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8章 你还知道回乡的路吗？
刚才兄弟是一起过来搀起的他，也是一同上香，并未分出先后。
而他的茫然尴尬，令楚星河嗤笑一声。
楚默云这才开口。
“想必从未谋面也无教养之恩的祖父大人，并未认出我兄弟哪个是哪个。”
“就像刚才其实也未认出我家哪个是大舅爷爷，哪个是二舅爷爷。”
楚默云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楚怀忠。
他一开口，四周的议论声立刻又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喧哗，生怕听漏了哪一句话。
“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摧；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可惜，这种遗忘家乡，也被家乡遗忘的人虽可怜，但总算是叶落归根了。”
“而祖父大人你，离乡四十余年至今都未还乡，你还知道回乡的路吗？”
“我们桃林村进村的路往东边偏了，村长如今是汪家人，你还记得村里的那几户汪家人不？”
“南坡的桃树越发成气候了，河边当年随便种的桃树都形成了新的小桃坡呢。”
“啊，当年太爷爷作主，让爹娶了张家坡的闺女。”
“这位老人，就是我外公，按你们大户人家的礼仪，该称之外祖父。”
“大哥十几岁就考上了童生，名次也在头榜。”
“只不过他觉得我当弟弟的更有读书天赋，就不肯再考了，他在家种田供我读书。”
“因为我们家人丁单薄，光凭爹一个人既要照料生病的老人，还要抚养几个孩子。”
“还要供两个读书人，实在供不起呀。”
“我从小就知道，读书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要圆太爷爷的梦想。”
“因为不从科举路走到京城，我们见不到你呀。”
“大哥娶了仙桂村袁家闺女，生了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我以双冠的成绩考上了童生，名声传遍了整个纪阳，都说我有读书天赋呢。”
“可惜……我还未等到院试，就成了瘸子！”
楚默云原本面无表情仿佛在说别人，但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家中情况。
楚怀忠听得老泪纵横，无以辩解。
若对舅兄认错是怀着私心，此时面对孙子的控诉，他内心只有惭愧，只有无法弥补的亏欠。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无数呼吸声，很多人都共情到楚默云讲述的心情。
哀莫大于心死。
“我刚瘸那会儿，爹带我四处寻医，花光积蓄也无效果，很快爹也病下了，我们父子一起寻医。”
“不只是纪阳县，附近几县我们也都去过了。”
“原本靠着那十亩田还有些积蓄，后来就欠债，就只能卖掉田地继续寻医。”
“爹说，他死了不打紧，就是折了我的科举路，断了我的前程，他不甘心。”
“那三年，我从一开始的跛脚到后来常常没有知觉，就是这只脚。”
楚默云说着还轻轻抬起右脚，伸手指了指。
“慢慢的我时常站立不稳，就连右手都时常酸麻、不听使唤地颤抖。”
“我不能下田干活，在家连水都挑不了一担，我就是个彻底的废人。”
“帮不了爹娘，将所有担子都压到了大哥肩上。”
“小妹及笄了，在仙佳村找了个老实后生嫁了。”
“那时家里只有五亩田了，还欠着亲戚们好几十两银子的债。”
第2839章 真相到底如何，事实又有几分？
“我这样的瘸子废物，十八岁了还说不着亲，一时被人嘲笑。”
“我放弃寻医了，爹的病情也越来越重，严重到拄拐难行、时常昏迷的程度。”
“我爹才四十四岁，他没爹已有四十年，他很怕自己病死后，会留下我们兄弟孤苦无依。”
“那时，你突然寄了信来，说要接我们到京城团聚。”
“那时爹想，或许你良心发现，要弥补他了，他死后，我们兄弟也有个依靠了。”
“后来，你说要回乡祭祖，后来你又说身子骨不好，无法奔波，让我们自己来京城。”
“对于家中当时那濒死的情况，还负债累累，你让我们自己来京城？”
“爹感觉时日不多了，就连说话也是出气比进气多。”
“他怕他死了，我要守孝三年，年纪大了更加娶不着媳妇。”
“正好桃林村里有个适龄闺女，就娶了。”
楚默云说到这里，悲伤的表情总算有些暖意。
“或者是老天爷也瞧不下去了，我们楚家一门也太惨了，就给我送来一个旺夫旺家的小媳妇。”
“小媳妇进门当天，爹还在给我们交代后事。”
“大哥说就是乞讨也要来京城质问你，为何那么对爹，一次次给了他希望又扼杀他的希望。”
“我媳妇说，恩怨要放在明处，让我写信将家里情况如实告知与你。”
“就在那天，我写了一封长信寄往京城。”
“小媳妇进门之后，家中情况好转，我开始写《楚山客寓言集》，总算有钱还债。”
“我认识了墨池先生，我和爹也得神医治好了病。”
“也是那时，神医诊出大哥被人下了绝子之毒。”
“再加上我中的是冰针刺穴伤了腿部经脉，还有爹不是病而是中的慢性毒。”
“我们农家人能从何处得罪这么厉害又阴毒的敌人？这是要让我们变成绝户啊。”
“若说我的科举阻了谁的路而被人报复，可当年才一个童生而已。”
“大夏三十余州县，每年要出多少童生？怎么我就遇上了报复？”
“不只报复我还给我爹和大哥下毒？我们小地方可从未听说过下毒这种事！”
楚默云说到后面似有些激动，声音蓦然高亢几分，带着质问。
今天，只要楚怀忠敢来，他们的计划就是先让舅爷爷他们出气，再由他们兄弟来控诉。
满京城传了半年的事情，毕竟只是借闲人好事者之口在传。
真相到底如何，事实又有几分？
什么都没有他这个当事人、苦主，亲口说出来的更有效！
也更令人感触深刻。
果然，随着他一桩桩、一件件说起他家的情况，近前的不少考生都红了眼眶。
这已不是同情不同情的问题了。
被亲爹抛弃，还要被亲爹的外室暗算，若不是命大熬到神医出现，岂不真的成了绝户？
楚怀忠也有些激动，眼泪早已簌簌落下，泪流满面。
他是从京城传言中才知道长子一家遭遇了什么，自然是与吴氏大吵了一架。
那时吴氏撒泼不认，还拿吴家来压迫他，直到……
市井传言越来越多，真相越来越清晰。
儿孙伤了腿、丢了官、失了前程，就连弹劾他的折子都多了起来。
皇上更是将他叫去御书房训斥了一顿。
第2840章 就算没有证据，也能锤死吴家的罪
吴家还在怪他欺负了吴氏，要他收拾这烂瘫子。
还扬言再不令传言停止，就真的弄死志豪一家。
那时他对吴家的恨意、对志豪一家的悔意、对现状的无力，令他百般煎熬。
可这所有的事情，依然只是从传言里了解，如今听到孙子亲口讲述，他的心都快碎了。
“是爷爷亏欠了你们……”他哭着忏悔。
“无所谓吧，你连儿子都可以抛弃，跟我们孙辈说亏欠有意思？”
楚默云嗤笑一声，接着往下说。
“那时我们知道自家差点绝户的真相，不用猜也知道定然与你突然要接我们来京城有关系。”
“抢人丈夫、夺人名份、鸠占雀巢、庶夺嫡房，那些人自然不愿意看到我们来京城。”
“因为——我们若来京城，就会揭穿他们不是正室嫡妻！不是嫡房长子长孙！”
“任何一个知道你楚怀忠过去是如何发迹的人，都不会认为你留在村子里的是庶房！”
“你一个农门出身之人，年轻时娶的妻子怎么可能不是正妻！发妻！”
“我奶奶的存在、我爹的存在、我们兄弟的存在，都会揭穿吴家的谎言！”
“尤其我以当年之势，科举路上定然有功名，指不定哪天就金榜题名，成为你们拿捏不了之人。”
“这就是你们要灭我们桃林一脉的杀人动机！”
楚默云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愤怒之意，字字掷地有声地控诉着。
他们一出现就扶起了楚怀忠，这是他们的孝。
讲述自家的过往和遭遇，控诉祖父之举，合情合理，引人共鸣。
之后揭穿吴家的目的，有了目的就算没有证据，也能锤死吴家的罪。
不需要上衙门去递状伸冤，不需要金殿告御状。
只要他今天所说将吴家、吴氏和楚怀忠一家都摁死在地上。
这天下的唾沫星子都饶不了他们。
那些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渣渣，以后只会生不如死，但凡脸皮薄一些都活不下去。
但他楚家兄弟只说经过、只述事实，并未上纲上线去追究什么结果。
这是他们楚家兄弟的善，也是他们对楚怀忠的孝道。
仅此而已了。
作为受害方、委屈方，还要他们怎么样？
原谅伤害他们的人？与敌人认亲戚？
他们不肯，也没人会怪他们失礼了。
毕竟，今天他们已经掀开了一切真相。
当然还有……
“对了，我成亲那天给祖父大人写信了，第二天早上让大哥去镇上寄出的，半年后祖父大人回信了。”
“信我都带来了，祖父大人可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楚默云突然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嘲弄之意。
楚怀忠突然脸色一白，有些窘迫地看着楚默云。
这个孙子不愧是考上会元的，说出来的话是要置他于死地呀！
“云儿，是爷爷不知当时情况的严重，以为你和你爹只是寻常生了病。”
“若当时爷爷知道你们受了这么大委屈，定然会不顾病体，也要回乡去看你们的。”
“祖父大人是说我一个会元功名，连封信都写不清楚？”楚默云语带埋怨。
“当时写那封信就是前年四月中旬，我成亲当天写的，心中难过泪染信笺，不得不重写一遍。”
第2841章 还不了我们嫡房子孙的公道
“因此，那封信就算祖父大人没作保留，我手中还有原件一份留了下来。”
“总之，我父子兄弟三人对祖父大人寄予多少希望，在收到回信后就有多失望。”
“祖父大人自知亏欠，却以两百两银子将我们这一房儿孙打发了。”
“无视我说爹快死了、我快瘫了的信，一句让我们在家好生养病，不要进京了。”
“让我们去衙门开具证明可到钱庄领出两百两银子，就将我们打发了。”
“当时爹看到信就哭了，直接哭晕过去。”
“若非神医治病，那封信半年后才到，该到我爹坟头去烧，还养什么病？”
“我当时却是看笑了，这就是无利不起早的祖父大人啊。”
“知道我们这一房废了，直接弃如敝屣，真是无情得很。”
“也对，若非无情，怎会将自己的妻儿说抛弃就抛弃？”
“可惜，我父子命不该绝，命中注定我楚默云是要凭着科举来到京城的。”
“只不过这一路并不安宁，院试之后就有人在纪阳县打听我下落，乡试之时府城也不太平。”
“只不过我们一直藏得很好。”
“已经吃过暗亏差点丢了命，我们岂能不小心应对？”
“如今我们兄弟以科举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兑现了太爷爷临终的遗愿，也向世人证明了我们的价值。”
“只要没人陷害阻挠，我们兄弟都是有实力一拼功名的！”
“如今，祖父大人找上我们，是要做什么呢？”
“不会是觉得我们兄弟又有利用价值了，就想要认回去吧？”
“可我们桃林一脉，一直都是住在家里的呀，楚山祖族有我们名字，我们才是正统血脉呢。”
“因而，就不存在认祖归宗的问题，到是祖父纵容外室的诸多问题，要打算如何处理？”
“外室未进家门，未得到我太爷爷太奶奶的认可、未拜见我的奶奶，她的身份恐怕连个妾都谈不上。”
“若祖父大人欺我奶奶去世，想要将外室扶正。”
“也掩饰不了扶正之前的那些龌龊，还不了我们嫡房子孙的公道。”
“甚至我们一直在怀疑，当年奶奶的病逝怕也没这么简单，毕竟我爹也差点病逝呢。”
“只不过诚如祖父大人所言，没有证据，不好撕扯，奈何——嫡房弱势可欺啊！”
楚默云控诉得差不多了，也将自家情况完整地解释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小媳妇的厉害和自家的发家情况。
毕竟现在他们还站在道德制高点。
若让人知道他们早已富贵且颇有产业，只怕会影响世人的观感，又要倒过来同情楚怀忠了。
有关舆论心态，小媳妇可是与他说了许多。
就是今天这些应对，也分了步骤和层次感。
一点一点为自己正名，也一点一点将吴家推向审判台。
谁都可以踩，唯独不能踩楚怀忠，不然舆论的风向又得变。
毕竟大夏王朝以儒治国、以孝治家。
他们两边都要站稳了脚，才能先踩死吴家，凌迟了吴氏。
至于楚怀忠？
便是楚家没落，让他回乡就是。
只不过他们一家这几十年的委屈，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就饶过了楚怀忠。
第2842章 到底是他的无能造成的悲剧
因此，他现在也以言语给楚怀忠定了论，将人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
“云儿……吴氏虽恶，但她毕竟为我楚家生了两儿一女，那都是你叔叔和姑姑，还有……”
“那是你楚家，不是我楚家，也不是我爹的楚家，更不是我太爷爷从未见过的楚家！”
楚默云立刻打断楚怀忠的话。
这人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儿女没问题，但不能道德绑架他们兄弟。
若他不说明两者的差别，以后别人就会觉得，他们兄弟对祖父不孝，对什么叔叔姑姑不敬。
可是他们那些人也配？
但他也清楚现在他们兄弟的身份，若脱离孝道定然会被别人逮着作文章。
因此，他急忙搬出太爷爷。
京城这些人既然从未去过桃林村，太爷爷太奶奶也从未来过京城。
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自然是从未见过，不会认识。
你要以孝道压人，那就先论论你们对太爷爷的孝道吧。
楚默云这么一强调，楚怀忠就连眼神都黯淡下去了。
他除了亏欠罗氏和长子，他也是爹娘的不孝子。
可当年他也是身不由已啊。
吴家势强，吴氏行事处处逼迫着他。
若不休掉罗氏逐出志豪，就不许他回乡，不许他接爹娘来京。
为了保住罗氏和志豪，他只能折中谈和。
可这些话现在说来，到底是他的无能造成的悲剧，就算他愿意说，也不会有人信了。
他这个忘恩负义绝情白眼狼，是怎么也洗不清身上这污料了。
“祖父大人还不明白吗，吴氏不仅夺人丈夫，还夺人儿子！”
“是她令你背信弃义、抛妻弃子，也抛弃了你自己的亲爹娘！”
“这些，其实与我和大哥没有关系，毕竟就连爹都有四十余年未曾见过你。”
“我们兄弟也就二十多岁，上一代的恩怨，我们谈不上恩怨情仇。”
“只不过，我们兄弟的祖母，却是慈爱善良，我们兄弟是在祖母膝前长大的。”
“至于祖父大人那些想弄死我们的家人，请恕我们兄弟不愿、也不敢攀结、交道。”
“我虽读书明理、心怀天下，但也做不到对暗藏刀锋的人施予善意，因此……”
“还请祖父大人明鉴，既然你在四十年前就已做出选择，还请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
“莫要看到我们兄弟科举前途好，就想利用我们兄弟，成为你那些儿啊女啊孙啊的踏脚石。”
楚默云清楚，他们不能把楚怀忠怎么样。
若只是忏悔认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证过错也好。
至少证明过去传得沸沸扬扬的所有传言，都是真实的。
锤实了吴家和吴氏就行了。
之后当然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断亲书了。
断不了楚怀忠，还断不了那些人？
只不过一切都要走在明路，走在律法、人伦和情理之中。
因此，除了将恩怨撕扯明白，也要强调清楚那些人的恶毒和隐患。
有了这些铺垫，不过是一路逼迫楚怀忠自己做选择罢了。
听到孙子无情的话，楚怀忠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一切都与他想像的不一样，这孙子似乎也是有备而来的，对他并未生起亲情。
而他却无法去要求什么，因为他确实没有资格。
第2843章 你们可别被他装可怜骗到了！
于是，往日魁梧霸气的老头，此时只能颤抖着清瘦病弱的身躯。
一头沧桑的白发、满脸悲伤悔恨的热泪……
看得人也是莫名心酸。
而楚怀忠虽是武将出身，但他的那些事儿，也令这满街科举读书人，心有慽慽竟产生了共鸣。
不管是武将还是文臣，一入朝堂难得要先站稳脚跟，才能谈及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而站稳脚跟最快的办法，就是寻攀阵营、广交人脉，抱团前行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不过这些办法里，最快的就是联姻。
榜下捉婿的、与人作上门女婿的、以利益筹码结亲的……
确实是最稳当有效的方式。
若你不屑也不愿意这么做，就要走远路、走弯路，甚至无路可走。
科举是仕途的砺练石，春闱之后才是仕途的起点。
春闱之前的名声、才华、功绩、人脉都是辅助筹码，但要真正起到最快捷作用的，还是联姻。
有那权贵门第瞧得上你要招你为婿，那就是你美梦的开始，要比别人少奋斗几十年了。
也是赢在起跑线了，甚至可能比那些科举名次高的人，还要更早、更容易获得仕途资源。
因此，会试只不过是科举的成绩摸底，殿试固然是定下起跑线的优势。
但有了联姻加成，跑在前面的不一定是前三甲。
前提，就看你愿意不愿意选择这条路罢了。
当然也有权贵门第的强势和手腕，迫令你选择自己的阵营。
也就意味着，联姻是你拒绝不了的方式。
三年大比，得有多少家庭的夫妻或妥协、或被拆散……
也有少年成名、立志科举的读书人，不会急着成亲，而是要在会试绽放才华，待价而沽。
这一种算是明白人，至少不会给自己带来进退两难的局面，不会背上抛妻弃子骂名。
而楚怀忠发达时早已取妻，儿子已有四岁，就面临必须选一弃一的结果。
这么一想，好像楚怀忠也挺不容易的。
人群里慢慢有了同情楚怀忠的声音。
楚默云与大哥相视一眼，知道要出下一步应对方案了。
“舅爷爷，外公，你们累了吧，不如先进酒楼歇着？”楚默云暗示地开口。
“歇什么歇！我岂能容许这忘恩负义之徒，来纠缠你们、祸害你们的仕途！”
大舅爷爷接到暗示，立刻瞪起了眼大声嚷了起来。
“就是！在你们差点被人害死时，他在哪儿？！”二舅爷爷也咋呼起来。
“如今你们好不容易考上会试头榜了，他就跑出来认亲了！我呸！”
“星河！云儿！你们可别被他装可怜骗到了！”
“我算看出来了，他跑来只与你们认亲，却半句安置不提！”
张老爷子这时也一脸生气地帮腔起来。
两个舅爷爷、一个外公，全是与楚怀忠同辈的老头，却也是楚默云和楚星河的至亲长辈。
正是有他们在场，楚怀忠没办法倚老卖老，也没办法拿孝道来压迫孙子。
因为他的舅哥们身份更高，是真的敢揍他且连衙门都不好介入的家务事。
“对呀，他在京四十多年，却拿两百两银子打发了你们。”
“给儿孙钱还得去衙门开具身份证明，才能去钱庄领出那两百两。”
“已经见外到需要衙门来证明父子关系了，天下奇闻呐！”
第2844章 当着天下读书人的面儿，写个断亲书
“楚怀忠，你那两百两，我外甥可没去领！”
“你好意思这么安排，他真没脸去衙门说你是他爹，放心，你那银子还是你银子！”
“如今你两手空空来认孙子，你到是当着这天下读书人的面儿说说，你要如何安置嫡长房一家？”
“莫非你就只想占云儿和星河仕途的便宜，不打算将你外室赶出门？不打算纠正嫡庶不分的荒唐错误？”
“我也不算你这四十多年领了朝廷多少俸禄、又有多少产业。”
“你要弥补给志豪的有多少！你要补偿给我那可怜妹子的，又有多少！”
“连这些你都打算玩儿虚的，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认孙子？天上掉的大孙子吗？”
“我妹子已经不在了，我和大哥就替她作主了。”
“只要你逐出吴氏，也算有悔过之心，我妹子泉下也能瞑目了。”
“之后，既然你不能舍弃你那些庶子庶女、你的儿孙满堂，那就分家吧。”
“分家在这天下任何一个家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既然你非得跑出来认亲，但显然你那庶子们是不能接受嫡房的，我外甥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就拨乱反正之后赶紧分家！以后你就跟着你那京城风光的儿女孙子们过吧。”
“分家之后总算也有个正当说法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还是要过的。”
“哼！志豪压根就不想见你，他都不愿意来京城。”
“这事儿竟然是你执意凑上来，那就赶紧了断清楚。”
两个舅爷爷连珠炮似的逼迫着楚怀忠做选择。
楚怀忠额头都在冒汗了。
“若楚大人不想分家、不想安置我女婿和外孙他们，那也行。”
“毕竟四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对他们也没啥更失望的了。”
这时，张老爷子适时又开口。
“那就当着天下读书人的面儿，写个断亲书。”
“从此桃林一脉与你京城一脉便是楚姓两支，各不相干。”
“以后你也莫纠缠我外孙他们了，一刀两断、恩怨两清！”
“他们过得如何与你无关，你家过得如何，也与我女婿和我外孙他们无关！”
“明人不做暗事，既然你挑了今天他们兄弟宴客的时机，那就要请这么多读书人做个见证了。”
“你老小子也别避重就轻，当我们农家人好欺负！”
张老爷子说到这里，声势更盛，威风凛凛地道：“我家小孙子也是考上了头榜的！”
这话一出，张小柏便适时站到了爷爷身边，目光冷冷盯着楚怀忠。
他知道，表哥他们身份受制，不能发泄自己的怒火，那他就帮忙表达愤怒。
他这一站，陈爽和张逸廷也立刻走到了自家外公们身旁。
“哼！我罗家外孙和外孙女婿，也是考上了头榜的！你个无耻之徒别以为我们罗家好欺负！”
这是妥妥地炫耀。
楚怀忠根本就没有辩解的机会。
他看着一个个走出来的年轻后生，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缓和的话。
这时，在张逸廷背后的手不停打着手势的号召下，纪阳县那些高中的考生们也纷纷走上前。
这种拉阵营的事儿，楚默云和楚星河不能做，但旁边人都可以。
第2845章 楚怀忠的后路，取决于他今天的选择
此时，无形之中就是纪阳县读书人对抗楚怀忠京城势力的时候。
这时候肯站出来为楚星河他们撑场子的，都是不能三心二意、必须站到他们阵营的人。
就像一个态度。
随着纪阳县头榜七十八名的王志祥、九十名的孙铭礼和二榜的赵飞扬、曾学几人站出来。
没有考上的纪阳县同乡们略一迟疑，也跟着站了出来。
来自纪阳县读者人唾弃楚怀忠的表态，也是家乡人对这件事情的表态，他们是支持桃林一脉正统的。
随后，整个东阳州考生们不管上榜、落榜的，能上前的上前、挤不过来的就直接喊。
直接报东阳州哪县人、什么名字就行了。
这突然而起的阵仗莫名的热血沸腾，也令街上不能赴宴的其他人纷纷响应起来。
这就不是家乡人对楚怀忠的唾弃。
而是整个天下士学以及京城好事者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了。
楚怀忠瘫坐在椅中动弹不得，耳朵里嗡嗡地响着，脸色惨白、表情茫然无措。
这还是头一回，脑子里乱哄哄地转动不了。
附近酒楼里最好的位置，早早就被一些势力订下。
甚至还有御史台的言官们混在人群里，就近更真切地感受这件事情的真相。
此时，这些人都被这气氛给感染了，心里暗道，楚怀忠必须做出选择了。
同时他们也明白。
有罗家和张家那些人在，真要用孝道作文章，也追究不到楚家兄弟头上。
他们兄弟只管控诉祖父无情，现在喊着写断亲书或是分家文书的，可不是他们兄弟。
只不过今天这一出也确实闹得很大。
也是对这大半年来的各种传言做了一个正面对质，真相掀开都是实锤。
明眼人也看到了楚家的结局。
在这样的声势之下，不管楚怀忠做什么选择，他在京一脉前途都完了。
也不管楚怀忠会否将吴氏逐出，今日罗氏灵位一出，吴氏但凡要点脸面，也不会再出门见人了。
至于吴家？
在楚家兄弟证实被暗算的经过，重回科举之后的遭遇，就已经锤死了吴家。
因为利益关系只有楚家庶房兄弟以及吴氏，而他们背后的靠山就是吴家。
不管是吴家自己做的，还是庶房兄弟与吴氏做的，最后都会祸及吴家。
根本不用言官再去弹劾什么。
只要将今日这场面如实上报朝廷，楚家和吴家都彻底完了。
楚怀忠的后路，取决于他今天的选择。
断亲书还是分家书。
待声势稍歇，楚怀忠也已恢复了理智，他接过拐杖缓缓起身走向灵位。
他抬手想要再次碰触灵位，自然也再次被旁边伸过来的烧火棍隔开。
楚怀忠看向两张怒容，无奈叹了口气，退开了两步，缓缓开口。
“前四十年我负了罗氏，该给她的公道要给，该安置志豪一家的也不会少。”
“只不过吴氏如今已是老妇，还是要给她留些体面，待我回去就让她搬去城外庄子，以后不许她再进楚家门。”
“将来她的安老问题，自有她所出的儿女照顾，我不会再过问她的事情。”
“之后我会在龙泉寺为罗氏做个道场，将罗氏灵位安放在寺中，将来我身故会回乡安葬。”
第2846章 神医早就放话了，非万两黄金不治
“至于分家，桃林村祖业归志豪。”
“京城所有产业和积蓄虽然不多，还是要分为三份，志豪一份、志杰一份、志胜一份。”
“如今志杰、志胜他们也病了，不能再入朝为官，也要有个安置，不然他们只有等死了。”
“这一切都是父母之过，不应该由孩子们来承担恶果，他们也是无辜的。”
楚怀忠做了选择，说到这里声音更咽，殷切地看向楚默云。
“我没脸求你们兄弟谅解，你们不想认叔父，我也不拿辈份来强迫你们承认他们的身份。”
“我只恳求你们好歹看在血脉族亲的份上，请神医救救他们。”
此言一出，四周人群里突然嗡嗡嗡地响个不停，全是吃惊又恍然的议论声。
这几个月来，大家一直在骂楚家和吴家，都在嘲笑楚家落下这下场是活该。
但那都是传言。
如今亲口听楚怀忠说出来……
楚怀忠那两个在兵部混得不错的儿子。
去年突然遇到事故就瘸了腿，甚至有个还有望官升二品的儿子，也因此前途无望。
因为瘸子是不能入仕的，何况还是武将？
养着养着伤，就突然告别了仕途，被迫致仕了。
一家突然瘸了三个，这、这……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以往只是幸灾乐祸，暗笑楚家就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了。
神医也找不着，天外医仙也只出书不治病，三个瘸子根本没有别的郎中能治。
就连御医都治不了，还能怎么办？
有人说是坏事做多遭了报应，也有人猜测是桃林一脉的报复。
可没证明能乱说？
要知道从一开始，桃林一脉就处于道德制高点，京城楚家就是被骂的那一方。
现在，楚怀忠做出了表态，再恳求两个孙子找神医，这意思就有些微妙了。
这是笃定楚家兄弟能找着神医？
找着了就一定能请出神医？
正当所有人都惊讶又议论不休时，楚默云缓缓开口了。
“神医早就放话了，非万两黄金不治。”
轰——
这下不只楚怀忠惊得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就是人群里也惊得议论声突然如海浪般狂掀而起。
黄金万两！！！
先不说楚家有没有这家底，就是有，哪家治个伤病需要这么多钱的？
神医了不起啊！
“神医说了，你们这种恶毒之人，若非黄金万两能买动她不顾公义为你们医治，一般情况她是不会出手的。”
“她很爱惜名声，除非金银给得够。”
“别问当年她为何会出手医治我们农家人，神医她人好、心善、有公义、有医德。”
楚默云一脸严肃地开口，只看他表情和他说的话，根本不会往多里想。
又如何会知道，神医就在他家，还是他家小媳妇呢。
“别说黄金万两，便是千两也够呛啊。”楚怀忠有些绝望了。
“呵呵，当年我爹连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呢。”
楚默云突然目光冷沉地嗤笑了一声。
“为人之父，拼命借钱为本该前程似锦又那么年轻的儿子治病。”
“治成了药罐子还看不到任何希望，一边是债台高筑、一边是病得越来越严重……”
“若我爹此时在这里，一定很羡慕祖父大人还能花钱找到神医、医治有望呢。”
第2847章 我们上衙门状告，也有文书为凭
楚默云的嘲笑，令楚怀忠再次更咽难言。
这就是他一再理亏的地方。
这时，楚星河轻咳了一声，目光扫过几个老人。
本来还在欣赏楚怀忠绝境求助的表情，接收到楚星河的信号。
大舅爷爷立刻板起了脸不耐烦地催促。
“既然你已做出了选择，请神医的事是你自家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赶紧将分家文书写了，难得有这么多证人在场，也不怕你使什么幺蛾子。”
“你要把为何分家、如何分家都写上去，省得以后又纠缠不清，还有吴氏……”
“既然你非得给她安置，在分家文书上你要写明白，以后不许吴氏踏进楚家门、无权干涉楚家事。”
“吴氏、吴家还有你那些儿孙所作所为，一概与志豪一家无关。”
“没错，就是防着你们！”
“像你们那些恶毒又野心膨胀之人，万一哪天犯事或是图谋不轨，别连累我们桃林一脉。”
“除了分家文书，你还要另外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这些安置，以及我们的要求。”
“我们的要求就是拔乱反正、逐出吴氏之后，分家、划清关系。”
“志豪这一房以及他的儿孙后代们，是绝对不会与你那些庶子庶女们往来的！”
“你那些庶子庶女们若是敢仗着权势来欺负嫡房，我们上衙门状告，也有文书为凭。”
“以后，你是跟你那些庶子们安老，我们不管。若见着了面，星河、云儿他们也还是会给你见礼。”
“若你想跟志豪养老，那就回桃林村去，农家人粗茶淡饭、冻不着也饿不着你。”
“但你别想让志豪一家出钱出物奉你老，让你那两房暗中得便宜。”
“总之，这是上一代恩怨，趁着我们几个老头也都还在，一定要分割清楚。”
“莫等将来你们那些人继续算计到云儿和星河头上。”
大舅爷爷声音洪亮地将这些意思表达出来，最后又解释了为何这么做的原因。
在外人眼中，桃林一脉很穷，楚家兄弟肯定也没有什么根基。
而现在将关系分割清楚。
主要是一个文臣新贵、一个武将家族，撇清关系对他们双方都好。
何况大舅爷爷已经将话挑得明明白白，就是防着楚怀忠家那些人。
那些人当然也包括吴家。
懂行的都明白，楚家背后就是吴家，而吴家出了个贵嫔，生了个皇子。
当然，楚家丑闻出来之后，吴家势力也被打压了，贵嫔也被降为嫔。
这皇宫、前朝、世家关系都是互相牵扯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家与吴家就是吴嫔的靠山，也是小皇子的底蕴。
若只到此也不算什么，皇帝后宫总有些妃嫔，谁家还没个底蕴了？
问题是，若你野心勃勃暗中结党，是想干什么？
中宫就不会允许你这么放肆。
就冲着吴氏庶夺嫡房这一罪，就够中宫随便踩死吴嫔了。
当然这是知情的人也不敢随便乱传的事情。
农家出来的这些人定然不知道。
只是以自己的深谋远虑尽可能地不沾染上这些势力，保护楚家兄弟的文臣仕途清白罢了。
第2848章 到现在还只想占楚家兄弟的便宜
若大家知晓楚家兄弟背后还有那么大的靠山，甚至楚家和吴家被踩下来都有大靠山的功劳……
只怕今天之事，被同情的就不是楚家兄弟，而是楚怀忠那几个儿孙了。
而此时，楚怀忠在为那万两黄金焦虑，罗家在为催促赶紧分家，还有那保证书……
楚怀忠现在哪能还不明白？
自家孙子并不是毫无准备，或者说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就等着他找来而已。
想到吴氏一直说的。
这一切都是他长房儿孙在报复，不然太多突变、巧合，根本解释不了。
那么……神医张口就要黄金万两，也只有这两个孙子能够帮他，至少还还价啊。
“星河、云儿……我真的没有黄金万两啊，你们看能不能……”
楚怀忠试着与孙子们商量。
“这是你家的事情，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爹为你们背债？你干脆弄死我爹得了！”
楚星河愤怒地开口。
一直都是楚默云在说话，毕竟会元是楚默云。
今天所有的名头、噱头也都是楚默云。
但楚星河是长孙，这时候必须由他出来表达态度。
“祖父大人怕是又忘了，你那两个儿子都有另一半血统是姓吴的。”
“我们来到京城也有耳闻，你们楚家与吴家世代交好呢。”
“怎么，你们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要出钱治病就想让我们桃林一脉替你们出钱？”
楚默云也嘲弄地开口，目光更是透露着失望。
四周的议论声也纷纷附和楚星河和楚默云。
都觉得楚怀忠到现在还只想占楚家兄弟的便宜，可见到底有多偏心。
这些议论声，就是整件事情的风向，楚怀忠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至少现在能够确定，这两个孙子是请得到神医的。
具体的价钱，也可等神医到了再好好商量。
眼下当务之急，也是罗家在催促的分家文书。
要有这么多看热闹的考生为证，那就只能在这里写了。
就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也不能去顺天府衙门，不然就变成分家官司了，性质还不如就在这里当场写呢。
既然已做出了决定，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当下酒楼就送出又一张八仙桌，掌柜亲自拿来笔墨和宣纸。
就在罗氏灵前，有两个舅爷爷和外公站在一旁紧盯着楚怀忠写。
其他人到是不好围得太近，但也没有离开。
这可是一场见证！
这也是一场闹了大半年的风波终局之时！
能在场亲眼见证这场终局谢幕，大家觉得挺庆幸的。
庆幸他们今天来了。
庆幸他们早就算准了今天不会这么简单。
分家文书一试三份，楚怀忠到是没有再打什么小算盘。
桃林村祖宅一座、良田十亩归大房。
京城东楚家主宅归二房、东南别院归三房。
楚怀忠跟二房养老，大房和三房都不需要交出奉老银或物。
但要求每年年节、他的寿宴，三房儿孙必须陪他吃顿团圆饭。
这要求不算过份，毕竟他这把年纪了，想要儿孙齐全完美地陪在身边，也是很正常的情理之念。
既然所有恩怨都已撕扯清楚，并达成了分家协议。
那就是一家人遵守共识，再生二心就是违反分家条款了。
第2849章 让我们嫡房在世人眼中又变成了笑话！
之后在京城有粮行一座、布庄两家、布坊一家、胭脂水粉铺子一家、酒楼一家、茶楼一家、药铺一家、杂货铺一家。
九家铺面皆在城东、城东南、城南一带。
南城还有两座庄子。
这是楚怀忠这些年陆续置办的产业，维持楚家生计家用。
吴氏嫁过来自然也还有陪嫁铺子和庄子。
不过在当年嫁女时，吴氏的嫁妆又划出不少给女儿带走。
她手里也还有着一些产业和体己，离开楚家后过富贵日子是没问题的。
再有两个儿子成亲，儿媳妇当然又有她们自己的陪嫁，叠加起来使楚家变得更殷实富足。
然而此时楚怀忠要分家，也只能分他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产业。
而不能分吴氏的私产或是两个儿子手中的私产。
而楚怀忠前边已经说了，逐出吴氏但会给她一座庄子栖身，而他还有一座庄子也要自己留着养老。
之后九家铺子三子均分。
楚志豪能分到一座粮行、一家酒楼、一家杂货铺；
楚志杰能分到两家布庄和一家布坊；
楚志胜则分到胭脂水粉铺、茶楼和药铺。
三子产业均分，宅子也各有一座，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当楚怀忠将产业清单列出来并说明分法时，两个舅爷爷立刻就征询地看向楚默云。
因为楚默云背后还有聪慧精明的唐简，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绝对不能让楚怀忠轻易认回他们这两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孙子。
楚默云嘲弄地一笑，缓缓开口。
“首先，不管你如何分家，那是你们上一代的事情，我们当孙子的毕竟隔了代，不好说什么。”
“但我们兄弟早就表明了立场，绝不与你那些庶子女往来！也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
“因此，什么年节寿宴吃团圆饭就是个笑话！”
“我们若与你们团圆，那就是再拿刀子扎我们自己的心！扎我爹的心！我奶奶泉下有知怕也会哭！”
“在你那些庶房子孙眼里，怕也恨极了我们，这团圆饭定会吃成鸿门宴，说不定就是鬼门关！”
“因此这一条，我们嫡房不同意！”
“之后，桃林村祖宅我们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良田十亩，刚才我已说过当年为了治病已只剩下五亩。”
“当然，你依然可按十亩来分，我们兄弟凑一凑，就按行价买下那十亩良田！”
“省得你好似分了我们一座田庄似的！让我们嫡房在世人眼中又变成了笑话！”
“因此，你三子分宅，我们嫡房实际没有分到，也可不要！”
“你九座铺子，我们要粮行、酒楼和药铺，其他随便你们，之后我们会将三铺放卖。”
“为我爹换点现银，回纪阳县去好歹能再置上三铺再买座可以安身的宅子。”
“毕竟京城的宅子与纪阳县的宅子，可不是一个价，村子里农家宅子更是没法比。”
“你说没什么现银不够分，你家公帐谁掌着呢？”
“别到时将银钱都藏起来，给我们三间空铺，再伪造几张巨额欠据，谎称你家负债累累。”
“岂不让我们嫡房不但没分到什么产业，还要替你倒背无数欠债？”
第2850章 富贵人家遭遇一点挫折就喊绝境
“若真是如此，我们嫡房又成了个笑话啊！”
“因此，你说没钱就没钱吧，我们也不能去查你家帐。”
“铺子是不是空铺、是不是亏损的铺子，回头我们去查过就知道。”
“最后，你给祸害你和楚家几十年的外室一座庄子安身，那你给我祖母和我爹又安置了什么？”
“刚才你写的是分家，现在我代我祖母和爹问你，你给他们安置了什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楚默云驳回了几个条款，再一声声质问。
看热闹的人群里议论声又起。
这是当众分家，这么多人做见证，自然也会有大家的想法。
原本听着是很公平，毕竟三子各有一处宅子和三间铺子，是很公平嘛。
但被楚默云一挑明……顿时也很生气。
偏心也罢了，这么对待原本就有亏欠的嫡房真的好么？
就如楚会元所说，让他们嫡房成了笑话啊！
指责楚怀忠偏心、无情的声音又多了起来。
楚怀忠一脸无奈地闭了闭眼，面对孙子的质问真是有苦说不出。
今天做出这选择，在与吴家还没成死仇的前提下，又想着找吴家帮忙凑那黄金万两。
他怎么能在分家这事儿上，将吴家得罪太狠？
若他真是直接将吴氏逐出门去，与吴家就真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可志杰、志胜还要救。
只要治好了他们的腿，才有机会重回朝堂，才能拯救现在的楚家啊。
叔侄各居文、武同朝为官不好吗？
明面上的关系不管怎么恶劣，血缘之亲暗中互相扶持不好吗？
这孙子真是心高气傲，却不知仕途没有那么好走啊。
可现在孙子根本不会听他的劝。
什么话都当着这么多外人来说，根本不给彼此留半点余地。
叫他能如何？
他无可奈何！
“我保证，分给你们的铺子不会是空铺，也不会有烂帐。”
最后，楚怀忠只能忍耐地开口保证。
“城外的庄子，小庄给吴氏，这个不能再变，大庄给你爹，你祖母已去，我已无法弥补了。”
“此外，桃林村产业分配不变。桃林村那边除了你爹，谁也没资格得那产业。”
“再分给你们大房一千两银子，公帐确实没什么银子了。”
“你二叔、三叔和堂弟受伤以来，也请了许多名医来治。”
“前途没了、俸禄没了、钱也花费了许多，如今家中日子并不好过。”
“可你也说了神医要黄金万两才肯出手……”
“楚家便是四处借债，也难凑齐黄金千两，这是个绝境啊。”
“绝境？”楚默云突然嗤笑一声，声音越发冷淡了。
“一个官宦之家、世家门第、你自己产业便有这么多还不说你家其他人的私产。”
“才三个病人就喊着绝境？你是在嘲笑我们桃林一脉当年只能等死的日子吗？”
“你这叫绝境了？我们早已半截身子入了土啊，是神医从鬼门关捡回来的性命啊。”
“你现在跟我们说绝境，还嫌我们被抛弃的伤害不够大吗？！”
楚默云似乎怒极，情绪有些失控。
四周人群一想也对。
富贵人家遭遇一点挫折就喊绝境，对真正经历过绝境深渊中的人，真的很伤害。
第2851章 我们不承认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没人会怪楚会元以这种态度对祖父，因为大家能理解了。
便有人想要趁机找楚会元麻烦，听四周嗡嗡的议论声，也不敢与这天下读书人为敌。
此时聚集在酒楼与这条街上的读书人，几乎全是本科春闱的考生。
也就意味着，这就是代表了大夏王朝三十余州的读书人，是天下民意的代表。
这时，楚星河怕弟弟失控，连忙站出来表态。
“请祖父大人不要扯远了问题，我们兄弟无意承认你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自然也不会过问你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既然你不愿意弥补我祖母和我爹，我们兄弟也不说什么了。”
“既然你自己从断亲书和分家做出了选择，我们兄弟也遵从你的意愿。”
“既然你坚持要善待所有仇怨的祸首，我们也不管你要怎么安置外室，谁让我们祖母已不在世呢。”
“活该我爹突然中毒差点死了。”
“活该我二弟突然瘸了不能科举，活该我中了绝子之毒现在还未解毒不能再添儿女呗。”
“活该我祖母就突然一病不起没活下来呗。”
楚星河阴阳怪气地嘲讽着，说得楚怀忠一个头两个大。
这么挑仇恨的话一说再说，他回去能以这样的姿态找吴家借钱？
“总之，真相已明、道理已清，该说的话也再三反复说过了。”
“现在赶紧完成分家，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桃林村祖产、京城外大田庄、京城中的粮行、酒楼、药铺，还有现银一千两，赶紧写吧。”
“我爹分得你林怀忠家产就这些，我们兄弟也不说什么了，上代恩怨上代了。”
“至于我们兄弟，态度一直很明确。”
“你是我爹之父，我们认你，但我们不承认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因此，你文书所写的团圆饭，请恕我们不会去吃，也不会与他们有亲戚往来。”
“原因，前边已说得太多，主因只有一个，就是怕被他们算计陷害，怕被他们的祸心连累。”
“我们是最主张写断亲书的，你非要写分家文书，我们只能再三表明立场了。”
“要说的就这些了，赶紧写吧，我们还有客人要招待呢，酒菜都凉了！”
楚星河将事情再梳理了一遍，也是说与围观人群听的，怕大家被楚家之事又带偏了思路。
现在分家才是重点。
分完家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们兄弟可认祖父，不会承认庶房，与那些人只有仇，没有血缘之亲的羁绊。
这所有的话都是当着这么多人明白说出来的。
可以说就是当着全京城、全天下的面儿说的。
万一以后楚怀忠那些儿孙搞出什么事情，抄家问罪都不能诛连到他们头上来。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因为他们的阵营立场不同，甚至是敌对的，这就绝无可能有半点情分。
楚怀忠看着兄弟俩，怔愣了半天，在罗家舅兄不耐烦的催促下，只得再次提笔。
“大舅爷爷、二舅爷爷、外公，你们盯着他写，按我们刚才达成的共识，写好了喊我们出来看。”
楚星河又叮嘱三位长辈。
“二弟，我们赶紧招呼客人回酒楼吧，外头的事是意外，酒楼里可都怠慢了。”
能继续陪伴小媳妇，楚默云很是高兴
楚星河一番话，将话题若无其事转回了宴请同乡的任务上。
于是兄弟俩转身，再请各位入席。
张小柏、陈爽和张逸廷也连忙招呼大家回酒楼。
虽然大家还想着继续看热闹，但又一想，楚怀忠从来不是热闹重点，重点是楚家兄弟呀。
楚家兄弟在回席，他们当然也要回席。
于是人群纷纷往酒楼涌入，一层大堂中各席有很多人没动。
因为往外挤的人太多了，他们干脆就坐在那里听动静好了。
跟着出来的多是后面院子里的客人，这时候一边议论一边往后院里去。
空着的酒席，有护卫和伙计们守着，到是不怕被人趁机使坏。
见到他们回来各寻自己的桌子、位置，有那分不清位置的，也有伙计重新安置了新的碗筷。
再次开始吃喝。
楚默云和楚星河分开张罗，向这些客人们表达了歉意，又对他们在关键时刻撑腰之举表示了感谢。
见楚家兄弟知道自己撑场子的细节，大家也很高兴。
就怕做了示好之事，却不被对方所知。
似乎有了刚才站队一事，大家的关系也一下拉得更近了，谈笑之间气氛更加融洽。
何况楚家兄弟已从无良祖父那里分到了家产，不再是纯种农家子弟了。
大家对他们今日所得表示欣慰之余，也在想着一件事儿。
今日楚家兄弟当街对质、质问其祖反驳不得，这一举怕是要名动京城了。
入仕之初便已如此出名，对以后的仕途不是坏事儿。
惊动了各方权贵门第注意，以后说不定就入了谁家的眼，真正平步青云、前程似锦了。
对此，大家也难免有些自己的小算盘，招呼寒暄之中，更加亲近热络了。
就连自诩天下解元之首的周响，目睹了这些事儿之后，心中也思绪纷纷、盘算不已。
暂时是不敢表露任何态度的。
他觉得还要再观望一下，周家是要示好结交，还是早些压制，利弊必须谨慎。
别人瞧着热闹或许也有不少想法，但他却觉察了一点重要问题。
楚家兄弟今天就像个愣头青，完全不懂得利用祖父在京四十多年的经营人脉，为自己的前途谋取最大利益。
反而一直在与楚家撇清关系、表达恨意，完全没打算攀交祖父与叔叔们的关系。
白手起家与蒙祖荫恩福，哪个更有利自己的前途？哪个获得更多？
傻子都会选！
问题是，他们楚家兄弟竟连傻子都不如啊！
若换了是他面临这样的局面，就一定会利用祖父的亏欠，只说委屈、索要仕途上的资源。
互相扶持、成就彼此不好么。
三家铺子、一座庄子和一千两银子，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若仕途平坦，这点小产业一两年就能搞起来了好么。
显然楚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产业，只是要公然拿出来的只有这么多，应是楚怀忠的私产。
真若就此当众掀开楚家的所有产业，怕不是想死！
因此，所谓的三子均分，根本就是虚的。
且不说二子、三子利用楚家的名头、声望、家势、人脉等早已另外置下自己的私产。
就说吴氏手中定然还有不少。
这些全部都没有拿出来，也不能当众拿出来。
所谓嫡房，分家这一波实属血亏。