚才我楚默云已解释过了原委。”
“现在你们再想，结谁的党？营了什么私？喊着这些莫名之罪的人，是谁？！”
楚默云突然伸手一指：“这些人！可是你们认识的考生？”
人群里此时都是考生。
在惊见几个人被揪出来扔在楚默云面前还动弹不得时，他们原本是惊骇、迟疑、无措的。
之后就听楚默云解释他们的质疑，但……
最后的问题，他们可答不上来。
于是一双双疑惑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地上或跪或躺动弹不得的那些人。
在护卫们将人揪出时就给点了穴道，这时面露惊恐却说不出话来，也更无法逃离。
“大家这些日子对楚家那些传言、丑闻、以及我们兄弟的遭遇，都很清楚了。”
第2824章 既然挖着坑来质疑他
“再看看这些人，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诸多异常，就能明白……”
“为何整个春闱期间，我们兄弟都没有行踪，若非考试都是躲起来的。”
“我们若不躲不藏，能活着考完三场？能等到放榜？”
“诸位怕是一辈子不知楚家兄弟是何模样。”
“因此，宴客一事，请诸位莫要被人当枪使，再说第二件事。”
楚默云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周响，微微一笑。
“既然有人议论，质疑楚默云的成绩不是凭真本事考出来的，那就解释一下。”
“楚默云少年时便已是县试、府试双冠童生，若非刚放榜就被人暗算，是要连闯院试的。”
“养病三年，家中薄田卖掉一半，还欠了许多债。”
“为了给自己攒点纸笔钱，一直给镇上的墨香书局抄书，后来也写些小故事。”
“《楚山客寓言集》便是拙作，后来家兄也有写话本，只是他性子内向，不愿意说出来。”
“正是常跑书局，偶然遇见墨池先生。”
“墨池先生惜才，对我兄弟多有关照。”
“也赠送了不少科举书籍，让我兄弟勤奋学习，莫放弃科举。”
“说出来，要令同乡羡慕了。”
“其实这几年墨池先生一直住在纪阳县，他便是墨香书局的东家。”
“东阳州读书人知道墨池先生的，应该也知道，墨池先生师从南云书院大儒，陆南玉先生。”
“陆先生之女，便嫁与墨池先生为妻，再说福全酒楼东家姓陆，是纪阳县人。”
“现在诸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牵扯了吗？”
“天上没有凭空掉下的馅饼，源起于墨池先生对我兄弟遭遇的同情和惜才，平日也多有指点读书。”
“不想接受楚默云有读书天赋的，也可认为是得到了墨池先生的指点，有名师相助吧。”
“若这么想能令诸位心中舒坦些，楚默云也不在意。”
“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天下世故民情、感知感闻之所想，三思而升华，掷笔而书写。”
“楚默云问心无愧。”
“也相信我大夏王朝对待科举的严肃和严苛态度，这不仅仅是选拔人才，更是对士学的尊严。”
楚默云说完还瞥了一眼周响，再次抱拳一礼。
“多谢周兄适才提醒，我想，这些解释应该能为那些疑虑者解惑了。”
既然挖着坑来质疑他，那他就将这些坑一个一个填了。
至于提到墨池先生那边，则是昨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
墨池先生希望借他这个旁人之口，公开一些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和小媳妇也有猜测。
这是墨池先生在用自己的大儒身份，守护刚刚夺得榜首的他。
原本只以为搞事情的人，还是一直在寻找他们的那些人，其他考生们应是都想广结善缘的人。
是周响的那些话让他警惕起来，也明白了墨池先生的良苦用心。
显然在人心的问题上，墨池先生看得更通透、更长远。
至于自家小媳妇的身份？他暂时一个都不想暴露出来。
这也是这几天他们再三商量过的结果。
虽然今天一起出场能够造势。
但唐简此时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她太费心应对这样的事情。
第2825章 难道不是故意阻止他们去殿试？
没了小媳妇的神医、医书、与陆姐姐那些合伙生意的加成。
楚默云就只能以福全酒楼的关系，来解释百席宴客的事，而不能说自家其实是真的很有钱。
陆大掌柜在知道自己要成为背锅侠时，也是一脸蒙的。
但墨池先生都出来为楚默云造势了，他这个堂哥还能落后？
因此，今天楚默云说什么，他都会配合。
这时候更是让伙计去喊来附近的巡城卫。
将那几个被点了穴道的好事者送去顺天府衙门。
以“搞事情祸乱楚会元宴席并栽赃污蔑楚会元”的罪名状告。
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一起祸乱风波的重点参与者。
之后结局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楚默云也不会去过问这些，收拾烂摊子的人可是林常胜。
但对人群里大家的议论声，已经牵扯到护卫们身上了。
楚默云继续解释：“我们兄弟在京城应考期间，就是这些护卫在保护我们。”
“别问我他们是谁，他们都是墨池先生托人安排的，也关系到我们在京行踪，这个不能说。”
“毕竟诸位也清楚，我们兄弟都经历了什么样的手段，我不能连累好心相帮之人。”
“总之，解释就是这些。”
“若谁再有什么疑惑不解、或是有什么不满，顺天府击鼓鸣冤、递状直接告，楚默云全部接着。”
“但若有人故意生乱，阻止我兄弟后天的殿试，后果也不是我兄弟能够承担的。”
楚默云说完，重点提醒这些人，并不是会试放了榜，就是所有事情的终端。
后天还有殿试。
这些人此时搞事情，难道不是故意阻止他们去殿试？
毕竟都是读书半生的科举人，提到科举事就都慎重起来。
议论的风声这才转了向。
这时，周响也适时开口，未语先叹，一脸感慨无奈。
“唉，楚会元也是真不容易啊，别人科举只看自家实力，你们兄弟却还要躲避坏人暗算。”
“就不知到底是谁在一直寻找你们？听说楚家、吴家因你们的事，已落下无数骂名。”
“按理儿，走到这一步最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为何如此执着寻找你们下落？”
“我们这些人平时也做过不少猜测，却仍是想不明白，便寻着你们下落，又能如何？”
“全京城都知道那些事儿了，他们再傻也不至于还拿着刀子扑向你们吧？”
这些质疑，以换位思考的方式说出来，表达他们的不理解就很客观。
围观的人群里也纷纷附和，这种事情，大家可真是没少议论啊。
楚默云也叹了口气，一脸悲苦无奈。
“周兄想不明白，难道我们兄弟就能想明白？”
“但若不是他们，我们农家子弟初闯科举一路走来，又能得罪谁？”
“今天我若不说与福全酒楼、与墨池先生这些认识的原由，诸位谁又知晓？”
“因而，真相、答案，还真不是我们兄弟能够给出的。”
“诸位谁还不是士学翘楚了，诸位群策群力尚且不知，问我又如何明白？”
楚默云一番话诚恳又感慨，无奈又酸楚。
那么多人听后，都觉得理解，一个个看向他们的眼中就多了不少同情之色。
第2826章 难道不是故意阻止他们去殿试？
“楚兄莫要难过了，道路艰难，总算是走出来了，将来光耀门楣、荣华富贵都在等着你们。”
周响见众人都在同情楚家兄弟，连忙开口，还伸手拍了拍楚默云的肩膀，以示安慰。
楚默云身子微微一侧，朝他躬身作了个揖，坦然道：“多谢周兄宽慰。”
“荣华富贵什么的不敢想，但我兄弟自小发愿要走科举路，也确实是曾祖遗愿。”
“曾祖希望我们兄弟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出我们自己的路，今日也算得偿所愿，以慰祖先之灵。”
楚默云巧妙地化解了被人拍肩膀的行为。
再顺着人家的“荣华富贵”强调自家的“光耀门楣”。
同时又将这一切带回了楚家那些旧事、楚家兄弟的坎坷遭遇上。
大家的同情与感慨只会更深。
周响一时也无语了。
他到不是专程来陷害楚默云的。
只不过顺势而为绊一下楚默云的脚，为自己会试成绩失利，出一口恶气罢了。
楚默云的那句“以慰祖先之灵”，却突然打动了无数考生，令很多人当场泪目。
他们从小读书并立志走科举之路，除了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实现自己的抱负。
何尝不是也想光耀门楣，甚至改换门庭？何尝不是家中长辈们也寄与了厚望？
楚家兄弟本该是将军门第，是京官之家出来的富贵子弟。
但他们却是被遗弃的一房子孙，每一步路都只能靠自己去闯，没有人能够帮他们。
甚至在楚默云刚要展露头角时，就被人暗算了。
为何？
无非就是怕他们真的出人头地，怕他们有一天真的闯到京城来。
心中有鬼，怕人发现而只能提前打压他们。
这目的早就不是秘密了，满京城人都知道，也因此替楚家兄弟打抱不平的声音很多。
就是理解了、同情了。
但那是以前。
此时一句“以慰祖先之灵”，由楚默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说出。
他的辛酸远不如他的倔强，令大家共情到了那份心情，也想到了自己。
一时间，没人再追着那几个被巡城卫带走的人说事，也没人再去质疑楚家兄弟背后到底有什么真相。
言语纷纷，说的全是科举不易，说的是自己的努力，说的是大家都能懂得的心情。
“诸位，非是我兄弟小气不请大家喝酒，实是福全酒楼只能一次供应百桌。”
“今日宴请同乡，一是对这些日子我兄弟不曾露面表达歉意。”
“二是放榜后同乡共贺，也是为就要回乡的同乡们践行。”
“对其他州县来的年兄们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楚默云见质疑的问题已解释完，也无意再留在外头，毕竟他的客人都在酒楼里。
因此，他朝四周团团一揖，高声说道。
这人也见到了，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人家也没请你们喝酒，还留在这里有何意义？
站在外头看酒楼里吃喝？
而楚默云的话，顿时令周响为首的三十余人脸色有些难看，尴尬不已。
因为他们不是同乡，他们早已说明是不请自来。
现在楚默云的话，岂不也在暗示，没请他们，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第2827章 他们更愿意跟着楚默云混
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左右都是颜面扫地。
就在三十余人都很窘迫时，楚默云转身看向他们微微一笑，又是谦逊一揖。
“诸位若不嫌弃今天福全酒楼的拥挤，可否赏在下薄面，一起喝杯水酒，热闹热闹？”
他对这些不请自来的人主动发出了邀请，且姿态放得很低，给足了这三十余人面子。
也是给大夏王朝三十余州士学的面子。
他甚至只以自己的身份相邀，未提身后的大哥和其他表弟们。
因为，这是大夏王朝三十余州第一名的应酬。
见他主动相邀，其他人皆是暗松了一口气，脸色总算缓了缓。
谁愿意送上门来被人拂了颜面？
可周响要来，还不肯找其他东阳州的人带他们，他们也不敢惹周响不悦呀。
尤其是名次排在周响之前的那几位，这几天可真是心中更加戒慎，就怕惹周响报复。
还有殿试，在这之前他们什么都会忍。
哪怕跟在第六名身后，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只不过此时看楚默云，名次第一，心性、气度、脾气都更好。
若在楚默云和周响之间选一个追随，他们更愿意跟着楚默云混。
尤其在知道楚默云身后还有墨池先生后，他们心里就更是按捺不住这个念头了。
当下，众人纷纷抱拳还礼，笑着应诺，感谢了楚默云的邀请。
周响本来还想埋汰几句再同意的，。
见其他人都附和了楚默云，只得按下情绪，也笑着答应了。
这场尴尬就算化解，由楚默云亲自招待他们走进福全酒楼。
来在后面的同乡们在人群里看了热闹，这时见楚默云要进酒楼，也连忙跟上，并拿出他们的请柬。
还有也不想放过这机会的其他州县考生，也纷纷上前，拽住一个东阳州的也不管熟不熟，就说起了好事。
这种事，自然没人坚持拒绝。
毕竟前面已经有许多这样的情况了，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而同着楚默云他们从酒楼出来的那些同乡，也被一些认识的喊住，又多带了几个进去。
其他人或抹不开面子、或没有熟人、或不愿意这般不顾颜面凑上去的……则选择离开。
当然，离开的也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仍然坐在街边闲谈。
他们觉得，这席还没开呢，应该没这么简单。
于是离开的人半路听说后，竟然又折返了回来。
只不过都分散在各处，这条街上的酒楼也都客满，只是没人再到福全酒楼门前来议论什么了。
更怕又被人带了节奏，当了枪使，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那几个在人群里生事的好事者，可是被巡城卫带走了。
他们又不是那些好事者，更不是谁家派出来捣乱的，他们是考生！
没上榜，他们也还是各州的举人！
还是会爱惜羽毛的，也怕惹事被抓，毁了自己的前程！
酒楼门前不再拥挤，楚默云刚邀请了三十余解元进酒楼，一个伙计就追上来禀报。
“楚会元，外头来人，说要请你们兄弟去旁边酒楼一叙。”
楚默云诧异地问：“可知身份？”
“来人说，他们老太爷姓楚。”那伙计表情古怪地解释。
第2828章 真闹起来，要不要去帮楚家兄弟？
“就说，不认识。”
楚默云微挑了下眉，微微一笑，交代酒楼伙计。
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拿身份来拿捏他们兄弟。
让他们去旁边酒楼相见？到了那里就得由着人家摆布了。
这可和他们商量好的策略不一样，他是不会离开自己主场的。
舅爷爷他们也不同意。
那伙计连忙去回话了。
其他考生们全都看着楚默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可都听见了，来人说，老太爷姓楚。
还有哪个老太爷姓楚？
这是祖孙要相认了呀！
不，不对！这是一个要相认、一个不想认呀。
这戏码来得快，他们心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现在是要闹哪样？
满京城说道了数月的事儿，终于要正面对上了吗？
三十余解元一瞬间想了很多。
东阳州这边的考生们，则是一个个目光灼灼，也有人在低语。
一会儿真闹起来，要不要去帮楚家兄弟？
与其他州县的不同，他们可都是同乡。
他们的同乡是楚家兄弟，可不是那四十年前就已抛妻弃子的楚怀忠。
因此，这站队并不难。
何况楚家兄弟今天给足了他们面子，也令他们意识到。
将来若要入仕，还得同乡抱团、互相扶持，不然在这仕途上可不好闯。
而那些落榜的考生，更是想到，今年输了，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一个好汉也需要三个兄弟帮，三年后他们还有今天这样的阵仗吗？
三年后的会元，还会出自他们东阳州吗？
三年后就算会元仍出自东阳州，又能像楚默云这般低调谦和、待他们诚恳吗？
好运气不可能都让他们东阳州占尽，而现在他们已有人脉在眼前，自然都想要牢牢攥在手中。
当下，几个纪阳的考生便先表态，支持楚默云。
其他州县的考生见状，也纷纷附和，大有同仇敌忾之势。
楚默云微笑地抱拳道了谢，不回应大家这份热情，只管招呼大家入席。
又一脸歉意地解释道：“今天热闹是热闹，但也确实仓促了。”
“若有怠慢之处，只求诸位年兄包涵。”
“便是就要还乡的年兄们三年后再来，若有难处只管寻楚默云，只要我在京城定不会闭门不见。”
轻描淡写便许下了三年后的承诺，也是在告诉大家，跟他交朋友不亏。
刚才外头那些议论不是在说他结党、营私？
现在他就光明正大对同乡们示好了。
这也是林常胜带来的太子殿下的暗示。
既然已是会试榜首，不管殿试结果如何。
至少现在趁着宴请同乡的机会，将东阳州士学纳入自己阵营。
五百多考生可不只是五百多人。
在他们背后还有府学、县学，还有那些正以科举为奋斗目标的少年读书人。
楚默云的声望与墨池先生、陆南玉大儒又不同，他是要入仕为官的，他在士学建立口碑要有自己的方式。
当然，楚默云可不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市侩的权贵。
因此，他先对外公开自己楚山客的身份，又提及自己与墨池先生的关系。
再对内许下将来一样可结交的承诺。
人心便可尽归囊中。
墨池先生让他公开亦师亦友的关系，是为了在乱象纷扰时守护他。
先安抚士学，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2829章 以后更要互相结交以全后路
再加上他楚山客的名字。
既可解释为何楚家那么穷了还能有钱闯科举，又能解释为何他会得到墨池先生的认可。
同时为以后楚山客写书铺路。
以后读书人看到书局有卖楚山客的书，就会知道，那是他楚默云的作品。
名声就会一直稳稳地维持住。
甚至他能通过这个方式，与各地士学维持关系。
就像墨池先生成为那么多读书人崇拜的大儒。
自己的思想、观念能得到大众的认可，这就是共鸣。
若不是墨池先生一家还在路上。
若今天墨池先生出现在这里，可以想见场面会有多轰动。
到时，什么楚家兄弟、什么宴请同乡，都不重要了。
可惜，墨池先生听说已到了南怀州，遇着了雨未能继续赶路。
要等他们到京城，是真的得四月天了。
原本以为月底能赶上的呢，奈何前几天下了大雨啊。
而现在，面对众人谈笑风生，也有人在询问墨池先生的事。
楚默云也只能笑着一一回应他们。
根据掌柜那边按请柬登记已到的客人，东阳州所有考生已全部来到。
还有多出来的其他州县考生，也有四百多人，以三榜居多。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自己上了榜，以后更要互相结交以全后路。
抹不开脸的则多以落榜考生为主。
于是楚默云和大哥又往各处寒暄之后。
就通知陆大掌柜，可以先上几道下酒菜，并摆上了去年的桂花酒。
囤了一冬又一春的桂花佳酿，此时更显醇厚香浓，正好拿来宴用，物美价廉。
当然，物美价廉说的是福全酒楼进货价，对外经营当然还是那个价。
这一次虽然让福全酒楼出来站场、背锅，但利润却是非常高的。
唐简不差钱，给福全酒楼大赚一笔，陆大掌柜心里也能舒坦一些。
几十个伙计忙着上菜、上酒，正聚成了几堆在闲聊的考生们，也纷纷去寻自己的座位。
最后总客人数量，超过了一千人。
原本预备的九十六席再加二手准备的十六席，一共一百一十二席，还有十余人没有位置。
这十余人也包括了自家兄弟五人，因此还需要一桌。
但楚默云依然不愿意打开包厢，便一脸歉意地看着那需要座位的十二人。
“诸位年兄们若不嫌弃，我让酒楼在上房廊下摆两张桌，凑和凑和？”
上房廊檐宽敞些，但若摆桌还是窄了些，一桌六人还是勉强坐得下的。
圆桌朝向廊外方向定然是不好设座了。
但廊外方向与其他院中的桌席是有留空走道，方便大家串桌儿以及伙计上菜。
众人听了自然没有异议，反而都笑着说自己是上席，正好，吃得更香。
见他们能够接受，楚默云也松一口气，连忙喊人去安置。
至于他们兄弟几个？
他们今天就不可能坐在位置上好生吃顿饭的，光是各桌敬酒、寒暄就很耗时间了。
这比成亲当新郎还要忙、还要辛苦呢。
因此，今天的早饭他们可是吃得晚些，还吃的正餐，吃饱了才来的。
不仅如此，在马车上他们又吃了糕点，在喊摆席时，他们也适时接过了护卫送来的茶。
第2830章 同情楚家兄弟只能被人保护的可怜
别人当他们在解渴，实则喝的是解酒茶。
一桌敬一杯，还要被别人回敬。
百余桌下来，这肚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装下几斤酒。
别的不说，绝对不能喝醉。
六个早就准备好的卤味冷盘下酒菜、四个热辅食可以先垫肚子。
在没有解酒茶辅助的情况下，吃些辅食对这些喝酒之人，也是护胃的一个小办法。
之后就上了三荤一素四道热菜，随后再上两道热卤荤菜。
如此，很快就算是十二道菜加四个辅食。
在一般人家的席面上，这就已经是齐活儿了。
但今天是要隆重宴请同乡的，又是在喝酒，这些最多只能算三分之一席。
之后还要再上三荤一素、一汤一炖品。
再有酸菜鱼火锅及捞面条、饭团、八宝饭，这才算整席了。
分了层次安排，既满足了客人喝酒慢吃的需求，对大厨房里减压也是一个好办法。
再说全端上来，桌上也摆不下。
而楚默云他们几兄弟忙于应酬，就只能看别人吃了，都没地方摆他们的桌子。
那三十余各州解元被安排在了上房偏厅中。
他们加上几个同样头榜靠前的考生一共四桌，也算身份、名次都配得上一起喝酒了。
至于其他人都是有请柬或跟着有请柬的人一同来的，自然就有他们自己的小伙伴一起。
而被安排在上房廊下的那十多人，则是最后到的人，在门前拉住其他有请柬的帮忙带进来的。
只要进了福全酒楼就都是客人，楚默云不会作二样对待，也不会再提请柬什么事儿。
随着酒菜上桌，大家争相举杯，共贺楚默云高中会元。
又顺口向楚星河、张小柏、张逸廷他们道贺。
陈爽名次靠后，大家的热情也要低一些。
好在陈爽不在乎。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帮表哥他们应酬的，又不是来为自己庆贺的。
护卫们也主要是跟着楚默云和楚星河身边，一人身边跟了两个。
这在考生们眼中，难免有些心思复杂。
不知该说楚家兄弟排场大，还是该同情楚家兄弟只能被人保护的可怜。还好护卫们人手拿着一只酒壶，让自己更像陪同招待，存在没那么突兀。
剩下的护卫则看似随意地待在各处穿堂、院门口附近。
万一考生当中有意图不明的人，也能及时控场。
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但防范还是要有。
至于林常胜那边的护卫们，此时则忙着充当伙计。
不然光是福全酒楼的伙计还不够用。
而他们则多分布在前头大堂，也守着了酒楼大门。
临时大厨房里，两个舅爷爷和张家外公也在这里，帮着打打下手干活儿。
他们知道外头应酬忙，并没有出去怕给楚默云他们添麻烦。
在卤菜全部上桌之后，大家就能好好歇一下了。
之后就是帮邱连武负责其他热菜。
百余桌的席面，意味着每一道菜就得有百余碗，每一道菜做出来就得准备好几口锅了。
这也是先上六道冷盘的原因。
冷盘全是卤味，半夜就可以全部做出来了，再将先要上的三荤一素配菜全部准备好。
在大家张罗入席的时候，两个大厨房同时准备的第一道菜，就已经出锅装盘了。
在伙计们忙着摆碗、上酒、端冷盘的时候，第二道菜也在迅速出锅装盘了。
若非如此，如何忙得过来？
第2831章 不能让这些人流入其他阵营去
楚默云他们五兄弟并未一起应酬。
而是一层大堂、二层大堂、正院、跨院、上房这几处来回穿梭，不让冷场。
先前来到酒楼外被阻，只能让伙计通传说楚老太爷到了，结果……
伙计回复是：不认识。
那人一听，气得差点当场发飚，但想到这满街都在关注福全这边动静，只得忍住了。
他匆匆回去旁边酒楼，到二楼包厢复命。
站在窗边的老人听后，沉默许久……
看到福全酒楼外的饭摊慢慢离开不少客人，街边围在这里指指点点的路人也少了。
老人慢慢转身……
福全酒楼里谈笑风生，有人在赞菜好、有人在赞酒好，更多的人在夸楚会元谦和、平易近人。
他们似乎忘了，就在几天前，楚默云也只是与他们一样的考生。
好脾气与平易近人这两个赞词，所表达的意义还是有些微区别的。
当越来越多人附和“楚会元平易近人”时，就意味着在他们心里的认可。
认可楚默云确实比他们厉害。
认可楚默云是会试之冠、离大三元只有一步之遥了。
也认可，楚默云的身份已在众人之上。
只有身份在自己之上的人脾气性格好容易相处，才会令大家觉得：平易近人。
而今天因为楚会元的热情款待，大家对自己未来仕途也更有信心。
觉得抱团是对的。
以后他们东阳州所有科举人，都有了自己的组织，可以互相守望。
只不过这种话，他们也不能明着敞开来说。
但在同席低语时，言语之间还是有很多诸如此类的暗示。
楚默云耳力好，对这种低语声却只作未听见。
但他记得太子殿下的暗示，也会把握机会与这些人相识。
他们几人都是亲手写过请柬的，对照了那份名单只要一一对号认人便可。
早在敬酒时就已挨桌认识了。
再加上其他人蹭也要蹭进来的态度，显然都是想要抱团、想要混个脸儿熟的。
自然也不落下。
有用没用，那是以后的事情，而今至少先把人都绑在自家阵营上。
不是要扩充自家阵营势力，而是不能让这些人流入其他阵营去。
有他会试之首振臂一呼，所形成的声势带起新的风向。
阻断科举中那些各种拉拢与投靠的伎俩，就是要凭自己的声势，将人拉回来。
至少也不能让人向其他阵营迈步。
气氛正好时，先前守门的一个伙计又过来了。
这次他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与楚默云身后一个护卫耳语了几句。
护卫神色一凛，眼中却咻地燃起了火光。
护卫示意伙计先去前头，他再逮着个敬完酒的空档，凑到楚默云耳边低语。
“终于来了……”
楚默云一听，神色也是微微凝滞了一下，随即感慨地低喃了一句。
正说话的一桌人瞬间没了声音，一个个诧异地看着他。
“去通知舅爷爷他们，上一代的恩怨还是要上一代来解决，我们兄弟辈份低，说不了什么。”
楚默云神色坦然地开口，只不过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幽深之意。
那护卫已匆匆走向临时大厨房那边。
第2832章 导致那人也找不着我们兄弟
不一会儿就有一行人跑出来。
去另一边侧院停放的马车里拿出几样东西，再神色凛然地穿过大堂，去到酒楼外头。
其他院子的考生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在推杯让盏、谈笑风生。
只有这桌人听见了楚默云说的那些话，可他又不出去，大家也不好跑出去看热闹。
但在一层大堂的考生们就不同了。
他们很多是看见酒楼外头来人的。
这时又见后头出来一行人，竟然还有几个老头。
后头还有人是抬着桌子、有人拿着一块黑布蒙着的……
怎么看都像一块灵位，这是？？？
于是一层大堂的谈笑声很快就停下来，随即便是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可是楚会元没在场，楚会元知情吗？
于是便有人往后头跑，喊着楚家兄弟、说着外头的事情。
于是后头的其他考生们也都知道了。
楚默云还在那一桌没走，见大家都神色莫明地看着他，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相信你们也有些猜测了，没错，楚怀忠找来了。”
“不管年前年后找我们兄弟下落的是否有他。”
“但我们所遇见的，可不是普通寻人，除了明查暗访可还有跟踪尾随和夜行人。”
“因此，这背后有多少势力在表达恶意，我们兄弟不知，只能一直躲着，就怕科举未完命先没了。”
“或许，也是我们躲得太好了，导致那人也找不着我们兄弟。”
“今天我们兄弟出来了，他要找来，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我也不明白，如今他还找我们作甚？”
“两年前我家负债累累、我父更是在我成亲的当天交代后事，怕他死后留下我兄弟无依无靠。”
“那天，我听从我刚过门的娘子建议，给那人写信求救。”
“信中将家中多年来的情况、我父子兄弟三人的遭遇告知那人，并说我们便想进京投靠，也无盘缠。”
“等了半年，那人回信了，说让我们好生在桃林村过日子，就不要到京城了。”
“他还让我们到衙门开具证明，拿着证明可到钱庄取出两百两银子。”
“四十年的抛妻弃子、不闻不问，到晚年想要接我们到京城，又让我们自己到京城。”
“在得知我家中情况以及病的病、等死的等死后，竟然不问原由、不作安排，就拿两百两银子打发了。”
“一家人盼了半年，盼来这么一封信，我父当时就哭了。”
“他从四岁之后就没了父亲，他是一个有爹的孤儿啊。”
“那一刻，我也心如死灰，对那人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我也在心中立誓，若能重回科举，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走到京城。”
“我以为那人在写了那封信后，就是彻底舍弃了我们这一房子孙，再也不会有任何往来。”
“没想到，在我科举传出名声后，竟然若无其事找来了。”
“他枉为人子、枉为人父，如今又凭什么来拿捏我们兄弟！”
楚默云已是红了眼眶。
虽然这时候说出这番话是要造势，但这番话却句句真实。
众人本来想去看热闹，却突然被楚默云这番话给惊到了，一个个看着他更加同情了。
第2833章 上书：楚门罗氏之灵位！
楚家兄弟也太惨了吧。
他们的爹更惨啊！
明明自家爹飞黄腾达了，自己怎么也是个将军嫡长子啊，结果……
却落了个有爹的孤儿这么悲惨的下场。
楚家那些事儿早就越传越清晰。
虽然远隔千万里，但事情却清晰得就像自家邻里间的那些真相。
算到现在，楚怀忠背弃妻儿、也不还乡已四十一、二年了吧。
听说当年是要先进京安顿之后，就接家人到京城的，结果一去不返。
前些年还有些书信往来，会报平安，慢慢就连书信都没了。
家中尚有老父老母都不管，是发妻尽孝、照顾公婆、养育幼子。
就连父母卧病、去世，都未回家，简直就是不孝子的头一号。
也难怪这些事情一传出来，就遭到那么多人的唾弃。
尽管楚怀忠也对外辩解过。
他一直有书信寄回乡，他也曾派人回乡送过安置银。
他也想早些接家里人到京城，但又考虑到父母年迈不宜长途跋涉。
再说京城水土不适，父母也表示不愿意来京城……
只不过他的这些辩解，早已没人与他对质，也因此京城里的议论声，都表示不信他。
毕竟一个抛妻弃子之徒、养外室庶夺嫡房之辈，他说的话怎么能信？
可惜，不管他怎么给桃林村去信，都不再有任何回复。
他派去纪阳县打听情况的人，也一去不返。
他与长子一家彻底断了联系，他也找不到两个孙子下落。
今天，提前发了请柬而轰动京城的楚家兄弟，必然会出现在福全酒楼。
任何人要找楚家兄弟，都一定会来福全酒楼。
楚怀忠也不例外，他只有这个机会。
必须赶在殿试之前，才能显示出他的诚意，先取得孙子们的谅解，将陈年误会解开。
考生们纷纷聚到了楚默云的身边，对他家的遭遇再次表示同情与宽慰。
这时候没人越过他往外跑去瞧热闹。
当然，一层大堂的考生们就没有这顾虑了。
此时他们全部都涌向了门外，好奇地看着几个老头指挥人将方桌摆在酒楼门前。
将那木牌状物什放到桌上，甚至还摆上了供品。
黑布扯开，果然是一块灵牌，上书：楚门罗氏之灵位！
随着楚怀忠来到福全酒楼外，被护卫拦下，报上身份之后等伙计去通知楚默云。
楚怀忠本来坐在手下人抬来的一张太师椅上，准备接受孙子们的跪拜。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块灵牌、三盘供品，还有一只香炉。
看到这阵仗，他有些不解，可看到那两个瞪着他、恨不能杀了他的老头……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热。
他连忙抹了把老泪，缓缓起身走上前。
目光落在那块灵牌上，一瞬间思绪如潮，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罗氏俏丽温婉的笑脸，还有幼儿灿烂地喊着“爹爹”的画面……
他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向那灵牌。
谁知旁边站着的老头突然伸出一根烧火棍挡下，怒视着他。
“你……”楚怀忠看向老头，目光又晃了晃。
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确定眼前谁是大哥、谁是二哥。
离乡太多年，他已记不清两位舅哥的模样。
第2834章 灵位、供品、香烛、愤怒的老人
最后，他缓缓后退一步，躬身作揖。
“拜见两位兄长！”
“我呸！大老爷可别胡乱认亲！”二舅爷爷立刻啐了一口。
是真的将一口痰吐向楚怀忠的那种。
楚怀忠蹙眉。
身后随从立刻上前怒斥：“大胆！”
然而，随着那随从出声，二舅爷爷身后立刻就有一个护卫冲上前，一脚踹飞了那人。
楚怀忠接过另一个老管事递来的帕子，擦掉脸边的唾沫。
无奈地看着面前一脸怒容的老头，就仿佛在看着模糊的记忆。
“虽有诸多误会，终是我负了罗氏，事实难辩，舅哥们要撒气尽管出手。”
楚怀忠说完便垂下眸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度。
此时福全酒楼前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大家一早聚在这里，目的就是一睹楚家兄弟真容。
在楚家兄弟露面之后，又听他们说了那些话，也解释了不少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可看了就要离开。
可后来又有人想到，还有人没有出现，于是又折转回来等着。
没想到真不白等，这不就等到了么。
只是……
万没想到不是爷孙对质，却是这一出。
灵位、供品、香烛、愤怒的老人，这是什么？
负了罗氏？
舅哥？
大家眼又不瞎、耳又不聋，到这里便已看懂了这是一出什么热闹。
是楚怀忠发妻的娘家兄长们要找楚怀忠算帐了。
没想到四十余年后，竟然会在京城上演这么一场恩怨、情仇、人伦大戏。
一个个看得满脸激动，议论声嗡嗡地铺天盖地而来。
而楚怀忠的态度竟是……
承认了所有过错，要任由发妻的兄长们撒气？
“你以为我们不敢动手吗！”
“你以为你当了官，就没人揍得了你了是吧！”
“打的就是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当年抛妻弃子，如今还想捡云儿他们的现成便宜！我呸！”
两个舅爷爷一人拿着一根烧火棍，毫不客气就朝楚怀忠身上招呼而去。
两个农家老头对上一个几十年来养尊处优的老将军，这阵仗瞧着竟令人兴奋不已。
议论声里有人在猜测，楚怀忠能忍耐多久，会不会还手？
楚怀忠也带了几个英武随从，然而……
农家老头这边人也不少。
有黑衣护卫一脸杀气地盯着那几个随从。
还有一个也拿了根烧火棍在旁掠阵的老头。
至于那几个磨拳擦掌也想上前帮忙的年轻后生，则是被掠阵的老头拦下了。
福全酒楼门前，这场热闹可比台上唱戏还要精彩。
当然不久之后，这场热闹就会被搬到戏台上去唱了……
农家舅哥暴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妹夫！
已经有人在为这出戏想名字了。
而楚怀忠也终于被舅哥们给揍跪下了，就跪在罗氏的灵位前。
香烛缭绕，楚怀忠这突然一跪，议论声突然安静下来，一个个全是神色莫名地看着。
打人的老头看起来精气神更好，头发花白、眉目生威、动作气势盎然。
再看楚怀忠，六十多岁年纪早已头发全白、神色憔悴。
京城中瞧热闹的人有认识楚怀忠的，也惊讶地发现，短短半年时间，他似乎清瘦了很多。
以前可是身板硬朗富态、精神健矍，如今虽清瘦但更显老态萎靡多了。
第2835章 楚家名声扫地，地位身份也是一落千丈
看来，楚家之事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
也对，两个儿子瘸在家中丢了官，一个极有前程的长孙也瘸在家中而失去了今年武科大比的机会。
春闱之后、端午之前就要考武状元了。
武科大比与文科大比不同，没有那么多层层上选的科试。
虽也是三年一考，但只要大夏王朝的武科生拿着当地衙门的举荐信，便可进京参考。
一场场擂台赛打上去，打到最后的赢家就是武状元。
这样的考试更集中且公开，百姓们都可以去观看。
而不像文科，比防贼还严格，也是看不到热闹的。
楚家那位大公子自幼拜名师习武，本该有光明前途，也是夺武状元最热闹的人选。
只要夺得武状元，就能自带光环进军营谋职，也是京城传说中最有机会取代林常胜之人。
可惜……这腿一瘸便什么都成了浮云。
前程没了，名声没了。
如今还要被世家子弟嘲笑鸠占雀巢、庶夺嫡房，就连将要谈成的亲事都没有了。
原本愤怒还想要对质。
在越来越清晰的骂声里知晓真相后，如今他只能躲在自己的小院落里。
根本不敢出去，不敢见人。
楚家名声扫地，地位身份也是一落千丈，家里边的矛盾也变多了。
不说其他人如何了，至少楚怀忠是内心煎熬，半年时间生生地瘦了四十多斤。
此时他跪在灵位前，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更声求饶。
“大舅哥！二舅哥！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年是我初到京城无所适从，不该听信别人的怂恿，纳了吴氏稳固自己的前程。”
“可我从未想过要弃妻儿不顾啊。”
“我只是担心罗氏来了京城，妻妾不能和睦相处，罗氏定然斗不过在京城长大的吴氏。”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罗氏和志豪啊。”
“只是时间长了，我那时正当壮年，军务繁忙也无暇顾及太多庶务，对罗氏和志豪才有所疏忽。”
“吴家对外宣称我娶的是正妻，我事先并不知情。”
“事后顾及吴家颜面，我无法对外澄清事实，是我的错，为以后接连发生的过错埋下了隐患。”
“年纪渐长，越发思念家乡和孩子，我多次想要接志豪来京城的。”
“只是吴氏闹得厉害，我无法与吴家撕破脸面，只能忍下。”
“待我年迈，在京也是儿孙满堂，吴氏终于松口，同意我接志豪一家来京团聚。”
“我也没想到，志豪和孩子们竟然遭遇了那么恶毒的暗算，我只以为是普通生病。”
“想着还是先养病，就去信让志豪先养病，不用急着来京城，我没想到背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可是吴氏根本不承认自己有派人暗算过云儿，没有证据，我也无法与她撕扯。”
“我后来又往桃林村去信没有回复，我又派人前往纪阳县寻找志豪，也杳无消息……”
“我……我错失了接他们来京的机会，我现在就连向星河和云儿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儿他……竟然说不认识我，他不认识他的祖父啊！”
楚怀忠说着啕嚎大哭，烧火棍也没有继续打下来，因为要等他辩解。
第2836章 楚怀忠必须要有态度拿出来
也要给他辩解的机会。
听到这里，大舅爷爷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这个将责任往外推的无耻之人。
真没想到，桃林村竟然出了个这么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到底是京城水不养人，养出了这么个恶毒东西啊！
以前要靠着吴家，就放任吴氏压迫嫡房。
如今与吴家闹翻了，就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吴家。
反倒是他成了一切都被蒙在鼓里、无能为力最委屈无奈的可怜人了。
只不过云儿说了，楚家的丑闻揭开让天下人瞧清楚就行了，先别放过吴家。
因此，楚怀忠此时一番自述，实则也是一大证据实锤。
锤死了吴家的恶作与吴氏的恶毒。
看来，楚怀忠自己也作出了选择，弃吴氏，保儿孙。
当然，他要保的儿孙可不是楚星河和楚默云，而是如今瘸腿在家的那几个。
次子楚志杰、三子楚志胜。
从长孙位置突然被推下去的武状元热门人选，楚行云。
所有的暗算既然否定不了，就必须有一个人出来认罪。
吴氏不认，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但这不重要，楚怀忠必须要有态度拿出来。
半响，大舅爷爷才缓缓开口，一脸悲愤地道：“你说完了？”
“大舅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都认了，让我见见云儿和星河吧。”
楚怀忠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已经分辨出了谁是大舅哥、谁是二舅哥了。
毕竟他当年在桃林村也是少年夫妻，与罗家走动很勤。
只是四十余年未见，他们都已从青壮变成了老头子，岁月冲刷了一切回忆。
如今故人相见，记忆再次重现。
“志豪……他来京了没有？他的病可……好了？”
想到那个最被他亏欠的儿子，楚怀忠声音颤抖。
“志豪没来，星河和云儿不认识你。”大舅爷爷语气也平静了下来。
“这不能怪孩子们，别说他们，就是志豪现在站在这儿，怕也是你认不出他、他也认不出你的。”
“毕竟……你抛弃志豪时，他才四岁，他每天都盼着他爹去接他。”
“直到他启蒙读书后就知道，他爹已经不要他了，他和他娘都被抛弃了。”
大舅爷爷声音洪亮，语气又带着不忿的情绪。
四周人群此时早已没了议论声，都在静静看着这一幕，看着几个老头在当面对质。
大家以为的爷孙相认或对质的场面并没有到来。
谁也没想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既不是楚家兄弟，也不是楚怀忠抛弃的那个儿子。
而是发妻的兄长啊。
被两个舅兄当街暴打，只要没出人命，就算是顺天府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属于家族矛盾，且没有以下犯上，更没涉及孝道，所以……
打就打了呗。
而大舅爷爷一番话，又让围观人群一番感慨，骂楚怀忠无情无义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一个四岁的孩子，是怎么抛弃得下的？
真是枉为人父啊。
有那京城里人再想到楚怀忠在京城的儿孙们的风光，正是这些人有多风光，就印证了长子一家有多悲惨。
大家对庶夺嫡房的感受，就更深几分。
没人会同情楚怀忠，只会感慨楚家兄弟的不容易。
也无人去想，孙子不认爷爷，是多么不孝。
第2837章 都在等着看祖孙如何解这一局
“大舅哥！二舅哥！求你们了，让我见见星河和云儿吧！”
楚怀忠知道多说无益，他往前挪了挪继续恳求。
反正跪都跪了，他也不起来，坚持要见孙子。
这么一看，也是挺可怜的。
大舅爷爷眼中差点掩饰不住嫌弃，便看了两个老兄弟一眼。
今天的应对策略里有这一出，但没想到楚怀忠这么能演。
若再不喊云儿出来，会不会影响云儿口碑？
此时，楚默云就站在一层大堂并未走向酒楼门口。
他不动，其他看热闹的人也不好自己走出去，于是多是聚集在这里的。
至于二层那十几桌，则早就挤满了窗边。
也有人下楼想要出去，结果发现一层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还有人另寻捷径，从侧院小门出去街上。
总之以各种方式也想看到楚怀忠怎么收场，当然也想看到楚会元要怎么应对眼前的困局。
看热闹的可不一定是只看热闹，也是要看门道的。
楚默云刚考中会元，后天能不能中状元都不影响他已是春闱之首的结果。
何况大概率，状元还是他的，大三元满贯，从此于仕途崛起，成为朝堂新贵。
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若这时候被人诟病不孝，对祖父无礼无情，可是很容易将他从荣耀中拉下来的。
因而，所有考生都清楚，楚怀忠的事情处理不好，会直接影响楚默云的仕途。
而这，也是从早到现在聚集了这么多人在城东、在福全酒楼外头。
甚至不惜将整条街的酒楼、茶馆、饭铺坐馆，也要等在这里的原因。
大家都在等着看祖孙如何解这一局。
一层大堂，楚星河低声开口，似有些不忍。
“不能让他跪那儿了。”
简单一句话，却道出万千心情。
楚默云看了大哥一眼，点了点头。
第二方案开始了。
楚星河当先走出，楚默云紧随其后。
他们兄弟一动，挤在酒楼里的一众考生皆是大松了一口气，也连忙跟上去。
酒楼里突然涌出来无数人，外头围观人群看了一眼，皆是眼中一亮。
楚家兄弟出来了！
兄弟俩什么也没说，走过去一边一个将楚怀忠拉起来，直接将人拽到了后头搁着的太师椅上坐好。
楚怀忠亲自来到福全酒楼门前，就让人安置了椅子给自己坐着。
原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兄弟俩能出来拜见爷爷，有什么恩怨误会都私下再说。
却没想到……
先出来的是罗家舅哥，上来就打骂了他一顿。
还有面对罗氏的灵位，他可真还不了手。
不然将来到了地下，怎么去见罗氏？怎么去见爹娘？
罗氏代他照料双亲，又为他生下长子，守活寡半生养大孩子。
于他、于楚家是有恩有节有理。
若他敢对罗氏的兄长耍官威，那真是天理不容。
好在，他撑过来了，两个孙子终于出来了。
坐到椅子上，他抬眼想要说话，却发现两个孩子已转过身走到了灵位前边。
兄弟俩点上三柱香，拜了灵位、将香插入香炉中。
这才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祖父。
兄弟俩都不开口。
楚怀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楚星河、哪个是楚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